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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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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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下来,果然风平浪静,没有人问起猪的事儿,只有二龙他们时不时还在津津乐道于小乳猪的味道,说吃过香菜的猪,味道尤其特别。
  这天下午,老三突然冲工区外面喊了一声:“大中,牛奔啊!”
  外面一通摩托引擎的叫嚣声,随即听见一大杂役大中叫道:“拂晓以前,到达摩天岭,一定要赶在共军前面!”然后摩托车在七大空阔的工区大院里呜呜地跑开啦。
  何永站起来,望着窗外叫道:“中哥,车技不错啊!”
  我抬头望着他恢复得很快的脸笑道:“干嘛,大中骑摩托哪!”
  然后听见一大的杨大队咆哮着:“大中,你他妈要疯啊!给我骑回来!”
  “哎,来啦杨大!我这不给您试试车嘛!”
  随着引擎一声亢奋的巨吼,大中骑着摩托从工区门口掠过,很快听到一声急刹,然后是杨大队昏天黑地的大骂:“让你修个摩托,你跟我骑跑啦!你胆子邪啦,让防暴队看见,能打你一武装越狱!操,中午喝酒了是吧?!”
  “哪呀?那是汽油味。”
  “别你妈扯淡,我鼻子还没报废哪!又想回独居了是吧?给我滚回工区眯起来!”杨大队怒吼着。
  疤瘌五一晃脑袋:“真他妈不是吹呀,要搁我身上,独居、电棒都上来啦。”
  周法宏笑道:“你知道就好。”
  小杰跟李双喜说:“别看今天闹得欢,明日让你拉清丹,看吧——不定哪天撞大猫的枪口上。”
  李双喜只是笑。胖子在不远处听见了,立刻说:“别人倒霉有你什么好?”小杰回头看他一眼:“最好谁也别倒霉,我就是顺嘴一说,人不能太狂啊。”
  “我看就你狂,狂得你都不知道王字放哪边了。”
  “嘿,瞧你胖子,说说闲话咋又扯我身上来了?”
  “没别的意思,就看你不顺眼。”
  “得,胖子,咱俩甭过话,一说就打架。”
  “打架有你便宜占?”
  “我认松,我认松还不行么弟弟?”小杰的谦卑里充满了调侃的不屑。
  胖子说:“瞧你那个怪逼操行,还是个男人嘛!”
  小杰一摆手:“弟弟,咱打住,我这还工作哪,你敢情没事儿穷溜达。”
  “操,你还‘工作’?公母你都分不清?”胖子话一出口,不少人笑起来,何永和霍来清笑得最欢,象合唱团里拔出来的两个高音。
  李双喜笑着劝胖子:“算了弟弟,小杰都不说话了,你就打住吧。”
  小杰说:“老李,帮我看着点线儿上,我去厕所。”
  小杰避难去了。李双喜跟胖子说:“一个怪逼,你搭理他干吗?”李组长自从在瓜分乳猪肉的现场,看到小杰被甩出来挂单,立场也变得明朗化了。不过同着小杰,李双喜也不伤他。
  “我愿意搭理他?我就是找茬哪——到现在我都怀疑是他谍的林哥我们,这屁眼在三中有卖人的历史啊!只要他敢跟我多说一句离谱的,我立马开砸!”
  霍来清振臂道:“对,我跟着!”
  “别把我落下啊!”何永着急地说。
  “砸、砸砸!”流水线上有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跟着起哄。
  午饭后我们到外面抽烟聊天,龚小可突然惊叫:“看,谁把猪毛趟出来啦!”
  葫芦架底下的土被松动了许多,裸露出埋在下面的猪毛和废弃的猪杂碎。我说:“怨你和赵兵啦,施肥埋得太浅,被耗子倒出来的。”看那痕迹,也的确象被什么带爪子的小动物搞的——其实,在墙边的草丛里,就曾经看见过刺猬,幸亏从洞口逃掉了,不然又要被二龙他们变成下酒菜了,不过刺猬好象不会来翻腾这些脏东西的。
  何永说:“我埋得够严实啦,操,还用猜吗,肯定是屁眼干的,想给龙哥他们揭锅!”龚小可笑道:“兔子不吃猪肉啊?”何永笑一场,就喊胖子到现场来。
  胖子勘察了一遍现场,又听何永一分析,觉得简直碰上真理啦,马上怒冲冲要进去砸小杰,被溜达过来的崔明达给拦住,告诉何永先把东西掩盖了,又说这事儿必须先跟龙哥打个招呼。
  下午,何永跟周法宏闹故事,热烈讨论周法宏出狱后的谋生问题,霍来清也在另一个案子上掺乎,最后把周法宏逼急了,承认自己出去以后就指望卖屁股赚钱养家糊口了,而且开价很高,扬言200万一下。
  霍来清说太高了,周法宏宣传说,他出去以后先把屁眼镶上金口,再搞搞内装修。何永说:“那收费标准也高,现在都WTO啦,外国屁眼也涌进了中国市场,竞争多激烈你想过吗?别扛着了老板,拉血大甩卖吧!”周法宏坚决不干,号召大家支持民族工业,并率先打出了“要操就操国产的”这个广告语,大力宣传国产肛门的优点。
  一时在生产线上掀起一股讨论热潮,最后大家一致拥护周法宏,说出去就开始募捐,赞助他给自己的肛门做超豪华装修,再搞一个屁眼托拉斯,网络天下兔子,抵抗外来的臭势力。
  关之洲几次唉声叹气,高则崇也在旁边笑得有些苦闷。门三太喊了一句:“傻柱子也想参加竞标!”大家的话题又哄地转向门三太和傻柱子,周法宏终于从自我作践的苦海里把性命捞了出来,抹了把嘴头子上的唾沫说:“操,不就比着黑嘴吗,谁不服气跳过来。”
  傻柱子在这个问题上很有自尊,当即跟门三太翻脸了,门三太被柱子道了两拳,也不还手,只缩着脖子嬉嬉笑。小杰早已怒火中烧,看门三太又蹦出来了,立刻上去一顿暴踹,门三太杀猪似的叫起来。
  正乱着,二龙出来溜达了一圈,跟老三开了几句玩笑,过到这边来,轻轻踢了门三太一下:“又嘴欠了吧?小杰这是正常管理,打死你也没话。”然后对大伙说:“后天就接见了,这两天都塌实点,该打的架挪到接见以后打去,别弄个恐怖脸儿不让你接见。晚上回去把头都剃干净了!”
