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琬玲大出意料之外,颤声道:“唐公子!”
唐梦周展齿微笑道:“在下正是唐梦周。”
李同康目睹唐梦周清逸脱俗,丰神如玉,暗道:“好人品!”
这时,小溪旁忽疾掠而至数条人影,只听一人诧道:“若非李同康事先闻风逃去,定是葬身火海。”
广大庭院庄宅已被烈火烧得荡然无存,火势渐弱,浓烟仍自弥漫腾空。
突闻一人高声道:“令主来啦!”
只见锦袍人率着四条人影疾如星射而至,道:“火宅中未见一具尸体,更无白虹剑踪影,显然李同康已逃去。”语声满含愤激。
不远处生起一森冷语声道:“大好一座宅院,被阁下一片无情毒火烧得荡然无存,阁下未免太心狠手辣了。”暗中冉冉飘出一面目森冷背剑白衣人。
那白衣人神态冷酷无情,令人生出恐怖战栗之感。
锦袍人似对白衣人极为畏惧,眼神中闪出一抹异芒,喝道:“杀!”
两黑衣汉子挥刀扑去,卷起一片寒飓,夹袭白衣人,刀招凌厉辣毒。
锦袍人知非其敌,示意余党先行离开。
黑衣匪徒纷纷穿空掠去。
锦袍人迅快拔出长剑。
只听两声凄厉惨噑,一双匪徒震飞起半空堕下,胸前各洞穿一孔,鲜血泉涌。
卢琬玲李同康等人根本未见白衣人如何出剑,心神大震,骇异白衣人出剑之快。
唐梦周迅疾取出一方黑巾蒙住面目。
只见锦袍人剑身平指,蓄势凝神目注白衣人。
那白衣人似感一惊,冷冷说道:“阁下剑式不凡,乃本座生平所遇有数劲敌。”
锦袍人一言不发,突然身形疾转,长剑倏地攻出,幻化漫空剑影,挟着一片狂厉罡风迎头袭下。
白衣人发出一声慑魄惊魂长笑,身形倏地拔空腾起,化为“天龙转空”,剑如狂瀑飞泻。
双剑交击,震出铮铮连响,锦袍人突长声狂笑,穿空飞起,去如闪电,瞬眼已远在十数丈外。
白衣人身形落地,也不追赶,目中逼射怒焰如炽,一袭白衣显露出两个剑孔。
唐梦周低声道:“在下这座奇门匆匆布下,恐逃不过白衣人眼力之下,诸位不可妄动,容在下一人对付。”
李同康解下白虹剑,递与唐梦周,虽未言语,却在眼神中可瞧出非接下不可。
唐梦周呆得一呆,默然接过搭在右肩,缓步走近奇门内注视着白衣人动静。
白衣人两道慑人心魄眼神缓缓巡视四外,似看出柳林有异,突发出一声森冷低笑,道:“雕虫小技,怎逃得过本座神目如电,尊驾可以现身了。”
唐梦周朗笑一声,迈步跨出禁制外。
白衣人不禁一怔,冷笑道:“尊驾是何来历?”
唐梦周道:“在下来历碍难奉告。”
白衣人目光怨毒已极,沉声道:“请问尊驽来意。”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与阁下一般,志在白虹剑。”
白衣人厉声道:“瞧尊驾在此设下禁制奇门,倒是个有心人,不知攫得白虹剑么?”
唐梦周答道:“枉费心机,徒劳跋埗,与阁下一般!在下有白虹剑在手,阁下恐已血溅五步、尸横七尺了!”
白衣人闻言不胜震怒,厉喝道:“这倒未必!”
