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焦嘿嘿一笑,手指前方道:“老大,没有错吧?”
叶青手推着背后白布缠包的兵刃,冷笑道:“这是好地方,下手吧!”
柳焦想了一想,摇头道:“不要慌,再等一会儿,现在我们上去看看吧。”
二人同时用手把鞍后的行囊打了开来,一刹那间,叶青颔下多了一缕长须,手中多了一面小铜锣。
柳焦的右手却多了一面旗牌,上面却写着:“六爻神课,奇门遁甲”。
正中却有“大小白仙”四个大字,他背后还有一个木匣子,上面横一道竖一道贴满了红纸,写的是什么“万应锭”、“解肠散”、“七宝丹”……等等。
叶青已迫不及待地飞驰而上,小驴上的串铃,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这一双小驴,一跑开了,可是真快,霎时间,已追上了前行的篷车。
这时已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辆篷车,那是一辆双辕二马的黑色马车。
马车的式样很特别,设计的式样也极轻巧,皮窗半敞开着,车行如飞。
可是它的速度,依然是不如那双小毛驴快,不多时两头小驴已追到了近前。
这时叶青的小锣“当”地敲了一下,高声道:“神算——灵”。
赶马车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短小精干的汉子,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身上是有相当功夫的。
这时他手中马鞭一挥道:“走!走!我们有急事要赶路,哪有工夫算命!”
可是川西双白的两匹小驴,始终贴得很近,叶青打着京腔道:“客人要知道吉凶祸福,过去未来不要?卦不虚算,一算必灵。”
柳焦也在一旁帮腔道:“来一卦吧,老爷。”
那个马车夫倏地一勒缰,瞪眼骂道:“混蛋,给老子滚开!哪有在半路上算命的道理?闪开!”
说着他举起鞭子,就要向叶青身上抽去,忽然车内传出一声:“福子,慢着。”
那车夫愤愤不平地把鞭子收回,川西双白遂见车窗“哗”地一声全开了。
现出了一个六十上下的老者面孔来,这老者面色红润,两道灰眉已半秃落,双眉之下,那一双眸子,倒是精光四射,他身上穿着一袭酱面团花的袍子,头戴小便帽,完全一副商人的打扮。
他向二人打量了一番,面现惊异地道:“你们要干什么?”
柳焦抢先说道:“老爷,我们是南昌的大小白仙,专为过往的贵人算卦的。老爷,求一卦吧!”
他一面说着,还作出一副卑下的笑容,老者闻言半天之后,才冷冷地一笑说:“我们有急事,要赶路,你们找别人去吧!”
说着正要挥手令行,可是叶青忽地用手抓住了他的车窗,笑道:“老爷,你面现晦纹,前路必有凶险,还是来一卦吧!”
老者闻言不禁勃然大怒,双目一瞪,紧接着,他却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笑罢之后,他点了点头道:“朋友,你们招子可不亮,我们这车上可没有油水呀!”
双白不由心中一惊,柳焦装作不解笑道:“咱们要小油水就够了。”
这老者忽地双眉一挑,“砰”的一脚,把马车门给端了开来。
跟着他一挺身,站了起来,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朋友,你们报个万儿吧!”
双白嘻嘻一笑,交换了一下目光,柳焦忽地一抖手,把手中的旗牌抖出,直向着老者面门点去;并且发出了一声狂笑道:“相好的,别装糊涂了。”
那老者果然武功不弱,他忽地朗笑了一声,大声喊道:“柴木小心,有强人来了。”
车座里,立刻有人应了一声,只听见哗啦一声,另一扇车门也开了。
从里面跳出了一个身材矮胖,留有八字须的人来,只见他腰上插口长柄的长刀,另一边,也有一口皮鞘的短刀。
此人一下地,怪声怪调地道:“强盗,哪里?来来……”
一眼看见川西双白,这日本人也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他想像之中的强盗,必须是人高马大,却想不到对方竟是如此一双不起眼的人物。
当下狂笑了一声,回头对那老者道:“中国朋友,不要慌,我来!”
