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刘没多少钱,千凑万凑从亲戚那儿好不容易借了10万块,交了钱,孩子却没回来,于是报了警,局里很重视这个案子,给小方下了死命令,要刑警队一定要找到孩子。一个星期后,6岁的洋洋在市郊一个废旧的大铁罐中给找到了,他的双手被反绑着,脚上的10个指甲盖磨掉7个,右眼珠也掉了出来……
孩子,已经死了。
那几天正是全年最热的时候,平均气温高达38度,一个露天铁罐中,温度人有多高?这个6岁的小男孩临终前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刑警队的人在找到洋洋时,都呆住了。队副,那样一个粗豪的人,那天哭了。上官他们,以及在场的所有人,也全哭了。
洋洋的父母来了,看到儿子的尸体,没哭,因为来不及,晕死过去了。
半个月后,那两个绑匪被抓到,他们居然在大街上拉着板车哼着小调,看上去很悠闲。刑警的人把他们痛打了一顿。
但这有什么用呢?
洋洋的奶奶在孙子出事那天就气绝致死,洋洋的妈妈一夜白头,疯疯癫癫,洋洋的爸爸在回家的路上神思恍惚,被车撞成残废……
一个家,就这样给毁了。
几个月后,大款刘一纸诉状将刑警队告上了法庭,说他们办案不力。
欧阳明接到传票,什么也没说。只让人把传票拿到刑警队。小方不在,队副不在,上官文华默默地看着传票,翻出当初为那个案子写的总结报告,细细查阅,准备上庭。
心情沉重地忙了一个上午,感觉有点饿了,看看表,都一点多了,该吃饭了。但想到单位食堂,马上就泄气了,那个破地方,本来好好的大锅饭,后来不知是谁嚷嚷着要承包出去,结果好了,饭菜的质量没上去,价钱倒是跟市场接轨了,比一般饭店的还贵着一点儿,刑警队的人干得是体力活儿,总想吃点儿带荤腥的,偏偏菜贵的要命,一盘鱼香肉丝8块钱,倒不算贵,可数数一个月才进账多少钱?
也提过不少意见,但都石沉大海,后来才听说包食堂的人是副局的小舅子的小舅子的二姨妈的表弟的不知什么亲戚。大家也就偃旗息鼓了。
上官硬着头皮来到食堂,要了一碗白米要了碗蛋汤。她还没成家,吃住在父母家里,比起其他拖家带口的同事手边宽裕好多,但她也不想要什么菜,那不便宜包食堂的那小子了吗?她愤愤地想。
她形同嚼蜡般吃着那白米,想着他们的方队长──他这些天在忙些什么?
“咦,你在这里?”队副高大的影子遮住上官。
“找我有事?”上官看着对方的脸色。刑警队的人不用多说,一看气色便知下文。
上官匆忙把剩余的饭粒咽下,跟队副出来。
队副却没回办公室,一直把她带到街口的一家小饭馆。
“你请客?”上官有点诧异。队副不是个抠门的人,但家里负担太重,母亲常年卧床,妻子去年又下岗了,女儿正在上初中。
队副一坐下就问,“知道方队去哪儿了?”
上官摇头,队副平常跟方队不是很融洽,因为小方来警局之前,队副已经是队副了,仅仅年间,小方几级跳,队副则还是队副,这就难免有点儿什么。当然,工作上两人还是配合得一直很好。上官如今见队副如此问,心里不由惦量。
“有事?”
队副点燃一支烟,“那个老板死了。”
“哪个老板?”上官情知不好。
“就昨天我抓回来的那个红月亮的老板。”
上官霍地站了起来,陆薇是在那里“失事”的,她当时的身份的坐台小姐,小方肯冒险将女朋友往那儿送,一定有原因,这个原因应该就是被人称为彪哥的那个老板,他跟方队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关系。而他昨天被抓,今天居然死了。这里会有什么玄机?
“怎么死的?”
“昨天预审股的人问了些问题后就关进了号子,第二天早上,发现他睡在地板上,进去一摸鼻子,已经没气了。”
“那你觉得──”
队副没吱声,只是冲上官意味深长地一点头。这一点头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怀疑彪哥的死因。
“而且,这个人……”队副说,“好像跟方队有点儿关系。”
这个上官早就料到了。如今彪哥一死,那有些事方队可就说不清了。
“你怎么看?”
