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二丐”自己竟也忘了吗?他们可是天下第一大帮的五代长老啊!
换做了任何人是“快手小呆”,碰到这种事情,除了自己跳江外,又到哪喊冤去?谁是
英雄?谁又是那匹孤独傲骨的狼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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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菊花的刺》
第十六章 万里桥
酒,酒是碧缧春。
菜,莱是上拼盘。
人,人更是欲哭无泪。
这是一家酒馆,很小很小的酒馆。
它不但不起眼,甚至连酒保也没一个。
酒馆在万里桥边,万里桥在成都南门外。
有桥当然有河,所以这座万里桥正是跨越锦江之上。
这个没有名称的酒馆,里面总共也只有四张桌子。
目前只有两张桌子坐得有人。
一张靠里的桌面上叭伏着一醉汉,似已人梦,他一袭旧衣蒙着头,看不见他的脸面,两
只空了的锡壶和他一样,也歪跌在桌上。
这可真是“醉里乾坤大,梦里日月长”。
就不知他醉了多久,又睡了多久。
另一张桌子二个人靠窗临江坐着,显然刚来,酒只有一壶,菜却是未动。
而酒壶上正是贴着碧缧春三个墨字红纸。
菜是四小碟冷盘。
有酒当歌,有菜更须尽欢才对。
“盏酌万里桥,醉望望江楼”。
李员外一张脸垮得象是一堆“狗屎”一样,他正轻声的念着也不知是哪位骚人墨客在墙
上题的诗。
望江楼,我呸!神经病才他妈的会再去那望江楼。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后,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二少,想要说什么,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样
子,也就不好开口,只得又把目光望向了奔流不息的江中。
五天来,他和燕二少已光顾这家小酒馆八次,而每次来,他也几乎是让燕二少给抬着回
去。
他可是千杯不醉的,怎么这几次来却都会醉呢?
而且还醉得不轻,居然要人抬着回去?
现在他刚伸出手想再倒酒。
燕二少那张制作极为精巧的人皮面具上,突现困惑的说:“大员外,你忘了。”
“忘了?!忘了什么?”李员外愕然的说。
原本朋霾的脸上,有了一抹笑容,虽然那笑容多少还有着些伤感,燕二少说:“你忘了
你曾说过的话。”
“什么话?我说过了什么话?!”
有些奇怪的看着李员外,燕二少说:“你似乎忘了头痛的时候,也似乎忘了这几次你因
酒醉受不了时而说的话……”
面上一热,李员外的手并没缩回来,仍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轻轻的举起感叹的
说:“小呆从来不愿我陪他喝酒,因为他说我永远喝不醉,我……我只想证明给他看看我一
样会醉,一样会醉……”
语毕,那一杯酒已全倒进了他的喉咙里,却因喝得太急,又说着话,故而呛了一口。
现在他一直不停的咳得整张脸胀得通红,甚至连眼泪都已流出。
是谁说过男儿无泪?又是谁说过英雄无泪?
李员外是男儿,也是英雄,为什么他现在泪已流?
燕二少痛惜的看着李员外,好一会后等他止住了呛咳,才说:“怎么样?舒服点没?喝
口茶润润喉,要不知情的人见了,弄不清怎么回事,还真以为你这大男人怎么哭得象个泪人
似的。”
腼然的笑了笑,李员外说:“怎么?有谁规定男人不能哭吗?您弄错了,会哭的男人才
是真正的血性男儿,性情中人呢……”
“是吗?为什么我总是常听到没出息男人才会哭呢?”忍住笑,燕二少顶了回去。
古怪的看了燕二少一眼,李员外突然说道:“刘备您认识吗?”
“刘备?!我当然认识,噢……不,不,我不认识,只是听说过罢了,又怎么样?”燕
二少没想到李员外有此一问,一下子没细想顺口而出,等想到自己的话里有了语病,便连忙
更正的说。
说的也是,燕二少要真认识刘备,才是一件稀奇事儿。
不过,要怪也只能怪李员外,哪有这么个问法。
然而,李员外不这么问,他又怎么称之为李员外?