只见刀光一闪,一口明晃晃的武士刀,已自鞘内拨了出来,并且就势,快如闪电地直向柳焦连人带驴劈了下去。
川西双白一见来人这种怪相,就知是来自东洋的武士,别看他二人横行武林数十年,伤人无数,阅历老练,可是东洋人,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不要说比斗,连见也是第一次。
柴木的刀到,柳焦身形一偏,已离鞍而下,真是轻同落叶一般。
东洋人对于这一手,是从心眼里佩服;可是,他依仗着自己乃是东洋有名的刀手,还没有把这两个人看在眼中,只是心内有些惊异而已。
按他们本国的刀法,也是大有讲究的,普通刀手只能封一方,即正前方,较高者可兼顾二方,最高者可封四方,即四面敌人来,都可防御。
柴木的造诣,已到了封四方的境地,是以一刀不中,他赶上了一大步,又是一声吼叫,刀由右前方,斜劈而出,映出了一道寒光。
就在这时候,矮小的柳焦,已冷笑了一声,呼的一声,展开了他的那柄奇怪兵刃“紫金旗”。
随着旗展之势,卷起了大片的雪花,他身形向下一矮,紫金旗向外一挥。
只听得“当”的一声,两股兵刃迎在了一块,柴木三太郎就觉得掌心一阵发热,武士刀差一点给震了出去,这才知道中国人果然厉害。
他双手紧握刀柄,再次进身,武士刀贴着地面,“唰”的一声砍了出去。
柳焦和这个东洋人动手,心中却一直有些提心吊胆,方才一接之下,他觉得对方手劲很大。尤其是对方那种刀势,自己还真摸不清他的路数。
这时一旁的叶青已冷笑道:“快点制服了他,哪有工夫与他瞎缠!”
柳焦这次身形已跃了起来,可是柴木的刀法,也不可轻视。
一连三刀他没有砍中敌人,他已老羞成怒,这时他忽地大吼了一声:“唬哧!”
只见他倏地一翻手腕子,掌中刀由下而上,长虹贯日似地卷了起来,直向柳焦的小腹上直劈了过去。
这一式刀法,是柴木救命绝招之一,柳焦一时大意,差点为柴木砍上。他身形虽然跃起,可是看起来却是险到了家,柳焦不由大怒,一时杀机顿起。
只听他狂笑一声:“好奴才!二太爷今天看你怎么跑!”
口中说着,掌中旗蓦地卷起,“浪打金舟”,挟着一股罡烈劲风,直向柴木迎面打去。
柴木猛地向左面一闪,可是柳焦紫金旗上诡异莫测,看是打东,其实打西。
柴木方举刀格去,刀势一出,这位日本的武士,立刻也知道自己是递了一个空招,他猛地大叫了一声,想借势吓退对方。
这位来自东瀛的武士柴木三太郎一声大吼,倒是把川西双白中的那位瓦上霜柳焦吓了一大跳,紫金旗已发出,却又倏地往回一收。
只见他那矮小的身子,如同狂风似地转了出去,紫金旗往掌下一压,惊异地向着柴木仔细地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道:“东洋朋友,你这是干什么?”
柴木早先曾在中国住过,略悉汉语,此时闻言双手握刀,大吼了一声:“我西!”
这一刀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向瓦上霜柳焦当头劈了下来。
柳焦这才知道,日本人那一声吼叫,乃是无为而发,却想不到把自己吓了一跳,方才一式自己原来已取胜,如此却令他逃开,一时怒火中烧,杀机顿起。
柴木刀到,柳焦只向侧边一闪身子,左掌向外一封,施了绝招“恨福来迟”,只听嗡一声,柴木的刀已被封了出去。
东洋人对这种功夫是外行的;而且是闻所未闻,这口倭刀被柳焦这种内家真力一崩,他只觉得一双虎口炙炙地发热,同时身子直向后仰了出去。
瓦上霜冷笑一声,进一步,紫金旗再次卷起,“遍卷飞萤”,直向柴木侧腰卷去。
柴木三太郎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形后仰,门户大开,若再想逃开柳焦这一式,那真是妄想了。
那一旁身负皇命迎接柴木的大内高手项一公,看到此,他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原以为这位来自东洋的剑手,必定也有几手厉害的功夫的,却想不到竟然如此脓包。
柳焦的紫金旗只要一挥下,这柴木若想逃得活命,那可真是梦想了。
而项一公身负皇命,负有保护柴木之责,若是柴木丧命,自己也可能因此丢官丧命。
所以他是再也不能装糊涂了,这时尖叱了声:“朋友住手!”
声随人起,声落人落,一支鸠形杖已把柳焦紫金旗磕在了一边。他就势一晃身子,挡在柴木的身前。柳焦招已展出,忽地为一柄鸠形杖自一边磕开。只觉得对方手劲颇大,再一注视,才知来人竟是那来自大内的项一公。
瓦上霜柳焦身形旁侧,嘻嘻冷笑了一声道:“怎么样?朋友,他也要尝尝柳老二手上这柄玩意儿的厉害么?”
项一公这时连怒带气,脸色焦黄。
他拿出了他的官架子,咳了一声道:“二位朋友,你们的招子空了。”
说着连连冷笑不已,柳焦一翻小眼道:“此话怎讲?”
一旁的草上露叶青也冷哼了一声道:“兄弟,你不要中他的诡计。”
项一公嘿嘿一笑,手指着柴木三太郎道:“这位是来自东洋的朋友,来此是为朝我皇上天子,不才我正是护送这位朋友的官差。”
说到此,他双目一瞪,厉声道:“我是朝廷三品带刀护卫,此次当差,受有圣上亲托,尔等草寇有几个脑袋,竟敢打劫皇差不成?”