“我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总感觉这汪水很深,你去找一下方队,不论他有什么事,先回队再说。我今天还有事,女儿的班主任叫我去,说有男生给她递纸条儿。你说现在这孩子。”
上官看着队副,别人都说他与方队有点心病,但遭遇这种关口,他还是向着方队。
“我现在就去找他。”
可是去哪儿找呢?
龙琪和江远哲站在窗前。外面,是一片秋色,秋花绚丽,秋叶斑斓,秋高气爽,秋虫长鸣……更远处,秋山澹澹,秋水溶溶……
“干吗这么坚持?”一个问另一个。
“如果你的弟兄被砍了,你会怎么样?”
“报仇?”
“要打不过呢?”
“那也要打。”
“哲少讲义气。”
“不,不光是这个原因。”江远哲想了想,慢慢地说:“在美国波士顿犹太人被屠杀的纪念碑上,刻着一个名叫马丁的德国新教神甫留下的一段话: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不说话;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龙琪看着他,这段话她也听过,可这段话竟然由一个黑帮老大说了出来。
“龙女士你现在站出来为游自力出劲,也是为这个原因吧?”江远哲反过来问。
龙琪笑了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江远哲沉默了一会儿,“我爷爷在我16岁那年特意带我到美国看了这个纪念碑,我一看这段话,就特别喜欢。后来自己出来混,感触就更深──我要不管兄弟,兄弟们迟早会离开我。我还做什么老大?”
原来他是这么理解的。龙琪微微一笑。不过这样理解也没什么不好,正所谓──棍子忘了打狗,就会影响到后来的局面。
“我跟游自力是一起长大的,我们很合得来,相信对方就像相信自己。”
“你见过狼?”江远哲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以前草原上有很多,走着走着迎面就会撞上。其实,狼一般不伤人,如果吃得很饱,你走你的,它走它的,相安无事。”
“这点比人强。”
龙琪点头,“狼很义气,不论条件多恶劣,对自己的同伴不离不弃,尤其是对伴侣,忠贞不渝,如果它的恋人死了,它不吃不喝,生死相随。问世间情为何物,狼比人明白。”
江远哲被触动,情义,人间的情义早就成了作秀的幌子。
“人有时候还真是禽兽不如。”
“别拿人比禽兽了,对于禽兽,这是最大的污辱。”龙琪说,“你没见过春天狼谈恋爱,那是真正的两情相悦,自觉自愿,哪有……”
说到这里,她突然闭嘴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捕狼?”江远哲问。
“它要生存,人也要生存,两者之间必然会产生矛盾,人比狼聪明,所以人是猎人,狼就成了猎物。而且在那种血淋淋的你死我活情况下,脑袋大都一片空白,只有厮杀……”龙琪沉默了一会儿。
“我喜欢听,说下去。”江远哲催促。
“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我跟自力遇上两头狼,可能是饿坏了,它们四只眼睛蓝瓦瓦地盯着我们,就像月圆之夜刀刃上闪出的寒光……我们的马已瘫了,毕竟是食草动物,又是两匹小马。我俩在草地上跟那两头狼对视着,站了很久,露水越来浓,浸透我们的靴子,寒气从脚底直渗入心底,这一仗,在所难免。”
龙琪停了一下,江远哲已经紧张地握住拳头。
“一直到后半夜,公狼向我们一步步走来,自力甩出马鞭,缠住狼的脖子,向后一抛,母狼向我扑来,我悄悄地握着尖刀刀刃向上,身子往旁边一闪,狼的力气太大,刀刃从它肚皮上划过,肠子和血一起流出来……被自力抛在后面的公狼见伴侣有难,冲过来咬住我的肩膀,自力拽它的后腿,拽不动,那狼越咬越狠,自力没办法,咬住它腿上一根动脉,拼命地吸它的血……狼的嘴里是我的血,自力的嘴里,是狼的血……”
赤裸裸的生与死,吸引住了江大少爷。
“我跟自力的交情就是这样的,我不能让他死这么冤枉。”龙琪看着江远哲。
“行,我帮你。”江远哲拿出一把很小巧的枪,给了龙琪,这是江湖上规矩,给了自己的枪,就等于是给了一个至高承诺。
“但我不能保证什么。更不能替乔烟眉为你承诺什么。”这一直是江远哲孜孜以求的。
“不用这么见外,这事以后再说。”江大少这时微笑着说。
“那怎么谢你?”
“不用谢,说正事,要我怎么做?”
