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控制这些泪水,对能量变得逐渐狂乱也置之不理,身边的一切,都因为能量波动带来的空间扭曲,而显得不真实起来。可是我心里却清楚地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绝不是一个会醒来的噩梦。这种认知让我更加痛苦。
陈立明的身体就倒在父母身边,虽然已经失去了生命,我还是不想把那具仍然温暖的躯体称为“尸体”。就在不久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我的亲生弟弟,还在与我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还在赞美着苏妮的手艺……可是现在……他的生命已经打上了冥界的烙印……
我还没有亲口告诉他,我心中并没有责怪他前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服下那瓶该死的抑制剂,我相信在他心中,来看我这个不负责任,消失多年的哥哥,一定比敌人交给他的任务更重要……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看着那双没能完全合上的眼睛里,写满太多的不甘和愧疚,我心中的悔恨化成一股椎心蚀骨的痛楚,疼得我不由得弯腰蹲下身去。
蹲下身之後,我更能看清朋友们的表情。和我父母脸上的一片慈祥比起来,他们的表情有些复杂,有对生的眷恋,有对死的恐惧,有见到久违朋友的喜悦,也有死去前的不甘……我唯一没有在他们脸上找到的,是怨恨,是对我这个把灾难带给他们的朋友的怨恨。即使是因我而死,他们对我仍然没有一丝怨恨……
王超、孙杨、崔相虎、李俊泽,除了在糯糯保护范围内的孙波,这些陪伴我从小长大的兄弟,都因我的错误失去了生命。望着他们比我记忆中更加成熟的面庞,与他们初次相识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可是现在我却永远失去了这些兄弟。
更不可原谅的是,他们是因为我才卷入危机之中,又是因为我的错误判断失去生命。
自责让我咬紧下唇,鲜血从嘴唇的伤口中涌出,然後落得和眼泪同样被蒸发的命运……
我呆滞的目光逐渐移动,最後停留在那具熟悉的娇小身躯上。我的苏妮!我的苏妮!我的心一遍遍呼唤,每呼唤一次,心疼就增加一分。回想起她的身体倒下那一瞬间,她颤抖着用双唇说出的话,我无比希望我所拥有的来自冥界的知识中,没有关於“唇语”这一项。
在那永别的一刻,这个小女人,这个牵系着我爱恋的小女人,她说出的竟然是:“真好……”
我知道苏妮为什麽那麽说,真的,我知道!对苏妮来说,她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成为束缚我的绳索。
在一次亲密的私语中,她是对我这麽说的。当时我只是付之一笑,却没想到她真的用生命证明了她的话。
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总是这样?命运女神不是说,我们这些拥有足以与她们抗衡能力的兵器,已经摆脱了命运的束缚吗?为什麽我还是感到冥冥中,有一道绳索缠绕在我身上,怎麽挣扎都无法挣脱?多少次我的爱人身处险境,我却都是这样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命运把我拨来弄去……
你错了!心里一个声音响起,我知道,那是我的理智在说话。
命运从来没有为你带来什麽灾难,为你带来灾难的,是你那颗太容易满足的心。
你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未来争取过什麽,命运又怎麽会善待你?别忘了,命运女神告诉你的,是如何透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而不是等待……
“够了!”我歇斯底里地狂吼,打断了理智对自己的谴责。眼泪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止住,刚才还在我身边肆虐的狂乱能量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我对这一切却毫无所觉,我的眼前只有一片血红。
我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既然你夺走了属於我的一切,那就让我亲手把一切毁灭吧!
施乐普吓得不轻,在可以轻而易举毁灭一座城市的兵器面前,失去护身王牌意味着什麽,即使他的思绪再混乱也可以本能地想到。
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他翻过身去,手脚并用地想藉着手下战士们的遮掩爬出房去。在人质死去的瞬间,那些兵器们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们就都反应过来,燃烧着怒火杀向周围的弑神者战士。在发泄愤怒的战斗中,没有什麽战斗能力的罪魁祸首反而被忽略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在搜寻这个酿成惨剧的凶手,只是兵器级别的战斗实在太激烈了,何况牵扯进去的人数,又需要以万为单位计算,在这片混乱之中,要找到一个在地上爬行的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在陈立斌和他亲友的尸体旁边,倒是留下一大片空地,那是因为交战双方心中都有一种感觉,就是绝对不能把战斗牵扯到陈立斌的周围,否则将要发生的事,可能是他们无法想像的可怕。
不过施乐普害怕归害怕,毕竟没有变成傻瓜,要他向他刚刚得罪得无比彻底的兵器身边爬去,那不是找死吗?
