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条路一定也非常难走吧。”
“还没看到,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家的想法应该都和终哥哥一样吧?想也知道,现在日本海沿岸的道路一定塞得不得了,根本没必要特地过去看看。”
终沉默了片刻,随即以一种意有所指的口吻反驳道。
“喂,你不觉得你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续哥了吗?”
“有吗?”
“毫无自觉吗?这可就伤脑筋了。不过呢,如果我的想法和大家一样,那就代表我是个普通人。”
乘坐在有翼大蛇的背上,在空中飞行的二人,真的称得上是普通人吗?余在心里想道,并且谨慎地未说出口。
“那么我们就先回京都吧,我的肚子早就饿扁了。”
看着手表。这只手表具有防水功能,而且似乎还能够防止灰尘入侵,潮湿的表玻璃底下的指针,大约指在下午四点的地方。
“终哥哥,你看!”
余指着天空的一角。意识早已飞向食物和热水澡的终朝着余所指的方向一看,微微地皱起眉头。
空中有人,而且并非搭乘飞机或热气球。两个人影在漩涡雾气当中飘浮过来,向竜堂兄弟靠近。
“他们乘着云!”
“真的耶。不合常理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呢?”
对于不合常理这个形容词,余并无直接的反应。
“是仙人吧。”
“好像是吧。”
确实是堪称仙人的二人组。一个是蓄着胡须相貌庄严的中年魁梧男子,另一个则是拥有性别难辨之柔和相貌的年轻人。
询问仙人的年龄实在毫无意义,因此一般都只会从外表来判断大约的岁数。魁梧的男子先行开口。
“呵呵,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光景呀。龙骑蛇背,龙竟然骑在蛇的背上呢。”
宛如轰然巨响般的大嗓门。不,其实化为日语传进终和余的耳朵里的,并不是声音而是波动,只是二人并未仔细地去留意那样的细节。
终决定暂且佯装无知。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们只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平凡美少年罢了。任谁看了都一清二楚。”
“这话有着层层的矛盾呢。既是平凡的少年又怎么会出现在空中呢?”
一点也没错。竜堂余一面在心里思考,一面对着哥哥悄悄说道。
“那个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呢。他们肯定是居住在仙界之人,干脆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也好。”终点头同意。
“失礼了,我是竜堂终。”
“我是弟弟竜堂余,请多指教。”
“你想要什么样的指教呀?”
在魁梧仙人不怀好意的询问之下,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们被教导着必须如此对长者打招呼。”
“谁教你的?”
“始哥哥……我们的大哥。大哥说,如果连好好地打个招呼都做不到的话,就无可救药了。”
“这是哪门子的教育啊?”
“一种像是混淆着个性与不合常理的愚蠢吧。”
“非常正确的教育。”
中年仙人点头。
“那么我们就报上姓名吧。我是人称八仙的其中之一,曹国舅。这位是同为八仙的蓝采和。”
“幸会了,二位龙王。”
年轻的仙人平和地作揖行礼之后,像是重新来过似地开口说道。
“没错,我们早就知道你们兄弟是天界中的龙王。你们可能不记得了吧,我曾经在昆仑的西王母那儿和你们几人见过面呢。对了,你们怎么会在云里呢?”
终提高嗓门。
“全都怪我那两个哥哥不好!命令可怜的弟弟出来从事危险的侦察工作,自己则留住京都吃好吃的东西、泡热水澡,这哪是人的所作所为啊!”
“是这样吗?”
在蓝采和的反问之下,余摇摇头。
“不是的,当我们讨论到谁该出任务的时候,是终哥哥自己举手的。”
“闭嘴,你别扯我后腿呀。”
在京都接受年长者的看管实在无聊,所以终决定出来透透气。
“那他们为什么要你一起跟着来?”
“我是为了要……”
话一出口,余立刻把“监视你。”这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他毕竟是个顾及哥哥面子的好弟弟。
曹国舅接着说话。
“这么说,你们也不记得我了吧?”
“……?”
“那种小事似乎很容易忘记呢。虽然我们以前确实见过面。”
“真的见过面吗?”
“当然有,大约在一千年前左右吧。”
曹国舅的本名为曹。在中国的宋朝时代,曾经以年轻勇猛的武人面貌与终等人见过面。当时终亦以白龙王敖闰之名相告。
“实在是记不起来了,真是抱歉,因为我才十五岁而已……所以……”
诚实地一再改口,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这都是家庭教育的成果吧。曹国舅在云上轻轻地转过身去。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帮你回忆吧。那个时候,我仍然是个凡胎,还没办法腾云驾雾。时值太宗皇帝御宇,天下统一既成,五十万大军向北方……”
“扯太远了哟,曹国舅。”
蓝采和苦笑地加以制止。
“那就进入正题吧。我等八仙与你们龙王兄弟原本是处于敌对状况……”
“咦?是吗?”
