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牙疼的确减轻了。”
乔烟眉微笑着,“那是心理作用。杨大侠,求你别再问了,不嫌丢人的。你还保镖呢,感觉那么迟钝。”
杨小玉算是服气了,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小子是打哪儿变出来的?行,你厉害,你说吧,你到底想去哪个部门,我们老板可是诚心诚意想留你。”
“刚才我已经想好了,我准备去中餐厅,我是中医嘛,精通药理,可以帮你们做做药膳,这行当现在挺火的。”乔烟眉说。
“终于开窍了,你怎么想通的?”杨小玉哂笑。
“子曰:食色,性也。不管是什么女人,当她们推开龙琪大酒店的门,一下子看见这么多漂亮小男生,我想她们的脚已经挪不动了。”
“你的脚现在是不是已经挪不动了?”
“何止是脚,我的心已经不跳了。”
杨小玉微笑,“你他娘的还说我好色,我看你也差不到哪儿去!”
“世人谁不贪财好色,重要的是看你敢不敢承认。”乔烟眉意味深长地。
杨小玉闻言微笑点头。──敢承认的就算不是君子,也绝不是伪君子,至于不敢承认的,那就不用说了吧。
真小人如火,火性赤烈,人遇之则避,为害不大;伪君子如水,水性温润,人遇之则近,近之则溺,后果堪忧。
这个乔烟眉……还有点儿意思。
我们的方队长这会儿已经上了火车。临上车前,他给侯钧打了个电话,约好在海滩见面。
侯钧个子不高,既黑且瘦,双目炯炯,射出一种逼人的光华。他大约三十六七岁,两鬓间却已生出丝丝白发。
他跟小方握了下手,既是同行,也不用多说,在吸完一支烟后,他开始讲述──
我出生在贵州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爷爷手上有几亩薄田,土改时便被定为地主。后来几乎每次运动都要遭批斗。爷爷熬不过,自杀了。然而在那个特殊年代,连地主这个成份也是世袭的,爷爷走了,还有爹妈,爹妈也快被折磨不行了时,他们让我逃跑。我家总得留下一个活口吧。
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跑了出来,跑了几天几夜后,稀里糊涂地上了一列火车,车上全是穿军装的红卫兵,我跟他们混了些时日,又迷迷糊糊下了车,一路乞讨为生,曾被收容过好几次,甚至还蹲过几天大狱。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处,要往何方。
后来,在某一天,我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马路走,一直走到了海边,又在沙滩上走,一直走,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所房子。这所房子真是漂亮啊,全是用洁白的石头砌成的,墙壁上爬满翠绿的藤蔓与红红的花儿。
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这所房子,我就哭了,饥饿、劳累、无助、茫然、困顿……让我的眼泪就像倾盆大雨。
我哭着哭着,房子里出来一位姑娘,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发辫,白皙的皮肤,还有星星一样美丽的眼睛,衬着碧海蓝天与洁白的沙滩,恍若天使。
她走到我面前,轻轻问:“你是不是迷路了?你找不到妈妈了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很亲切,像我梦里听过几千几万次的一个声音一样。我蹲在她面前嚎啕大哭,结果是,她牵起我的手,收留了我。
那年我13岁,她19岁。
她告诉我,她家的人全被下放了去了西北,因为她有病,所以才被允许留下来,一个月15元钱的生活费。
她孤苦伶仃,我无依无靠,我俩从此相依为命。
白天太阳好的时候,我们会把所有的衣服拿出来洗干净晾起来,让五颜六色的衣服在风中招展。晚上,我们在海滩看星星,看远处的点点渔火,听风从耳边掠过。天冷的时候,我们呆在家中,她教我学英语,给我讲故事。
这种日子过了7年。国家的一切开始恢复正常,她家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我也参了军。服役三年后,我分配在公安局。参加工作的第一天,我就去向她求婚,这是我今生今世要做的头等大事。但她拒绝了,她的家人也反对,因为,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我不管,我不管她有什么病,就算是刀山火海,就算是天高地远,就算是万劫不复,我也要跟她在一起。她是南极,我是指南针,我的心一定得指向她,爱情是我的宗教,我已经是虔诚的信徒了。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结婚了。婚后,我们依然住在海边的石屋中,我们在院子里种了很多美丽的百合花,花开的月夜,跟天堂一样美。
白天我会去上班,下了班,我就陪她去拾贝壳,要不就划船出海,我们都喜欢大海,她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就是《海的女儿》。她说小人鱼为了心爱的人变成了海上的泡沫,但她的灵魂会永生。
我不想要永生,我要的是今生──有她的今生。没有她,我的今生也终将灰飞烟灭。
但,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她终于要离开我了。
