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一下车,就看到酒店门口乱哄哄的,围了一大帮人,心里不由一惊,出什么事了?本来他想找个地方跟龙琪见面,可实在是想马上见到她。于是就直接来了。一来就遇上这事。
他刚挤进人群看到狼狈不堪的龙琪,扈平从门里出来,显然他已经得到风声了,他从台阶上一跃而下站在龙琪身边,揽住她的腰,“不要怕,有我。”
他又对杨小玉说:“放开这个婆娘,我来问她。”
杨小玉把那个女人推到扈平面前,她犹自骂骂咧咧。
“请问这位大嫂贵姓,你丈夫又是做什么的?到底是商界精英还是政府高官,或者是影视红星,品貌一流?”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妇女恨声恨气地说。
“大嫂你也是个女人,但凡女人找男人,总是得图财图势图色三样中图上一样吧。所以我问你丈夫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们龙女士动凡心的。请你告诉我。”扈平声音不温不火。
“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杨小玉手上一用力,那个女人疼得双眼掉泪。
“她什么也不图,就图个快活。”那女人也豁出去了。
扈平笑了,“如果图个快活,她没理由找你丈夫不找我呀。”
“你?哈,你又是哪棵葱?”那女人疼得龀牙咧嘴还在吵吵。
“我也不是谁,我只是在国外做点小生意,钱也不算太多,只有个十几亿,至于我的样貌,好像还看得过去。”扈平微笑,他特意换了一身白色西服,衬出他颀长的身材与高贵的风度,特别是他笑的时候,一股天然的魅力自然生成,从他清秀的五官中飘逸而出……
有钱再加上帅气,可谓有情有趣有滋有味,自然是女人的梦中情人,有这样一个白马王子站在身侧,还有什么男人能让龙琪看在眼里?
人们的喧哗渐渐平息,都看着扈平,只听扈平笑道:“龙女士连我都看不上眼,你丈夫又是什么来头?比我还好吗?不过看你的样子,丑陋刁蛮,胖得像猪,还有你这身行头,估计也是小野店里买来的廉价货吧?以你这般品质,你丈夫我看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就算他尚有一点可取之处,但与你同用一个男人,真是恶心到家了!”
人们发出一阵哄笑,状况终于得到扭转,扈平用他的魅力证明了事实的真相。
扈平这时脸色突然一变,阴森森地:“说你是谁,否则……”
他平常文温尔雅,此刻偶尔一露狰狞,连旁边的杨小玉都从心底泛上一股冷气。
“否则怎么样?你还杀了老娘不成?”那个女人却恼羞成怒依然有恃无恐。
“他不可以杀你,但我可以拘捕你。”小方走出来将手铐带在那个女人手腕上。他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也看到龙琪的表情和她脸上的指印,心里十分的刺痛,那种痛又变成了一种恨,他恶狠狠地对那个女人说,“你涉嫌诽谤和殴打他人,严重扰乱社会治安,你被捕了,你现在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咱们一会回刑警队再说。”
围观的人们一片哗然,小方看着这群无聊的看客说道:“走开,都走开,不要妨碍公务。”
人群散了,小方提着那个女人正在思索怎么办,乔烟眉凑上来悄悄地说:“不如先把她弄到酒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回去问问指使她的人是谁,咱们心里就有谱了。”
有理!他也觉得这事十分蹊跷。
“那交给你了。”杨小玉将那女人顺手一推还加了一拳一脚。
小方正要制止,却看到龙琪被扈平簇拥着进了大门,他的心顷刻间就像被泡在了醋里。
走过大厅,龙琪甩开扈平急速向前走去,一种愤怒与屈辱交织的心情把她烧得快发疯了,她出道十几年,一直春风得意,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听过这般污言秽语,今天这事简直是佛头喷粪,惨不忍睹。
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可又不得不咽,狗咬人狗占便宜,人咬狗人吃亏。
这世上有不少事,不做一千个不甘心,做了却有一万个划不来。
晓事的人一般会权衡利弊,两害相较取其轻。
龙琪是明白人,所以她恨、她怒、她怨、她屈、她痛、她苦,她……她却无从发泄,拐进长廊时随手抓起一只巨大的花瓶反手甩在墙上,当啷一声瓷屑四溅。
偏偏这条长廊摆着不下数十只花瓶,里边插着各种鲜花,龙琪走一路摔一路,她身后满是瓷器的碎片和五颜六色零落的花瓣,狼籍一片,她的心情,恐怕也跟这些差不多。
扈平一直跟在她背后,稍候杨小玉也赶上来,他们踩着龙琪“制造”的碎片,看着她走到的长廊尽头,尽头处,站着一个人,是小方。他好像在这个地方已经站了一生一世,就为等这一时一刻,他等到了。
长廊上的灯光柔柔淡淡,让他的脸看上去更是英俊不凡,而他的目光是专注的,专注中幻化出深情万千,宛如天堂的辉光……
“对不起,我来迟了。”他轻轻地对她说,声音是那么的柔和安宁,像温煦夜风令人醺醺沉醉。
