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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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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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说把话筒掷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所有人吓了一跳。他看着袁蓝,冷冷地问:〃怎么回事?〃脸色极差,一向平和的声音变得尖厉,眼神凌厉。

  钟笔怕事情闹大,那她在大家心中更无立足之地,忙说:〃没事,没事,一时失手而已。〃因为隐忍,声音沙哑,鼻音浓重。她站起来,背过身去,〃我走了,你们继续。〃她整个人快崩溃了,再多待一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得下去。难道她就如此下贱,送上门来给人作践?

  但是袁蓝并不领她的情,仰首说:〃我泼的。〃她敢做就不怕承认。

  张说眸光一寒,逼视她,一步一步走过来,〃为什么?〃

  〃有些人需要教训。〃

  〃没有人需要教训,而你,也不是上帝,拥有裁判众生的权力。〃他拥住快要晕倒的钟笔,环视场内,一字一句地说,〃以前我跟大家一样,觉得她不可饶恕。可是,当事情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其中的错综复杂,并不是简单的对与错便能判决。〃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凄凉。有时候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更加容易解开苦苦纠缠的心结,他也是许多年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有的人天生拥有一切,有的人却需要为了三餐的温饱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钟笔终于失声痛哭,伏在张说胸前抬不起头,全线崩溃,啜泣道:〃不,我错了。我爱慕虚荣,背信弃义,懦弱无能,意志不够坚定。今天这杯酒,我罪有应得。〃她对不起张说,但是没有对不起其他人。

  众人见到此情此景,皆有一丝不忍,就连始作俑者魏建平,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他替朋友打抱不平,可有打错了?

  袁蓝长到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呵斥过,顿时涨红了脸,气愤地说:〃我哪有做错?连她自己都说她罪有应得。〃

  魏建平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不过想给钟笔一个灰头土脸罢了,如今一个弄不好,多年的老同学恐怕要反目成仇。他连忙拉过气犹不平的袁蓝,息事宁人地说:〃你醉了,我陪你出去透透气。〃

  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句话:〃我们不是道德的化身。〃不该轻易判谁的罪。孰对孰错,换个位置,答案截然相反。





第六章   忆往事勇气可嘉

  张说拥着钟笔出来,〃我送你回去。〃声音镇定,肩膀宽厚,怀抱温暖,充满安全感,让人如此的依赖。

  钟笔点头,〃嗯。〃声音仍有一丝哽咽,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五花六道,跟鬼一样。毫无形象地大哭一通,她的心情反倒好转不少。张说送她到洗手间门口,〃去收拾收拾,难看死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全花了,嘴唇发紫,脸上半点儿血色都没有,双目通红,惨不忍睹。她用纸巾擦干头发,卸了妆,用冷水冲了脸,宽慰自己:只要天不塌下来,太阳照样升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总是要在屈辱轻视里才知道深思反省。

  出来时,她已恢复平静,只是眼睛依然红肿。

  她情绪不佳,一路都没有说话,微凉的夜风一点点吹散记忆里混乱不堪的过往。张说推她,〃到了。〃她愣了下才回过神来,忽然拍头,〃哎呀,糟糕!〃

  张说忙问怎么了。她将左学要雪媚娘、榴莲酥的事说了。左学这小子,答应他的事若是忘了,绝不肯罢休,整个儿一太上皇。

  张说想了想,〃你也没吃饱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极好的广式点心。〃就这么让她回去,他不放心。

  张说口中的〃附近〃是北大附近。车子停在路边的店铺前,这是以前钟笔最爱来的一家点心店干果、蜜饯、饼干、糕点……应有尽有。

  多年不曾来过,周围的建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身上披着张说的西装,大眼睛四处张望,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有些茫然失措。头顶闪烁的霓虹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眼睛穿过对面划成几何图案的繁花绿草,落在校门口几个镶金大字上,提醒她这里是北大。旧时场景旧时人,她心中蓦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之情。看着路灯下熟悉的店面招牌,她用力推开玻璃门,欢快地喊:〃老板!〃

  老板身穿白色棉布背心,腆着啤酒肚,摇着一把缺了一角的芭蕉扇,坐在那儿听广播,脚下一双人字拖欲坠不坠。看到有人进店,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买什么自己拿,钱在鞋盒里,自己找。〃

  还是这样的脾气,这样的悠闲自在,十数年不变。钟笔不知为何,像是他乡遇故知一般,抓到一点儿什么熟悉而又永恒的东西,觉得非常高兴。她冲过去,手舞足蹈地叫:〃老板,我要买吃的!〃激动得恨不得把屋顶掀了。