因为他本就是这么一个人,随时都会做一些奇怪的事和说一些奇怪话的人。
没再谢谢,李员外把玩着手中那只空了的酒杯。
当然他也故意的不去看燕二少那张尚静待下文的脸。
任何人都受不了这种事情。
假如一个急性子,碰到这么一个说话说一半的人,恐怕早就急得掀掉了桌子。
燕二少是个正常人,当然他的性子也有一点急。
可是当他看到对方那种神情和动作后,他居然也没说话,喝干了自己面前的酒后,也开
始把玩手中的酒杯。
嗯,他的样子好象比李员外还要悠闲。
渐渐地李员外开始沉不住气,他偷觑了一眼燕二少,发现了人家似乎根本已忘了那回
事。
“您……您不问我?”李员外说。
“问?!问什么?!”燕王少好似没听懂的说。
“当然是问我刚才说的话呀!”
“噢,我忘了问,你要我问吗?”
这是什么话,李员外差点又呛咳起来。
“您……您不想知道?李员外诧异的说。
牵动嘴角,燕二少笑了笑说:“我发现对你这种人是急不来的,如果你想说,不用我问
你也一定会说,何况我知道你一定憋不住,听话听一半固然是种难过的事,可是说话说一半
的人一定更难过,说不定会憋出毛病来,你说对不对?”
李员外的肚子象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他微张着嘴,好半晌都合不拢来。
“嗯,现在你是不是愿意说了呢?我的大员外。”燕二少斜睇了他一眼后又再说。
“说,说,我当然说,再不说的话,我一定会先被憋死。”李员外哭笑不得:
“我,……我的意思是说刘备爱哭,他不但有关、张二位英雄保驾,并且还哭出了一片江
山,所以……所以一个男人哭有什么不好……”
原来是这回事,也亏得李员外还睦能引经据典“瞎掰”。
燕二少面容一整,缓缓说:“人家哭是哭出了江山,大员外,就不知你是否也有那本
事?莫忘了你现在可是已成了丐帮追缉的目标。”
这句话也还真灵,李员外的心一下子立沉谷底。
他尽饮一杯后,久久不再言语。
“我很抱歉,在你居然会说笑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燕二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旁,
轻拍着他的肩膀,望着窗外的江水说。
“这没什么,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就象我和小呆之间的事情,我总有一天会揪出这
幕后主使的人来。”李员外悠悠的说。
提起了小呆,燕二少眼睛里也有一丝痛苦的说:“你能确定我们都误会了他吗?”
“当然,那天我看得很清楚,他手中的那把刀明明是我送给他的,那本来是一把杀不死
人的刀,他知道,所以他最后没说完的话应该是‘姚堂主他没死’。”
“怎么会有杀不死人的刀呢?”
“那只是个道具而己,还是我有一回从个骗子身上搜出来的,前年小呆过生日,我送给
了他做生日的贺礼。”李员外回忆的说。
“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秘密?!……欧阳无双!”李员外蓦地惊醒。
“就是那个你和小呆同时爱上的女人?”燕二少说。
“是的,那年小呆过生日时她也在场……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这一定全是她搞的
鬼。”
李员外想起了什么接着又说:“二少,您不是说看到过小呆和一个女人在向阳城吗?她
家我去过,也在向阳城……现在我已肯定是她了……她既然能投书丐帮中说我叛帮,那么小
呆约斗我的这件事,也一定是她的指使。”
事情似乎有了眉目。
“她有理由那么做吗?”燕二少怀疑的问。
“理由?”李员外苦思着。
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欧阳无双会这么陷害自己。
难道就为了他和小呆二个人都放弃了她?
“大员外,你是否欺负过人家?”燕二少问。
“啊?!噢,不,不,我以人格担保,我和小果两个人绝对连碰都没有碰过她。”李员
外一叠声的摇着头说。
“那就奇怪了,就算她有一点恨你们吧!可也不至于会恨到这种程度……。”
燕二少自语。
这的确是件伤脑筋的问题。
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件事,那么这个女人也不免太可怕了些。
“可是小呆和你的感情我了解,当初我也以为他是为了这个女人而真的想要杀你,既然
他准备用你送他的刀来赴约,已推翻了他要杀你的理由,可是他为什么要约斗你呢?”燕二
少不解的问。
“我……我想他一定发现了什么,或者有不能离开的原因,也说不定他为了找我们才出
此下策……这恐怕只有问他了……”
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回答的问题,李员外也同样的望向了窗外滚滚的江水。
五天了,他和燕二少已整整的在锦江的下游搜寻了五天,他们期盼着能发现什么,哪怕
是一片衣角也好。
然而他们什么也没寻到。
江上有船,大船,小船,渔船。
就没一条船,没一个船夫,曾发现过什么。
看样子李员外今天又要醉的离开此地。
暮色渐浓,天边最后一道彩霞也即将消失。
掌柜的五天来已习惯了这两位客人,没哼声的点起了灯,并走到另一位客人的旁边轻轻
摇着。
“客倌,您……您还要些什么吗?”