  “龙哥,我还仨月就开放啦。”一个老犯儿喊。
  “留着吧。”
  “谢谢龙哥。”
  二龙神经兮兮地突然大声问广澜:“吃猪肉了吗?”
  “什么猪肉?”广澜迷惘地笑着。
  二龙不理他了,转一遭,又溜达回我们边上来,突然问我:“麦麦,吃猪肉了么?”
  我笑道:“没有。”
  二龙笑着问:“看见猪跑了么?”
  “……没看见。”我打了个愣,乐着摇头。
  广澜在几米外“霍霍”笑起来,何永也嘎嘎一笑,二龙狠劲拍了他脑袋一下:“你看见猪跑了?”
  何永连连晃头:“什么猪,什么猪,没看见啊?”
  二龙边走边喊道:“二墙外头丢了一只猪,谁看见啦到库房告诉我一声啊!” 
 
 
 
  
 第三节 兔子尾巴又长了
 
  老三和我一起去接见,面带春风。他说这个月可能是二姐来。
  我们今天去的很早,赶上了头一拨接见,耿大队确实够意思,让我连着接见了两次,如果座位一直有空闲,他可能整个上午都不会往外请我了。
  没料到给我来接见的除了琳婧和女儿,还有两个哥们儿,都是我的高中同学,搭上我,曾经号称“三剑客”。有一个家伙很不风光,抄起话筒就哭起来,弄得我有些尴尬。
  我们聊了些初次来探监的套路话以后,我就告戒那俩哥们儿说:“千万不能把孩子送监狱里来,学不了好。”他们一起笑,说这还用你说?傻逼才把孩子往这里送。
  “算了,跟你们说不清。”
  真的说不清,没进去过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真的了解这种环境是如何迅速并且深刻地改变一个人的,那种不容抵抗和选择的改变,往往具有可怕的力量。经历过牢狱灾劫的人,那些刻骨铭心的体会,往往难以表述——你跟别人讲浅了,他说他懂,全懂;说深了,他不理解,还笑你是傻逼。所以我仅仅告戒一句:“一个人要进监狱的话,最好等成年以后再做计划,那样你出来时可能还能保留一点原来的东西。否则,这个人就真他妈毁了。”
  听到我很麻利地骂着脏字,他们又笑起来,说我变了。我说变了吗?我没觉得啊。
  “可能以前我就该骂街,想骂街,就是面子挡着,把‘文化人’这仨字看得太重了,才压抑了本性。现在好啦,里面随便骂,自由市场似的,到处是臭鱼烂虾和烂菜帮子,往里一站,不怕你脏,太干净了还别扭。”我笑道。
  看他们异样地笑,我顺便提携他们说:“你们也开骂吧,把心里想的骂出来特舒服,真的不骗你们。”
  琳婧说:“你们别逗了,麦麦,你认识一个叫陈国军的吗?”
  我精神一振:“认识,外号陈鬼子,分局时跟我一个号儿,怎么啦?”
  “他上个月去咱家了,送了两箱酒。这次想来一起看你,爸没叫他来。”
  “为什么?”
  “家里不喜欢你跟这些人扯不清。”
  我皱了下眉头,无所谓地说:“这里也不全是流氓啊,好多人不过是走了点弯路,其实……交几个烂人也挺好玩的。”
  琳婧忿忿道:“家里可陪你玩不起——还有个叫任久利的,也出来了。”
  “任久利……任——嗷,老耙子啊,耗子眼儿那个?也去咱们家了?”
