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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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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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犯人之口传遍了工区,大家对此的态度莫衷一是,同情愤慨者有之,惟觉可笑者有之,不以为然者有之。
  朴主任专门为此给大家讲了两句,也是为稳定军心计。
  不过想那薄壮志,一来其情也冤,下队以后肯定递交了申诉材料,心急是必然的;二来,那一大的劳动压力应该也是个强烈的触媒,薄壮志那样基础的,想来也不会混得滋润。种种不堪两相夹击,才激发了他奋勇攀登的壮志。此壮聊可谓悲壮了。
  说到冤枉两字,不少人都愤慨起来,间或有些不屑。
  “进来的没几个不冤,都说自己冤。”棍儿冷言冷语地说。
  周法宏道:“强奸弄你5年你还冤?要让我判,一律枪毙!”
  何永骂道:“别他妈伤众啊,这一桌一半都是花案来的。该杀的就一个门三太,操妈操妹妹,整个一畜生!”
  门三太唏嘘着,很不自在:“都是谣传,谣传。”
  “还有那那关之洲,操自己闺女——不过那干闺女,操了也就操了,媳妇还不是原装的哪,买一个大的搭一个小的嘛,哈哈。”
  关之洲横过脖子来,喊道:“何永你再胡说!”
  “怕了。”何永笑过,接着说:“说冤还是我!我都不上烟囱他上什么烟囱?娘们唧唧的,容不下事儿!要上就真蹦下来啊——也来点儿震撼的。”
  我说:“房檐下载竹子,何永你是损(笋)到家了,就是这次你不被冤枉,将来也不得好死。”
  周法宏道:“我看这回判你强奸都错了,应该弄个奸杀,凿了你算了,为社会板板儿地除一害!”
  何永肃穆地说:“你以为咋得?差点就栽个强奸杀人啊,那女的家里真狠!”
  何永的案子,据他讲,是因为搞对象,那女孩爱他爱得天崩地裂,女方家里眼睛亮,看出他不是好杂碎,坚决不同意,一家子鬼哭狼嚎地阻挠无效,就把自己家孩子锁起来了。女孩正怀着何永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打掉,家里发现了,也不怕丑事外扬,果断地求助于法律,正好那女孩的亲戚还是法院一当差的,三拐两拐就把何永关了,更悲惨的是,那女孩听说了,为抗议父母的封建家长作风,用一根绳系了脖子,弄出一桩争取恋爱自主的香销玉陨的惨剧。
  何永这案子最后判了9年。里面有半年是加的“累犯”。何永28岁,这是第三次进来了。
  何永控诉道:“我在外面小女玩了不下百个,也没一回因为这个进来呀!”
  广澜笑着骂他:“要是那个女孩知道你背后那些烂事儿,做了鬼也得找你算帐来。”
  “你就做噩梦吧。”周法宏幸灾乐祸地诅咒。
  何永道:“不信吧?哥们儿就是玩女人牛逼,只要上了手,没一个跑得掉的,王八咬棍儿似的,死不撒嘴啊,我搞着那个女的时候,外面同时还有仨,现在咋样?别看咱强奸进来的,每回接见,我马子准到!就是牛!”
  广澜证实说:“还真是这样,那女的月月来,跟例假似的。”
  “那也是个贱货,准是坐台的!”周法宏道。
  “操,你管她坐不坐台干嘛,按月给咱上货来不就得了吗?”
  我说那女的她图你什么呢?
  “我活儿好。”何永骄傲地笑着,腆了腆肚子。
  霍来清在那边喊他:“永哥,泡妞的绝招以后教教我呀。”
  何永回头说:“真想学咋的,还不是吹,你永哥在外面也看了不少书,加上实践,总结出那套路都是精华,将来看条件吧,不行就给大伙开个培训班儿。”
  小杰喊:“都干活,别穷逼叨叨啦!”
  何永用嘴小声地操了一圈小杰的亲人,也不再言语了,闷头干活。
  *
  吃过晚饭,过了大概一个钟头左右,林子在库房门口吆喝:“听着啊,叫到名字的站出来,回楼里上课。剩下的活儿带回去,上完课就在号筒里干!赵兵!豁嘴儿!杭……哎龙哥,你这怎么办?”
  “老师,叫老师替我去。”二龙冲这边喊:“麦麦,你替我上课去吧,签我的名字呀!手里的网子放下吧,呆会让老三给他们分啦!”
  我乐着蹦起来排队去了,猴子不忿地在身后嘟囔了一句什么。
  回号筒才发现没拿钥匙,在赵兵那里拿了笔记本,跟大伙去了三楼的“育新学校”,进了小学班。
  两个教育科的进来数了数脑瓜,马上就发卷子,考试。
  “哎,课没上哪就考试呀!”傻柱子嚷嚷道。
  “别急,一会给你们抄答案。”在入监组时跟我搭过话的那个“眼镜”说。
  “把几监区几分监区都写上,自己名字写上,都带笔了吧?”旁边一个问。
  傻柱子说:“我没笔,也不会写字。”
  “让别人给你写吧,时间富裕。”“眼镜”安排道。另一个犯人开始往黑板上写答案,一边嘱咐:“别抄串行了啊,一错全错。”
  我看一眼卷子,乐了一下,是语文卷,拼音组词造句默写什么的,蜡板刻得很规矩,跟印刷体可以媲美了。
  “眼镜”溜达到我边上笑道:“帮别人考的吧?”
