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邝寒四的书房依旧灯焰莹莹照两个人。
“云兄,这从头到尾到底是怎么一事?”邝寒四披索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似的问道:
“这其中的内情好像相当的复杂?”
云中陆苦笑一声,叹气道:“邝兄,不瞒你说,咱们四不公子中就你一个人不是赵王爷的手下!”什么?“邝寒四跳了起来,指看云中陆的鼻子呐呐半晌,方叹了一口大气坐了下去,道:“你们什么……什么时候变成他的手下?”
“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云中陆看了邝寒四一眼,苦笑道:“邝兄,你不知道我们云字世家只是个空壳子,一切费用都是由赵王爷所付给的……”
“那……辛兄和柏兄他们?”
“他们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云中陆的眼申有了一线悲哀,道:“反正目下的洛阳,我是无容身之处了!”
“云兄怎可如此没志气?”邝寒四义正言辞的道:“最少邝宅将军府还有地方可以让你住着。云中陆心中一阵感潋,但却摇头道:“不……这会拖累你,不过是多赔上邝字世家而已……”
云中陆起身,他不能不走。
夜,已是入了亥时,随时都会有弥天盖地的杀机涌至。
邝寒四一叹中站了起来,问道:“那个赵王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有这样的阴谋?如此的可怕?”
云中陆的双眼陷入了茫然,良久之后才道:“我想不论是他,是布楚天或是四大公子,都想由一梅姑娘的身上取得一样秘密……”
“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云中陆苦笑的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变成云中陆在人们所知的最后一句话。
他由了邝宅将军府,投入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自此之后,江湖中便再也没有这个人的传说。
是生?是死?
每天,在武林里总是不断重覆这种事。
有些人忽然的冒出来,成为叱吒风云的人物;有些人忽然的消失,自此再也没有人听到有关他的事情。
所以有人说
:“江湖的命,就是河面水泡!”
布香浓座下那匹白龙马跑得可真是快。
子时方起,她已经赶到了六石寺的庙门外,扬声呼喝道:“谈笑……你在那里?赵古凤的阴谋被揭穿啦!”
一声声清越嘹亮,一次又一次地道:“谈笑……你这臭小子还不快出来,别做缩头乌龟了……”
咱们布大小姐这般东叫西嚷的,总算是有了回音。
只见得从寺庙里出来一道穿着白袍的身影,婀娜瓢逸中,自有此尘意,好曼妙的人儿。
待人到了面前,藉着月光之下看去,这布香浓也忍不住赞叹在心。
尹小月果然是人间绝色。
只不过现下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们布大小姐的一强脸寒悚悚着道:“好呀!尹小月,原来你也住到了六石寺内……说话的声音,醋意可大于一切。尹小月浅浅一笑,妙眸微转道:“布姑娘夜半骚扰这世外之地的清静,不怕让人说成没有家教?布香浓冷冷一哼,嗤道:“我特地来告诉谈小子,他的冤情已经洗脱,他高与尚且来不及,再说……你这贱人凭什么来教训我?”
边说着,已经露出手腕上的红缎带,便似要出手。
尹小月娇笑起来,摇头道:“早在半个时辰以前『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我们”两个字可说的特别用力。
布香浓脸色可真是难看了,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贱人……你身为慕容春风的未婚妻室,竟然跟别的男人到处乱跑,不怕天下人笑骂吗?”
尹小月正色冷哼,挑眉道:“本姑娘可是挑明了告诉谈笑是要杀他!再说我可尚未正式入门于慕容世家,就算是别嫁天下任何一个男人也没人有话可说……”
布香浓脸色大白,一时语塞。
不错,尹小月“该”嫁给慕容春风是大家“认定”的事,但是这事从头到尾可波听过慕容世家和尹小月之间有任何文定之事。
那只是一种想当然耳的默认而已。
布香浓这厢气愤着火,却没想到尹小月几乎忍不住要对自己动手。
尹小月出慕容世家的目的就是要抓这布香浓回去挟制布楚天,但是目下无论前前后后可有不少人看着。
布香浓的后面跟了两个人。
一个是那位照过面,轻功卓绝的鹤仙人。
另外一个则是似一座山岳,虹髯飞张的黑大汉。
像是慕容世家那本“江湖千人描”专册中的黑修罗。
尹小月更忌讳的是自己身后最少有杜三剑和王王石这两个小子笑满了脸在看。
她背后没有长眼睛,不过已经可以想到大拳王和玩剑杜这一对家伙在看两个女人为他们的朋友争风吃醋时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样。
尹小月瞅了布香浓一眼,心中冷笑自己不能出手,不过可以引得身前这傻丫头动手。
尹小月睑上淡淡笑着,瞧也不再瞧布香浓回身便走,同时轻轻的自言自语道;“今晚夜寒,谈哥哥不知道会不会冻着了?”
