喝声未落,人如大鹏展翅,疾飞而下,双袖挥展,两道寒芒激射而出,两个盲剑手,应声倒了下去。
白天平大喝一声,剑如长虹,疾射而出。目睹江堂属下的惨重伤亡,不自觉的引起了怒火杀机,大喝一声,施出了“乾坤一绝剑”。这一剑威势绝伦,剑光过处,立时有两个盲目剑手,倒摔了下去。
尽管江堂和白天平威风八面,但两个人实在太少,无法阻挡住那些盲剑手的疯狂攻势。
江堂的属下,纷纷倒下。激烈的搏杀中,使得白天平和扛堂都体会到这群盲剑手中,确有着不少眼睛未瞎的人。因为,他们受到了暗器的攻袭。
一个盲者,可以练成第一等剑手,但决无法练成暗器的手法。
因暗器一道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要目力过人。
但奇怪的是,两人都无法从那群搏杀的盲剑手中,分辨出哪一个是假装瞎子。
显然,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他们虽非盲者,但是已习练了盲者的举止形态。在动手搏杀中,很难看出他们的真假。
江堂全力施为,一口气搏杀了三个盲剑手,已然累的头上见了汗水。但自己的属下,却已有一半倒摔在地上。余下的,虽还在奋力苦战,但显然已无法阻止那四面扑攻而上的盲剑手。纵是江堂生性冷酷,但目睹属下的惨重伤亡,也不禁黯然神伤。
白天平忍不住了,高声说道:“江副教主,这不是要他们迎敌搏战,而是要他们在接受屠杀,为什么不下令,要他们撤离此地?”
江堂道:“撤往何处,这就是我们最后的立足之地,站不稳,只有倒下去了。”
白天平叹息一声,手中剑势加紧,劈倒了一个盲剑手。
但闻江堂冷哼一声,双手疾挥,袖中弯刀交错而出,腰斩了一个盲剑手。但江堂左胯被刺了一剑。
手中弯刀飞旋如轮,拦住了四个盲剑手的攻势,江堂缓缓说道:“白老弟,我受伤不轻,但我没有时间疗伤,也不忍再目睹追随我多年的旧属,受此屠杀,我要尽最后一点力量,替他们报仇。”
白天平道:“江老,再支撑片刻,我想法子去请援手。”
江堂苦笑一下,道:“等不及了,我的人已死去十之七八,我无颜再活下去,也不忍再活下去。”
白天平道:“想不到啊!这些盲剑手,竟然如此厉害。”
江堂道:“老弟,我忽然觉着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可惜,没有机会了。”
白天平道:“江老,再多忍耐片刻,玄支下院中人,一定会接应咱们。”
江堂道:“白少兄,你退回去吧!玄支下院中人来的机会不大……”语还未完,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五支火把,照亮了搏杀现场。
二十四名玄支剑士,各举着寒光闪闪的宝剑。火光一亮,立时,挥剑攻上,和那些盲剑手展开搏杀。二十四名玄支剑士,加上五个手举火把的剑土,左手高举火把,右手执着长剑自保。
比起那些盲剑手的人数,诚然少了很多,但这二十四名天下第一流的剑手,却有着无比的威力,他们两人一组,合成了十二小组,分头截杀。
凌厉的剑招,佳妙的配合,再加上一股豪壮的气势,受伤不退,不畏死亡,立刻把流动屠杀的盲剑手的攻势拦住。
这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剑手,除非是他们支撑不住倒下去,除此之外,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停手休息,也听不到一声呻吟。
白天平和江堂,都是身履凶险,见过大阵仗的人,但却从未见过,这么坚强的剑士。
如是一组中有一人倒下,另一个人立刻会找另一组中落单的剑士配合。
他们尽量的保持两人一组的合击,使凌厉的剑法,因佳妙的配合,而发挥到极致。大概这是江湖上极为罕见的激烈战斗,连江堂也看得呆在了当场,忘记出手。不过一顿饭的工夫玄支剑士已完全控制了大局,将那些盲剑士逼出了方阵。但闻剑风丝丝,骨断、肉裂的声音,传入耳际,听不到一声呻吟,听不到一声呼喝。
江堂的属下,有了很大的伤亡,百多个人,只余了三十多个活的,八领队死了六个,余下的两个,也都受了伤,三十多个活人,能够皮肉无损的,几乎找不出一个。
最好的也被划一剑,能够轻伤再战的人,也就不过十几人了。
冲入方阵,大肆屠杀的盲剑手,也付出了可怕的代价,在玄支剑士的全力合击之下,也已经伤亡殆尽,近百名的盲剑手,倒下八十几个,十之八九是死伤在玄支剑士的手中。
只余下十六个盲剑手,结合成一个剑阵,负隅顽抗,抵拒十八名玄支剑士的猛攻。
六个倒下的玄支剑士不算,十八个活着的,每人也都有两三处剑伤。
