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琼低著头起身,捂著肚子朝外走。路过楼舞时,他弯身把他扶了起来,什麽都没说,只是对他微微一笑,轻声离开了。楼舞转身看著那个背影透出不安的人缓缓走远、离开,神色复杂。
回到林苑,沈默地洗干净了身子,抽出羊肠,月琼捂著肚子在洪喜和洪泰担忧的注视下上了前来接他的软轿。
“公子。”洪喜抓住公子的手想说什麽,又忍住了。
月琼反倒安慰地笑笑,自我打趣道:“别担心,最多也不过是多睡几天。等我能下床了,你们要给我准备好火锅。”
“公子。”洪喜放开手,目送公子离开。
“洪喜,公子不会有事的。”洪泰在他身後出声。
洪喜叹息一声:“公子今晚的肚子一直不舒服,我给公子煮燕窝粥去。”
“那我去给公子暖被褥。”
……
捂著热热的,不舒服的肚子下了轿,月琼低著头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内。房门在他身後关上,屋内静悄悄的。深吸几口气,他放下手,低头走向卧房,迈过门槛,走向闭著眼都知如何到达的床边。黯淡的双眸微睁,黑色的大眼左右瞟瞟,居然没人?床边没有鞋!
一点点抬起头,月琼忍住惊喜,当空无一人的大床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很不给面子地重重呼出一口气,真的没人!不放心地四处左右看看,月琼立刻一改刚刚忐忑难安的模样,左手再次轻松地按上肚子。
屋子里的炭火盆烧得旺旺的,很暖和。月琼的肚子不舒服,有点想上茅厕又有点不想,就是热热的,微微作痛。他一边揉肚子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样肚子能舒服点。走著走著,他停了下来,脑袋里一直浮现楼舞跳的那曲“福安舞”。
左手缓缓抬起,左脚向後交叉,旋转、举臂,残废的右手抬起一点点,再旋转,右脚交叉……无人的卧房内,月琼闭起眼睛,嘴里轻哼。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又回到了那个白雪皑皑的夜晚,抛开心底的惆怅与伤感,他为远方最重要的人送上他的祝福,他的思念。
转啊,转啊,像要飘起来一样,忘了残废的右臂,忘了他的身份,忘了他所有的烦恼,月琼忘我地旋转。当他喉中的最後一个曲调结束後,月琼刚好转完最後一圈,两腿交叉趴伏在了地上──整套的“福安舞”,当是如此。
急促地喘息,月琼半天没有起来,这麽多年没有跳,他竟然还能跳下来,右手废了之後他就再不曾舞过了,难道是因为他坚持练剑,所以身体的柔韧性还在?可是……持续这个姿势不动,月琼开始哀怨了,他,好像起不来了,脚软。果然还是有差的。
“王爷回府──”
屋外一声喊,月琼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跳了起来,险些摔倒。匆忙整理好衣服,刚要跑回床边坐下,房门被人推开了。连忙屏息,刚刚运动过的人双颊粉红地看著进来的面色严厉的人,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将军。”
喊得太迟了。
……
踏进屋内,严刹走到月琼面前,山一样高壮的男人令月琼的头越抬越高,神色越来越紧张。当山来到他面前时,个头只到对方胸膛的月琼不安地咽口唾沫:“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若这人执意要他的话,他不敢保证会不会重重地扫这人的兴。
“啊!”惊呼声起,月琼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左手反射性地抱住对方的脖子,他被山打横抱了起来。虽然以前也曾被这座山如此抱起来过,可月琼不喜欢,他的身份是男宠,可对他而言他是不折不扣的男儿郎。
瞅了眼明显不怎麽愿意被自己这样抱的大胆男宠,严刹走到床边坐下。
“进来。”
一人笑吟吟地开门进来了,是“庸医”徐大夫。一看到他,月琼立刻忘了被横抱的羞耻,防备地瞪著这个喜欢助纣为虐的坏大夫。
徐大夫来到床边,坐在矮凳上。严刹抓住月琼的左臂拉过来,徐大夫伸手号脉。月琼看看他,再看看一脸严厉的人,一时有些糊涂。
号了一会脉,徐大夫拿开手,问:“月琼公子,您的肚子是怎样个不舒服法?”
“热热的,有点隐隐作痛,想上茅厕又上不出来。”月琼很诚实,言下之意,今晚他不便侍寝。
徐大夫点点头,沈思,过了会又问:“出恭是否有何异样?”
月琼有点窘迫,支吾了半天,说:“有点稀,起床後出了一次。”
“这几日都是一日一次吗?”
“嗯。”
徐大夫又沈思了半天,又问:“公子的胃口如何?”
“想吃火锅。”
徐大夫愣了下,看了眼王爷呵呵笑起来:“那公子的胃口还算不错。”
月琼点点头,他就是被虐待过的肚子难受。犹豫了半天,他还是说:“嗯,似乎,有点管用。”
徐大夫反应了一会,这才听出月琼是说什麽,还是呵呵笑了几声,对王爷点了点头。“公子的这种情形再过几日就会慢慢减轻,一个月後就不会再有任何不适之症了。”
大眼睛亮了下,月琼摸摸肚子:“那是不是,这一个月,我都不宜,嗯,服侍王爷?”