这话真的是大大刺。
布香浓此刻那管得那么多,一拍座下神骑便扬蹄自后头追了上前,口里怒斥道;“贱人别走!”
方才尹小月自言自语堪堪让布香浓听到。
这厢在外人看入眼里,可是布大小姐太不讲理了。
尹小月耳里听得蹄扬已欺至背后,嘴角一丝冷笑,倏然飘身而起,一条曼妙极绝的身影在半空中一拗,当面已见布香浓腕上的红缎带击来。
“好!”尹小月一声娇叱,可真显示好造诣。
但见她的身影在半空中似迷蒙幻影般刹然化身为四,这时间非常短暂,但却是大大有学问在。
这门武学并不属于忍术或是茅山之类,而是禅功上的一种成就。
利用的是极为快速移动所留下的残像。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全身气机运行澎湃,可以令那残像存在的时间稍为久一点。
也就是说,每个“相”都具有强大的气机,撞上了可不是闹着玩,布香浓此刻那会理会这些。
这厢布大小姐抱定魔来魔斩,佛来佛砍。
一道红缎带的掠影,“啪啪啪”地三个响打。
她耍的顺手,苦头可是足足吃上了。
这三道幻影所凝聚的气机似一波一波的暗潮自红缎带上传回到布香浓的体内。
这三记打完,布香浓也正好口喷一道血箭,坠下了马来。
尹小月并未进前追杀,依旧落身原地,缓缓莲步轻移的往六石寺内走去。
暗处林中,两道人影急奔而至。
鹤仙人双掌一堆布香浓的背,渡入了真气护住心脉,至于黑修罗则怒发狂张,沉怒叫道:“好贱人!你得意的了一时,得意不了一世!”
那厢的尹小月直似未闻,瓢然的垮入了六石寺内。
后头传来马蹄远去的声音。
她满意的笑了,觉得不必对谈笑下手。
因为方才那手“玄功大四化”已够让布楚天反过来求她救回布香浓的生机。
这门奇异的武学,她相信中原早已没有人提起。
她缓步走着,有两种情怀自心中升起。
喜的是这门“玄空大四化”是她在慕容世家废仓库中无意于一困又一困引火烧柴纸堆里发现的。
五年来,凭着她的聪慧独自苦练,当时的目的是不想永远寄托在慕容春风的阴影之下。
今日用来,果然如书笈上所言,神妙异常。
另外一股令她芳心徨的是,既然已不需杀谈笑而引布香浓受制,自己又岂顺留在他身旁?
不过数日相处,此刻她忽然发觉那个谈小子还真有点可爱,尤其那夜在洛阳相救。
自己一时疏忽,几遭布香浓所乘。
谈笑不但救了自己,而且还很细心的治疗自己的伤势,她想着,心中有一丝的温柔,左臂上尚未完全复愈的伤口也隐隐约约的有股热气。
你是不是有这种经验,想着身体上某一部份痒,真的就痒了起来。当然,你想到某一部份伤口曾经是充满温柔的包扎时,也会热烘烘起来。
不信,你试试!
尹小月边想边走着,忽然有人拍起手来。
不但是一双手,而是三双手的声音她一抬头,眼前三个人中就只看见谈笑一个。
“多谢妹子关心!”谈笑笑嘻嘻的脸道:“今夜的确有点天寒,哥哥我可觉得冷罗!”
尹小月脸上臊红,顿足哼道:“想不到你的眼珠子灵活,用看的读了出来……”
谈笑依旧那副表情,嘻笑着道:“若不是如此,怎能知道佳人这般牵挂着哥哥……”
他嘴上是有带点玩笑的语气在说,听入尹小月耳里却是芳心一震,刹时,一双妙眸忍不住盯望了过去。
这下杜三剑和王王石立刻就很识趣。
“哈啾!”好巧,杜三剑和王王石竟然同时打了个喷嚏,两个一双宝,嘿嘿笑着道:
“天冷……哥哥我快点回房去窝棉被了。”
“啪啪”地,杜三剑和王王石走了。
夜,还是夜,洛河潺潺依旧。
寒意还真有点儿更重了些。
尹小月浅浅一笑,挽了挽小垂飞的发丝道:“夜真的重了,公子不早点回去睡?尤其你的内伤未愈……”
谈笑此刻的表情也有点怪怪的,努力的咳了两声,嘿道:“多谢姑娘关心,不饼……方才姑娘那门心法好生玄奥难测,不知是源自那里?”
