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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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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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风不看他,所以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又接着道:“如果我能抓着血鹦鹉,我第一
个愿望,一定是要它说出这件案子的秘密。”
  铁恨道:“你真的相信?”
  王风道:“相信什么?”
  铁恨道:“相信世上真的有血鹦鹉?”
  王风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铁恨道:“如果浅能见到血鹦鹉,你猜我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王风道:“是要它让你死?”
  铁恨冷冷道:“看来你倒是我的知已。”
  王风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是真的笑。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
  ——血奴又回来了。
  ——为什么要回来?
  ——是不是要带引他们去找它的主人?
  铃声响起,王风已冲了出去。
  铁恨也冲了出去。
  初秋。
  天高气爽。可惜,世上并没有绝对的事,所以天高气爽的秋日,也并不一定是天高气爽
的。
  今日的天色就很阴冥。天非但不高,低得简直就仿佛要压到人头上。
  铃声还未消逝。
  阴冥的天空中,一只鸟影正飞向西方,带着铃声飞向西方。
  西方有极乐世界。
  西方也有穷山,恶水,旷野,荒坟。
  他们又到了荒坟里。因为铃声又消逝在荒坟间,鸟影也投入荒坟里。
  他们不是鸟,不会飞。
  他们并不是以轻功在江湖中知名的人。
  可是他们施展起轻功,速度并不比飞鸟慢多少,所以他们能追到这里。
  可惜等到他们追到这里时,铃声已听不见了,鸟影也看不见了。
  只有坟。
  虽然是白天,荒坟间仍然有雾,坟中也仍然有自骨死人。
  阴沉的天气,凄迷的冷雾。
  “这种天气,看来正是血鹦鹉出现的天气。”
  “这种地方,当然也正是血鹦鹉出现的地方。”
  “是的。”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等。”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坐在两个坟头上,坟上的衰草凄凄。
  ——坟里埋葬的是什么人?
  ——他们的一生中,有过多少欢乐?多少痛苦?多少幸福?多少不幸?
  一阵风掠过,满天林叶飞舞。
  铁恨坐在坟头上,看来忽然显得很疲倦,很疲倦……
  他这一生中,又曾有过多少欢乐?多少痛苦?
  像他这么样一个人,生命中的痛苦和灾祸,想必远比欢乐多。
  现在他是不是厌倦了这种生命,厌倦了那些永难消灭的盗贼和罪犯,厌倦了那种永无休
止的迫杀和搜捕?
  王风看着他,忽然说道:“我了解你的心情。”
  铁恨道:“哦?”
  王风道:“你是不是在少年时就已人了六扇门?”
  铁恨道:“嗯。”
  王风道:“这么多年来,死在你手上的人,至少已有七八十个。”
  铁恨道:“我从未在杀过一个人。”
  王风道:“可是你杀的毕竟还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铁恨没有争辩,只是看来显得更疲倦。
  王风道:“所以,现在你就算想放手,也放不下了,这种生活已经变得像是条锁链,将
你整个人都锁住,永远也没法子解脱。”
  铁恨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风道:“我想,如果你真的看见了血鹦鹉,你的第一个愿望,说不定真是……”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瞳孔突然收缩,盯着铁恨的身后。
  铁恨身后本是一片阴暗,一片空茫。
  王风忽然看见了什么?
  他本是个坚强冷酷的人,连死都不怕的人,现在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恐怖?
  铁恨的手忽然也已冰冷,全身都已冰冷,仿佛忽然有一种尖针般的寒意自坟里的死人白
骨问升起,刺人他的背脊。
  他身后究竟出现了什么?
