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是下手之准,似能把迷香桌中于一点施用,”飞云子道:“照说是迷药飞来,
一片香风,闻香中毒的,应非江三公子一个人,至少也该有三五个人同时中毒才对,但却只
有江豪一人中毒,这是甚么手法?实有些匪夷所思。”
“老朽十分留心江小施主周围的人群,最接近他的八个人,都未见任何动作。我相信很
细微的举动,也难逃过我一对眼睛,想不通啊!这是怎样发生的事?”
“这中间必有机巧,慢慢推蔽或可想出头绪,当务之急,是如何救醒江三公子。”飞云
子道:“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不可以!”一个须发苍然的老者,一袭月白长衫,缓步行入客房,接道:“行踪既已
败露,凶险随时发生,对方以已决定先以暗算为主,手段必将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请大
夫来着病,岂不是授人以可乘之机?”
一面说话,一面卸去脸上药物,现出真正面目。
“知机子!”天衣大师早已蓄劲戒备,闭上呼吸,此刻才吁口气,道:“差一点击出拳
势,下一次早点打个招呼,江豪身受暗算,老和尚已有些草木皆兵了。”
飞云子也放开了手握的剑把,道:“你是卖药的郎中,可知道解救‘一步倒’的方法?”
“甚么?江三郎中的是‘一步倒’?”知机子道:“这种药物非常霸道,但却极少在江
湖上出现。”
“不是最好,”天衣大师道:“奶是卖药的郎中,以看病、解毒为业,就请一施妙手
吧!”
“江湖上的迷魂药物,能够难住我老郎中的,还不太多。”知机子一面说话,随手取过
一杯冷茶,泼在了江豪脸上。
“冷水能解迷药,竟然把它忘了!”飞云子道:“真是急不得,一急就乱了章法。”
但仰卧在榻上的江豪,动也末动一下。
知机子一皱眉头,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丸,捏开江豪的牙关,投
入口中。
足等了一刻工夫,江三公子仍无反应。
知机子脸色一变,道:“难道真是中了‘一步倒’?”
“是!巫山神女峰明月观,”飞云子道:“散花仙子的‘一步倒’,你有解药?”
“没有,除了散花仙子,放眼当今江湖,”知机子道:“还无人能解‘一步倒’。”
“怎么办?”天衣大师道:“难道要坐视不救?”
“救不了,只有等,”知机子道:“‘一步倒’不会死人,但药力奇强,要过四个时辰
以上才会醒来,两位只有守着他等下去了。”
天衣大师、飞云子对望了一眼,同时把目光转注到如机子的身上。
“看我也没有用,老朽如有施救之能,也不含在两位面前出丑,”知机子伸手搭在江豪
左腕脉穴上,把了一阵,道:“江三绝不会死,老朽可以留下来陪你们,五更之前,江三醒
不过来,拿老朽卖命就是……”
“言重了,”天衣大师道:“江湖上,出现了如此霭道的迷药,岂不要天下大乱?”
知机子道:“药物难求啊……”
“现在不同了,‘一步倒’只恐要大展煞威,”天衣大师道:“肆虐江湖……”
“此中必然有文章!”知机子接道:“大师和道儿,可否点述一下内情,一开老朽茅
塞。”
“你号称知机子,通晓天下大事,测字论相,指点人的迷津。”飞云子道:“连散花仙
子投身江湖,已到江南,这等大事,你也全无消息?”
知机子道:“江湖上没有传出一点风声,这说明她来得很秘密,何况,见过牠的人屈指
可数,就算见到了,也是相逢对面不相识,说到老朽的知机才能,比起白鸽门,那是小巫见
大巫了!三位这次闯入‘广寒宫’,一去十余日,定然收获不少了?”
“怎么?你这个算命看相的郎中,”飞云子道:“一直没有离开金陵么?”
“不但没有离开金陵,而且是整天在秦淮河画打转。”知机子道:“老朽把三位指引到
‘广寒宫’去,总得看到一个结果,三位死了,老朽要尽点心意,替少林、武当、洞庭盟通
个消息。”
“瞧不出你这个老郎中,还真有点江湖道义!”飞云子道:“也是个有心人了!”