这真是一场近乎残酷的恶故,双方两百余人,参与了这场恶斗,一场恶战下来,竟然十死八九。余下的,也几乎是全都受了伤。放眼搏杀现场,很难见一个完好无伤的人。
忽然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两名玄支剑士,以凌厉无匹的剑势,直冲入十六个盲剑手结成的剑阵之中。鲜血飞洒中,一组冲入剑阵的玄支剑士各中了数剑。
但这一阵所留下的空隙,却给其他玄支剑士的机会,十几支长剑,有如激射的怒瀑一般,直冲而入。
一连串闷哼、惨叫,剑光下,仅余的十六个盲剑士,全都倒了下去。
身历数百战,杀人无数的江堂,眼看到玄支剑士的豪勇,也不禁为之一呆。
直待十六个盲剑手,全倒了下去,两个首先冲入阵中,身中数剑的剑士,才一声未发的倒了下去。紧接又有两名玄支剑士,还剑入鞘,手捧长剑而坐,闭上双目,气绝而死。
十六个顽强盲目剑手,倒下去的代价,是四个玄文剑士的死亡,尚余下十几名玄支剑士,也都是满身伤痕。他们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对死去的同伴,表现出哀伤的样子,只是流现出无比的崇敬之色。
二十四名剑手,投入了这场搏杀之中死去了十个。
活的人,伸手抱起了十具尸体,直对玄支下院中行去。
江堂很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他说不出口。
只觉在这些剑士的大勇之前,说什么千思万谢之言,都是多余的赞美。
他们无悲伤,无忧苦,完完全全是一个剑士的本色。
轻轻吁一口气,江堂缓缓说道:“白少侠,你看他们如何?”
白天平道:“什么事?”
江堂道:“这些剑士们,似乎是把他们的生命,都已溶化在整个剑道中了。”
白天平道:“是!他们的灵魂,已与剑术合而为一了。”
江堂道:“唉!他们是天下最好的剑士,他们心中没有自己,没有痛苦,甚至也没有死亡的威胁,有的就是他们的理想,心存正义,舍身为人,唉!见到了这些剑士,使在下惭愧得很。”
白天平道:“江前辈心存此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江前辈已付出了够大的代价,整个武林同道,不但会忘去你过去的错失,而且,都会很感激你的为人。”
江堂淡淡一笑,道:“白少侠,谢谢你的鼓励,想不到,我做了大半辈子的坏事之后,能在将近暮年时,突然觉醒过来,看到了这些玄支剑士的为人,使我痛悟前非,也使我知道了是非二字的定义。”
白天平道:“江前辈,你付的代价够大了,你为武林正义贡献出来的力量,已经足可抵偿你因错误造成的损害。”
江堂道:“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了,那就是在这场搏杀中保全性命。”
白天平道:“江前辈也该休息一下,请和晚辈暂入玄支下院,以避敌锋。”
江堂苦笑一下,道:“白少兄不要误会,在下并非怕死。”
白天平真的茫然了,轻轻哦了一声。
江堂道:“我要留下有用的性命,补偿何姑娘的损失,让她手刃杀父的仇人。”
白天平道:“江老,对何姑娘父母之死,在下心中一直有很多的怀疑,不知江老可否见告?”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论一个死去之人的是非,在下本是不便妄说,但目下的情势,似乎也不便隐瞒了。”
白天平道:“江老,我希望听到真实的内情,隐恶扬善,固然是人的美德,但是非必得划分清楚,是吗?”
江堂点点头,道:“如论何姑娘先人的功过,确叫人有着是非难辨之感,他一生别无恶性遗迹,心地仁慈,从不轻易杀人,但他犯了江湖上最大的淫戒……”
白天平道:“那……”
江堂接道:“他犯的淫戒,和别人有些不同,别人是持刀逼迫,但他却是女孩子自动的投怀送抱,甘愿献身……”
目光盯注在白天的脸上,瞧了一阵,才缓缓接道:“他和白少侠一样的英俊,但他却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那是任何女人见了都会动心的气质。”
白天平道:“那是为什么呢?”
江堂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了,不过,事实确是如此。”
白天平道:‘为什么会如此呢?”
江堂道:“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很可爱。”
白天平道:“可爱到什么程度?”
