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黄子翁脸色大变,道:“我黄子翁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错了!”邝寒四大笑道:“唯有这个方法我们才能活下去,而且可以……”
可以什么?
邝寒四没有说,黄子翁也没有问。
不过他相信邝寒四的判断不会错。
最少打从自己加入组织到现在,大员外从没错过。
□□
都拉奔看着黄子翁把邝寒四押进来的时候,忍不住得意的大笑道:“很好!”
“都拉奔王子答应在下的事可算数?”黄子翁一推邝寒四给韩元占,问道:“放黄某回中原!”
“当然!”都拉奔看着韩元占重新点了邝寒四几处穴道之后,笑道:“杀了你也无益,滚吧!”
黄子翁看了邝寒四一眼,大步的转身掀帐。
方要走出去,外头冷不防两把斧头砍下!
好快!
黄子翁方退,后面鲁库库一个拳头击背。
他惨叫一声奔出了帐外,随即明晃晃的斧头砍入肩,这一刹那天旋地转。
他只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都拉奔的笑声更大了,直震动得帐里空气都充满他的得意。
“大王子什么事这么高兴?”
随话声,七、八名蒙古军将领踩过黄子翁的体进入帐篷内,斗然看见邝寒四在前。
“凶手!该死!”第一个叫起来的是个年纪最大,名叫雷拉罕的将军道:“拖出去斩……”
“慢着!”都拉奔淡笑道:“雷拉罕不可莽撞!”
“大王子之话何意?”雷拉罕显然讶异又愤怒道:“日勒可汗就是被这名凶手杀死的,我蒙古人人得而诛之……”
“对!”雷拉罕自旁数名将领呼喊了起来道:“杀死他!”
都拉奔冷冷一哼道:“你们知道他是谁?”
没有人回答,声音一下子沉默冷肃。
“他在明朝守在横山城邝百流大将军的独生子!”都拉奔大声道:“只要我们以他为要胁,邝百流敢不开关?”
雷拉罕一干人惊异互视,旋即全点了点头。
“这方法不错!”雷拉罕道:“可是可汗的大仇……”
“哼哼!你们以为我真的会放了他?”
都拉奔的话立即引起所有人的雄心道:“对!只要我们入关就杀了他为可汗报仇……”
“进攻中原……”
“恢复我大元王朝……”
□□
杭锦旗是位于毫赖河和大沙漠之间的一个部落。
在伊克昭盟里,这儿可是控制了前往黄河和北部三大河川的要地。
“明天就可以到杭锦旗部了!”唐蓉儿看着身旁并骑的谈笑,娇声道:“在那儿歇一晚补充水分只须再一天便可以到达黄河这岸……”
这时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沙漠的燥热犹未开始。
“真舒服是不是?”唐大美人又笑道:“喂!你别老绷着脸行不行?”
“不绷着脸行吗?”谈笑叹气道:“出塞已经二十天啦!天晓得邝小子的人怎么了?”
二月初七。
谈笑喃喃数着日子,真是开心不起来。
眼前,无垠的黄沙一直向前推衍,无穷无尽。
天地间好像就只有这两个活人,两匹活马。
除了这四样有生命的东西外,就剩烈阳、黄沙、热风。
唐蓉儿看他那副样子,笑得像一位开心的小姑娘往前策马奔了数十丈,又跑了回来,笑闹道:“干啥苦着脸呢?跟我在一起不好?”
谈笑看了她一眼,耸肩道:“能救出我朋友是最重要的事……”
“朋友!”唐蓉儿一叹,不说话了。
这回半晌的沉默,反倒是谈笑讶笑道:“怎了?”
“你相不相信这一件事?”唐大美人欲言又止。
“啥事?”谈瞅了她一眼,道:“干啥吞吞吐吐的?”
“我……这一辈子……”唐蓉儿又没来由的娇红脸,别向他处,正色道:“只有让你看过身子?”
妈呀!这是什么时候在说这个?
谈笑还未及说半个字,俄然四下沙堆中“哗啦”大响。
竟由沙中冒出三十来名全身黄袍罩身,甚至覆面着只剩下两颗眼珠子外露的强盗。
“这女人不错!”有人大叫。
“杀了那个男的!”另一头也有人叫。
同时三十五把蒙古弯刀击来。
唐蓉儿又气又恼。
姑奶奶我这时候正情话绵绵,偏偏你们这群毛贼挑这节骨眼儿来煞风景!
她的出手可快了。
双腿一夹马肚,便冲杀过去。
右臂一边短刃两尺长,翻飞起落中便有六人被斩杀下马,好快!