“你不知道吗?”
“知道的话就可以先发制人了。”
余以温和的表情说出激烈的言词。蓝采和忍住笑意,曹国舅的表情则越发难看。
“你们几个没念过《东游记》吗?书中写得一清二楚。”
“《西游记》的话我倒是看过。”
“不求上进的家伙。其实在最初的时候……”
“扯太远了哟,曹国舅。”
“知道啦,你不必一直提醒我。”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余礼貌地插嘴问道。
“你们究竟有何目的?如果是有事要找我们哥哥的话,我们可以带你们到京都去。”
“在那之前,还有其它的事情该办呢。”
曹国舅的威严面孔浮现出一抹笑容,那是一种别有含意的笑容。
“你们两个必须接受测验。”
乍然听见一个最最讨厌的单字,终抬头仰望着阴暗的天空。
“居然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跟我说测验,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说到这里,虽然我们一直没去上学,不过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期末考了吧。”
“你怎么老是想到一些有的没有的呀!”
些微地感到焦躁,终改变话题。
“算了算了。虽说是测验,但也未必是数学吧,测验就测验。不过,我们两个是无所谓啦,请不要把托比马龙也牵扯进来。”
“托比马龙?啊,你是指那条腾蛇吗?”
蓝采和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们当然无意将它牵扯在内。但是,只要你们不离开腾蛇,它就必须和你们一同接受测验。”
“那我们要不要下去?”余问道。
“这也是一个选择呢,黑龙王。不只限于战斗,连同战斗在内的一切危机你们将如何应对,似乎都是曹国舅的测验重点。当然,你们要逃跑的话也行。好了,没时间再思考了哟。”
曹国舅的巨掌开始动作。张开、合起,再次张开之时同时也猛烈地向前击出,白热的光团化为光柱,穿透天空。
“不过是气弹而已,接接看吧,白龙王!”
一道强劲的能源之刃画过腾蛇背部,终高高地跳起来避开攻击。
余也跟着照做。直到跳起来为止都相当顺利,但是在降落的时候,姿势却有点乱掉。鞋子在腾蛇的背上打滑,使得余倒栽葱地向下坠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伸出的手抓住了余的手。
“要人操心的家伙。”
视线一转,曹国舅正打算再次击出气弹。
“等等啊,暂停、暂停,等我把弟弟拉上来再开始嘛。”
“噢,原来白龙王会在战斗之中向敌人祈求宽限呀。”
“可恶!算我没说。”
终将力量凝聚于左腕,一面在腾蛇背上保持平衡,一面轻松地将余的身体拉上来。突然视野中白光一闪,气弹再次来袭。
“托比马龙,快闪躲!”
这下子连腾蛇也无法再继续优雅地乘风飞行。为了闪避飞来的气弹而怱左怱右、怱上怱下地急速移动。
狂风迎面扑来,把终和余的帽子从头上刮掉。由于帽子和衣服原本就是一体的,所以并未飞走,不过在狂风中飞扬跳跃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旗子一样。狂风怒嚎,水气化为子弹对着两名少年胡乱扫射。
终和余只能紧紧地攀附在腾蛇的背上,连半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曹国舅的笑声传来。
“怎样啊,白龙王。呼风唤雨难道不是你们的看家本领吗?”
“去你的,摆什么主考官的架子呀!”
终气愤地嘟哝着。
“托比马龙,急速下降,把我们放到地面上。先把你放开之后,我们再拿出诚意好好地反击。”
腾蛇依指示行动。
几百亿的水滴包围、打击着终、余二人。简直就像是在瀑布的正中央逆流而上一样,全身湿透。水气由衣服向肌肤传导,接着再渗入体内夺取体温。
“我们两个要是在空中溺死的话,肯定会成为超级笑柄!”
“说不定是冻死呢!到时候我一定去站在两个哥哥的枕边!”
为了追赶急速下降的腾蛇,两名仙人彷佛从云中滑落似地向下坠落。
“真是的,果然是不成熟的毛头小子,光有满肚子的胆量而已。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耍嘴皮子呢。”
“这不是很有趣吗?”