就在那天我过完生日后,她说她想去海边走走,我便陪她去,我们沿沙滩漫步,海鸥在我们身边飞翔……
后来,龙琪说她累了,我便抱着她坐在沙滩上,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渐渐地没了声息……
远处,夕阳正浸入大海,海面一片鲜红……
“什么?你是说……龙琪她,她已经死了?”小方目瞪口呆。
第二章
“她就死在我的怀里。”侯钧说,“那一刻,我随着她体温的一点点冷却而心事成灰。我们的生命原本是一体的,她的离去让我的灵魂在悄悄断开,痛是那么惨烈。”
说到最后,侯钧泪如珠串。可见多少年过去,漫漫时空仍难以稀释他心中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爱恋。
用情若斯,可见“情”之一字的真谛,只可惜深情之人总是情深缘浅,如龙琪与侯钧,阴阳相隔,任上天入地,亦是无可奈何。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生离死别。
“龙琪死后,我再也无法面对以往的一切,人去楼空,情何以堪。便申请调到现在的城市。”侯钧叹息道。睹物思人,更痛十倍。
听着这种故事,小方的心中十分地不好受。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一趟到底来的对还是不对。
可他是警察,有些事他必须知道。
他硬着心肠问侯钧:“龙琪真的死了吗?”
侯钧,点头。
小方更不明白了,“龙琪既然死了,那现在龙琪集团公司的总裁又是谁?”
侯钧盯着远处的水鸟,淡淡地问道:“你就是为这个来的吧?”
小方点头。
“现在的龙琪是我妻子龙琪的妹妹龙珏。她比龙琪小7岁。当年她从西北回来,没有工作,她姐姐去世后,她便顶了她姐姐的名字上了班,那时人事档案什么的都挺乱的,也没人过问,就李代桃僵了。她们姐妹又长得很像,只不过,龙琪柔情似水,龙珏清冷如冰。”
原来是这么回事!
侯钧又说:“因为妻妹跟妻弟是一对双胞胎,妻妹大,所以取名珏,意思是两块合起来的美玉。”
龙珏,嗯,挺好听的名字。小方心里一阵翻腾,突然间,他心念一动,想:不知道那个冷冰冰的龙珏柔情似水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心“咕咚”一跳,血涌上来,脸不由红了。侯钧看着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同行有点莫名其妙。只好说:“我们是同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配合,具体原因,我也不想问。不过我想跟你说句题外话,龙家的人都很正直,尤其是我那小姨子龙珏,心地十分单纯。”
她还单纯?她要单纯,国家就不用花巨资搞什么污水净化了。哼!
不过──小方心念一动,她既然比真的龙琪小7岁,那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啊,她那天说她40岁嘛,这样一来,她也就是个33岁。我说那么年轻,活像20岁,而且那么漂亮,简直就是不同凡响,一见就让人发眩,还让人心跳。文室怎么能配得上她,哼!
心思动到这里,小方的脸不由又红了,红得发紫,像个茄子。杨小玉真是个天才。
“喂!”侯钧拍了拍小方的肩膀,这个年轻的同行表情太奇怪了,“你不是感冒了吧?”
他见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紫。
“啊──”小方这才从深思中反应过来,“啊?什么?哦,谢谢!”
傍晚,他又登上返回的列车。一路上,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景物,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惆怅。──他还不知道,此行的结果,恰似一颗种子落进了他的心田,慢慢在生根发芽。
“你是不是还在查文室的案子?”一进局里,小方就被欧阳明请进局长办。欧阳明50岁了,为人很随和,跟年轻的小方倒颇为投缘,两人挺聊得来,据说小方能当上刑警队长他在其中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平时两人也是熟不拘礼。所以小方见局长问及,也不隐瞒,干脆地说:“在查。”
“今天上午的例会上你们不是结案了吗?”欧阳明问。
“那不是上边追着让结案吗?我都不知道咱们现在还是不是法治社会,有些案子常常会因为某些人的一个电话就没下文了。”
“慢慢来,慢慢来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欧阳明笑眯眯慢悠悠地说,这是个老好人,对上打哈哈,对下没架子,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对对对,是是是”,所以不少人认为欧阳局长实在是生不逢时,若早生个几十年,在敌占区当个维持会会长,一边应付日本人,一边敷衍国民党,一边周旋共产党,左右逢源,三方平衡,一把稀泥抹个干净光滑。那才能物尽所用,人尽其材。
小方见他又是老一套,哼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了。一支烟都快吸完了,还不吱声,欧阳明好性子,也不见怪,只敲敲桌子,“发言。”
小方愣了一下,“发什么言?”