尹小月这刻竟是不由自主的答道:“源自天竺佛门的大自在心观……”
“大自在心观?”谈笑讶异中有一丝敬佩道:“莫非是已失了近五百年的『玄空大四化』?”
尹小月吓了一跳,答道:“你怎么知道?”
谈笑犹豫了半晌,终是淡淡一笑道:“因为……我的武功心法也是来自”大自在心观“和名震天下苗家大蚕丝源自『大圣至般若无相波罗密神功』是出于同处!”
真是缘!
尹小月一颗芳心在瞬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冲动,脱口道:“你的内伤是被赵古凤以拳所伤?”
“是的。”
“如果你自己治疗要多久?”
“呃……三天左右。”
“如果有人以同门的心法相救呢?”
“三个时辰已够!”谈笑说了这一句,足足看了尹小月那张绝美的容貌一盏茶扁景,力道:“姑娘的意思是……”
“我帮你打通受拳阻滞的气脉。”尹小月知道话出已无可追,不过她还是说道:“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回,日后江湖相见,两不相欠……”
好长一阵沉默,谈笑缓缓的回转身道:“你我房中都不好,会落人口实,且找一慈方丈吧!”
声音有些儿低,也有些儿感伤。
尹小月隐约中似乎听到前面这个男人一叹。
自己的心竟也为之一痛。
垂眸再抬眼,人家已踱出了三、五步之外。这刻她堪堪起步,竟觉得眼眶有些热热湿湿。
柔荑小抬轻抚,是泪。
每天的早晨,不管是大晴天或是刮风下雨。
早晨就是早晨。
谈笑睁开眼珠子觉得全身瓢瓢然轻松的不得了,那胸口沉压压的郁闷似乎也被晨风清凉带得远远。
他深深呼吸,鼻息中还有伊人兰花似的清香。
瞬间,心中隐约最深处小小一痛,牵扯不尽。
眼前是一慈大师蹲下身来瞧着自己,每一道皱纹上似乎都有着智慧,有着慈祥,他们的美赞只有最简单的五个字:“阿弥陀佛……早!”
“阿弥陀佛……早!”
第 四 章 长 忿
一梅君梦阁今日大开。
一大早,游云楼便塞满了人潮,人人想要争睹的,是号称“天下第一名妓”简一梅比武招亲大典。
在场的每一个,不是抱看看热闹的心情就是便看增广见闻带看仰慕的神情而来。
没有一个人是来看笑话。
因为,一梅姑娘是卖艺不卖身。
因为,一梅姑娘的才貌风情天下少有。
因为,“天下第一名妓”不是出在京城,不是出在金陵,而是在洛阳。
辰时正,一幅长红绵纸由一梅君梦阁上了下来。
上头,用烫金字写了一列的名字。
这些名字,正是今日有资格参与大会中人。
有些眼力好的,早已一个个拉长了脖子数念告诉同伴:“慕容春风、欧阳弦轩、宇文磐、东方寒星……”喘了气,再念下去:“谈笑、杜三剑、王王石……”
“喂!怎么不继续念了?”
“怪哉,连那个四不公子中仅存的邝寒四也有……”
“啥?那小子也有?陪榜的罗?”
这时前头有人回过身来插道:“那小子不但有,而且还是第一个来了也!”
“真的!”那个看磅的跳了两跳,看到了最前方,叫道:“一排十来张椅子就他一个坐在那儿!”
“十来张椅子?”他的朋友讶道:“不是只念了八个名字?”
“还有,还有……”看榜的这汉子又拉长了脖子接念了下去:“冷无心、韩子冰、秦妙弃,唉呀!这三人更怪了,不知打那儿冒出来的?”
“别怪啦!到底还有旁的人没有?”
“别急,别急,我再看看……”
看榜的那家伙又垫脚又拉长了脖子看最下方的一排,总算是扶看他朋友的肩头看看了:
“唉呀!浴阳城里别的世家也有人哪!房字世家的房藏、耿字家的耿落落、魏大员外家的魏风尘、人丁最少字家的苗灰儿……”
“还有呢?还有呢?”
“啥?喂!阮金童,怎么你跟我的名字排在最下面也插了一脚?”
“喂!何池镜,你开什么屁玩笑!”
“你才放大屁,哥哥我是说真的……”
“吵什么?”身旁不知何时有个年轻人冷冷笑道:。“阮金童、何池镜、先转头看看是谁来了?”
“哈!灰儿兄,你也来啦!”阮金童大笑看,转头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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