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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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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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当然,无此好者,不必深入探讨,但略知皮毛,知道在无数人类行为之中,
有这样的一种,也属必要。
    君化的双手,捧住了甘铁生的头,安慰他:“你怎么反倒哭了?我决定陪
你上山,该哭的是小方。”
    甘铁生仰起头来,泪水在他的脸上流开去,他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令自
己镇定下来:“我太高兴,你终于有了决定,我和他早就商量过,我们的事,是
很难解得开的结,但不是死结。”
    君化有点不满:“你们商量的时候,一定照著你们兄弟的义气,把我推来
推去的了?”
    甘铁生把君化抱得更紧,这时他的情绪也不再那么激动,一挺身,站了起
来,可是仍然把君化抱在怀里:“你错了,象每一次战役,争著担当危险的任务
一样,我们谁也不肯相让。”
    君化低叹了一声:“前生的冤孽,我……跟了你,可难为了他。”
    甘铁生也叹了一声:“不,现在,我要你跟他,我知道你做了决择,要了我,
已经够高兴的了,可是这次战役,不能失败,你必须跟他,要是你跟我上了山,
他……他要是一时想不开  ”
    甘铁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向君化。君化虽然卷在反常的感情漩涡
之中,而且又是心理上十分不平衡的人,但君化毕竟是军官学校的高材生,也
有著丰富的作战经验,所以一听得甘铁生那样说,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方铁生别说“一时想不开”,只要他由于心中哀伤,心神不定,在部署或行动之
前,稍为出一点差错的话,就是全军覆亡的大祸。
    他自然也知道,甘铁生对他说出了这番话来,心中是忍受著多么大的哀
痛,他自己也一阵心酸,泪如泉涌:“你就只想著打仗?”
    甘铁生一挺胸:“我是军人。”
    君化的手,在甘铁生的脸上,仔细而又轻柔地抚摸著,然后垂下手来,声
音哽咽:“只是苦了你。”
    甘铁生现出难看的笑容:“其实我们早该想通  总要苦一个的,当然是
苦我。”
    这一次,轮到君化靠在甘铁生的肩头上大口喘气了,甘铁生的声音已完
全镇定下来:“别让任何人看出一点情形来,我们该出去了。”
    君化和甘铁生在小会议室中并没有耽搁多久,那时,方铁生在门外,已是
焦急不堪,好几次想要冲进门去了。
    君花讲到这里,再叹了一声:“甘的决定,是牺牲自己,顾全大局。方有了
意外之喜,那天……到了我们单独相处时,他连翻了八十一个筋斗,说一个筋
斗代表一生,他要和我相处九九八十一生。”
    我不由自主,眼角有点跳动,甚至不敢和白素互望。都只说男女之间的
情爱缠绵之极,问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想不到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
有这样的情意  许起愿来,不是来生再相处,要是要八十一生,相处在一
起,那真是冤孽纠缠,无休无止了。
    白素只是十分平淡地问了一句:“那时候,你们都没有想到甘?”
    君花怔了一怔:“我当然想到,可是看他那么高兴,我没敢说什么,只不过
他当然也想到了,因为忽然之间,他坐在地上,双臂环抱著膝头把下颔抵在膝
上,双眼发直,好一会一动不动,然后又道:“真是,为什么不能人人都快乐?”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靠著他,也没敢搭腔,第二天,作战计划就开始
了。”
    她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那么多年来,最令我想不通的是,他若
是心存背叛,别人看不出,我一定可以看出一点迹象来的,可是事后,不论我
怎么回想,也想不到一点他要背叛的迹象。”
    我道:“或许是他隐藏得好,又或许你那时正卷在感情烦恼之中,对事情
的观察力,没有那么敏锐。”
    君花摇头,表示不同意我的话,白素道:“难道一点异特的动作,一句突兀
的话都没有?任何人,要进行那么巨大的阴谋,都不可能只是一个人进行,不
和别人商量一下的。”
    君花苦笑:“要是和人商量的话只有和我商量,但也决不能和我商量,因
为他也知道,我可以为他去杀人放火,伤天害理,但决不会和他一起去害甘铁
生。”
    白素又道:“巨大的阴谋,若是蓄念已久,精神状态也必然有异,你应该觉
察得出。是不是在你的记忆中忽略了这一点,还是后来事发之后,你受刺激
不堪,以致失去了部分记忆?”
    君花忙道:“不,不,我什么都记得……一直翻来覆去地在想,只有那一晚
上,他的行动、神态,有点怪异,但那是约定发动袭击的前一天,他表现得兴
奋、激动,也是很自然的事。”
    我忙道:“约定攻击日子的前一天?”
