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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武本来忌惮他武功了得,当日见他两次恶斗金轮法王,招数怪异,自己识都不识,但此时听他口口声声“岳父岳母”,似乎郭芙已当真嫁了他一般,心中如何不气?何况他自己托大,既说以一敌二,用木棒对宝剑,还说限使黄蓉私下传授的武艺,两兄弟心想自己连占三项便宜,若再不胜,也是没办脸再活在世上了。武敦儒觉得如此胜之不武,摇了摇头,刚想说话,武修文已抢着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咱们要叨你的光。若你错用了一招全真剑法或是玉女剑法,那便如何?”他想杨过武功虽强,也不过是强在从全真派与古墓派学得了上乘功夫,当在桃花岛之际,他给我兄弟俩打得亡命而逃,那有什么了不起,是以用这两句话挤兑于他。
杨过道:“咱们此刻比武,不为往时旧怨,也不为今日新恨,乃是为芙妹而斗。若是我输了,我只要再看她一眼,再跟她说一句话,我便是猪狗不如的无耻之徒,但若你们输了呢?”
他这几句话,乃是逼得他兄弟俩非跟着说不可,武修文道:“咱兄弟俩输了,也永不再见芙妹之面。”杨过向武敦儒道:“你呢?”武敦儒怒道:“咱二人一心一意,岂有异言?”杨过笑道:“好,你们今日输了,倘是不守信约,那便是猪狗不如的无耻之徒,是也不是?”武修文道:“不错。姓杨的,看招吧!”说着长剑一挺,往杨过腿上刺来,武敦儒长剑同时伸出,却挡在杨过左侧,只要他闪避武修文这一剑,那便刚好撞在武敦儒的剑上。
杨过向右一跃,叫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们两人联守,果然厉害。”武敦儒提剑又上,杨过举着木棒,只是东闪西避,并不还手,说道:“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不可续!这首诗你们听见过么?”武修文喝道:“你啰唆些什么?师母私下授你的功夫,怎地不施展出来?”武敦儒一声不响,只是催动剑力。杨过道:“好,小心着,我岳母亲手授的精妙功夫来了!”说着木棒一翻一绊,使个打狗棒法中的“绊”字诀,左手手指伸出,虚点武敦儒的穴道,武敦儒向后一闪,拍的一声,武修文已被木棒绊了一交。
武敦儒见兄弟失利,长剑疾刺,势夹劲风的袭到。杨过道:“不错。唯弟有难,其兄救之!”木棒一晃,不知怎样,竟已转到他的身后,拍的一声,在他臀上抽了一下。他这棒似是慢吞吞的转动,但所出之处,全是旁人意料所不及的部位,打狗棒法之神妙,主要便在于此。武敦儒吃了这一棒虽不疼痛,但显是输了一招,心中暗生惧意,武修文已一跃而起,叫道:“这是打狗棒法,那里是师母暗中传授?明明是师母传授鲁长老之时,咱们一起在旁瞧见的,你偷学几招,那算得什么?”杨过大棒一伸,拍的一下,又绊了他一交,这一次却是教他向前直扑。武敦儒长剑横削,又解了兄弟之厄。
杨过待武修文爬起身来,笑道:“既是咱们一齐瞧见,何以我会使,你却不会?我岳母跟鲁长老说的,只是口诀,招数如何,她是暗中传我的。连芙妹也不会,你们如何懂得?”武修文不知他曾有异遇,当洪七公与欧阳锋比拼之时,曾将招数说给他听,心想他这话多半不假,否则何以他一闻口诀即能使棒,自己却半点不解,但口中仍是强辩:“这是因为各人人品不同了。这棒法唯丐帮帮主可使,咱们无意之中听见,未有师母之命,岂能偷学?只有卑鄙小人,才牢牢记住了,你不知羞耻,徒惹旁人耻笑。”
杨过哈哈大笑,木棒虚晃,拍拍两声,在二人背上抽了两记。武氏兄弟急忙后跃满脸胀得通红。杨过笑道:“此刻既无对证,我虽用打狗棒法胜了,你们仍是心服口不服。好吧,我再用另一种岳母暗中传授的功夫,给你们瞧瞧。”他向大武望望,又向小武望望,问道:“我岳母的武功,是何人所授?”武修文怒道:“你再不要脸,岳母长岳母短的,咱们不跟你说话啦。”杨过一笑,道:“又何必这样小气?好,那我问你,你师母的武功传自何人?”武修文道:“我师母乃桃花岛黄岛主之女,武功是黄岛主嫡传,天下谁不知闻。”杨过道:“不错。你们在桃花岛居住多年,可知黄岛主的绝技是什么功夫?”
