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罗夫也怔住了,想到对方会如此厉害,才出阵六个人,就把自己这边的一个前哨中队杀得落花流水,对方连皮都没有伤一块,而自己这边已经折去四五十人不说,而且悉数阵亡,连个重伤的都没有。这些罗刹兵原是以残酷闻名的,他们捉到俘虏时,绝无生还者,都是加以一番苛刑后再加以杀害,最通常的一种是在冬天,先在河上烧起一堆堆的火,使河水溶出一个个的洞来,然后迅速把人插入,河水很快又冻了起来,上留人头冒出在外,而且严寒已经把人冻僵,脖子的地方又脆又硬。
然后他们对准一颗冻硬的人头踢去,脚起头飞,滚出老远,如此引以为乐,凶残之处,令人发指。他们杀人时残忍如此,轮到他们挨宰时,就不感到那么有意思了,何况死时又如此的可怖,每具体不是腰斩就是斩首,要不然就是活活被切掉了半边脑袋,看得怵目惊心,士气大挫,使得罗巴夫再也不敢再派人出击了。
他把人马都集中在一起,布仔了方阵,而且用火枪严密守住了阵脚,防备着对方的马匹再冲过来,然后又派人在阵前哇哇大声叫着……杜英豪问道:“他在叫些什么?”
李诺尔道:“他在叫主将出去答话。”
杜英豪道:“这家伙鬼计多端,此来的目的主要是追回地图,他眼看着地图在前面越走越远,怎么会停下来磨菇,给我们从容离开的余裕呢?”
李诺尔略一沉思道:“不错!还是杜大侠细心,他是在利用机会掩饰行动。好毁了地图。”
“他要毁了地图?”
“是的,在商定边界时,老毛子欺我们中国人看不懂地图,已经占了很多便宜,他们的沙皇已经十分高兴满意了,只有尼古拉亲王和他不满足,又在地图上动了手脚,再度侵入中国土,俄国的朝廷是不赞成的。因为他们自己的西方也有一些麻烦,没有力量掀起一扬战争的;那张地图若是到了我们的手中,因之力争,作为背约的证据,他们两个就要惨了,所以他若拿不回来,必须要毁了它。”
“他停止不迫,地图落人我们的手,又待如何毁法呢?”杜英豪不解地问。
李诺尔身边带着一具千里眼,那是一个圆筒中镶了两块透明的镜片,圆筒可任意调节长短,虽不能远及千里,但百丈之内,尽收眼底。他举目望了一阵后,将圆筒递给杜英豪道:
“还是老方法,他们在架火炮,准备进攻了。”
杜英豪找了半天,才算看清对方的动作,同头又看了那些抬起地图的士兵,才走下百来丈丢。因此问道:“那火炮最还可及多少?”
李诺尔道:“这种小型的钢炮射程较近,最大射程约为两百丈,但有效射程,却是在一百至一百五十丈左右。”
杜英豪道:“这倒不妙,我们得唬他一下。”
他很快件了一番布署,把赖皮狗与三名女的分别遣退回去执行任务,自己却与李诺尔两人轻骑上前,到了距离二十文处,双双站住,李诺尔大声道:“大清朝特使杜大人,有请侯爵答话。”
巴罗夫怒道:“李诺尔,你竟敢背叛我。”
李诺尔笑笑道:“侯爵,这是怎么说呢?我在海兰堡,人入都把我当中国人,我当然要认祖归宗,回到中国去,那我就不能算是叛徒了。”
“好,李诺尔,你记住,假如你落到我的手里,我就会将你五马分,死无葬身之地,你说这个人是大清国的特使,他是什么官?”
李诺尔道:“不知道,不过黑龙江将军乌明也要听他指挥,想必官很大。”
“好,你问他,为什么要乔妆跑到我们的国境里来盗取地图,破坏盟约,他要负完全责任。”
杜英豪听了他的指责后,也沉声道:“告诉他,我这个特使就是来收回地图,另行订约的,因为上次订约时,你们罗刹入不讲信义,破坏盟约。”
“胡说,破坏盟约的是你们,擅入边境。”
“哈!哈!我可没有擅入边境,是你们请我去的,若非我的救治,你们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这根本就是你的阴谋,病源是你派人去布下的,本堡自从那几个女的来了之后才开始传染病的,这几个女的都是你的同伴,还有这个叛贼李诺尔,他跟你们一夥。”
杜英豪大笑道:“巴罗夫,大家心里都明自,谁做了些什么?因此,我们不必辩论是非了,图已经到我手中,你可以告诉你们的沙皇,叫他另外派代表来重新订边界重修盟约。”
“笑话,一个条约那有随便订立或废止的?”