不知是幸运还是巧合,如此混乱的战斗,居然连施乐普一根头发也没有伤到,不知道与这些弑神者战士指令中拥有“坚决保护行动指挥官”有没有关系。
总之施乐普有惊无险地,爬到了刚才他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房门边,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裤档已多湿透,至於是汗水还是别的什麽分泌物造成了这种效果,比起逃出生天来说都不重要了。
可惜施乐普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就在他思考着,逃出这座地狱股恐怖的公寓後,要躲到哪里避难的时候,一声“够了!”撕裂周围混乱的声音传进他耳中,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冷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整个人顿时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动也不敢动。
有着与施乐普同样感觉的,不止是他一人。正在激战中的兵器和弑神者战士们,无不感到全身被一股阴寒的能量笼罩,强大的威压让实力强如他们,也不得不放弃彼此之间的战斗,全神抵御能量的侵袭。
所有人动弹不得之时,一个本来呆立不动的人却动了起来,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倒在地上血泊中的娇小身影,把她抱了起来。
这个人当然就是我,此时的我已经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眼前血红的世界里也只有苏妮身体的存在。紧紧地把她还有余温的柔软身体抱在怀中,终於感觉到她的存在,我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浑不知这丝惨笑看在其他人眼中是如何可怕。
能量毫无阻碍地从我身体里流入苏妮体内,循环一圈後再流回我体内,把我们之间联系成一个紧密的整体,就像我们的心一样。
完成了这一切,我的目光森冷地转向门边,不用刻意去感觉,我肯定,那个指挥手下杀死我的亲人朋友的凶手,就在那里。
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无需任何多余动作,挡在我们之间的敌人瞬间爆成满天血粉,为我眼中的世界添了一分艳色。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显然吓了这个名叫施乐普的胖子一跳。我清楚地看见,他裤子上湿润的面积又扩大了不少,不过我没有嘲笑他的心情,手随意一挥,他就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一样,被举到空中,接着“飞”到我面前。
顾不上他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身体,我冷声问道:“幕後指挥者是谁?”问题不用说得太明白,能被派来对付我的,应该是个聪明人才对,虽然他办的事情实在看不出来这一点。
施乐普不是不想说,实在是突然发生的一切把他吓个半死,神志恍惚间,我的问题他并没有听清。可惜我并不知道这一点,即使知道,恐怕也没有心情再重复一遍。手指随便在他右腿上捅了一下,他的右脚拇指猛地像刚才那些敌人一样爆成血粉,爆炸之强烈把他脚上的皮鞋都炸出了一个大洞。
施乐普杀猪股惨叫起来,不过在看到我的手指又伸向他的右腿时,总算反应过来,把叫声变成含糊不清地鸣咽。
我仍旧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次施乐普总算听清楚了,连忙张嘴,刚想说话,右脚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先深吸了两口气,才有气无力地回答:“是A国总统布顿……”
我的眉头因为怒气而紧皱了一下,吓得施乐普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断手,吓得他又杀猪股惨叫起来,当然叫声的代价,是左脚的拇指落得同它的兄弟一样下场。
在我的示意下,施乐普总算发现了断手上佩带的携带式通讯器,看来这只可怜的手原来的主人是个负责通讯的战士。
我见施乐普望向我,还是用冷冷的声音命令道:“接通布顿!”
施乐普不敢有丝毫延误,双脚传来的撕心裂肺股的巨痛提醒着他,不按我的话去做会有什麽样的下场。
他颤抖的双手,在通讯器上输入了属於绝对机密的布顿总统的信号代码,很快地,布顿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就从通讯器中传出来。
“任务成功了吗?”也不能怪布顿一开口就这麽问,他给施乐普的命令是,只有当任务成功的时候才与他联系,事实上,如果任务失败的话,施乐普恐怕也没什麽机会与他联系了。
我冷笑一声,通讯器另一端的布顿敏感地捕捉到这声冷笑,心思细密的他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连忙追问道:“怎麽回事?你是谁?”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把带着通讯器的断手凑到嘴边,一字一字地说道:“你想杀死所有的神,成为整个人类的英雄吗?现在我就让你知道,你将是人类永远的罪人!”