谈笑这厢双掌舞动,推拍弹打开已震落了四名汉子下马,同时扬手揭下了面罩。
一看,不由得一楞。
“这些人不是塞外蛮人,是汉人!”谈正叫着,猛可里群刀之中一抹好利的泓光转至,是出自一个骑马的汉子手上。
好快!
好狠!
是谁的刀在舞动时带地下的黄沙也为之卷动?
彭不卷!
不卷刀卷命的彭不卷。
楚天会天下八骑之一的彭不卷。
谈笑大惊弹身而起,坐下骏骑已被斩杀成两段。
好猛的刀!
谈笑人在半空,彭不卷人在马背。
翻身倒扬刀,是彭不卷的刀迎追而上。
而人已踩跨在坐骑的马背上。
这一刀更惊人!
谈笑一叹,出刀。
谈笑出刀,天下无兵。
彭不卷只觉得自己的刀“叮叮叮”地一连三次冲破对方的刀锋,但是每一次后面都还有一把刀。
第四刀呢?
有!
映东方的烈阳一闪,双目来不及眨。
右臂已是一痛一麻,没断。
没断,但是也没力握住任何东西,包括刀。
他知道谈笑用的是百分之百的刀法。
而且百分之百是刀法中最简单的“力劈华山”。
可是在这个人的手里使出来,却变成最可怕的刀法。
他看着谈笑落到黄沙大地上。
掌中的卧刀分成四截一列。
卧刀,并不是你想像的“刀”。
彭不卷败的无话可说。
一向和他搭档的元啼痕呢?
啼痕剑啼痕。
元啼痕的剑在舞动的时候像是婴儿的哭泣。
据说被这把剑砍中时哭声更大。
啼痕,血痕!
唐蓉儿在冷笑,当元啼痕攻出第一十八剑的时候,她掌中的那柄两尺刃破空扫出,飘渺似无。
元啼痕绝对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可怕。
对方的刀锋已划开了自己的剑势。
狂飙瞬间到了胸口。
退!
一退,翻飞砍向手腕的二尺刃。
元啼痕沉喝,将剑身倒提横隔,硬生生的接下。
但是这个冲力令他在黄沙上滚了两滚。
彭不卷扬声道:“放箭!”
黄沙中又奔出四十来道人影,人出箭至。
狂猛无俦的激箭全向两人迎来。
谈的坐骑已死。
如今逃命,只有翻身上了唐蓉儿的背后,两人一骑的往前奔逃。
后头,元啼痕喝道:“不能放过!”
刹时,一群马自沙丘后奔出。
滚滚黄沙卷天起,一个个翻上了马背扬蹄。
谈笑这厢在急奔的马背上,不得不抱住伊人的腰,在耳畔道:“喂!我看由哥哥一个下去挡,你先到杭锦旗里等我吧!”
唐蓉儿不肯道:“要走一道走……”
话没说完,轰然数声火药响。
弥天的黄沙遮住双目不见前方。
隐约可见是四下喊杀的一团聚了过来。
中间还夹着辛寒未、赵欲减喝道:“别让他们走脱!”
“他奶奶的……”谈笑大骂起来道:“难不成布老头手下的天下八骑全到了不成!”
他开口一骂,刹时就有数十把刀啦、剑啦什么的招呼过来。
谈笑苦笑一声,嘿道:“玩真的!”
右臂一振,那柄卧刀横竖连结如长铁尺。
这在乱阵大有妙用。
只见在这片飞沙中一阵乱舞,凡是中者莫不纷纷满口沙子大叫的摔趴于黄沙中。
谈笑左右看看,正想挑一匹马来骑。
前头的唐蓉儿一个靠得紧紧,道:“我御马你出手,这样配合才真是妙极了!”
这话也有道理。
谈笑左指右打中,竟然还闻得到前头美人的香味儿,不由得好笑道:“你是涂了什么这般香?”
唐蓉儿“咯咯”娇笑道:“是杭州六彩斋的香水呢!特别为旱热时给姑娘用的,好不好闻?”
谈笑在乱军中又击飞了三个,摇头道:“没心情了,快走吧!”