    君花点了点头,我又道:“就是那一晚,他宣布才接到了甘铁生的命令,说
作战计划有了改变,不进攻,在原地待命。”
    君花用力摇了摇头,象是想把杂乱无章的记忆,理出一个头绪来:“嗯
……他在下半夜,突然紧急集合知道作战计划的军官,我说他的神情兴奋
……那是上半夜的事。”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那一晚上一定发生了极不寻常的事。”
    君花点头答应:“我们到达了那个山约之后,虽然采取了严格的措施,不
准任何人擅自离开,但为了严守秘密,仍然决定不到最后一刻,不传达命令,
所以,知道真正进攻计划的,还只是少数军官。我和方……早两天就找到了
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我们的关系……就算现在,也会被当作是丑事,要是被
别人发现,只怕这半个师的兵力,就会瓦解。”
    我和白素,自然而然发出了一下低叹声,这种情形发现在军队之中,真是
相当尴尬,尤其在如此饶勇善战的部队之中,他们的行动,真是要十分小心才
行。
    君花又道:“为了不让敌人的侦察部队发现,我们并不举炊,只吃乾粮,想
到在山上的袍泽,环境更加艰苦,我们自然不觉得怎么样。那天,天才入黑
……”
    天一入黑,知道作战计划的军官,都知道,离决定性的攻击快近了,这一
仗打下来,人人都知道铁军的声威必然大振 也人人知道,战争,不论多么有
胜利的把握,不论有多少奇谋诡计 打得多么漂亮 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必然有人在战场上倒下去。
    乐观的人想到这一点时,只是耸耸肩,有野心的人想到这一点时,会想到
一场仗下来,自己的官阶,可以作什么程度的摇升,悲观的人  没有悲观的
人,战场上容不得悲观者,悲观者早已被淘汰了。
    方铁生和君化一起在那个小山洞中,他们的行动十分隐蔽,没有人知道
他们在何处,他们在那个小山洞中,也不出声,只是靠在一起,坐著,享受著即
将投入惊涛骇浪之前的宁静。
    突然,方铁生挺直了身子,象是他突然听到、看到了什么异象一样,君化
立时向他看去,看到黑暗之中,方铁生目光炯炯,虬髯扩张,模样威武之极,这
是一副任何女性看了都会心怦怦乱跳的威武形象,有浓厚女性倾向的的君化
自然也看得心中很有异样的感觉。
    他看到方铁生的注视著山洞的洞口,这时,暮色渐浓,看出去,洞口外,一
片朦胧,君化低声问:“感到了什么?”
    方铁生作了一个手势,仍然注视著外面,可是他却现出了极兴奋的神情,
面向在不由自主抽动著,胸脯起伏,在急速喘气。君化忙把手按向他的胸口,
发现他的心跳得十分剧烈。
    方铁生吸了一口气,按住了君化的手,有点像自言自语:“真怪,我一生之
中,只有三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会……有些事发生了。”
    君化低声问:“哪三次?”
    他在这样问的时候,早知道其中一次的情形怎样,可是他还是喜欢听方
铁生再说一遍。
    方铁生缓缓地道:“第一次,是我在那小火车站的垃圾堆中,陡然转过身
来,看到师长  当时是排长  的时候。”
    君化“嗯”地一声:“第二次是见到了我?”
    方铁生用力点头,象是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可以肯定的了:“你才打
好了妆,一抬起头来,汽灯光芒夺目,照著你上了妆的脸,红是红,白是白,当
年的红拂女,肯定不及你万一,哪一个不看得发呆发痴。”
    君化幽幽地道:“个个发呆发痴,都不像你们两个那样真的发痴。”
    方铁生喟叹:“这叫作是五百年前风流债,嘿,什么戏不好演,偏演这一
出。”
    君化摇头:“不管演什么戏,只要有旦角,还不全是我的分?”
    方铁生忽然笑了起来:“你才从军部来报到时,我就一愣:怎么派了一个
小花旦来当参谋长。官兵上下,也直到你那次领了敢死队,攻下了七号高地
才真正服了你。”
    君化叹了一声:“我总觉得……”他本来想说说自己的心事,但是随即想
到:“以前只听你说有过两次,怎么忽然又多了一次?”