“呵呵呵,”徐大夫笑了几声,道,“对,这一个月公子都不宜侍寝。”
月琼非常不给面子地呼了口气,在山发怒前立刻保持应有的矜持,可眼里的欢喜却是怎麽也遮不住。
徐大夫起身笑著离开了,月琼突然回过神来,怎麽徐大夫没把他带走?乐极生悲的人垂下眼,左手捂上肚子,等著这座山发话。突然一阵眩晕,他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了,月琼吓得惊叫:“将军!徐大夫说!”话来不及说完。
粗糙的大掌在他的肚子上摸来摸去,刚硬的胡子扎得他脸疼、嘴疼,肚子上的皮没一会就被那只满是茧子的大手摸得发疼。最终,左手忍不住按上这人的手,再摸他的皮就要掉了。手不摸了,但也没有离开,扎人的胡子从下巴一路扎到锁骨,月琼的心跳得极快,不是因为情动,而是因为害怕。
“你何时才能适应?”不悦的人啃咬月琼白皙的锁骨和右肩。
“将军,天赋,异禀。”一如既往地回答,右胸顿时刺痛。他就不明白了,他说的是实话,这人为何要生气?左手突然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月琼吓得差点叫出来。
“用手。”严刹粗噶地下令。月琼咽咽唾沫,用手?有点恶心。
绿眼深沈,月琼赶忙单手脱掉王爷的裤子,挣扎了半天,他才不愿地摸上这人异於常人的巨大。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严刹翻身把不甘愿的人抱到腰上,让他的左手握住自己的分身。
“将军,”极度排斥用手的月琼好心地说,“大过年的,您要不要,唤别人来?”
绿眸微眯。“你想用嘴?”
月琼立刻闭嘴,杀了他他也绝不会用嘴!专心上下撸萝卜,他心里念著:快点出来快点出来……
藏妖:第十四章
左手无力地搭在严刹的腰上,枕在他坚硬的肩膀上,月琼满腹疑惑。自从这人那回把他压在身下虐待他後,这人就变得好奇怪。今夜怕是他成为这人的男宠後头一回“做”完没有晕死过去。可是这回的代价却是他的左手跟右手一样,抬不起来了。想到刚刚手掌粘嗒嗒的感觉,月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搂在他腰上的手在他身上来回抚摸,月琼很想问他何时能回去。自从进府之後,他就再没跟这人同床共枕过了,他很不适应。
在他腰上的皮快被磨掉时,那只手终於不摸了,而是揽紧了他。月琼不解地抬眼,这人最近真的很奇怪。严刹闭著眼,不知在想什麽或者什麽都没有想。看了他一会,月琼躺好,他从不会去揣测严刹在想什麽。只是此时的氛围让他很是疑惑,这样相拥地躺在一起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可那时,严刹身边只有他一人,如今他是最不得宠的公子,按理说能这样躺在他身边的人不该是他才对。还是自己的床躺著舒服,躺在这里他总怕这人又突然欲火上来,把他做到只剩半条命。这也不是没有过的。
睁眼撑了半天,月琼实在撑不下去了。抬眼,见这人还闭著眼睛,但没睡著,他眨眨已经酸涩的双眼,压著打了两个哈欠。这麽明显的暗示这人该不会听不到吧,他很想睡。不克制地再打两个,这人还是闭著眼,月琼不撑了,合上眼。这人要罚就罚吧,他坚持不住了。粗糙的大手又动了,摸他的屁股,瞌睡上来的人甩了两下没甩开,也就由他去了。
床帐放下,当新年的第一天来临之际,严刹破天荒地搂著月琼安生地睡了一晚,没有折腾他。拂晓时分,熟睡中的月琼被抬回了林苑。当身子挨著自己熟悉的被褥和枕头时,月琼翻了个身,继续睡。浑身皮疼的他在梦里认为自己又被虐待了。
月琼是在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醒来的。伸了个懒腰,他窝在被子里不肯起来。腰部、屁股、背部、腿部的皮都隐隐作痛。这人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了,看来封王之後他也没有丢下那两只巨锤。床帐挂起,是洪喜。
月琼笑道:“洪喜,跟洪泰说,咱们今日吃火锅,把桦灼和安宝都叫来。”
“公子,我们已经熬好骨头汤了。就知道公子起来定会嚷著吃火锅。”
“洪喜,没有你们我今後可怎麽活?”月琼坐了起来,洪喜立刻帮他穿衣裳。
“公子,我和洪泰要服侍公子一辈子的,公子怎麽会没有我们呢。”洪喜利索地给公子穿好衣裳,服侍公子下床。月琼穿好裤子後,突然单手抱住洪喜:“这麽多年,辛苦你和洪泰了。跟著我这麽个不得宠的公子,也让你们受委屈了。”
“公子,您说什麽呀。”洪喜的眼圈顿时泛红,他双手抱住公子道,“公子,您就是我和洪泰的家人,哪里有什麽辛苦委屈一说。公子您才是最委屈的人。”
放开洪喜,月琼笑道:“我是挺委屈的。你们两人的月银都比我多。呐,今年的压岁钱我就少给点吧。”说完,他从枕头底下掏出两个红包。“去把洪泰叫进来。”
“公子。”擦擦眼睛,洪喜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一会洪泰进来了,月琼坐在床上笑看两人。两人跪下:“洪喜(洪泰)给公子拜年,愿公子事事顺心、身体康健。”
“还有呢。”
“愿……”两人为难地张嘴,“愿王爷一年都不生气,一年都想不到公子。”这是他们的公子每年都逼他们请的愿。
满意的月琼把红包递给两人:“又是一年了,愿洪喜和洪泰早日成家,一生安顺。”
“谢公子。”两人接过压岁钱,摸摸,该是有一两银子。
初一一早给完了压岁钱,月琼兴奋地站起来:“走,出去放鞭炮去,驱邪。”洪喜和洪泰笑著跟上,公子要驱的邪除了王爷还能有谁?