武修文双眉一扬,道:“黄岛主博大精深,文才武略,无所不通,无所谓绝技不绝技。”杨过道:“这话也说得不错,但以剑而论,你可知黄岛主使的是什么剑法?”武修文道:“你何必明知故问?黄岛主的玉箫剑法独步武林威震天下,江湖上无人不知。”
杨过道:“你们见过黄岛主没有?”武修文道:“没有。黄岛主云游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师父、师母也找他老人家不着,咱们做小辈,焉能有缘拜见。”杨过道:“好!那他老人家的玉箫剑法,你们是没有见过的了?”武修文冷笑道:“那一年黄岛主生日,师母设宴遥祝,宴后曾使过一次,咱兄弟俩与芙妹倒是亲眼得见的。那时杨兄已到全真教去另投明师去了。”杨过拍掌笑道:“不错。后来我岳母……好好,后来你师母暗中把这至箫剑法传于我了。”
武氏兄弟相顾一眼,心中均是不信,想那玉箫剑法复杂奥妙,郭芙虽是黄蓉的独生爱女,迄今亦未传授。杨过自终南山归来后,每次与黄蓉相见,均是匆匆数面即便分手,就算黄蓉有心传他剑法,也未必有此余暇。杨过将木棒一摆,叫道:“瞧着,这是箫史乘龙!”以棒作剑,倏地伸出,噗的一声轻响,武敦儒右胸已被棒端刺中。木棒若是换作利剑,这一剑穿胸而过,武敦儒早已性命不保了。
武修文见机得快,长剑疾出,攻向杨过右胁,但还是慢了一步,杨过木棒回转,忽地刺向他的右股。这一招后发而先至,武修文剑尖未及对方身体,手腕先得被棒端刺中,长剑便非脱手不可。他急忙收剑变招,缩腕回剑,左腿踢出一脚,杨过的木棒却已刺向武敦儒的肩头,身随棒去,寓守于攻,对武修文这一腿竟是不避而避,毫不理会。武修文一腿踢空,武敦儒却已情势紧迫,疾挥长剑严门户,才不令木棒刺中了身子。
数招之间,二武已是手忙脚乱,拼命守御还有不及,那能想到用剑去削断他的木棒?
只见杨过口讲棒刺,潇洒自如,着着都是攻势,一招不待二武化解开去,第二招第三招已连绵而至。他东刺一棒,西削一招,迫得二武并肩力抗,竟尔不敢相离半步。
二武当时看黄蓉使这剑法,只是瞧过便算,那想到这些俊雅花俏的招数,竟有如许妙用。二人剑上受制,极是窘迫,心中却更是难过,只道这玉箫剑法真是黄蓉亲传。他们那想得到杨过与黄药师曾相聚多日,得他亲自指点玉箫剑法与弹指神通两大神技?
杨过见二人神色惨然,心中微有不忍,但想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今日若不将他二人打得服服帖帖,永不敢再见郭芙之面,那么两兄弟日后还定要为她恶斗,直至二人中有一个送命为止。有言道是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既要奏刀治病,非让病人吃些苦头不可,当下催动剑法,着着进迫,竟是一招也不放松。二武愈斗愈惊,但见棒影晃动,自己周身要害似已全在他木棒棒端的笼罩之下,只得咬紧牙关,拼命抵御。
其实二武所学的越女剑,本来也是武林中一项极厉害的剑法,只是二人火候未到,郭靖又是口齿拙劣,不善将剑法中精微奥妙之处详加指点,而使二人领悟。因此他兄弟俩若与一般江湖好手动手,取胜固已绰绰有余,突与杨过遭逢,却是破绽百出,不知其可,要知杨过的武功,此时已达武学第一流高手之境,当世能与之比肩争雄的已只寥寥数人。武三通的一阳指虽比他厉害,但其余各门功夫却远为不及,二人若是真斗,不出数十招,武三通非败不可。武氏兄弟天资悟性与乃父相若,功力则无可比拟,杨过即使不用至箫剑法,二武也决不能与之抗衡,此时二人心中一急,手上更乱。杨过故意不使杀着,却将内力慢慢在棒上施展出来,二武斗了一阵,只觉平平常常的一根树干之中,竟有一股极强的吸力,牵引得双剑歪歪斜斜。
一剑明明是向正前方刺出,但剑尖所指,不是偏左,便是刺到了右边,只觉杨过这木棒上的牵引之力越来越强。到得后来,两兄弟几乎成了互斗之局,武敦儒刺向杨过的一招,往往是险些刺了兄弟,而武修文向旁削去的一剑,也令兄长竭尽全力,方能化解。杨过长笑一声,叫道:“玉箫剑法精妙之处,尚不止此,小心了!”笃的一响,木棒与大武长剑相交,只是碰到的恰是扁平的剑身,木棒丝毫无损。武敦儒立感有一股极大的黏力向外拉扯,长剑几欲脱手,急忙用力回夺。杨过的木棒顺势一推,连武修文的长剑也已黏住,跟着向下一压,双剑之剑头一齐着地。
两柄长剑被一根木棒压在地下,武氏兄弟奋力回抽,刚有一点松动,杨过左脚踏上一步,木棒倏起,两柄剑被他踏在脚下,棒端在二武咽喉中各自轻轻一点,笑道:“服了么?”