唐蓉儿一笑,策马方出了鏖鏖黄沙,面前斗然一个人自马背上窜来。
右掌五指可用力。
谈笑绝对记得辛寒末在华山一战时,力挫慕容世家十名好手的大力金刚指的威力。
这回可遇上。
旁边那个神秘的赵欲减也揉身而至。
唐蓉儿猛然看见辛寒末击至,右臂一拍一搭,反扣了过去,她可不知道对方在手指上的成就。
谈要阻止已是不及。
他一抖卧刀成直角,一劈于赵欲减逼得对方后退,另一顺转半弧,尽力阻挡辛寒末的进击。
眼前耳里清清楚楚“波”地一响,唐蓉儿全身一震,樱唇喷出一口血来。
谈笑那一弧刀也真阻止了辛寒末的身势。
就那一顿,唐蓉儿的左臂犹能出刃。
这一刀就惊人了。
谈笑闭着睛用听的也知道是自己的刀法之一。
那是在华山夜奔时叫这女人偷学的。
而且还唯妙唯肖。
也正是因为同出一源的攻击,辛寒末根本无法抵挡。
唐蓉儿这一刀配合谈笑的出手简直是“完美”两个字。
马蹄踏过,辛寒末翻倒在黄沙中不动。
“那贱人杀了辛兄弟!”赵欲减怒叫,招呼追随而来的彭不卷和元啼痕,喝道:“不能让她活着!”
百蹄再扬,远远看过去,只见最前头是双人一骑狂奔,后头则是七十来骑奔足猛退。
双方一前一后,足足由辰时起奔到午时正中。
谈笑回头看去,后头只剩十来骑犹跟着。
再回头来却惊见唐蓉儿颓然无力的要落下马去。他大吃一惊,左臂用力一抱,急道:
“喂!你撑得住吧?”
唐蓉儿凄楚的笑着,血迹不断自唇里出。
“这回我可是真的受伤……”她苦笑强调道:“不……不是骗你……”
“妈呀!我知道……”谈笑摇头,右手接过了马,左臂紧搂唐蓉儿道:“你休息,一切有哥哥在……”
“我知道……”唐蓉儿的声音有如耳语,低喃喃的道:“我知道,在华山时我就知……”
□□
尹小月一直跟着谈笑留下来的暗号,差了半个时辰距离。
现在她的眼睛像火一般烧了起来。
她也看见彭不卷的刀。
一定是谈笑出手!
尹小月挑眉咬牙,布楚天要阻止谈笑去救邝寒四。
这是结论,也是原因。
所以布楚天派出天下八骑,杀!
尹小月放开了马蹄,心口一股热涌上了眼眶。
她知道这个布楚天的出手一定很重,甚至不惜任何代价阻止任何人去救邝寒四。
因为蒙古的继承人已经发动了战争。
那是谈笑和唐蓉儿离开桃力民镇而自己进入后才听到的消息。
都拉奔已率大军跨过黄河攻下伊克昭盟的达拉特旗,估计明日夜晚就可以进袭杭锦旗。
三十五万鞑子军加上十万的乌兰察布盟军,浩浩荡荡四十五万兵马已往南下。
此刻相距不过两日的路程。
谈笑,你千万别撞了上去!
尹小月的泪滑了出来,顺颊飞出。
她没有时间擦拭。
泪珠晶莹的在半空中映日。
但是还没落地便已化成淡淡的水气。
尹小月策马急奔着、奔着,又看见了一堆体。
其中有一具是辛寒末。
她的心提得更高,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
座下四蹄如飞,女人的心何尝不是呢?
她不断的寻找,寻找谈笑留下的记号。
没有!
没有约定的记号。
尹小月的心更乱了。
不过她知道一个原则,往杭锦旗去。
就算明天到了那儿已经有三十五万鞑子兵。
就算布楚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人送死。
她非去不可!这是女人的执着。
□□
夜,在垠垠绵天的黄沙大漠中,是冰寒而沉静。
天地间,似乎所有的物事全停止了呼吸。
偶尔一些小动物钻出了沙堆探头探脑的看了几眼,“噗噗”的跑了两步,又钻入了黄沙内。
一忽儿所有的痕迹又被掩盖无踪。
“夜……很美……”唐蓉儿一双眸子半半睁,浅浅笑着,声音却呢喃道:“是不是?”
谈笑望了她一眼,又看看三丈外已经累倒的那匹马,苦笑道:“如果再下来的路程要用走的,可能就美不起来啦……”
唐蓉儿螓首枕在他的臂弯里,淡淡笑道:“难道……你不能让我高兴一次?”
说着的时候,轻咳,血丝渗出。
谈笑皱眉,捏了捏她的脉膊道:“辛寒末的大力金刚指已有十一成以上的火候,当今天下怕只有少林三大长老有斯境了……”
他看了唐蓉儿一眼。
此刻唐蓉儿的双颊是因为痛苦而充满了血潮,鲜红艳然得惊人,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瞳子配着清雅绝世的脸庞。
恍若是天下仙子下尘凡,却又受着人世间百般苦。
谈楞楞看了半天,轻叹道:“你的一生何必如此?”
唐蓉儿轻轻笑了,她一直维持自己最美的一面。
她知道今夜应会死在这片黄沙里。
但是是死在郎君的怀里,又有何憾?
她不愿让谈笑看到任何的一丝皱眉,任何一丝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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