“我就是如此说了,肯不肯随便你们,反正,要讲理也好,要论兵也好,我都接着你。”
杜英豪已经接到水青青发出的暗号,知道已经布置妥当;于是神色一庄,手指前方道:
“你别以为仗着火炮犀利就想动粗耍横了,本使早已有了准备,你的部下曾经企图用火炮来攻击我,他们是如何结果,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巴罗夫愤然地道:“你必须为那些阵亡的勇士们负责。每一条人命,都要你们大清国政府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的人命是有价值可计的,一条人命值多少?”
“值多少?最少也要一百个金卢此,每一个金卢比就是你们一两黄金。”
杜英豪道:“以人命而言,一百两黄金一条命太便宜了。但是你们的兵士却不值那么多钱,因为他们越过边界,在大清国的土地上对本特使有不利的行动,那就有取死之道,你也是一样,我限你立刻过桥回到对岸去,否则我会立刻对你们不客气。”
巴罗夫见自己的部下也已完成了钢炮的架设与发射的准备,弹药也堆在一旁,随时可以瞄准发射了,于是也哈哈笑道:“你竟敢叫我离开,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帅给你点厉害瞧瞧。”
全部装设好的钢炮计有四合,每台相距有十女左右,成半圆形排列,对准前方,那些抬着地图的清兵大约已走出了将近一百五十丈,也就是说快走出火炮的有效射程了。
巴罗夫举起手来,指示装填发射,杜英豪也举手道:“你不听劝告,你会后悔的。”
他的手往下一落,草丛中突地冒出一条人影,手挽强弓,箭头上却带着熊熊火焰。
那是火箭,射箭的是水青青,飕的一声,箭速如流星,直飞而前。她的臂力很强,在距离将近五十文处发箭,居然又稳又准。
那名罗刹炮手正拿了羊角,把火药要倒进炮膛中去,一箭恰好射中他的胸膛,火箭仍在燃烧,但他手中储藏火药的羊角却因为盖子已打开了,火药酒出,沾上火星“轰”的一声巨响,直如惊天动地,现场轰出了一个两丈来宽的深坑。
一门架设好的铜炮早已四分五裂地倒在坑中,还卷着七八具烧焦的体。
当硝烟过去后,大家的惊魂始定,巴罗夫脸色大变,杜英豪却傲然而笑道:“怎么样,你服不服?”
巴罗夫像是发了疯一样,双手乱挥乱叫,李诺尔来不及翻译了,急道:“他下令全体进攻了。”
于是火枪手一排排地开火发枪,而其余三门火炮也在加速地准备发射。
“咚!咚!咚!”
三门火炮都吐出了火舌,三颗炮弹呼扫而过,但是那几名抬着地图的清兵则已走出了有效射程。
杜英豪与李诺尔都下马伏着一道土岗后面,这是他们早就选好的地形,所以不怕火枪的射击,杜英豪抛出了手中的一个信炮。
那也是利用火药所制的玩意儿,只是无法伤人,只能带了一溜青烟,直冒上半空,作为信号。
这种号炮,在江湖上流传已有两三百年了,可见中国人最早就开始用火药,但是未加发展,始终停留在玩具的阶段。
杜英豪发出那一枝信炮,心中倒是感慨万千,但是那枝信胞的威力却不比寻常。
四处都有箭手由隐处站起,射出一支火箭后立刻又伏下,这些火箭虽没有水青青的那样准,但由于为数极多,所以也同样发出了效果。
“轰!轰!轰!”在一连串急爆中,剩下的三门火炮都被着火的火药炸毁了。
血肉飞溅着,人们在哭喊着,罗刹人的阵脚大乱,杜英豪趁机跳上马,举手一招:
“杀!”