江堂道:“死了,我亲眼目睹那些女孩慷慨死亡的勇气,那真像一个剑士赴死一样。”
白天平道:“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江堂道:“更奇怪的是何姑娘的母亲,她姿容绝世,美绝无匹,但他竟然甘愿忍受那些女孩子对丈夫的纠缠。”
白天平啊了一声。
江堂道:“何夫人有着过人的气度,但他们夫妇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何夫人也该负一些责任。”
白天平道:“此话怎么说?”
江堂道:“如是何夫人管理得严格一些,也许可以避免这次悲剧。”
白天平道:“这些事,和天皇教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汉堂道:“司马宽爱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再见到了……”突然住口不言。
白天平回头望去,只见何玉霜轻装佩剑,缓步行了过来。
江堂轻轻咳了一声,道:“何姑娘。”
何玉霜道:“江老,我想请教一件事。”
江堂道:“什么事?”
何玉霜道:“关于我爹的事。”
江堂道:“令尊的事?”
何玉霜道:“是!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所以请教扛老。”
江堂道:“在下知无不言。”
何玉霜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江堂道:“我们杀的,我也是凶手之一。”
何玉霜道:“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了我的父母吧?”
江堂道:“为女人。”
何玉霜眨动了一下双目,突然滚下来两行泪水,道:“什么样的女人,可是和我的母亲有关吗?”
江堂道:“这个怎么说呢?”
何玉霜道:“不要紧,你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要明白,我是否应该为他们报仇……”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姑娘一定要问吗?”
何玉霜道:“不错,我不但一定要问,而且,我希望知晓真实的内情。”
江堂道:“那就恕老朽直言了。”
何玉霜道:“晚辈洗耳恭听。”
江堂道:“今堂是一位好人,她不但具有了女性温柔的美德,也有着过人的忍耐。对令尊的风流韵事,一向是不闻不问。”
何玉霜道:“我爹呢?”
江堂道:“令尊的为人,功过就很难评论了。”
何玉霜道:“我要知道的是真实内情。其他的,老前辈不用顾虑。”
江堂道:“就为人处事而言,令尊并无缺点,但他太风流了一些……”
何玉霜接道:“只此一样,那已经很够招过伤身了。”
江堂道:“有一点,老朽必先说明,那就是令尊并没有强迫过什么人,至於一般女孩子,自甘献身,但求春风一度,也不能怪到令尊的头上。”
何玉霜黯然一叹道:“子不论父过,我爹的事,我已经知晓了十之七八,我想,对娘的事,再多知道一些。”
江堂道:“令堂是一位很好的人,不但是他的朋友爱戴她,就是他的仇人,也不会太恨她。”
何玉霜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杀害她呢?”
江堂道:“为了令尊,她全力维护令尊的安全,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何玉霜道:“唉,我父母之间,竟然有如此大的距离。”
江堂叹口气,道:“姑娘,从宽些说,令尊也不算太坏的人,在下觉着,只是对女色,他无法控制自己。”
何玉霜叹口气,道:“如是我娘厉害一点,对我爹多加管束,也许会好一些。”
江堂道:“管不住的,姑娘,你爹一生中,不知道带走了多少颗少女的心,有一件事,老朽告诉姑娘后,你就可以明白你爹的为人了。”
何玉霜道:“晚辈洗耳恭听。”
江堂道:“你爹死去之后,咱们把他的尸体收起来,葬於一处浅山之旁,但一夜之间,竟然有七个少女,在他坟前自绝而死。”
何玉霜呆了一呆,道:“这话当真吗?”
江堂道:“千真万确。”
何玉霜道:“世上竟有此等事,难道她们都疯了吗?”
江堂道:“她们没有疯,但她们已和令尊有过肌肤之亲,令尊之死,使她们觉着一切都成了泡影,只有以死相殉。”
何玉霜道:“唉!就算我爹还话着,她们又能如何呢?难道还能甘为侍妾?”
江堂道:“令堂的性格,温柔、纯厚,令尊如若真要娶个侍妾,令堂就算心中不愿,但表面上,决然不会反对。”
何玉霜道:“我不信,我娘就那样令人欺侮,忍气吞声!”
江堂道:“令堂的一身武功,决不在令尊之下,她所以忍气吞声,并非是怕令尊,而是她太过喜爱令尊。”
何玉霜叹息一声,道:“可惜,这件事,我竟然没有一点记忆。”
江堂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令尊、令堂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多了,详细的内情,似乎也不用说下去了。”
何玉霜道:“爹爹罪有应得,但却连累了母亲受苦,但他们总是我的父母,我爹娘的坟墓现在何处?”
江堂道:“不敢欺瞒姑娘,本来是葬在一处浅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