  “去的店里,就前两天的事儿。”我一哥们儿插话说:“那天我正在,那老家伙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油,穷吹了一通,说他在监狱里有关系,要是需要的话,能帮你一把……”
  “靠,那丫的一屁俩谎,可别信他的。”我笑道。
  琳婧不屑地笑道:“你以为就你们聪明,我一看他那样的,就一百个不爱搭理,能轻信他的话?”
  我笑着说:“你那不是凭理智,而是靠以貌取人的错误常识判断的。”
  “那个任久利吹了半天牛,临走还捎了本书走,说去学习学习,我也没好意思要钱,看来是肉包子打狗了。”
  我笑着批评她:“意气用事了吧?跟这种人,一点好脸子也不能给,要拉得下茬来。”
  我同学说:“咳,琳婧也是觉得宁伤君子不伤小人嘛。为一本书,得罪一个小人太不值得。”
  我一板脸:“就他那样的?敢在我书店门口多放个屁,我捎个话出去,立刻碎掉!”
  “歇回儿吧你麦麦,你怎么跟流氓似的了。”琳婧嗔怪地阻止我。
  我说:“我就是逗你们玩呢,还真砸呀,回头又折进来几个。不过对那些小地痞,还就是不能客气,你客气了,他以为你好欺负,更得寸进尺了,就得一点儿机会不给他们留,现场打压——对不对老同学?”
  两个老同学相视而笑。俩家伙现在都是生意人,专门挖社会主义墙角、回头又拿砖头去盖希望小学的那种,我的建议他们应该赞同。不过他们笑,肯定是因为觉得这种话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
  我告诉琳婧,我已经给女儿凑齐了一整套小恐龙,还有对应的卡通说明书,特牛,等老耿给安排一次面对面的时候,我把它们传出去。
  跟女儿交流了一会儿,耿大队过来告诉我,下一批接见的人多,得腾地方了,我一边感谢他,一边跟外面的人告别,开始哭的那位眼睛又红起来,我笑着安慰他,心里也有些郁闷——哭什么?我又不会被发配到大西北去。
  老三还在下面等我,一脸焦急,看我出来,立刻笑道:“我以为你从楼上跑了哪。”
  “变苍蝇都飞不出去呀!”
  “你猜谁来看我啦?”老三的神秘里充满了兴奋。
  “我孩子跟他妈——我前妻。”
  “呦,是不是旧情难断?”
  老三一别脸儿笑道:“哪啊?还不是冲着孩子——我儿子现在疯长啊,又黑又胖,我说你咋变成熊瞎子啦,你猜他说什么?”
  我望着他,不说话,老三笑道:“这小子告诉我:咱老王家不就这品种嘛!”
  我看着老三哈哈大笑。
  两个人核计了一下,购了物回工区。周法宏、猴子也跟我们一队回来,一路胡侃着。
  猴子心满意足地在流水线里坐下来,何永笑道:“接见了?”
  猴子犹豫着答道:“对。”自从上次谍中谍事件后,两个人几乎不过话了。
  “家里挺好?”何永笑容满面。
  “挺好。”猴子放松下来。
  “父母身体好,没病吧?”
  猴子不太情愿地说:“没病。”
  “孩子学习好么?”
  “还没上学呢,幼儿园大班,特聪明哎!”猴子神色焕发起来。
  何永放心地一笑:“哦,那就好。老婆也挺好,没叫别人操吧?”
  何永问完,立刻大笑着蹦起来跑了,我们都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猴子则气得破口大骂,扬言要操何永祖宗81代。
  广澜笑骂道:“何永他妈你身上消肿了是吧!”
  何永笑道:“这些天憋坏我了,不跟猴子聊天还真腻歪啊。”
  疤瘌五默默地穿着网子,很郁闷的样子。他家里肯定又没来看他,老婆离了,就剩一个老娘,身体好象也半松不垮的,何永曾开他玩笑,说“五哥这次回去一看,家里锁门了,爹死娘嫁人了,老婆跟别人了,孩子卖澳门了”,想来这小子也是可怜又可恨啊。
  我看到高则崇心不在焉地烧着花线,就问:“高Sir家里谁来的?”
  “老婆孩子。”高则崇笑笑。
  我亲眼见他跟着教育科的白主任进了一楼的接见大厅,搞的是面对面。
  周法宏说:“高所的门子又到了,是歌那路神仙啊?”
  我笑道:“全国公安战线都是高Sir的门子。”
  高则崇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似乎高傲,似乎无所谓。
  小杰打接见回来就一直兴奋着,哭爹喊娘地鼓舞大家抓紧赶,不要白天忘乎所以——剩一堆活儿晚上回去熬鹰。
  何永在广澜跟前泡了一会儿,也飞回来了,未落座先给猴子打预防针:“猴子咱刚才那段截过去啦……”
  猴子恶狠狠地说:“以后咱俩谁再跟对方讨厌,他就是八国联军操的!”
  何永笑着应允了这个口头协议,坐下来笑眯眯地开始穿网子。
  周法宏问:“何永,又是大脸猫小姐来的吧?”
  “铁杆。”何永自足地赞叹。
  周法宏忧患地感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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