“晚上我跟你联系,等我电话。”
事情就这么定了。
江远哲走了后杨小玉从里间出来。
“知道你口才好,想不到居然会这样好,还真把他给说动了。”
龙琪眉摇头,“你以为真的是我的口才管用吗?”
“不是吗?”杨小玉眉头一扬。
龙琪叹了口气,“要想打动一个人,应晓之以利,而不是晓之以理。你想想,如果没有乔烟眉这张牌,这位哲少哪能这么轻易就范?”
杨小玉听得一怔,“啊……是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龙琪薇微一笑,“如果晓之以理有用,每个月底我给你们讲一番仁义道德就行了,还用发薪水吗?”
杨小玉给这话噎了一下,反驳道:“那你跟他费这半天话?真是情义绵绵、委婉动人,连我都被打动了。”
“药片外面裹层糖衣,不光口感好,而且容易下咽。利益之上加点感情,会令人更容易接受。”
杨小玉叹息,“我觉得你都可以去作官了。”
“不行,我这个人一向比较挑剔。”
“现在的官员可不是以前那种土包子,虽然没品行,但生活过得很有品位。”
“我指的就是这点,这些官员除了脸什么都要……”
杨小玉笑了,“听你骂人也是一绝。”
“不过话说回来,也幸亏江远哲是个男人……”龙琪说得似乎有些暖昧。
“男人?”杨小玉眼珠一转,“你是说这位哲少,看上咱们烟眉了?”
龙琪苦笑,“理解完全错误。你要把思维向男女关系以外拓展。”
“我展不了。”
龙琪想了想说:“有那么一天,在伊甸园里,夏娃对上帝说:主,我感到非常孤独。上帝对此表示理解:原来是这事,事实上,我早就有一个构想,我将为你创造一个男人。夏娃问:什么是男人?上帝于是为夏娃详细地形容了一下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夏娃说:听起来不错。上帝这时又说:不过,我要是把他创造出来,你必须在一件事上做出让步。夏娃问:哪件事?上帝说:你得让他相信我是先创造出他,然后才有了你。”
杨小玉笑了,“照这么说,谁是谁的肋骨还不一定呢!”
“但男人坚信女人是他的肋骨。”
“这就是说,男人比较好哄?”
“基本上是。只要一顶高帽,男人马上忘乎所以。比如,你现在跟一个女人说:你是上帝。她一定以为你疯了。但如果你跟一个男人说:你是上帝。他马上就会找到做上帝的感觉。”
杨小玉笑着,脸色突然就变了,她先叹了口气,慢慢地说:“与狗一起躺下的人,起来时满身跳蚤。”
龙琪明白她的意思,江远哲是黑道上,万一以后这事扯出来,很难说得清。
“不要紧的。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你难道不能跟小方队长商量一下?”
龙琪瞪着她。
“对不起,我顺口就说了出来。”
“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已经没了,你扣过了。”
“下个月的也没了。”
“得,你干脆把下下个月的也扣了。我还得说,我认为你得对小方有个交待!”杨小玉索性破罐子破摔。
“交待什么?”龙琪的眼神一下变得很凌厉。
“你真的没话跟他说?”
“没有!”
“我真的怀疑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我喜欢石头,石头可以永恒。”
“如果无情,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天若有情天亦老,你愿意让天塌下来?”
上官文华把她所知道的小方会出现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他。最后她拭着拨通了陆星的电话,“喂,陆局,我是刑警队的上官文华,我们方队长他……”
“他在我身边,你跟他说吧。”陆星的声音在电话中显得很温和。他一向对不如他的人和颜悦色,对比他强的人和风细雨,与平级的人和平共处。不过这些人中均不包括小方。
“天哪,这么巧!”上官尖叫了一声,又无比激动地等了一秒,就听到了小方的声音,“喂,哪位?”
“我是上官哪!”上官一肚皮的话,可是通过陆星的手机说实在有些不方便也有些不礼貌,“你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对了,陆薇我还没找着。”
“陆薇在我这里。”小方说。
天哪,今天怎么这么巧?陆薇也终于找到了?还就在他身边?
“那,你在哪里?”
“出什么事了吗?”小方显然是心不在焉的口气。
“如果你不是警察的话,这事就与你无关。”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上官有点儿生气。
“也许过了今天我就不是了。”小方这么说。──他已经豁出去了,他准备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全押给陆薇了。他欠她的。
上官懵了,也更气了,“可你至少今天还是警察!”
她还没说完,那边小方已经挂了电话。桌上的电话却响了,“喂,这里是市刑警队,找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