  我笑而不答,反问他:“这组词造句都一个模子,也太假了吧?”
  “眼镜”也是笑而不答,走过去了。
  我把卷头填上“杭天龙”的名字,照着标准答案录了一遍。刚完事,想眯一会儿,傻柱子又来添乱,我没推辞,急急地把他的卷子也写满。
  “毕业了。”我把卷子往他怀里一塞,说。
  一个人笑道:“这毕业也太早点了吧?”
  “嗨,卷子上去就存档了,年底给你分儿,以后这考试一个接一个,思想的技术的,你就慢慢学吧。”负责抄答案那个“教育科”在门口笑道。
  早早就回了号筒,进不了屋,只好随赵兵到他们屋里呆着,赵兵开了电视,捏了一小掐二龙的茶叶给我俩沏上:“别告诉别人啊。”赵兵嬉笑着。
  喝着很纯正的上品毛尖,我环顾四周说:“你们这里清净。”
  赵兵说:“就是晚上睡不好。”
  “怎么?”
  “龙哥他们天天打牌,要不就喝酒,聊天,不定熬到几点。”
  “龙哥也是精神头贼大。”
  “他到工区补觉去呗,我跟蓝伟可就惨了。”赵兵抱怨道。我笑。
  后来聊到王老三,赵兵笑着说:“龙哥说那个老三不是好欢,还要广澜少跟他热乎,广澜说:等他没酒没肉了,我还跟他热乎个屁?”
  我笑起来,心里别扭,没说话。赵兵问:“老三对你还行吗?”
  我说:“还算可以,我跟他一个朋友以前关一堆儿来着,至少在号儿里,福利还是大大地给我吧。”
  “华哥临走时还跟我提过,让我转告你,那个老三不行。”
  “他们俩有矛盾是吧?老三背后也没说过他一句好听的。”
  赵兵笑道:“华哥就是嘴上忙,在龙哥这里没一天不拔扯老三的,老三以前好象确实得罪过他,当众栽过他面子,华哥记在心里了。”
  我说:“上面这些人的事咱弄不清楚,还是消停过自己日子稳当。”
  赵兵笑起来:“听说你现在是耿大队的人了?”
  我说:“什么呀!我能指他做什么,按时发票儿就成。”
  “那还不成,来个局级就减一年!”
  “什么局级?那是瞎给的?半年一个积极分子不给我落下,减个八九个月就知足死啦。”
  “也是,听说着局级一个中队一年顶多就一张,咱这里,林哥是用不上那个了,肯定给龙哥。”赵兵边说边紧喝了几口茶,招呼我一起把剩下的茶根儿泼窗外去了,销赃灭迹。 
 
 
 
  
 第九节 小杰的黔驴之技
 
  小杰初来乍到,就做了生产杂役,表面上给林子腾了轻,林子也做出乐不得的样子,放手让他管。小杰想树立威信的迫切愿望可以理解,但一出手,就碰上何永这样破打烂摔的主儿,心里不爽是自然的。
  小杰想整装再战。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有谱儿。只是小杰会选择谁立威,还是个未知,何永这里,一般是应该放弃了,虽然,即使真动作起来,何永也不敢再象当初那样撒泼,但小杰是不会那样傻的,就算把何永砸倒,大家也明白何永虚的是背后那个林子,而不是他小杰。小杰还没傻透,不会选择这种胜而不彰的方式。
  小杰先走了一条“名正言顺”的路线,奔那几个生产后腿儿下手了,第一个中彩的是柱子。
  柱子真是没办法,烧花线这样简单的活儿也干不好。所谓“烧花线”,就是把花线的毛头儿在蜡烛上面一晃,趁着热乎劲把毛头儿捻成尖状,这么简单,居然还做不好。
  “妈的!这是尖儿吗?整个成铲子啦!”小杰一脚把柱子踢出圈外,柱子皮糙肉厚,也不叫唤,扑打一下土,起来又要坐回去,小杰一脚又把他踢倒:“我问你话敢不出声儿?”说着,上去一通乱踩,仿佛脚底下匍匐的是条蛇。
  打了一通,傻柱子垂头丧气地修起残次品来。过了一会儿,小杰从库房拎了根木棍又回来了,也不搭话,从背后就打,傻柱子惊痛得扑在案子上,把蜡烛扑熄了,烛尖儿正捅在颈窝上,烫得又是一声大叫,叫起旁边一片笑来。
  小杰模仿林子的威猛,让木棍激烈频繁地落在柱子宽阔的脊背上,柱子先趴在案子上强忍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跳向一边,叫道:“你没完啦。”我们大笑。小杰看到自己的权威又受到挑战,不觉大怒,轮起棍子便砸,柱子大叫着跑向库房,一路喊着:“林哥,林哥——新来的打人啦!”