“也许他们只是迟钝罢了。”
仙人们的对话并没有传到终、余二人的耳里。不断地在云里朝地面下降,这个目的终于达成。
“终于到地面了。辛苦你了,托比马龙。”
在巨大翅膀的鼓动之下,仅仅只有微量的灰尘扬起。由于含有大量的水气,所以灰的重量不但增加许多,连黏着度也跟着提高。终和余的脚一踏上地面,穿的球鞋便立刻半陷入了地表的灰色泥土当中。
“接下来,该如何反击呢?我非得让那两个仙人老头跪地求饶不可。”
“终哥哥,快看!”
终顺着余的视线转动脖子。
兄弟二人所看到的是身穿胄甲、宛如中世纪欧洲骑士般的人物。而且不仅有一人,至少有十人以上。不论是谁看到那副情景,应该都会感到愕然才对,尤其是竜堂兄弟,他们绝对有惊讶的理由和警惕的必要。
三秒半过后,终吐出气息。
“还好,看来不像是小早川奈津子。如果是那个阿姨的话,应该是单独行动才对。”
“也不是复制人吧。”
“小早川奈津子的复制人?那种东西,就算是神明容许,我也绝不容许!”
终所提到的这个名字,对他们兄弟而言,简直是不祥与困扰的象征。尽管相识,却既非朋友也非恩人。此人称呼竜堂兄弟为“人类大敌”,极欲将他们从地球上剿灭,自诩为“爱的美女战士”。
穿透灰和雨水确认过后,终才安下心来。
“我的妈呀,好像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真是太好了。”
不过实际上却是一点也不好。
驻留在相模原基地的美利坚合众国陆军第二航空机动师团第四野战连队第二七步枪大队第六十中队的士兵们,这一天并不幸福。因为他们必须在不断降下的灰和雨中,背负重装备,朝着距离富士山喷火口三十公里的山中行军。担任指挥官的是中队长卡林顿上尉。
“连军事卫星都无法在富上山的喷烟之下进行扫描。现在只能够依赖地面侦察了。大家明白了吗?”
出发前,卡林顿上尉如此地向部下宣布。内容是套用自上级的话。
“就算在火山活动的地区里,我军也必须保持充份的战斗力,并加以行使。同时为了让个人战斗武器的性能发挥到最大极限,我们也必须找机会来加以验证。我将在队员当中挑选出二十人来担当这个光荣的任务。”
虽然是光荣的任务,但是在士兵之间的评价却相当糟。
“去,结论就是要我们充当武器改良的实验品嘛。”
“别发牢骚了。那种事情我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都干过。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有灰而都是砂。”
士兵们的士气一点也不高昂。若是置身在中东诸国的最前线就另当别论,但目前却是在同盟国的日本,而且是未曾告知自卫队的秘密行动。阴郁的降灰、冰冷的初冬雨雾、泥泞中的硫磺臭味。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也越加凝重。为了通讯及搜敌的目的所以每隔十五分钟检视机器一次,但是却得不出什么结果。
“不行啊。电波根本就不通。”
“原来灰这种东西这么难搞。这样的情形在伊拉克或阿富汗从来都没发生过。”
“别老是把伊拉克和阿富汗搬出来比较了行不行啊!”
“如果要将所有的高精密武器都施以耐灰处理的话,恐怕得额外编列出以百亿美元为单位的预算呢。而我们的报告就是预算的根据,真希望能分到一点回扣呢。”
“你知道吗?我每个月得支付我那个分手的老婆一千块美元,而且还得负担小孩子们的扶养费用。超过以上的金额,我的心脏就负荷不了了呢。”
虽然只是些无聊的对话,但如果连话都不能说的话,这趟任务可能会更加难熬。应该足够了吧,真想快点回基地冲个热水澡,喝罐啤酒。
“感觉还真原始呢。我们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楚。希望别在这种地方遭到游击队或恐怖分子的袭击才好。”
他们前方立着一块像是告示牌的东西。虽然描绘着图画和文字,却因为灰垢蒙蔽而无法辨识。其中一人正要举手擦拭之时,却被另一人加以制止。
“就算没有灰垢,写的也全是我们看不懂的日文,还不是一样?”
“你很啰嗦耶。看图不就明白了吗?不过你肯定是看不懂的啦。”
十兵们开始以带刺的言语相互攻击。虽然还不到精疲力竭的程度,然而在荒废的无彩世界里、大半天都没遇上半个人地行军几个钟头之后,比起不可能存在的敌人,自己人反而更令人郁闷。
名为马阔里的上等兵和名为霍普金的同胞并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