知机子叹息一声,道:“江湖上情势在变,不留心看不出来,一般人留心也看不出来,
老朽是看出来了,表面平静,暗流汹涌,但却看不出那股暗流源起何处。听到少林派掌门人
天镜大师、武当派的龙道长,洞庭盟主江凌波,联袂失踪,啻是晴天霹画,看来,武林大劫
已迫在眉睫,多则十年,少则三五年,必兴刀兵,而且是来势猛恶,武林精英,恐都将毕此
于一役之中,整个江湖,亦将沦入暗无天日之境。”
天衣大师苦笑一下,道:“烦恼皆因强出头,老郎中何苦一定要跳入是非漩涡中,知晓
了暗流源起,你就难以安身立命了。”
“我老郎中就是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卖力,我对你和尚的武功不太了解,但能出任少林
寺达豪院住持的人,必是手中杰出高手,至于飞云于道长的技艺成就,老朽却是略知一二,
剑法的精湛,放眼当今江湖,少有敌手。江三公子也算得年轻一群中优秀高手。两位如此的
戒慎戒惧,连老朽也被感染了,散花仙子真的就如此的可怕么?江三公子身受一次暗算,似
是把两位也吓坏了,但巫山明月观人手不多,就算全都是妖魔鬼怪,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除了‘一步倒’迷药、迷香之外,论到真功夫,可未必能强过两位。”
“天衣大师是好意,不希望你卷入事件中,”飞云子道:“你却要自投罗网……”
知机子冷笑一声,接道:“你们找上我时,我已被你们拖下水了,指引你们去见白牡丹
后,已有人开始钉我,我不相信明月观的散花仙子,有那么多人手可用……”
“好吧!你一定要知道,只好说给你听了。”飞云子详细地说出了经过,把一个阅历丰
富、博通江湖事务的高人也听得呆住了,神色间似有凛惧之感。
“现在走,还来得及!”飞云子道:“我们舍命追查真相,理所当然,你老郎中何苦要
趟这次混水呢?”
“这等大事,岂可不管?”知机子道:“老实说,有我同行,你们增添了不少生机,江
湖上的鬼域技俩,能逃过老郎中双目的不多。刚才,我有点神情凛然,倒不是被你们叙述的
事件惊骇住了,而是想到了两年前一件惨事,鄂北青萍堡灭门惨案,全堡男女老幼两百七十
人,尽遭屠戮,连襁褓幼儿也杀得一个不留,老朽晚到一步,见凶手整队离去……”
“是件哄动江湖的大事,青萍堡是青萍派门户所在,听说堡主夫人,是琵琶门的掌门,
两人结为夫妇,两门也合而为一,”飞云子道:“本派也为此派出了十二名剑士,会合少
林、峨嵋两派高手,赶赴青萍堡,调查了数月之久,一直查不出头绪,此案就不了了之。”
“当时,我瞧出了一点眉目,似是南宫世家下的手,而且,出南宫秋月亲自领队,只是
找不出有力证据,老郎中不敢随便胡说,现在想来,一定不会错了!”
天衣大师奇道:“南宫秋月为甚么要屠戮青萍堡,一举消灭了青萍派和琵琶门两个门
户?”
“也许是怀璧其罪呀!老郎中和青萍堡主董少卿,是忘年之交,青萍派珍藏了一本“七
箭神书”,是一本很奇诡的怪书,董少卿看过,也让老郎中浏览过一次……
“记载些甚么内容?”飞云子道:“贫道似听龙师叔提这个名字。”
“武功,”知机子道:“说它是一本武功秘岌,不能算错,但却没有包括它的全部内
容,‘七箭神书’上有很多嘴学药理,诡秘技艺,不像人练的武功!”
“说下去,”天衣大师听得全神贯注,道:“还有些甚么内容?”
“老郎中记不得了,记述的文字很扼要,不细读深研,很难了解,但全书读来“感觉”
阴气森森。”
“和南宫世家的武功路子,倒很相近。”飞云子道:“我不知南宫秋月练的甚么武功,
但却感觉到她全身阴气逼人,就算她笑容如花,也让你有着不舒服的感觉,南宫世家中的武
士,也大都是阴冷肃煞,使人难于亲近。”
“所以,觊觎这本武功秘岌的人不多。”知机子道:“路子不对,到了手也无法练,琵
琶门主画夫人杨春花有一个翠玉琵琶,是琵琶门历代传世之宝,琵琶门弟子本就不多,杨春
花嫁给了画少卿,把一位师妹和六个女弟子全带了过去,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翠玉琵琶,但
却没人知道它有甚么用处,琵琶门的传世之嘴,宝在哪里。”
飞云子道:“你知道了?”
“不知道。”知机子道:“连这一代门主杨春花也不清楚,她告诉过老郎中,曾经花了
三天时间,把翠玉琵琶多少纹路都数清楚了,但却找不出翠玉琵琶嘴在何处,青萍堡被杀得
鸡犬不留,‘七箭神书’和翠玉琵琶也同时失去,肯定是被南宫秋月取走了!”
“老郎中,”飞云子道:“你凭甚么一口咬定是南宫秋月率人屠戮了青萍堡的人呢?”