唐梦周斜身倏挽,呛鎯鎯一声剑吟过处,寒芒逼射,已撤出一柄犀利长剑。
李同康、卢琬玲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李同康、卢琬玲发现唐梦周取出之剑并非白虹剑,而是寻常之兵刃,虽用上好的钢铁打铸,寒光潋潋,但与白虹剑一比不啻云泥之隔。
卢琬玲柳眉微颦,道:“他太大意了,也太自负了。对付这等盖世魔头,怎能如此轻敌。”言下不胜关注。
李同康摇首答道:“这位少侠聪明绝顶,才华卓绝,如此做定有深意,他说过未曾取得白虹剑,此刻展出岂非不打自招,而且展露出白虹剑也未必能使凶邪死命。”
卢琬玲冷哼一声,道:“除非白衣人一身钢筋铁骨。”
只见唐梦周剑式一晃,幻出寒飙如轮,护住胸前。
白衣人一见不禁骇然变色,认出这手剑式乃刀法上最精绝奇招的起手式,变化莫测,喝道:“你是冷老魔什么人?这手‘慧光太极’从何处得来?”
唐梦周冷笑道:“武学一道,渊博浩繁,并非局限一人有此成就,冷老魔是何人恕在下不知。”说时三剑齐出,风雷狂奔。
白衣人认出那是震撼武林的追魂三刀,大喝道:“尊驾就是冷飞?”弹剑挥出,白影横空,剑势逐即引发,只见寒芒炸射,流飙奔泻,带起一片凄耳啸风,四外草虫俱皆偃伏,威势宛如雷电交击,风云震撼。
眩目剑光环绕中两条人影一合倏分,忽见唐梦周身形弹起穿空飞去。
白衣人飘飞而出,满面怒容,一袭白衫又多了九条裂痕。
明眼人均可瞧出双方均未占上风,也许都受了伤,但伤势不重而已。
只见白衣人双肩一振,腾身而起,望唐梦周去向追去。
卢琬玲芳心大急,担忧唐梦周安危,身形一闪即欲扑出奇门外。
李同康伸手一拦,忙道:“这位少侠引开凶邪用意至为明显,志在我等不受侵害,姑娘显露形迹,岂非有悖这位少侠一番好意么?”
卢琬玲忧形于色道:“凶邪手段毒辣,无所不用其极,我是怕他受到伤害,如有万一,岂不使你我抱憾终身。”
“老朽自信有识人之明,凶邪虽武功旷绝当代,但未必制得了少侠死命,既然如此,我等暗暗蹑去,行迹却不可败露。”
夜空中人影连闪,越过小溪赶去。
却说唐梦周一路疾奔,掠至一片斜斜长草披杂山坡上,长吁了一声,只见他一袭长衫上多了十数处豆大剑孔,并有数处沁出血迹,他衣袂飘飞,屹立在山坡上调匀真气,自疗伤势。
须臾,唐梦周面色微变,似有所觉。
蓦闻石道长草丛中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四周忽窜起七八条身影,挟着凌厉刀芒向唐梦周扑来。
唐梦周冷笑一声,身形倏地飞空腾起,长剑震出一片冷飙寒芒,半空中一个轮转,人剑合一冷芒四射挥向来袭匪徒。
这时白衣人身形已在十数丈外,见状大喝道:“速退,你等非他之敌。”
言犹未了,只见回旋寒飙剑气中,腾起连声凄厉惨叫,匪徒们纷纷震起半空跌摔在地,无法立起。
其中三人臂腿斩断,血涌如注倒卧在血泊中,一人刺穿胸腔尸横在地,尚有数人均各中要害关节,无法再施展武功。
白衣人飘身落地,见状为之一呆,道:“尊驾好辣毒的刀法,来历面目可否见示?”说时长剑已自虚闪。
唐梦周一语不发,突然神龙穿空拔起,向来路流星曳射逃去。
白衣人冷笑道:“尊驾逃得了么?”电奔矢射追出。
唐梦周身法迅快,两人始终相距十数丈,白衣人心中异常恼怒,但见唐梦周越过两重山丘,身形疾闪竟失去踪影。
白衣人大感一怔,四外俱是矮树长草,便于隐蔽,发出一声阴森冷笑道:“尊驾武功不凡,是兄弟生平所遇有数劲敌之一,兄弟爱才若渴,只要归顺兄弟可既往不究,逃藏并非良策。”
冷月凄迷下,寒风啸掠,空山寂寂,那有半点回声。
白衣人目中杀机暴闪,四面看了一眼,冷笑道:“尊驾再不现身,可别怨兄弟心辣手黑。”
忽闻身后随风飘送入耳苍老语声道:“阁下你在找谁?”