这木棒若是换作利刃,两人喉头早已割断,就算是这根木棒,只要他手上劲力稍大,两人也非受伤不可。二武脸如死灰,黯然不语。杨过抬起左脚,向后退开三步,见两兄弟神情狼狈,想起幼时受他们殴打折辱,今日始得扬眉吐气,脸上不自禁现出得意的神色。
二武万料不到他果然得了黄蓉的绝技,但自幼痴恋郭芙,若如此一战,即使永远不再与她相见,终是心有不甘,又觉适才斗剑之时,一上手即被他抢了先着,此后一路手忙脚乱的招架,郭靖所授的武艺连一成也没使上,新练的一阳指更无施展之机。武敦儒长叹一声,待要掷剑而去,武修文突然喝道:“大哥,咱们如此罢手,活在世上还有什么味儿?不如跟他拼了!”武敦儒心中一凛,叫道:“是!”两人提起双剑,向前抢攻。此时不再守御自己要害,招招均是攻势。
如此一变招,果然威力大盛,二人只攻不守,拼着性命丧在杨过棒下,也要与他斗个同归于尽,三败俱伤。杨过木棒指向二人要害,二武竟是全然不理,右手使剑,左手将一阳指的手法使将出来,正是各以平生绝学,要取敌人性命,杨过笑道:“好,如此相斗,才有点味儿!”索性拋去手中木棒,在二人剑锋之间穿来插去。二武越打越狠,始终刺他不着。
武三通旁观三人动手,一时盼望杨过得胜,好让两个儿子息了对郭芙之心,但见二武兄弟送迭遇险招,又不免盼他二人打败杨过,心情起伏,动荡不无已,猛听得杨过一声清啸,铮铮两声,伸指各在二人剑上一弹。两人手臂酸麻,虎口剧痛,只觉半边身子一震,两柄长剑一齐脱手飞出。杨过纵身而起,双手伸出,一手一柄,将双剑抄在手中,笑道:
“这是桃花岛的弹指神通功夫,你们见过么?”
到此地步,武氏兄弟知道若再与他相斗,徒然自取其辱。杨过将双剑轻轻掷了过去,拱手道:“多有得罪。”武修文接过长剑,惨然道:“是了,我永远不再见芙妹便是。”
说着横过长剑,便往颈中刎去。武敦儒与兄弟的心意一模一样,同时横剑自刎。杨过一惊,飞纵而至,铮铮两响,又是伸指在双剑上一弹。两柄长剑向外翻出,剑刃相交,当的一声,两剑一齐断折。
就在此时,武三通也已跃了出来,一手一把,揪住二人的后颈,厉声喝道:“你二人为了一个女子,便要自残性命,真是枉为男子汉了。”武修文抬起头来,道:“爹,你也不是为了一个女子而伤心一辈子么?我……”他话未说完,星光下只见父亲脸上泪痕斑斑,心中伤痛已极,猛想起兄弟互斗,实是大伤老父之情,哇的一声,竟哭了出来。
(第十六集完)
六五:天竺神僧
武三通手一松,将他搂在怀内,左手却抱住了武敦儒,父子三人搂作一团。武敦儒内心激动,想起自己对郭芙一片真情,那想到她暗中竟与杨过要好,连师母也瞒过自己兄弟,将生平绝技传了她心目中的快婿,看来旁人皆是假心假意,只有父子兄弟之情,那才是真的,伏在父亲怀内,不由得也哭了出来。
杨过生性飞扬跳脱,此举存心虽善,却也弄得武氏兄弟狼狈万状,若是换作郭靖,决不用此种欺诈狡狯的手段了。眼见他父子三人互相爱怜,他心中大是得意,暗想我虽命不久长,总算是临死之前做了一桩好事。只听武三信道:“傻孩子,大丈夫何患无妻?姓郭的女孩子对你们既无真心,何必又牵挂于她?咱们父子眼前第一大事,却是什么?”武修文抬起头来,说道:“要报了妈妈的大仇。”武三通厉声道:“是啊!咱们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那赤练仙子李莫愁。”
杨过一惊,心想:“快些引开他们三人,这些话给李莫愁听见了,可有点不妙。”他心念甫动,只听得山洞中格格娇笑,说道:“又何必走遍天涯海角?我李莫愁在此恭候多时。”说着从洞中走了出来,只见她左手抱着一个婴儿,右手持着拂尘,凉风拂衣,神情极是潇酒。
武氏父子万想不到这魔头竟会在此时此地现身,武三通大吼一声,首先扑了上去。武敦儒与武修文双剑已折,各自拾起半截断剑,上前左右夹击。杨过大叫:“四位且莫动手,听在下一言。”武三通红了眼睛,叫道:“杨兄弟,先杀了这魔头再说。”说话之间,左掌右指,已连施三下杀着,武氏兄弟剑刃虽断,但近身力攻,半截断剑便如匕首相似,也是威力不小。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