小小的林苑内鞭炮响起,昨晚没被折腾的月琼乐呵呵地站在门口看洪喜和洪泰放炮。年节的氛围在鞭炮声中愈发浓重。在这一点上,月琼很感激严刹。每年年节,那人都不曾折腾他,让他能好好过个年,可是一过了十五,那人必定会折腾他一回。希望今年十五过後不要有人或事惹那人生气,希望。
……
五个人围坐在圆桌边吃著热腾腾的火锅,品著去年冬天自己动手酿的桂花酿,月琼可谓是快乐似神仙。他喜欢吃火锅,尤其喜欢吃辣锅,可自从跟了严刹之後,为了不让自己辛苦,他渐渐戒了辣,只能偶尔吃一次辣鸭头解馋。过年了,当然得自在一次,月琼面前的碗里飘著一层厚厚的红油,看得在江陵土生土长的黎桦灼心惊肉跳。
月琼吃得是面红耳赤,大汗淋淋,黎桦灼受月琼的影响能吃一点辣,不过可不敢像他那样。洪喜和洪泰都是北方人,能吃辣,就见月琼主仆三人的碗里红红火火,黎桦灼和安宝的碗里是正正经经的芝麻酱配点香油,旁边再放一个小碟,里面是加了汤的辣椒油。
“月琼,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少吃点辣。”黎桦灼把涮好的鱼肉夹给安宝和左侧的月琼。
“多谢。”月琼辣得直伸舌,却道,“一年就过年能这样放开吃,你就让我吃吧,我肚子没事。”
“公子,桦灼公子说得对。等您肚子好了,咱们再吃。”洪喜拿开公子的红油碗,换了一碗芝麻酱,又沏了杯茶。
月琼不舍地盯著自己的红油碗,道:“谁知道等我肚子好了,还能不能吃辣了。”
“能的。”洪喜把煮好的丸子放入公子的芝麻碗内,“等公子的肚子好了,我去和行公公讨点干货,煮出来的汤更香,让公子您美美地吃一次。”
咬著筷子,月琼犹豫了半天,这才点点头:“好吧,等我肚子好了再吃辣。”希望那人娶了公主後没空找他,那他就可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了。话说,那人何时启程进京迎娶公主?最好他进京之前也没空找他。
黎桦灼把一片涮好的羊肉放入嘴里,边嚼边说:“老天呐,就是有眼。楼舞自认为自己得宠,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瞧,昨晚在王爷面前可是重重地失了面子,惹了王爷不快。月琼,你就是好心,还去扶他。”
月琼捞著锅里的萝卜,心平气和地说:“有谁生来愿意做公子?就算拿了一大笔银子出了府,这辈子也过不回常人的日子了。桦灼,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能为王爷准备一舞,就表明了他对王爷有那份心。至於他说了什麽,就当没听见不就是了?”
黎桦灼盯著专心吃菜的人问:“月琼,那你呢?若将来有一天王爷送你出府,你有何打算?”
月琼的眼睛亮了,急急咽下嘴里的菜:“我的打算可多了。等我有一天出府,洪喜和洪泰一定会跟著我吧。”
“公子,您去哪我们就去哪。”两位侍从立刻道。
“我也安宝也跟著你。”
月琼笑了,带著期望。“你看,我们这麽多人一起走,首先,我不会寂寞。然後咱们去北方,找个民风淳朴的地方,买座大宅子住下。等洪喜、洪泰、你和安宝成了家,也住在宅子里,渐渐的,宅子里会有娃娃,会变得越来越热闹,再往後娃娃们长大了,娶亲生子,咱们的宅子住不下了,再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这算不算开枝散叶了?”
“你不娶亲?”
月琼咬咬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