  老板当然不认得她了,晃晃悠悠走过来,也不看人,张口就说:〃同学,买什么?〃

  钟笔要了玫瑰花制的干果、糖腌梅子、豌豆黄以及蓝莓蛋糕,眨着眼睛的样子十分调皮,〃老板,忘了带钱,可不可以赊账?〃

  老板瞄了眼她身上华美的礼服以及颈上的钻石,知道她在开玩笑,痛快地答应:〃行。〃钟笔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张说又要了雪媚娘和榴莲酥,掏出钱包把钱付了。

  俩人沿着南门的林荫道进来。道路两旁是法国梧桐,高大繁茂,密不透光。夜色深沉,偶尔几个晚归的学生步履匆匆,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还未开学,偌大的校园十分安静,周围花木扶疏,虫鸣蝉唱,使人更觉静谧。物是人非,风景依旧,一样的天,一样的脸,一样的你,就在我的面前。

  触景生情,往日的片段在眼前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第一次社团活动她便找不到地方,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理工信息二号楼在哪里。有人拍她的肩膀,〃同学,你是'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的会员吗?〃钟笔回头,眼睛一亮,不理人家的问话,一直盯着旁边的人看。那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个性美少年嘛!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么大的学校都能碰到。

    魏建平和气地问:〃同学,你是新会员吗?我是这个社团的团长,我叫魏建平,建设的建,和平的平。〃

  钟笔撇嘴,名字真老土,手指着张说,〃那他呢?〃

  张说打断她的询问,〃时间快到了,走吧。〃钟笔跟在后面,一心想着该怎么跟他搭讪。

  魏建平和张说也不知道地方,从理教信息楼一路问到东门,最后在一个新建大楼的某个旮旯里找到了。众人都埋怨教室难找,讲座怎么选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张说在最边上坐下,魏建平跟了过去。钟笔一个人都不认识,站在那里不知该往哪儿去,茫然四顾,心里发慌。魏建平见了,连忙招手,〃过来,跟我们一起坐。〃他心思细腻,温柔体贴,很懂得照顾人,跟张说的性格截然相反。

  钟笔大喜,连忙奔过去坐下。讲座开始,众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钟笔随口寒暄了几句,指着张说开始套话,〃魏建平,他叫什么?大几了,学什么的?〃

  魏建平真是好脾气,竹筒倒豆子般通通告诉她:〃哦,他啊,天才哦,光华管理,学金融的。至于叫什么,你自己问他吧。〃

  钟笔心中说他真是知情识趣,连忙越过魏建平,拍着张说的肩膀问:〃同学,我是新加入的会员,我叫钟笔,你叫什么?〃张说见她整个人倒在魏建平身上,姿势亲昵,不喜她这样随便,有点儿不悦,没有回答,拿了本书递给她。

  钟笔碰了个冷钉子,有些讪讪的,接过来一看,是《经济学原理》,内页上写着〃张说〃二字。翻开,满篇全是数字、图表、符号、专业术语,一时头发晕,连忙合上。对方的冷淡这么明显,她不敢再搭讪了,决定旁敲侧击,便问魏建平:〃他大几?〃魏建平笑道:〃研究生都快毕业了。〃钟笔很是吃惊,她以为他还是个小正太呢,没想到已经是老男人了,果然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魏建平又接上一句,〃十九岁。〃和钟笔一样大。

  她更吃惊了,嘴巴许久合不上。魏建平叹气,道:〃所以说,世界上天才还是有的,只是我们太平凡了。〃不可相提并论。北大是全国最好的高等学府之一,藏龙卧虎不在话下,天才少年并不稀罕。

  张说见他们头抵在一块唧唧咕咕说私房话,便有几分不高兴,低声呵斥道:〃你们还听不听讲座?〃俩人以为他听见他们在说他的事,互看一眼,连忙停止背后说人的不良举动。

  张说之所以一直对钟笔的搭讪不冷不热,正是因为钟笔每次都要找魏建平或者其他人做借口,以至于他从不敢有非分之想。而钟笔这边呢,她脸皮虽厚,但主动勾搭男人也够她害臊的,事先当然要准备好各式各样的借口,以便搭讪不成也好有个台阶下。俩人隔了一堵墙互相试探,更加摸不准对方的心思,因此一直处于暧昧不明的状态。

  那个年纪,我们总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渴望爱与被爱,可是又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深秋的某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社团组织活动,要出去旅游。钟笔本来不打算去,后来无意中听说张说也会去,出发前一天慌慌张张跑去魏建平那里报了名,哭诉社团不能扔下她不管。魏建平骂她前几天哪儿去了,人数都定了,这不是为难他嘛!最后无法,只得额外增加一个名额。

  一行人包车前往北京郊区,路上大家打拖拉机(一种扑克牌游戏),她跟魏建平输了,罚对唱情歌。俩人唱《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众人起哄,连声叫好,大有将俩人凑成一对的意思,那会儿小薇还没成为魏建平的女朋友。张说把帽子拉下,遮住眼睛,靠在那里睡觉,对眼前热闹的场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钟笔见他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样子,便有些意兴阑珊。不就一天才美少年吗,装什么深沉冷酷!

