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一鸣身负旷绝武学,却感申屠宗剑势奇奥,全身要害重穴无不在他那奇奥剑势之下,更淬有奇毒,封架闪避均不能,身不由主地蹬蹬退后,迫向板壁无处可退。
突然荆一鸣目中怒光逼闪,右掌一式“手挥五弦”劈出,意欲逼开毒剑,猛感真力回逆一阵头晕目眩。
但听申屠宗哈哈大笑,左手疾扬,一缕蓝芒飞出。
叭的一声,荆一鸣右肩骨上为一支六棱钢钉透骨钉在板壁上,只觉痛澈心脾,额角冒出豆大汗珠,目露怨毒神光。
申屠宗左手连连振腕,三缕蓝芒宛如奔电射出。
荆一鸣左肩双足俱被六棱毒钉钉住。
申屠宗阴阴一笑道:“荆监令,这滋味委实不好受,在下也是不得已,望求见谅。”
荆一鸣双目喷出如炽怒火,面色惨厉,狞声道:“申屠堡主,你如此对待荆某志在何为,荆某若非不慎罹受蝎毒,放手一拚,胜负尚在未定之数。”
“荆老师说话当是持平之论,若以真实功力相搏,在下或不如你,但眼前情势须以智取,不以力胜………”申屠宗阴阴笑道:“所以最好荆老师能与在下合作,吐露贵门隐秘。”
荆一鸣厉声大笑,良久冷冷道:“申屠宗,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惧,你别妄想在荆某口中掏出片言只字。”
申屠宗双眉微剔,哈哈笑道:“荆老师终须吐实,在下此刻不愿相强,日落傍晚时分在下再来拜望!”言毕身形一闪穿窗而出。
阁楼上留下七具尸体,刺鼻血腥,面目狰狞,令人沭目心惊。
口口 口口 口口
松林翳密,风涛送韵。
时序深秋,凋叶逐空飞舞,景物衰染满目凄凉,惟独这片松林,绿泛眉宇,意境清幽。
翠黛丛中转出一翩翩少年,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身着天青缎袍,手持折扇踱入林内,口角泛出一丝微笑,信手扯下一把松针。
蓦闻迎面传来一声冷暍道:“来人止步!”一灰友中年汉子一闪现出,拦在少年面前,道:“尊驾意欲何往?”
少年怔得一怔,道:“这就奇怪了,此乃在下家业,林中文昌阁乃在下童蒙读书处,阁下阻住在下去路为何?”
灰衫汉子愕然大感意外,笑道:“尊驾高姓?”
“在下姓唐!”
“原来是唐公子!”灰衫汉子笑道:“我等见文昌阁内无人,权借一用,错过今晚,明晨自然璧还,唐公子还是请回吧!”
只见少年人左掌内三根松针突电奔飞出。
灰衫汉子里猛悟面前少年人身负武学,但已不及,只感胸口一麻,轰然倒地。
美少年微微一笑,左掌虚空一挥,松针飞射回奔,林内相继传出数声冷哼。
他身法奇快已极掠在文昌阁前,侧面一股劲风夹着电奔刀光猛然袭至,身形一闪,五指迅如电光石火一把抓住刀身,拧腕一夺,一个面目森冷中年人被他一夺之力带着冲向前来。
只见寒魄一闪,中年人一个头颅飞出半空,尸身跌倒在地,一柄钢刀已落在少年人手中。
蓦地,传来一片厉喝,四条身影自屋脊电泻飞落。
唐姓少年不待四人身形洽地,刀转“须弥六合”,寒光虹飞电射,四人噑声未出,拦腰劈为两截,手中街握紧一条蠕动红鳞毒蛇,狺狺欲噬。
少年正是唐梦周,寒冽眼神四巡了一眼,右手招扇飞点红鳞蛇首。
波波声响过处,蛇首裂破毙命。
唐梦周忖料四下已无匪徒潜藏,飘然进入文昌阁拾级而上。
只见荆一鸣痛苦不胜,汗流透体,发现唐梦周登上阁楼,不由颤声道:“你是奉五毒堡主申屠宗之命而来么?”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尊驾是指身着五颜六色彩衣中年人么?”