  林子狮吼着从里面跨出来:“傻柱子你爹死啦!?”
  柱子一指提哨棒追来的小杰:“他打我!”
  小杰追到近前,看林子出来,一时也不动弹了,林子拍了一下柱子脑壳,笑道:“又犯嘛错误啦?”
  小杰大声说:“花线都烫坏啦!”
  林子小打小闹地给了柱子一拳:“破坏生产?”
  “我哪敢呀林哥?我不正改呢嘛。”
  “滚!快改去!以后再惹杰哥生气我把你打成烂蒜!”林子踹一脚,柱子欢腾着跑回来,小杰回头看一眼柱子仿佛凯旋的背影,把棍子往墙角一扔喊:“谁不好好干我砸死他!”
  林子冲我们叫道:“都是他妈贱骨头!”说完打个呵欠,回去了。小杰孤零零站一会儿,自觉无趣,强抖一下精神,下线儿巡查来了。
  何永一边穿网,一边摇头晃脑阴阳怪气地唱起来:“我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咋也飞不高,咋就飞不高呀……”
  傻柱子呵呵笑道:“你那是鸡巴蛋子太沉,坠的。”
  没想到这样话从柱子嘴里冒出来,大家哄笑一下,纷纷拿何永找乐儿,何永不急,只笑骂大家都是傻逼。
  小杰有些气急败坏地大吼着,吆喝大家肃静。
  “都是他给缀的。”何永指着网子,拿眼一瞟小杰,戏谑道。
  门三太自作聪明,嘻嘻笑起来,显示他已经明白何永所指。小杰一肚子窝囊气正没处撒,看见门三太这个委琐的老头儿如此不识相,马上骂着冲上去,平着鞋底子一脚蹬在侧脸儿上,门三太“哎呦”一声倒在柱子怀里,柱子毫不客气地把他推过,正迎上小杰的第二脚!
  然后是第三脚,门三太服服帖贴倒下,仰起身,向小杰很江湖地连连拱手,陪个百分百的笑脸,奴才相给足了。
  “给你个罐儿就哭爹是吧?别他妈以为我是傻子!谁指着鼻子说我一句走板的话试试?”小杰脸向门三太,话锋射到何永头上。
  何永指着周法宏鼻子笑道:“看什么看,快干!你这黑嘴斜眼儿的,鼻子长得倒端正!”
  周法宏啐他一口,埋头干活了。
  门三太爬起来,佝偻着腰说:“杰哥,我去干活了?”
  小杰好不容易逮住一顺手的,轻易怎肯放,当即扇了个嘴巴过去:“不干活你还想当杂役咋的?”
  门三太哈腰陪着笑,赶紧坐下去,抄起花线就烤,小杰一脚弹在他枯槁的手上,花线立刻大撒把,落了下去。小杰呵斥道:“让你坐下了吗?”
  门三太惊起,向小杰“哎哎”地打哈哈。小杰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大嘴巴,打的门三太这个老头蹲在地上,居然抽泣起来。
  小杰一拎耳朵把门三太提起来,三太红着眼,咧嘴道:“杰哥我错啦。”
  “错哪啦?”
  “……您说错哪就错哪了。”
  在几声看客的嬉笑声里,小杰怒气冲冲一脚把门三太踹得撞到墙上。门三太背扶着墙,眼神恍惚地看小杰。
  小杰指着门三太:“谁不老实,这就是榜样!……老逼,干活去!”
  门三太一低头,猫腰扎花线堆里疯干起来。
  小杰一走,何永奚落门三太:“以前还进来过,这个鸟样?”
  门三太唉唉两声,轻语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晚上回了号,门三太的叫声又在楼道里广播起来。门三太的活儿没干完,拿到号筒里继续呢。
  当时,老三正在屋里给邵林上课,指引道路说:“你也没门子没钱,就一条道儿,干!你三哥是个例子,就是靠实干混起来的。别听他们瞎说,就多干,落他们越多越好,谁找你别扭我顶着!只要跟三哥一心一意混,没你的亏吃,你出了成绩,我也好在主任面前给你吹风,5年啊,怎么也得减点儿!”
  老三正煽乎得厉害,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赶紧叫邵林去看看情况,邵林扒了下头说:“小杰又跟门三太折腾上了。”
  老三“操”了一声,趿拉着鞋到门口喊:“杰子,过我屋里喝茶来。门,你也进来!操你老妹子的,又惹杰哥生气是吗?”
  小杰在先进来,老三让邵林倒茶。
  “老逼磨洋工。”小杰说,一边落座。
  门三太灰溜溜进来了,站在门口。
  “不想好好过了是吧?”老三横眉立目。
  “没有三哥,我铆劲儿干哪。”门三太献媚地笑着。
  “以后怎么干?跟杰哥立个保证。”老三和蔼了一些。
  门三太看见生路,立刻有了精神,冲小杰说:“杰哥你看好儿得了,咱不看广告看疗效,我以后再把儿闲,你咋整我都行。”
  老三笑道:“滚出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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