龙琪的心境一下平和下来,刚才那恨、那怒、那怨、那屈、那痛、那苦,都化为一股凄凉,从眼中涌出来。
“我倒是希望你来的更迟一些,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被人骂。”她慢慢地说着,眼泪已经顺着脸颊如泉水一般流淌。
小方听了她的话,看到她的眼泪,心里一热──她为什么不想让我看到她被人骂?因为她在乎我;她为什么在我面前流泪?还是因为她在乎我!这般一想,他忘情了,不由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为什么不想让我看到,我不是说过嘛,我们会生死与共。那场戏是演完了,可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我愿意为你为分担一切。”
龙琪看着小方,在氤氤氲氲的灯光下,在大起大落的心情中,周围的一切恍然若梦,是不是曾经在某一个梦中,她也是离这个人如此之近?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握住小方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很厚实,温暖到可以体贴你心灵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厚实到可以让你未来的世界延展到无穷……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小方感觉就像心里存着一口经年老酒,此一刻的沉醉足以陶然一生;又像是含着一颗糖丸,这一时的甜蜜可以酝酿一世。斯景斯人斯感真是从古及今从天上到地下从未有过的心甜意洽幸福满足快乐安然盈盈漾漾。──没有办法说出来,只是觉得伊人在前,心已满了,若命运再给一滴,就会溢出来。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啊!
他忘情了,竟然将龙琪轻轻一拉带到他的怀中……
他终于看到自己的心了。
不远处的扈平大吃一惊,龙琪怎么可以这样?不行!尽管与乔烟眉有过一席谈,但某一个概念已经深入人心──游自力是他的好兄弟,龙琪是游自力的女人,如果有一天游自力回来了,龙琪却跟别的男人跑了。他怎么给他一个交待?再说了,爱情嘛,当然应该这个……忠贞不渝,怎么可以朝三暮四,如果说当初她嫁给文室是情非得已,那现在呢?现在她刚死了丈夫,马上再找一个,太过分了吧!?这太不符合龙琪当初留给他的美好印象了。
不行,我要坚决制止,扈平正要冲上去,杨小玉一把拉住他,“别,别去打搅他们。”
“他们不合适!”扈平正颜厉色。
“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杨小玉淡淡地说。
“他们刚认识。”扈平强调。
“爱情本来就是突发的。鞋一上脚就知道大小。你总不至于买了双鞋穿了两年了才感觉不合适吧?”杨小玉辩解。
“这不是买鞋,鞋可以随时换,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那你更应该祝福他们。糨糊,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但我想告诉你,人一生最悲哀的事就是活了一辈子却没找到自己想亲的那张嘴。他们俩找到了,就让他们亲去吧!”
杨小玉送给扈平的外号是“糨糊”。
“那是可以随便亲的吗?”扈平有点急了,“而且问题的关键是还有一张嘴在等着龙琪!”
“那不算。”杨小玉干脆地说,“那会儿他们的嘴都没定型,还闹不清怎么亲呢。”
“她刚死了丈夫……”
“谁死谁活该,怨他命短。依我说死得正好,拨了萝卜种人参,落个好收成。”
“怎么说话呢你?”扈平很不满意。
“那你想听什么?三贞九烈还是从一而终?见你的鬼去吧!”杨小玉针锋相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我不是个大男子主义者。”
“那就请少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扈平的表情很严肃。
“哼!”杨小玉叉起腰,“糨糊,你真是管天管地,兼管人家吃饭放屁,不过人家老婆汉子上床你就少管吧。”
啊!?这回轮到扈平吃惊了,他们难道……上了……
杨小玉笑了,“现在还没有,不过干柴烈火……难道你没被点着过?不过也难怪,糨糊就是稀软的,怎么能着!”
“你给我让开。”扈平听得心烦,推开杨小玉。
杨小玉踉跄一步,踩到了一块很大的瓷片滑了一下,马上引起一连串的反应,地上的瓷片及花瓣波浪一样哗地向着涌去还带出一阵声浪。
龙琪和小方之间的距离只有1厘米了,他们彼此感到了对方传来的热力和这股热力带来的震撼,什么天地万物名利地位,这些都没有了,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了梦一样的眩晕。
然而,梦就是梦,一块瓷片飞溅起来敲在龙琪的背上,接着是稀里哗啦一阵巨响。
龙琪回过头,看见了身后的扈平和杨小玉──然后,梦就醒了!