白衣人心神微震,霍的回身,只见五丈外立着一身穿短装蒙面人,不禁一呆。
唐梦周一袭青衫,首蒙黑巾,肩带双剑,眼前之人却是一身短装,右肩单剑,蒙面玄巾下露出长须,显然并非唐梦周,不禁冷笑道:“兄弟找谁与尊驾无关。”
蒙面老者道:“虽说与老朽无关,但老朽来此须良言奉劝阁下几句,莫起恶念为害武林,如此可保首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白衣人眼中闪出一抹森森杀机,厉声道:“如此说来,尊驾定知兄弟真正来历了。”
蒙面老者摇首道:“这倒不知,如老朽所料不差,阁下必有称霸武林之企图,武林盛传隐名凶邪定是阁下。”
白衣人暴喝道:“从何而知。”
蒙面老者道:“阁下闪入火宅内欲觅获李同康尸体取得白虹剑,那知阁下竟然疏忽,使老朽不劳而获,倘使阁下觅获,从此武林之中永无宁日了,因为阁下与手下弟兄谈论之话均为老朽所闻。”
白衣人神色一惊道:“尊驾肩头长剑就是白虹剑么?”
“不错。”蒙面老者说时已掀剑出鞘,一道惊天白虹闪出,剑气侵肤如割!
白衣人禁不住退后一步。
“站住!”蒙面老者大喝一声,白虹剑闪起一片护身冷芒,接道,“老朽自知武功非阁下之敌,但阁下血肉之躯亦无法抗御白虹剑的犀利锋芒。”
白虹剑势未出,砭骨剑气已自逼人,白衣人不由自主地身形停住,冷笑一声道:“这倒未必!”
蒙面老者道:“幸亏此剑为老朽所得,如为阁下追踪之人所得,此刻阁下定尸陈七尺了。”
白衣人闻言,森冷的面色上突泛一丝笑意,道:“这话不错,既然尊驾自知无能保有此剑,何不………!”
蒙面老者道:“何不赠与阁下是么?”
白衣人道:“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阁下不必吓唬老朽,老朽少与武林中人交往,可说是一无痕迹可留,阁下纵然查寻,无异大海捞针。”
白衣人道:“那么尊驾需此白虹剑何用?”
蒙面老者豪笑一声道:“怎说无用?用来祛魔卫道!老朽新近得来一册剑诀,只须耗费半年时光便可练成绝艺,阁下紧记,半年期间不短不长,在此期内尚有紫电剑得主可以制伏阁下。”说着一鹤冲天而起,身剑合一,流星曳空飞去。
白衣人大喝道:“那里走!”身形暴腾倏又沉下,知不可追及,救治属下后疾奔离去。
卢琬玲、李同康等人纷纷现身出来。
李同康目露迷惑神色道:“蒙面老者是何人?白虹剑怎会到得他手上,少侠人呢?”
卢琬玲道:“那必是唐少侠同道,故弄玄虚,李代桃僵,使凶邪堕入术中。”
只听一清朗笑声道:“姑娘错了,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
卢琬玲转面望去,见是吕剑阳,诧道:“你是说先后二人都是唐……”
“不错!”吕剑阳颔首道:“正是他!”
卢琬玲道:“他现在人呢?”
“走了!”吕剑阳道:“他急于诱开白衣凶邪,而且还有要事在身,无暇与诸位告别!”说着将手中一支纸卷递与李同康,又道:“请老前辈去约定之处交还白虹剑!”