不等布顿回答,我切断了通讯,把那只断手远远抛开。不管仍然在半空中吓得浑身发抖的施乐普,我转身面对仍然被我的威压控制得动弹不能的同伴们,虽然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是目光却柔和了许多。
“你们走吧!”随着我的话出口,束缚着他们的威压感消失了,恢复自由的他们想要上前,却被我用目光制止,“谢谢你们支持我、帮助我,可惜我……”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说出口,事实上,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说这些感伤的话,顿了一下,我还是说出了我真正想说的话:“请你们张开自己的领域,保护好身边的人,赶决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只怕我会伤害到你们。”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之际,我已经转回身去,目光深注在怀中沉睡股的佳人身上,柔声道:“苏妮,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要水远在一起了。”
这种温柔到让人心中发毛的声音,听得所有熟悉我的人都呆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娜和黛尔,她俩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抱住我的臂膀。
我的目光向她们投去,黛尔忍着泪水轻声说道:“你不是说过,无论去哪里,我们四人都永远在一起吗?”
听了黛尔的话,也想过来我身边的李孝姬停住了脚步,同时也栏住了其他人的接近,所有人都站在李孝姬身後,所以没人发现一滴清泪沿着她的面颊滑落。
看着苏娜和黛尔深情的眼眸,我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起来,轻声应道:“好,就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来自冥界的王者,操纵着死亡与希望的审判者,我用我的肉体为承载,用我的生命做路引,祈祷你从永迫的沉睡中觉醒……”下意识地搂紧苏妮的身体,苏娜和黛尔也靠得更近,我吟诵着涌上心头的文字,祈祷着哈迪斯的醒来。
我已经决定在那个遥远陌生偏又亲切的世界,永远陪伴着我的爱人,这具身体就交给为了我陷入沉睡的哈迪斯吧,也算是对他的一份补偿。
随着我的祈祷,我的眼睛逐渐合上,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空洞的、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的声音从我口中发出,回荡在每个人耳中:“以冥界之主的名义,我请求规则的修改。我眼前所见之物,皆为我冥界所属,无论大小,皆受最公正之……”
说到这里,声音忽然一顿,接下来的两个字在所有人耳中同时炸雷股响起:“裁决!”
第六乐章 神罚
我很自私,这一点我承认。我在把身体交给哈迪斯之前,发动了神罚的禁招裁决。因为我想给这些比我更加自私的人类惩罚,却又怕一向以“公正”着称的哈迪斯,不允许我使用这样恐怖的招式,所以我抢在对身体失去控制之前,发动了裁决,希望一切已成事实後,哈迪斯能默许我对整个世界的报复。
即便裁决已经发动,我还是清楚地知道,只要哈迪斯想要,他随时都可以中止还未成型的禁招。可是接管我身体的哈迪斯并没有那麽做,他甚至接替了我未完成的工作,并把它完成得更好。
在其他人眼里,在那两个惊雷股的字脱口而出之後,我的身体便失去意识股软倒,偏又在倒下的前一刻失去重力一股向上漂浮而起,同我一起漂起的还有原本静静“睡”在我怀里的苏妮。
当我们漂浮的身体触及裂纹密布的天花板时,没有碰撞,没有碎裂,天花板无声无息地融开了一个足够我们通过的大洞,任我们继续向空中漂去。
山姆望向身边不远处的风一,眼中写满不可置信的惊骇,这对实力强大的他来说也是少见的。犹豫了一下,他才开口,声音中都带有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不会……真的是……裁决吧!”
同样满脸惊骇之色的风一和糯糯,同时给了山姆肯定的答案,糯糯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想我们还是决点离开这里吧,否则……”她没有说完的是,如果继续停留在裁决的核心地带,只怕连拥有绝对防御领域的她,也难逃被裁决的命运。
听了糯糯的话,在场除了敌人外的所有人心中都犹豫起来,智慧女神的忠告想必不会错,可是就这样丢弃自己的朋友,是不是有点无情无义?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我上浮的身体终於停在了空中。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纵着我的身体移动着,双腿蜷在胸前,身体也逐渐团起,最後定格在一个类似胎儿在母体中的姿势上;苏妮的身体也在空中变成了这种姿势,唯一不同的是,她面对的方向恰好与我相反。
空中的我们两个,就保持着这样怪异却和谐的姿势渐渐靠近,直到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距离才真正停了下来。此刻的我们,就像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