“文室的案子。”
“噢,那个案子……”小方刚开了个头,又没下文了,欧阳明看着他,发觉他眼神有点游离,这孩子,中邪了?他心里嘀咕。正想着,小方回过神来,“我觉得,这个案子很不简单,我想再查查。文室去找龙琪,文室死在酒店,文室坐的电梯出事了,看起来好像很简单,但细想想,怎么会那么巧?所以我想查下去。”
欧阳明不说话,一般情况下,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领导在很多情况下是不方便表态的,这就需要下边的人去领会精神,而且不光是领会精神,更要贯彻执行,还要执行好。
小方进一步说:“我会做得比较隐蔽。”
“哈哈,今天天气不错。”欧阳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小方看过去,只见局长朝他扬下巴颏儿,小方顺着那方向,发觉局长办的门拉着一条缝儿,好像有个人影闪了一下,他站起来把门关好。公安局也怕隔墙有耳吗?
“两年前,”欧阳明扔给小方一支烟,“有家叫龙华公司的牵头搞了个‘某某杯新星大奖赛’,参加的全是些年轻漂亮的姑娘,赛后,这批姑娘通过某家劳力输出公司去了新加坡。可是半年后,这些姑娘的家人陆续来报案,说姑娘不见了。我们就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请新加坡警方协助调查,新加坡警方经过多方查证后说,没有那批姑娘的入境记录。不久后泰国警方却与我们联系,说在他们的红灯区发现了那批姑娘中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至今下落不明。也就是说,有人借劳务输出的名义来贩卖人口。而那次‘某某杯新星大赛’的幕后老板据说就是陆星,举行大赛的地方是龙琪大酒店。”
小方沉默。
欧阳明又说:“陆星这两天又在筹备一个什么时装慈善秀,估计他现在正忙着选地方呢。”
“你是说让我查文室的案子,顺便也……”小方看着说话者。
欧阳明点头,“你去最合适了。”
什么最合适?陆星是他未来大舅子,不就此避嫌反而专门派他去?小方看着局长弥勒佛一样的笑脸,灵光一闪──噢,或许正因为他是陆星未来的妹夫,陆文辉的女婿,别人不方便办的案子,他可以办,别人顶不住的压力,他可以试着顶一顶。──原来裙带关系也可以被这样“利用”。
可是万一,我跟陆星是一伙的呢?
“您老人家就不怕吗?”
欧阳明笑眯眯地说,“你可是个好警察。”这话就跟哄3岁小孩似地──给你糖,别哭。
这个贼老头。小方看着局长的笑容,“那我现在去吧。”他请示。他还真是个好警察。
欧阳明点头。“对了,你未来岳父刚来过电话,说陆薇好几天没回家了,问你见了没?”
噢,小方这才想起有日子没见陆薇了。
陆星此时被龙琪的行政秘书拦住了,“对不起,您预约了吗?”
“我?!”陆星惊疑之下,自得地一笑。在这个城市内,他想进谁家的大门,都是长驱直入!他傲慢地掏出一张名片,那名片上有五个字──反贪局陆星。
行政秘书看着这张名片笑了,“反贪局这三个字在当今就像是江湖中的惩恶扬善赏罚令,很让一部分人屁滚尿流。但可惜,您的这个势力范围,只限于官场,我们这是商场。对不起,您还得预约。”
“是吗?这么厉害?你们这里真的就没一点儿事,不怕?”
秘书微笑,“有求则苦,无欲则刚。“
陆星笑了,“刚?什么钢?有道是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不管什么钢与铁,只要进了这个‘炉’,那只能是绕指柔。”
“炉?”秘书微微一笑,学着对方的口气,“什么炉?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尽管是三昧真火,不也炼出了孙猴子的火眼金睛?”
“噢!”陆星闻言一怔,开始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小秘书,“厉害,当今社会,有钱就是厉害。”
秘书摇头,“不是钱厉害。”
“不是钱?那是什么厉害?”
秘书微笑道:“是人厉害,因为钱是人赚的。”
“好,说的好!”陆星点头感叹,早就听说过龙琪的谱儿大得惊人,相当的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知道她为人傲慢,却想不到竟然如此傲慢,更想不到的是她手下一个小秘书也如此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