“不错!”
唐梦周冷笑道:“他那手下俱为在下杀却,在下就是守候他返转。”
荆一鸣道:“申屠宗傍晚必回。”
唐梦周道:“多谢指教!”面色冷淡,视荆一鸣如若无睹,翩然走在窗前,眺望云天远处似神有所属。
荆一鸣体内只觉宛如百千条毒蛇翻转噬咬,难受之极,颤声道:“老朽急欲相求尊驾速赐一死。”
唐梦周转面愕然诧道:“有道是好死不如恶活,怎么你竟欲求死?”
荆一鸣凄然笑道:“生不如死,求生何为。”
唐梦周哈哈一笑道:“难得你如此干脆,但人生在天地间,与草木同腐,何如做一番轰轰烈烈功业才不负此生,在下本可相救,但留得阁下性命为害武林,何必又多此一举。”
荆一鸣忍住痛苦,长叹一声道:“老朽沉溺已深,不能自拔,故乞求一死。”
唐梦周面色一肃,喝道:“胡说,善恶之分只在一念方寸间,怎说不能自拔!”
荆一鸣凄然苦笑道:“阁下不知老朽处境,故有此责。”
唐梦周忽转颜微微一笑道:“尊驾是说受那魔头所制无法脱身么?那并非难事,只须尊驾佯装恭顺,奉命唯谨,暗中釜底抽薪,仅与在下一人商谋对策,包管天衣无缝,那魔头怎会察觉。”
荆一鸣叹息道:“不是老朽小看阁下,老朽门主武功旷绝,行事辣毒,若是与他相抗,无异螳臂挡车。”
唐梦周道:“这倒未必!”
荆一鸣注视唐梦周一眼,道:“好,老朽只听从阁下一人,成与不成,非老朽所能逆料。” 唐梦周正欲答言,似有所觉,倏地飘身开去。
窗外电射掠入一条身影,正是那去而复转的五毒堡主申屠宗。
申屠宗发现荆一鸣尚是原样钉着,不禁惊噫一声道:“人呢?”锐厉冷森目光四巡。
忽闻一个清朗语声传来道:“你是觅寻在下么?”
廊柱之后闪出飘逸俊丽唐梦周身影,面带微笑,目注着申屠宗。
申屠宗面色一变,冷笑道:“兄弟手下俱是你所杀的么?”
唐梦周道:“他们自有取死之道,怨得了谁?”
申屠宗怔得一怔,厉声道:“兄弟手下与你何怨何仇?”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此—处乃在下家业,幼年读书之处,在下来此追寻童年旧梦,你那手下出言不逊,施展毒邪意欲致在下死命,忍无可忍,俱丧于我掌下。”
申屠宗狞笑一声道:“兄弟不信你一人之力便可取他们性命。”
唐梦周面色一沉,道:“信与不信,悉凭尊驾,在下不愿见文昌阁变成盗匪渊薮,这话已说得太明白了,尊驾是否有自全之道。”
申屠宗哈哈大笑道:“小辈,此时此地已由不得你了!”
钉在壁上的荆一鸣忽厉声道:“小心他施展无形奇毒。”
申屠宗冷笑道:“现在已来不及,小辈说话时兄弟已暗中弹出,片刻之间即将身化血水而亡!”
语音未落,眼前寒芒眩目疾闪,一支锋利剑尖已紧抵在申屠宗喉结穴上。
申屠宗睁大着双眼,只见唐梦周手中握着一柄锋芒犀利的短刀,面上罩逼着一股逼人的杀气,由不得心底泛出奇寒,心知遇上了劲敌,不禁骇然变色道:“你杀不了我!”