    有一项水上竹筏运动,俩人一组。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钟笔用了点儿小心计,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和张说分到一组。张说撑着竹篙轻轻一点,竹筏晃晃悠悠飘了出去。钟笔站在上面兴奋地活蹦乱跳。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空气清新,她不由得精神大振,深深吸了口气,张开手臂念了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张说见她高兴得有些过头了,不知为何,竟然心有不平,凭什么他就得当苦力?偏要坏她兴致,便问:〃会游泳吗?〃钟笔吐了吐舌头,摇头。他点头,事不关己似的说:〃我也不会。〃而后加了一句,〃我也不会撑船。〃

  钟笔一愣,忙问:〃那掉水里怎么办?〃水看起来挺深的。张说瞟了她一眼,〃看着办。〃钟笔满头黑线,不由得有些担忧。

  哪知一语成谶。

  她见对面是连绵起伏的陡峭山峰,硬生生从中劈开一般,壁立千仞,甚是惊险,不由得心神激荡、逸兴遄飞,风花雪月的毛病又犯了,开口便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张说一听她背书心里就发毛。偏偏她还歪着头问:〃你听过这句话吗?〃他不答,没听过也不会说出来。

  钟笔以为他不屑和自己说话,一心想讨好他,便说:〃反正没事,我们说笑话打发时间吧。〃

  她最擅长讲冷笑话,率先说:〃从前有一只小羊,有一天它出去玩,结果碰到了大灰狼。大灰狼说,'小羊,我要吃了你!'你猜,结果怎么了?〃张说心想,难道是小羊把大灰狼吃了?但是这个结果太不合情理,于是继续维持缄默。

  钟笔见他并没有配合地问:〃结果怎么了?〃有种一个人唱独角戏的感觉,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结果大灰狼就把小羊吃了。〃

  非常冷的一个冷笑话。张说的天才都用在正途上,说到不务正业,半点儿天分都没有,慢整整一拍才反应过来,想了许久,认真地说:〃这个笑话不好笑。〃不但不好笑,而且极度无聊,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钟笔本来想说〃从前有个太监……〃就这样〃下面没有了〃的冷笑话的,考虑到他的幽默细胞不是那么发达,于是讲了一个稍微正常一点儿的:〃老师让小明用长城造句,小明说,'长城很长。'老师很不满,说,'不行,再造一个。'小明哼了一声,'我又不是秦始皇。'〃

  张说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钟笔心里在擦汗,他总算笑了,虽然有点儿勉强,比起冷美人来,笑美人还是更养眼一些。她拍手道:〃好啦,好啦,轮到你了。〃张说摇头,〃我不会。〃钟笔跺脚,〃不行,不行,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定要说一个,随便什么。〃

  她一激动,竹筏便来回晃动。张说吓坏了,〃你站稳,你站稳。〃想了半天,记起学校里广为流传的一个笑话来

  〃周教授精通佛学,开了一门课叫《中国佛教史》。学生问他考试怎么考,他说'随缘'……〃

  钟笔听到这里就笑起来,哈哈哈,考试随缘,果然是周教授的风格。张说继续说:〃有个学生考试没做准备,于是交白卷……〃

  钟笔听到这里,〃咦〃了一声,〃交白卷?〃北大许多人将84分都视为耻辱,交白卷可以上未名BBS头条新闻了。他点头,〃这位交白卷的同学随了周教授的缘,给了他一个很高的分数。后来另外一个同学有样学样,也交白卷,结果考试不及格。〃

  这其实算不上笑话,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但是钟笔觉得前后很有戏剧性,拍手笑得前仰后合。结果乐极生悲,动作太大,来回颠簸得厉害,竹筏剧烈晃动,一个不稳,扑通一声,她掉进了水里。掉下去之前,她心慌意乱地伸手去抓张说,张说一个踉跄,结果俩人一起洗了〃鸳鸯浴〃。

    幸好靠近岸边,水不深,仅到张说的嘴巴,但是刚好没了钟笔的头。张说便撑着她腋下,尽力托住她。俩人湿淋淋站在水里,硬着头皮接受周围或诧异或好笑的目光。钟笔冻得浑身发抖,嘴唇乌青,恨不得化作落水鬼,省得光天化日之下出来丢人现眼,哪里还有半点儿先前预想的旖旎、浪漫的场面?

  他俩浑身是水爬上岸,听见有人高声喊:〃快来看,快来看,有人跳水啦。〃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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