    方铁生沉声道:“就是刚才,我又有了这样的感觉,奇怪,我甚至什么也没
有看到。”
    君化用力推方铁生:“那你不出去看,说不定有更值得你心爱的,就在外
面等你。”
    君化当时,未曾料到方铁生真的会在他的一推之下,立时一跃而起,大踏
步向外走去。当他定过神来时,方铁生已走出了山洞。
    君化心中很不是味道,但继而一想,可能是方铁生的心中真有了这样强
烈的感觉,那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没有停留了多久,就也走出了山洞去,可是暮色四合,方铁生不知道哪
里去了。他等了一会,遇到几个低级军官,他好几次想问“有没有见到副师
长”,但是心中有鬼,那么普通的一句话,竟会说不出口。
    他等了半小时左右,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还是未见方铁生,他在两小时
之后,到处找方铁生,可是一直未能找到。
    方铁生可能是深入每一个班,每一个排之中,和当兵的在打交道,以鼓励
士气,这种事,方铁生在重要的战役之前,经常进行。
    一直到过了午夜,他已急得团团乱转了,通讯班长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副师长在召开军官会议,请参谋长立刻去参加。”
    君化是跑前去的,这次会议,方铁生宣布了“作战计划”改变。
    我有点生气,可以说十分生气:“你难道一点也没有怀疑?你熟知甘铁生
的作风,难道一点没有怀疑?”
    君花长叹一声:“我当时非但怀疑,而且怀疑之极,但是我立即想到,怀疑
这两个铁生之间的交情,简直可耻,我太熟知他们了,知道他们互相之间,有
著过命的交情,我甚至没有问一个字,只是用疑惑的眼光,望了他一下,他也
立时用眼神给了我回答。”
    我忙道:“他怎么说?”
【第九章】
    君花眯著眼,尽量把自己拉进过去的时间和空间之中:“他的眼神告诉我,
他正有极兴奋的心情,事情出乎意料,可是又极度的好。”
    我顿脚:“他已经在向你透露他开始背叛了,不过你却没领会。”
    君花呆了好一会,但又十分坚决地摇头:“不,我在他的眼神中,只感到高
兴,没感到有什么阴谋。”
    我再顿足:“唉!他的阴谋,一开始就那么成功,连你也不起疑,他怎么不
高兴?”
    君花神情惘然:“他没有任何理由要背叛甘铁生,一丝一毫都没有。”
    白素说得十分委婉:“可是事实上,他传达了假的命令,按兵不动,令得甘
铁生和上了山的一半兵力,遭到了极悲惨的命运。”
    君花的叹息声十分哀怨:“没有被敌人消灭的那一半,也同样悲惨……听
到了炮火声,派出去侦察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令人听了手脚冰冷,可是找不
到副师长,等到我决定率部去拚命时,消息传来,说山上山下,已经全是在欢
呼胜利的敌军,我们再攻上去,无异是送死。有一个副团长,当场气得自杀,
我咬牙切齿立誓,说一定要把方铁生揪出来,立完誓之后,满口都是血,鲜血
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君花说到后来,声音发颤,事情隔了将近半个世纪,她仍然那么激动,可
知当时情形的激烈程度。
    我摇了摇头:“在方铁生传达了假命令之后,你难道一直没有见过他?”
    君花皱著眉,皱了很久,才道:“在有人的场合,我和他都不是太敢亲热,
至多只是交换一下眼色,他在传达了……假命令之后,有几个军官围著他在
说话,我离他不是很远,交换了几下眼色,我一直感到他的心中十分兴奋,他
年纪轻,心中高兴,在眼神中根本掩饰不住  我也一直不相信一个正在进
行卑劣阴谋的人,会在眼神中能有那么纯真的高兴神采。”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君花是凭她的感觉和感情在说话,
我和白素,是根据事实,事实是:方铁生的行为,是不折不扣的背叛。
    君花停了片刻,才又道:“他在和别人交谈,可是忽然之间,提高声音说了
一句话,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习惯,他这句话,其实是说给我听的,通常,
我一听就可以明白他想说什么,可是这一次,我却不是很懂,他说的是:`这一
场仗,我们有神助,不必打就早已赢了。'”
    我闷哼一声:“他说的是反话。”
    君花面肉抽动了几下:“他说著,转身就向外走了开去。我们之间,为了
避人耳目,行动十分小心,约定了很多暗号,他若是要我跟出去,会把手放在
背后,竖起一根手指,可是那时,他却双手都握拳,所以我就没有立即跟出去,
他离开之后约半小时,我总觉得有点疑惑,想去找他,却找不到了,等到坏消
息传来,全军上下都在找他,才有几个兵说,他们曾看到副师长,站在半山腰
一个突出的石坪上。”
    君花说到这里,神情变得十分怪异:“那石坪,我和他一起上去过,不是很
容易上得去,上去了,也没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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