唐梦周冷冷笑道:“申屠堡主,你自恃护身真罡刀剑不入么?”继而摇首道:“你错了,护身真罡并不可恃!”左手两指飞弹而出。
申屠宗身躯一阵撼震,穴道已为点破,真气松散,顿时面色惨变!
更令他惊骇的是无法闪了开去,一片重逾山岳无形罡气把他钉住了一般,不能移动分毫。
申屠宗骇然笑道:“兄弟承认今日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强敌,但谁也别想活命!”
唐梦周似若未闻,道:“申屠堡主一死,贵当家谅蒙受极大损失,唉!出师不利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申屠宗瞪目说道:“你认识敝上?”
唐梦周道:“洛阳东都白马寺内曾有一面之雅。”
申屠宗心中一喜,道:“如此说来你我不是外人了!”
唐梦周摇首道:“可惜的是在下与贵上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话无异当头浇下一瓢冷水,申屠宗目瞪口张,结舌不能吐出只字。
唐梦周剑尖一紧,申屠宗喉间汩汩流下一丝殷红鲜血。
荆一鸣见状忙道:“尊驾且慢杀他,逼他交出解药。”
唐梦周手势一缓,笑道:“朋友,逼出解药相救与你,武林之内从此恐不得太平,在下何必多此一举。”
荆一鸣闻言心中大急,猛然醒悟唐梦周乃故意做作,暗道:“此时大可不必做作,莫非阁外还隐有江湖能手么?”
申屠宗心胆俱寒,知难免一死,厉声道:“兄弟一生闯南荡北,从未失手,不想竟失手在少侠手底,此乃天数,不过兄弟败得不服。”
唐梦周朗笑道:“申屠堡主一生使尽鬼蜮伎俩,双手血腥,无辜冤魂不知凡几,难道死者俱皆心服么?在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申屠堡主亦无须再斤斤计较了!”
申屠宗不禁语塞,长叹一声道:“如此就请速速赐死!”
唐梦周摇首笑道:“请堡主见谅,在下须待堡主受尽苦痛而死,否则,在下无以相慰死在堡主手底无数冤魂。”说着左手两指缓缓伸出,点向胁下九阴鬼穴。
这恶毒手法申屠宗那有不识之理,面色惨变,汗如雨下,苦笑道:“少侠真要如此么?俗云:一死恩怨自了,兄弟有一赎愆之策,不知少侠愿否接受。”
唐梦周翻腕点了申屠宗三处穴道,撤去短剑,微笑道:“在下洗耳恭听。”
申屠宗黯然一笑道:“兄弟身为五毒堡主,用毒之能,令人防不胜防,江湖中人提起五毒堡无不谈虎色变,兄弟俨然一方霸主,岂肯自甘卑下!………”
唐梦周颔首道:“这倒是真话!”
申屠宗道:“无如敝上用毒之能较兄弟犹有过之,故兄弟逼非得已不得不唯命是从。”说着望了荆一鸣一眼,接道:“风闻荆一鸣身后主使凶邪亦擅使无形奇毒,伤人于不知不觉间,与兄弟相较,不啻大巫见小巫!”
唐梦周不觉望了荆一鸣一眼,道:“真的么?”
此时荆一鸣已痛苦不胜,目瞪嘴张,筋肤扭曲,那还说得出口。
申屠宗伸手入怀,取出一杆三角小旗及两只红白瓷瓶,道:“此旗乃五毒堡中信物,五毒门中不乏能者,只有此旗可制,瓶中药丸能解百毒,纵或不济,亦可延缓毒性发作,谨以相赠,聊赎前愆,尚有一言相告,五毒门下能手已混入各大门派之内,望少侠珍用此旗。”
唐梦周接过旗药,目注良久,喟然叹息道:“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在下何可嗜杀,纵有释放堡主之意,但恐贵上紫衣凶邪必不放过堡主!”
申屠宗傲然一笑道:“兄弟生平无他长处,唯心口如一,决无反悔,愿速领死!”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申屠堡主愿否择一隐秘之处,杜门不出,在下只待时机成熟时尚须踵门请教,俾使消弭武林浩扨。”
申屠宗道:“少侠不后悔纵虎归山,噬脐不及?”