李同康淡淡一笑道:“不必了,老朽无力保全白虹剑,反不如相赠唐少侠。”说时匆匆阅了手中纸卷,面色微微一怔,忙道:“诸位珍重,老朽去了!”振臂穿空掠出,去势迅快,转眼杳失在夜色苍茫中。
卢琬玲皱眉道:“唐少侠约定之处阁下必然知情。”
吕剑阳摇首道:“他匆匆交与在下,在下也不明就理,仅遵他之嘱转交与李老前辈。他行事向来莫测高深,如何可知?”
卢琬玲叹道:“这话鬼才相信!”
吕剑阳正色道:“在下倘虚言欺骗,日后必遭天打雷劈,姑娘难道仍念念不舍白虹剑么?”
卢琬玲娇靥一红,嗔道:“谁希罕白虹剑!请问阁下,唐公子去无忧谷何故?”
吕剑阳听出弦外之音,暗暗叹息道:“少女都为情所苦,看来这位女杀星亦堕入情网中。”故作茫然摇首答道:“在下不知。”
卢琬玲明知吕剑阳不肯吐实,白了吕剑阳一眼,微哼一声道:“柏月霞真美么?”
吕剑阳道:“柏月霞人称武林绝色,可惜在下未见过,但在下这位唐老弟富贵世家,潇洒豪放,目中有色,心中无色,未必真能为情所羁咧!”
卢琬玲知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盈盈一笑,娇躯疾闪,远去迅杳。
吕剑阳略一沉吟放开大步向华阴县城奔去。
在他身后忽遥随一条娇俏淡淡黑影,不言而知正是卢琬玲。卢琬玲忖知吕剑阳这个“詹南坤”与唐梦周交情并非泛泛,自必知道唐梦周的下落,是以暗随吕剑阳身后。
抵达华阴县城已是冷月西沉,四更将残,霜降满天,夜风扑身涌袭而来,奇寒砭骨。
屋面上忽闪现三条身影,其中之一正是那锦袍人,只听锦袍人语声急爆道:“不料一着之差,白虹剑竟被蒙面老者轻而易举得在手中,那白衣凶邪追踪蒙面老者,我等暗蹑他们身后,怎么到得华阴县城竟然失去踪迹?”
一个苍老语声应道:“黑夜之间,他们随便在暗处停身不动,觅寻他们便难于大海捞针了。”
锦袍人摇首道:“何况蒙面老者得手,白衣凶邪急于夺取白虹剑,怎会停住不动,其中必有蹊跷。”
“令主不必忧急!他们二人藏身在华阴县城准错不了,不如我等在四门城外设下暗桩,监视出城之人。”
锦袍人摇首道:“缓不济急,若他们此刻已出得城去远遁无踪,则又当如何?”
随行两匪不敢再言,暗中腹诽道:“真如你所料,我们也无须再滞留在华阴城了。”
忽随风送来,阴冷语声道:“尊驾说得不错,他们已远在三十里外了。”
锦袍人面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对面屋脊上立着一短装老者,不禁喝道:“阁下何人?”
短装老者冷笑道:“老朽彭灏,忝为县署捕头,诸位均是武林高人,明白事理,请不要在县城地面闹事生非。”
锦袍人闻言不禁一怔,道:“彭捕头真知道在下追踪之人么?”
彭灏冷冷一笑道:“阁下是追踪一手持白虹剑的蒙面老者及一白衣人么?”
“不错!”锦袍人疑云满腹道:“彭捕头为何这般清楚?”
彭灏怒道:“职司所在,怎容疏忽!如今圣上分命大内高手出京,暗中注意武林人物,若有图谋叛逆之行着即捕杀,小小华阴县城就有四名大内高手赶来,老朽不愿无故兴起大狱,阁下火焚民宅就是一项大罪。”
锦袍人道:“彭捕头知火焚民宅真是在下所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