那个人还真会醉,也真能睡,好在这小酒馆生意不怎么好,要不然有这么三个人霸占了
人家一半的桌面,还做个屁的生意。
那个蒙头的男人没起来,却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口里含混的说:“走……走
开,别……别吵我……”
钱既然付他的酒钱只多不少,掌柜的又还能说什么?
恐怕他还巴不得多几位这样的客人呢?
毕竟酒菜还是要本钱,人家叭在桌上睡觉,可睡不坏桌子板凳。
看看天色已晚,燕二少望着差不多快喝醉的李员外说:“我看我们该走了。”
有些酩酊,李员外说:“走……是该走了……小呆,你走得太快了……我们丐帮对不起
你……。”
一听“丐帮”这两个字,燕二少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问:“大员外,你们丐帮怎么可能
会轻易的相信欧阳无双的话呢?”
李员外忧戚的说:“有……有什么不可能?连明明是把杀不死人的刀,都……期会把
人……杀死,还……还有什么不……不可能的?”
是的,李员外虽然遭了冤枉,可是他对姚伯南的死并不能释怀,毕竟他对丐帮还是有着
一份深厚的情感啊!
燕二少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看到李员外的样子,硬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丢下了几两碎银,扶起了有些摇幌的李员外,燕二少他们出了这家小得可怜的酒馆。他
们刚走,那蒙着头醉得不醒人事的唯一客人突然醒了。
燕获,燕大少!怎么会是他?!
他现在非但没有一丝醉意,恐怕没人会比他更清醒了。
“二少?!好个老二,你竟然没死?……你竟然会没死?”
他喃喃的自语,眼里露出一种怕人的目光。
他也走了,而且走得飞快。
因为他想起了许多事情必须要马上去办。
“格杀勿论”。
每个人也都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
一大早醒来,李员外尚用手锤着疼痛万分的脑袋,他就听到了燕二少告诉这一个令他痛
心的消息。
虽然他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仍然令他吃惊。
“我看这下你真的要亡命天涯,浪迹天下了。”燕二少话虽调侃,表情却忧虑的说。
拿起桌上的冷茶,咕噜,咕噜的灌下了大半壶后,李员外用手背抹了一下嘴上的茶渍,
骂道:“他妈的,这间鸟店也太苛待了我们这些住店的,居然拿这种蹩脚的茶叶来沏茶。”
虽然有些习惯了李员外答非所问的毛病,燕二少还是忍不住的再问:“你不在意?”
“在意什么?有什么好在意的?”李员外居然是笑着说。
奇怪地望着他,燕二少不懂怎么才一夜的功夫,这位好像已变了个人似的。
“你是不是还没醒?你是不是仍然在醉梦里?”燕二少有些疑惑说。
用一种认真的态度,李员外说:“我想通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仍然还要活下去
对不?就算小果死了,我已为他哀痛了五天,醉了九次,我想他若地下有知,也该含笑才
对,所以从现在起我仍然是我,我想您也一定不希望整日看到我那付苦瓜脸是不?至于您刚
刚说的,我只要不被他们碰到了,也指望躲一天是一天,当然我希望能够早一天把那些“乱
七八糟’的事情给澄清,还我清白。”
李员外态度转变,能够想开,这在燕二少来说,可真有些意外。
因为这些天来,说实在的,他也受够了李员外那付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好象任何认识他
的人,都欠了他的钱没还似的。
天才知道李员外不向人借钱已够好的,谁又会向他借钱?
毕竟每个人都知道和李员外借钱,还不如当了自己的裤子来得便捷,因为他可是一个穷
员外,而且穷得经常三餐不继。
燕二少笑了。
他怎能不笑?
他笑是因为李员外的清醒,真正的清醒。
“好,好,你能想开真不愧为我的朋友,哈,哈……如果现在不是早上,如果不是你刚
刚醉醒,我真要拉着你再喝几杯呢!”燕二少欣喜的说。
“别,别,我的二少爷,酒这玩意我已怕了,以前从没真正的喝过,现在我是真的领略
到醉的滋味,我想我宁愿去洗澡,我也不会再去真正的喝酒了。”
李员外果然想得开了,他的话里居然已有了“幽默”。
能让李员外宁愿去洗澡而不愿去做的事,这一定是件严重而怕人的事。
他会这么说,可见他还真怕了喝醉酒。
“大员外,你现在的样子才是我熟悉的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