“我看到一把嘴月刀,嘴空飞旋,一斩之势,切落了两颗人头,”知机子道:“也听到
一个‘撤’字!虽只一个字,但却很像南宫秋用的声音,老郎中荃貌辨音的功夫应该不错,
但此等大事不能轻率,所以不敢说出去,今天听到你们一番话,应该就是她了,慕容、南宫
两大世家早就勾结在一起,一明一暗,妄图霸业,他们可能已经准备了十几年。”
天衣大师叹道:“大概是如此了,不知道江湖上是否送有其它的帮派,投入了他们的组
合之中?”
“一定有,而且还不在少故,我老郎中怀疑金陵杜家堡,也投入了他们的组合之中。”
“杜浩然气势很盛,也有骨气,已隐然是金陵去近武林领袖。”飞云子道:“怎么会甘
愿归服于慕容世家呢?”
“杜浩然如真有浩然之气,就不会经营‘广寒宫’。”知机子道:“为了想独霭秦淮河
上的风月营业,借故生非,剑创金陵三友,逼得三友远走他乡,其它的几股经营秦淮风月的
势力,也全被杜浩然暗遣高手,杀的杀,伤的伤,逼得退了出去,现在只有两股力量霸着秦
淮风月,一股是杜浩然的社家堡,一股是官方,暗中支持几家画舫。”
“想不到杜浩然竟是这样一个人物,”飞云子道:“我在杜家堡作客一次,受到的优待
礼遇,至今仍难忘怀。”
知机子微微一笑,道:“像奶这样一位名动天下的剑客,武林道上的朋友,哪个不视你
如贵客上宾,如若老郎中的推断不错,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已受人监视,目下金陵道上人
物,力负最大的就是杜浩然,这些事,岂会不知?所以,很可能就是他在暗中指挥着监视我
们的人。”
“老郎中,”天衣大师道:“我着你早些萣吧!把这些讯息传达出去,用不着和我们圭
在一处冒险了。”
“当今武林之世,除了少林、武当,洞庭盟之外,还能出甚么强大的实力。”知机子
道:“天镜大师、龙道长、江凌波,都是武林中的奇才,也因为三人的卓越成就,凛然正
气,使江湖平静了二十年,整不倒他们三人,江湖上没有人敢出面作乱,所以,慕容世家闭
门谢客,南宫世家也只能在暗中作怪,三位老人家非杀不可,至少,我、们要尽到我们最大
的能力,只要查出三位老人家的下落,就不怕他们不交出人来,所以,老郎中跟着你们走,
略效绵力。今天不能走了,你们守着江三,我出去一下,老郎中手下还有一批小郎中,武功
修为上乘,虽然派不上大用场,但他们从小就在江湖上混,再数目聪,探消息、查敌踪都是
高手。我这就去吩咐他们一群,要他们分别行动,全力投入。需知日下江南道上,烟对雾
锁,难见真相,到处都是暗算我们的杀手,不来一招暗度陈仓,单是防人暗算,就把我们累
得精疲力尽,一旦强敌来袭,武功上就要大打折扣了。”
“说得有理,”天衣大师道:“我们差的就是江湖上阅历、经验,有你同行,正可补我
们的不足,不过,这是冒险犯难、生死一发的事,你要三思啊!”
“两位答应就好,老郎中也有几套保命技艺,两位请小心一些,若郎中去安排一下,今
夜三更之前一定回来。”
他身子一闪,人已离去。
飞云子微微一笑,道:“只看这闪挪如电的轻功架式,老郎中的武功不弱。”
“是一个大好的鞘手。”天衣大师道:“江豪未醒之前,咱们今宵一同值夜,以策安
全。”
飞云子看看江豪仍然沉睡未醒,又查看一下房中的形势,道:“饭开到房间吃吧!今夜
他们很可能会有行动,咱们要好好计划一下,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如能生擒一两个人,也
好问出一些敌情。”
知机子来得很准时,刚到三更,就推开了客房的木门。
天衣大师和飞云子都不在房中,连昏睡在木榻上的江豪也不见了。
“大师、道长,出来吧!”知机子道:“敌人全数撤走了。”
天衣大师飘然落下。
原来,天衣大师内功精深,整个人就横贴在屋角一处墙壁上。
飞云子却推门而入,道:“撤走了,怎么回事呢?”
“因为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监视之下,”知机子笑道:“店小二是他们的人……”
“好!先去抓住他,难怪这家伙连送三次茶水,”飞云子道:“原来是探窥动静。”转
身准备出门。
知机子一横身拦住去路,道:“那个店小二是杜家堡派来的人,可能三壶茶水中都下了
迷药,你们怎能忍得住一口不喝,现在,他已走了一段时间,哪里还找得到他?”
“老柄和飞云子道儿非常小心,吃喝之前,都用银尝试过,店小二三次送茶水,只看到
我们一次,二、三一次都未见到人,但他却装得很平淡,未露出一点破绽,老纳还在心中夸
他做事尽责,想不到竟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