  他想回头。
  王风已大声道:“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他甚至想扑过去,抱住铁恨的头。
  可惜他已来不及了。
  铁恨已回过头,他身后一株枯树上,已赫然出现了一只鹦鹉。
  血红的鹦鹉。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滴成了一只血鹦鹉。
  它带给世人的,除了一个邪恶的愿望外,就是灾祸。
  它的本身就象征着邪恶的灾祸。
  铁恨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就在他看见血鹦鹉这一瞬间,他的整个人都已突然收缩。
  血鹦鹉带来的邪恶和灾祸,已像是闪电般痛击在他身上。
  这个无情的铁汉,这个连心都像是用铁打成的人,竟在这一瞬间突然萎缩。
  枯叶般萎缩。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倒下了坟头。
  血鹦鹉笑了,就像是人一样,在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妖异的讥诮。
  王风全身也已冰冷,忽然大吼,飞身扑了过去。
  他想抓住这只血鹦鹉。
  他的出手如电,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血鹦鹉已带着它那邪恶讥诮的笑声冲天飞起,投入远方的阴冥里。
  阴冥中忽然有人语声传来:“你们是同时看见我的,现在,他的愿望已实现了,还有两
个愿望,我会留给你,你等着……”
  邪恶尖锐的声音,说到最后一句话,已到了阴冥外的虚无缥缈中。
  夜。
  小院中的大银杏树木叶萧萧。
  王风又在等,又等了很久。
  萧百草又进入了那间验尸的屋子,铁恨也进去了,是王风亲自将他抬进去的。
  那时他尸体已冰冷了。
  县里的捕头已率领属下将这小院子围住,铁恨突然暴死,只有王风的嫌疑最重。
  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轻率出手,他们还要等萧百草查出铁恨的死因。
  这里是个大县,县里的捕头叫何能,年纪虽不大,名气也不响,做事却极慎重。
  秋风萧杀,他们已等了三个时辰,这次萧百草耗费的时间更长。
  因为铁恨不但是他尊敬的人,也是他的朋友。
  现在他终于慢慢的走了出来,不但显得精疲力竭,而且是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恐。
  何能第一个抢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又缩回。
  他的手好冷。
  何能吐出口凉气,才问:“老先生已查出了他的死因?”
  萧百草闭着嘴,嘴唇在发抖。
  何能道:“铁都头是怎么死的?”
  萧百草终于开口,道:“不知道。”
  何能很意外:“不知道?难道连老先生你都查不出他的死因?”
  萧百草道:“我应该能查得出,无论他的死因是什么,只要是人世间有过的,我都应该
能查得出。”
  何能道:“可是现在你查不出。”
  萧百草慢慢的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恐惧之色更强烈。
  看到他的眼神,何能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难道……难道凶手不是人?”
  何能道:“绝不是。”
 标题 
古龙《血鹦鹉》
第三章 鹦鹉楼惊艳
  夜雨潇潇。
  道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平安老店外却有三骑急驰而来。
  马快,人的动作更快。
  马蹄未停,三个人已纵身下马,钉于般钉在地上,下盘稳如泰山。
  他们的下盘本来就应该稳。
  一个人若是练了二三十年的腿上功夫,下盘再不稳,那才是怪事。
  南拳北腿。
  大河两岸的英雄豪杰们,练腿功的也不知有多少,能比得上他们的却很少。
  他们姓谭。
  也许他们并不是北派谭腿的嫡系,可是他们自己要这么说,就没有人敢怀疑,也没有人
否认。
  拼了十三年命,经过了大小两百多次浴血苦战,“谭门三霸天”确实已在江湖中稳稳站
住了脚,想推倒他们的人,大多数已被他们一脚踢死。
  平安老店是个客栈,也是家酒铺。
  窗外夜雨如丝,窗内昏灯如豆。
  谭老大谭天龙第一个闯进去,随手掀起了头上的斗笠,就看见了一口棺材。
  秋雨秋风令人愁。
  在这种天气里,如果没有急事,谁也不会连夜赶路的。
  谭家兄弟更不会。
  现在他们部已是家资巨万的豪富,谭老三谭天豹新娶的一位爱妾非但美貌如花,据说还
有内媚。
  若没有急事,就算用鞭子抽他,他也懒得从床上爬起来的。
  什么事如此急?
  这是他们兄弟的秘密,其实也不能算是秘密,谭门三霸天做的是什么买卖,早已是公开
的秘密。
  只不过十万两银子以下的买卖,他们是绝不会插手的。
  现在看他们赶路赶得这么急,这趟买卖当然不小。
  要出去做买卖的人,不管是做什么买卖,就算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出门撞见棺材,总
不是件很吉利的事。
  谭老大刚皱起眉,谭老二谭天虎的拳头已重重捶在柜台上。
  柜台立刻被打裂,掌柜的胆子也几乎被打裂了。
  谭天虎瞪着他,厉声道:“这里是酒店?还是棺材铺?”
  掌柜的一面抹汗,一面陪笑,道:“小店只卖酒,不卖棺材。”
  谭天虎道:“酒店里怎能会有棺材?”
  掌柏的道:“那是这位客官带来的,而且一定要带到屋里来。”
  谭天虎道:“为什么?”