谁知道这川西双白,乃是绿林中专做别人不敢做的硬买卖,项一公这番话,并吓不倒他们。这时闻言之后,那柳焦嘻嘻一笑,点了点头,转首向着叶青道:“老大,听见没有?人家是大内的高手,而且是负老头子的钦命的,怎么样,咱们只好逃了吧!”
草上露叶青哈哈一笑,啐道:“鹰爪子(绿林中人称官府人皆是如此)!你打这个旗号,就能把我兄弟吓住了不成?”
说着又是仰天一笑,兔嘴连掀,道:“相好的,这里是天高皇帝远,你别吓唬咱们,我们不向你要钱,我们跟这位东洋朋友要点东西。”
项一公听到此,不由又惊又急,惊的是,这是一桩极为隐秘的事情,怎会为这两个人打听到;怒的是自己抬出了皇差的身份,这两个东西居然毫不买账,竟敢以身对抗皇室,真是胆大妄为之极。
他说着自怀内掏出了一个杏黄色的信封,匆匆打了开来,现出了一张公文,上面有血红的大印。当然,川西双白作案已久,焉有不认得这种东西的,他二人一看这种公文的形式,就知道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随身公文。只凭此一纸公文,沿途百官无不唯命是听。
他们对着了一眼,二人微微一笑,更坚定了他二人的下手决心。
项一公公文在手,微微抖了一下,大声道:“怎么样?你二人莫非还要亲自过目一下才行么?”
柳焦扬了一扬手,嬉皮笑脸道:“快!快收起来,收起来,皇帝老子还要那么多钱干嘛呀?再说这点点小芝麻,在他老人家眼睛里,又算得了什么呀?”
才说至此,那项一公斥道:“住口!”
他指指柳焦道:“你有几个脑袋,竟敢上侮天子?好!好!今天你家项大人,就拿下你这不知死活的逆贼。”
他说着匆匆把信封收起,回身对柴木道:“你还是快快进车里去吧,待我来拿下他。”
柴木三太郎闻言,摇头大声道:“我不怕,不怕……”
他边说,身形平蹲,双手把武士刀向前举了一举,他刀身平置,借着刀光,可以清楚地看出来自四面八方偷袭的人影。
瓦上霜柳焦嘿嘿冷笑一声道:“老大,你办你的,我来对付这倭鬼。”
项一公闻言不禁吃了一惊,他知道这高矮二人,身上都有惊人的功夫,自己或许尚可勉力对付一人。可是,柴木三太郎的本事,方才已经见识过了,他如何有能力来对付另一人?
一念及此,项一公就不敢动手了。
他脑筋转了一转,当下干笑了一声道:“二位朋友,我知道你们是身上缺点银子,这事情容易,待我写一张字条交给二位,前往台州府衙门领取现银五百两,就算我项一公交了你们两位朋友,如何?”
瓦上霜柳焦闻言,嘿嘿冷笑了一声道:“谢谢你了……”说罢,遂一瞪眼,冷然一笑,道:“朋友,你看错人了,就凭五百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们?”
项一公强忍怒火,道:“你们想要多少?朋友,本大人纯系爱护你们,你们不要不知好歹。”
柳焦哈哈大笑道:“好!好!既然你如此爱护咱弟兄二人,我们也不能不知好歹。
这么吧,那八千金币免了,只要把那一批夜明珠交出来,我们就走。”
此言一出,项一公不禁脸上变色,就连柴木三太郎也吓得一怔。
项一公一定神,瞪眼道:“什么……夜明珠?”
柳焦笑笑道:“不错,把夜明珠拿出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项一公这时只好振作起来,他点了点头道:“二位朋友果然高明。不错,这位柴木朋友是带来了这些贡礼;可是,这些东西早就从旁的地方运走了。”
柳焦一声断喝:“你胡说!”他冷笑了一声,又道:“柳二爷眼里可是揉不进沙子,你如何瞒得了我兄弟二人?”
项一公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
这样一来,不禁令川西双白十分猜疑,叶青首先忍耐不住,冷哼了一声,道:“我自己会看。”
他身形一晃,已纵上了马车,那赶车的,乃是大名府的捕头要命金老七乔装的。
他从二人这种打扮举动,以及口音上,略略判断出二人的身份,心中大为吃惊。
他知道这两个人,实在太棘手,今天的下场,将是不堪收拾。
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坐看此人如此妄为。
当下冷笑道:“下去吧!姓叶的!”
只见他双掌向外一抖,以“神龙抖甲”的招式,直向叶青面上击来。
叶青身形即将飘上,闻言忽地一个倒折,遂落下一边,他打量着这车夫,道:“你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