他与李诺尔拍马冲出,后面埋伏的人马也叫着冲出来,百余人竟像有万骑奔腾之势。
罗刹人的数额实际上此清军还多出了好几倍,但是巴罗夫却因为不知对方的虚实,一直不取下令冲锋;否则,踩也把乌明的那百来骑踩平了。
再者。也是杜英豪的从容镇住了他。他挟大军而来,认为杜英豪定是无雄厚的军力接应,绝不敢停下来等候的。待得伏兵齐出,不过才百余骑时,罗刹军心已溃,士兵斗志,尤其是杜英豪天神般的威风,以及数度以空手破坏了他们认为第一利器的火炮后,对这个人已产生了神明般的敬畏。看他飞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样的一个敌人,岂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杜英豪只要冲到一个人面前,那个人就丧失了斗志。有两名罗刹枪兵,抬起火枪,已经对准了杜英豪的胸膛,而且枪膛中已塞上了火药,只要一扣板机,我们这位大英椎就成为烈士了。
杜英豪那时已杀红了眼,根本就忘了本身的生死,眼见两枝枪口对着自己。他倒没有昏了头,连枪都不怕了,他还是很清楚,知道这枪一响,自己是非死不可;但是因为杀得性起,他没时间去考虑生死的问题,只想到死也不能亏本儿,宰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倍。
因此他大吼一声,挺起胸膛冲了过去,搭拉一声,一个枪兵心慌扣了板机;但杜英豪的运气实在好,这一枪居然没打响,那是引药潮湿了。
第二个枪兵见枪械在杜英豪的面前失效了,吓得屎尿直流,手指怎么都扣不下去,双膝一屈,忽然跪了下去。
杜英豪冲上前一刀飞去,已经把第一人的脑袋砍飞了起来;对着第二个家伙,他的刀子怎么也砍不下去了,刀面轻轻一拍他的头顶,放过了那家伙,又继续冲过去。
这个例子一开,以后就方便多了,杜英豪纵马所至之处,那些罗刹军士纷纷下跪投降。
李诺尔趁机用俄语叫道:“投降者不杀,否则飞天将军一怒,挡者粉身碎骨。
”于是,部份的人纷纷抛掉武器投降,巴罗夫眼看大势已去,只带了一小部份的残余,仓惶地逃退回去,清军等于打了一次最辉煌的胜仗。
出动了不过二百人不到,却毙敌逾千,俘虏四百余,火枪、大炮等火器成堆,战马数百头。
这是有史以来,对罗刹人战事中最干脆最辉煌的一次战役。
当杜英豪追到桥头边界上,伸手拦住追上来的两位将军们,赵之方与乌明都是军功一品,率领八旗雄兵的大帅了,他们对杜英豪都身不由主在马上跨蹬起立,肃容拱手致敬道:
“杜大人英勇、当世无匹。”
李诺尔也过来了,恭敬地道:“杜大哥,小弟今天总算领略到你的过人之处了。”
杜英豪大笑道:“哦!兄弟,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诺尔虔诚地道:“大哥的过人处在当机立断,杀赦及时,这是任何一个高手极难做到的。”
杜英豪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兄弟是怪我杀人太多了?尤其是对那些已无反抗之力的人,也照样的不肯放过。”
“不,这正是大哥的成功过人之处。在战阵之上,本来就不能讲究慈悲的,可是如大哥这样的高手,往往因为自端身份,不肯出手。今天若非大哥这一阵滥杀,敌人不会胆寒,以对方优越的人数与火器,我们绝对无法得到胜利,若非大哥后来饶过了几个投降的人,逼得对方情急拚命,我们仍然是难以抵挡。”
乌明倒是不居功,他也知道李诺尔说的是事实,因此连忙道:“今日之胜,全是杜大人一人之功。”
杜英豪笑笑道:“这就不敢当了,胜利是属于大家的,若论功劳,李兄弟才当居首,若非他在阵前一阵喊降,叫散了敌人的军心,老毛子还是不会输得这么惨的。”
李诺尔又谦逊地推辞。
赵之方这才轻叹道:“各位也不必客气了,每一位都有大功,是这一战的功劳却不能明奏朝廷,只能由下官密奏宝亲王殿下,暂记在他的心里,等他身登大殿后,才能对各位有所封赏。”
杜英豪与李诺尔都不在乎什么封赏,只有菊芳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我们替朝廷杀了这么多的敌人,打下了这么一次大胜仗,虽然不希罕什么封赏,但是总得让朝廷知道一下。”
赵之方轻叹道:“晏女侠!若是明奏朝廷,祸福还很难说。像这一次胜仗打得虽漂亮,但只是我们目击的人才知道,奏到朝廷去,恐怕无人会相信。”
乌明也点头道:“这倒是,下官纵是目睹,却也无法相信。以这么几个人,居然能击溃敌方十几倍的精兵,而且都是有火器的,这告诉人也没人会相信的。”
晏菊芳道:“俘虏及俘虏的武器,不是可供证明吗?”
乌明道:“这些俘虏过一两天就要遣送回去,不能留太久的,若是罗刹人以此为藉口,再图正式兴兵犯境,下官可负不起责任;下官奉到的密旨是绝不能挑起战事,因为朝廷目前绝对无意对北边用兵,下官奉到的指示是必要时撤守让他们。”
听了这个决定,使每个人都很气。赵之方连忙解释道:“朝廷目前的决定虽如此,但宝亲王却是个有作为的人,他请杜大人来此取回地图。重订国界,也是不甘领土受损,杜大人若是有什么雄心壮怀,也请忍耐一两年,等宝亲王当权后,必将借重,到时杜大人就能一伸壮怀了。”
杜英豪平淡地一笑道:“我只是个江湖人,没什么雄心壮志的,我进入官场,只是为了好玩,没多久我就要回到江湖中去了。”
赵之方一急正要开口,杜英豪摆摆手道:“不过我既然来了,一定要把目前这件事办妥。”
李诺尔道:“假若只为办重订边界的事,倒是不难,趁着这场胜利,也趁着尼古拉亲王在此害病,性命由我们控制的机会,好好地逼他们一下,巴罗夫一定会接受的。”
赵之方道:“重修国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