  掌柜的道:“因为这位客官一定要棺材里的朋友陪他喝酒。”
  “这位客官”是个年轻人,落拓的年轻人,酒总是难免喝得大多。
  现在他又在对着棺材举杯,道:“这杯酒轮到我了,我喝。”
  他果然一口气就喝干了杯中的酒,喝得真快。
  棺材是崭新的,他的衣衫却已破旧,他做的事看来虽然有点疯,可是他的人看来却长得
很不错,只不过眼睛里通常都带着说不出的绝望之色,仿佛对世上所有的事都已不在乎。
  ——除了这口棺材外,对世上所有的事都已不在乎。
  “这位客官”当然就是王风。
  谭家兄弟里,火气最大,拳头也最大的,就是老二谭天虎。
  他第一个走过去,拍了拍摆在桌上的棺材,道:“这是你带来的?”
  王风点点头。
  谭天虎道:“这里面有什么?”
  王风道:“有个朋友。”
  谭天虎道:“是死朋友?还是活朋友?”
  王风道:“只要是朋友,死活都一样是朋友。”
  谭天虎道:“死人也会喝酒?”
  王风笑了笑,又向棺材举杯,道:“这杯酒轮到你了,代替你喝。”
  他一口又喝了一杯。
  谭天虎大笑,回头看着他的兄弟,指着王风道:“原来这小子是个酒鬼。”
  谭天龙沉着脸,道:“叫他快把棺材搬出去,叫他的人也滚出去。”
  谭天虎道:“小子,你听见没有?”
  王风道:“听见什么?”
  谭天虎冷冷道:“大爷们叫你把棺材搬出去。”
  王风道:“搬不得。”
  谭天虎道:“为什么?”
  王风道:“外面在下雨,我不能让我的朋友淋雨。”
  谭天虎看着他,又回头看看谭老大,故意问道:“这人是疯子,你看怎么办?”
  谭天龙道:“踢出去。”
  谭天虎道:“踢疯子不犯法。”
  谭天龙道:“踢‘死’人更不犯法。”
  谭天虎道:“好,那我就先踢死人,再踢疯子。”
  话没有说完,他脚已踢出。
  这棺材就是铁铸的,他也能把它一脚踢出去。
  他有把握。
  这一脚虽然是随随便便踢出来的,至少也有三五百斤力气。
  谁知他一脚刚踢出,棺材就不见了,这闪电般的一脚竟踢了个空。
  明明摆在他面前桌上的棺材,忽然间就飞到另外一张桌上去了。
  棺材自己当然不会飞。
  王风连人带椅子也都已跟着棺材飞了过去,淡淡道:“我这朋友活着的时候一向只喜欢
踢人,从来也没有被人踢过,死了也一定不喜欢被人踢的。”
  谭家兄弟总算全部都看了出来,这小子既不是真疯,也没有真醉。
  就连一直懒洋洋斜倚在柜台旁站着的谭天豹,腰杆都已挺直。
  王风道:“你先踢疯子,再踢死人,行不行?”
  谭天虎道:“行!”
  这个字说出口,谭天豹也箭一般跳过来,兄弟两人同时一脚踢出,一个踢王风的右耳,
一个踢他左肋下软肋间。
  北派谭腿一向是武林中最实在的功夫,讲究的不在招式花俏,而在快。
  这兄弟两人的腿不但快,而且准确,踢的部位更好,简直令人无法闪避。
  王风根本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也不知是因为他明知无法闪避,还是胸有成竹,他连动都没有动。
  就在这时,已响起了一阵惨呼,其中仿佛还带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虽然只有一声惨呼,却是两个人同时发出来的。
  谭天虎,谭天豹兄弟,一腿刚踢出,就同时倒了下去,倒下去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两
个人两条腿的膝盖关节处都已碎裂。
  被踢的人骨头还是好好的,踢的人骨头反而碎了。
  谭天龙怔住,眼睛里充满了惊吓与恐惧。
  他根本没看见王风出手。
  王风自己也怔住。
  他的确没有出过手,虽然他已有了对付这兄弟两人的法子。
  拼命的法子。
  可是他还没有施展出来,这兄弟两人就已经倒了下去。
  他们的骨头怎么会忽然碎裂?是被谁打碎的?
  没有人知道,就正如没有人知道铁恨怎么会突然暴死。
  难道这又是魔法?
  是谁使出来的魔法?
  王风不愿想,也不敢想,掌心中已有了冷汗。
  谭天龙吃惊的看着他,哼声道:“这是什么功夫?”
  王风道:“不知道。”
  谭天龙道:“出手的不是你?”
  王风摇头。
  谭天龙道:“不是你是谁?”
  王风道:“也许根本不是人。”
  谭天龙突然怒吼,身子凌空扑起,双腿连环踢出。
  这已不是正宗的谭腿,威力却远比谭腿更大,正是他纵横江湖的成名绝技。
  谁知他身子刚扑起,就听见“嚓,嚓”两声响,接着一声惨呼。
  他倒下去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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