唐梦周笑笑道:“在下待人以诚,堡主一堡之尊当知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恕在下不恭送了。”
申屠宗不禁心折,颔首道:“少侠欲寻兄弟,去至京城天桥赵瞎子处必能找到。”
唐梦周伸手解了申屠宗穴道,笑道:“在下记下了。”
申屠宗抱拳一拱,身形疾闪穿窗迅杳。
唐梦周略一忖思,将红色瓷瓶倾出两粒药丸喂服荆一鸣口中。
荆一鸣已然昏厥过去。
唐梦周拔下钉在荆一鸣身上毒钉,荆一鸣蓬然倒在阁楼上一动不动。
阁楼上弥漫着一片刺鼻血腥,尸体狼藉,唐梦周悯恻地注视尸体一眼,缓缓走向窗前,神鬼默默,喃喃自语道:“此谜仍是无法揭开,究竟往何处去寻离恨生。”往事似走马灯般一一闪现眼帘,柏月霞、麦如兰、严薇薇三女倩影只觉印在心版上无法抹煞。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荆一鸣发出一声梦呓般呻吟,睁目醒来恍如隔世,发现唐梦周仍留在楼上,挣扎立起,道:“少侠,相救之恩老朽永铭五内。”
唐梦周转身微笑道:“阁下无须言谢,只要阁下能心口如一,即是武林苍生之福。”
荆一鸣老脸一红,道:“老朽前已应允,怎能出尔反尔,但老朽有一点极其重要之事可以相告,此事关键出在无忧谷之柏春彦身上。”
唐梦周不禁大感意外,诧道:“柏春彦,他为何与此事有关。”
荆一鸣道:“少侠舆柏春彦相识么?”
唐梦周摇首道:“毫不相识!”
荆一鸣道:“老朽前些日子闻敝门主无意泄露口风,说乾坤独叟所遗之物惟柏春彦知之甚详,但柏春彦罹疾两足瘫痪,隐居甚秘,虽其爱女均不得其门而入。”
“柏春彦两足瘫痪是否当真?”
荆一鸣道:“敝门主亦有此疑,但真假老朽就不知情了?”
唐梦周道:“以贵门主之武功旷绝,心机之深,何不施展良策迫使柏春彦就范,自吐隐秘。”
荆一鸣摇首一笑道:“无忧谷形势险恶,谷主万胜刀柏春彦才智双绝,敝门主对柏春彦似极畏惧,有心挟持其女柏月霞,又投鼠忌器,恐弄巧成拙。”
唐梦周诧道:“这却是为何?”
荆一鸣道:“柏春彦心性刚愎,冷酷无情,恐弃爱女不顾,断然与敝门主反目为敌,恐得不偿失。”
唐梦周淡淡哦了一声。
荆一鸣道:“柏月霞武林绝色,但其孤芳自赏,从不假人以颜色,丧生其手底之人不胜枚举,最近更变本加厉,窥探其居处稍有不敬者即遭搏杀,虽无忧谷门中亦不例外。”
唐梦风讫道:“阁下何以如此清楚。”
荆一鸣道:“无忧谷有不少敝门中高手,两三日前又遣出十余人赶往无忧谷。”
唐梦周道:“在下意欲前往无忧谷一探,但不得其门而人。”
荆一鸣闻言思索须臾,忽道:“少侠,请随老朽暂离此阁。”
两人先后掠出文昌阁,疾奔而去,到远一片芦苇深处,荆一鸣取出一面玉牌,交舆唐梦风,道:“少侠持之迳向无忧谷求见二谷主颜鸿庆出示玉牌,就说是老朽所遣,伪称探出紫衣凶邪有不少党羽潜入在无忧谷内,故命你赶来暗中查明歼杀。”
唐梦周接过玉牌端详了一眼,道:“此计甚好。”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