她推开小方,匆匆忙忙绕出长廊到了院中,院中,正午的阳光灿烂如金,明亮得直射入人的心底。这时,她彻底清醒了。
汪寒洋急急忙忙地迎过来,“老板,出事了。”
茶座内气氛严肃,食物质量检疫站的人穿着鲜明的制服正在忙碌,他们将咖啡西点等逐样装入一个小塑料袋,说要回去检查。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给茶座的经理卫媛训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接到至少20宗投诉,说在你们这里喝完饮料后就拉肚子,上吐下泻,那些人还在医院躺着,所以,在我们没有查明原因之前,这里暂停营业。”
“什么?”卫媛嘴巴张了老大,这是个年近而立的漂亮女人,衣着洋派,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她本来是大学外语系的助教,龙琪花重金把她挖了过来。这人综合素质挺好,不过可惜,既为文人,也就具备了知识分子的通病──清高与软弱。所以这回她算是真正地秀才遇上兵。她期期艾艾地,“这,这会影响我们的生意,不大,妥吧。”
“不妥?我说妥就妥,听我的还是听你的?你们草菅人命,吃坏了20来号人,那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啊!嗯!哈!”
当然不是一般人,能来龙琪大酒店饮上一杯饮料的人非富即贵,这些人如今躺在医院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卫媛不敢再说什么了,忍了忍又道:“不如这样吧,我们老总现在不在,咱们是不是等她回来再说?”
“等她?凭什么等她?法大还是她大?知道你们有钱,钱是万能的吗?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你看看,你看看你们这里的摆设,啊,哪里还能体现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整个地方充满了腐败糜烂的资本主义气息。”领导打着官腔。又指示道,“看看,啊,不让你们营业你们还营业,赶快把这些客人遣散了,至于茶钱,也就不用付了,社会主义嘛!”
“啊……这不好吧?” 卫媛看着这个穿制服的人。
“怎么,反啦,你想与国家机器相对抗?”
什么?卫媛闻言立马晕了,想想自己的血肉之躯无论如何也是没法跟机器对抗的。于是手忙脚乱地答应着,赶快遣散客人,一时间,优雅宁静的茶座嘈杂如闹市。食物质量检疫站的人最后还把一张封条贴在门上。
西餐厅此时已经成了战场。
正是营业高峰,西餐厅涌进一帮装束前卫的年青人,男女大约有十几个吆三喝四人欢马叫,侍应生将他们安排坐下,拿过菜单让他们点菜。西餐厅的菜单一般都是中英文一式两封,一个手指上戴四个金戒指的小伙子拿起英文菜单,看了半天后怪叫一声:“这什么玩意儿?这不是为难我嘛,我的英语老师死得早!”
一旁的侍应生建议说:“先生,我们还备有另一封,可以供您参考。”
“放你妈的什么屁,知道我是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还把英语菜单递过来,这不是成心寒碜我嘛。你给道歉。”一个头发像乱草的姑娘边抽烟边嚷道。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许抽烟。”侍应生说。
“我还就抽,怎么啦?”
“对,就抽。”一群人应和着。
“对不起,如果你们非要抽,就请去吸烟室。”侍应生一直保持着微笑,彬彬有礼,话语却软中带硬,“各位既然来了,也一定是觉得我们这里有可取之处,所以请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不要坏了规矩。”
“哈,什么是规矩?顾客的要求就是规矩,我们是上帝,给你们送钱来了。”抽烟的姑娘高声说着。
他们这伙从造成的声浪已经让其他客人侧目,观察了一会儿的领班走过来,“大家是来吃饭的吗?”
一个耳朵上钻孔戴耳环的小伙子站起来说:“废话,不是吃饭来做饭啊。”
“既然来吃饭,就请赶快点菜,并保持肃静,不要影响他人用餐。”
“那我们如果不点菜呢?”耳环小子眼皮一翻。
“那就请出去!”领班依然是和颜悦色,但口气很凌厉。
“你跟谁说话呢?”几个年青人同时逼了过来。
领班冲侍应生使了个眼色,三个保安进来,“谁在这儿闹事呢?”
“哥们儿,欺负到头上来了,动手!”戴四个金戒指的小伙子将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十几个人一涌而上。
别的侍应生见事不好,忙跑到厨房将人都叫了出来,正所谓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