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李援的圣旨之后,李贽原本是心中郁闷的,觉得父皇太偏爱太子,谁知进了寒园,江哲却向他贺喜,李贽烦恼地道:“随云,现在摆明了父皇的偏心,你还庆贺什么。”
江哲笑道:“殿下这是当局者迷,如今皇上对太子已经是很失望了,若是皇上秘密的训诫太子一番,说明皇上还是对太子有所期望的,可是据臣所知,皇上并没有什么训斥,俗话说,爱之深,则之切,现在皇上竟然一点也不责备太子,这正是皇上已经不愿浪费什么时间了,依臣之见,如今殿下离储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李贽苦恼地道:“就算是一步之遥,也是咫尺天涯,现在凤仪门主进京,太子势力大增,就是立刻刺杀了我们也是可能的,再说有她督导,太子必然谨言慎行,这次父皇没有废黜太子,那么就是还有余地,若是拖下去,恐怕对我不利,再说,废黜太子需要有罪状,太子若是不犯错,那么就是父皇想要废黜他,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笑道:“如今太子恐怕不是这么想的,这次皇上虽然放了太子,可是不许他在东宫理政,疏远之心已经有了端倪,太子如今恐怕是心中狐疑,很怀疑皇上会对他动手,为了自保,恐怕太子就会越陷越深,现在殿下只要传流言出去,说皇上这次不废太子,不过是因为太子的后台势力罢了,然后我们就以掌握的太子一党的罪状发起进攻,也不攻击太子,只说那些人有负皇上和太子的恩泽,以殿下的声威,必然是手到擒来,我们这样做,表面上不会损及太子自身的安危,因此太子不会想到是我们故意而为,反而会以为我们是奉了皇上的密令,所以殿下最近找个机会和皇上密谈几次,不要让别人知道实情,这样太子更会怀疑皇上已经下决心立殿下为储君,所以才安排殿下剪除太子羽翼,这计策就是打草惊蛇,只要太子心中惊疑,那么就会盲目妄动,自然会出错,到时候就可以水到渠成的废黜太子了。”
李贽听到心服口服,道:“随云可谓是看透人心,不错,谁会想到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剪除太子羽翼,其目的却不是为了打击太子的势力呢。”
我站起身道:“殿下,如今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殿下应该诏子攸先生回长安主持大局,臣虽然有些谋略,可是很多事情只有石大人才能处理的妥当,石大人乃是相辅之才,若是他不回来,就太可惜了。”
李贽动容道:“随云说得不错,如今确实需要子攸回来,现在幽州的局势已经很稳定,子攸也招揽了大批可用之才,他在幽州也没有更大的作用了,还不如回来的好,子攸处事周密谨慎,这个时候本王也确实需要他来主持大局。”说罢,心中暗道,江哲果然是心胸宽阔,子攸回来之后,自己虽然还要倚赖他出谋划策,可是不免会更加信任重用石彧一些,毕竟石彧是自己心目中的丞相,文官之首,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忌惮。
他却不知我本就不在意什么权势富贵,再说我身体不好,很多细节的事情都是管休、董志和苟廉安排的,就是石彧回来,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再说,石彧回来对我还有一个十分重大的好处呢。
商量妥当之后,我送雍王殿下出去,还没有走多远,李贽就看见一个身穿侍卫服色的青年走了过来,他相貌俊美,气质淡漠,李贽一见便觉得这人不凡,可是奇怪的,李贽觉得这人自己似乎曾经见过,可是却想不起来曾经见过这样一个气质独特的青年侍卫。
他脚步一缓,我就察觉到了,却没有作声,雍王殿下曾经见过夏金逸几次,这次正好试一试夏金逸的易容是否成功。说到易容,我也曾经被野史中的传说骗了,说是有人可以改变容貌,让熟人也认不出来,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是相貌的改变有很多局限,天生人的相貌,不论丑俊,总是能够给人一些和谐的感觉,若是妄自改变,反而容易让人觉得有些突兀,而且想要易容,本身的特征也很重要,若是你的相貌身材有些特别之处,就是易容也难以掩人耳目,就是相貌改变的成功了,还有行动举止和言谈上面的改变,很多人只要看了背影,听了声音,就可以认出自己的亲人朋友,所以要想让熟人都难以认出,真的是难度很大。
不过这一次,我却是很相信自己的手段,虽然我对易容只知道一些前人的心得,并没有亲自着手试过,可是夏金逸对易容倒是有些手段的,我只要指导他如何做就行了。经过仔细研究之后,我首先让他在相貌上作些小小的改变,不过是改变一下梳理头发的样式,眉梢眼角稍微改动一下,配合他改变的气质,很容易就让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然后我又花了一些时间,教他改变一些动作,说话的时候改变节奏和音调,他学得很快,现在果然表现不错,雍王就没有立刻认出他来,再加上“夏金逸”已经死在皇上迁怒之下,所以只要他深居简出一段时间,自然不会有人认得他了,再说过上一两年,也不会再有人追究这件事情了。
见到雍王神色犹疑,我笑道:“殿下可是见到生人了么,他叫董缺,是臣新收的侍卫,虽然不是军中出身,不过殿下放心,此人忠心无虞。”
雍王恍然道:“原来是你新收的侍卫,怪不得本王虽然觉得面熟,却是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夏金逸,如今的董缺,上前给雍王见礼,礼数一丝不苟,神色却十分漠然,李贽也没有留心,只是笑道:“随云难得收一个属下,想必是个人才,你要好好上进,也不枉江司马的看重。”
董缺恭谨地道:“属下谨尊殿下教诲。”
看着雍王离去,我微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留在雍王府里可以安全无恙,夏,不,董缺,对于那个人你是很了解的,你说他现在最想作些什么?”
董缺神色漠然,但是却十分恭顺地道:“那个人性子是忍耐不住的,十天半月还可以忍住不出去,但是绝对忍不了一个月,他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和有夫之妇私通,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寻求刺激的意愿,其实淳嫔虽然美丽,比起他府中的侍妾也未必超过多少,只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所以他才那般沉迷。”
我仔细想了一想,露出一丝带些诡异的笑容道:“你在王府很久,不知道东宫官员和太子的亲信中谁的妻妾最美丽呢?”
董缺神色一动,想了一想道:“翰林学士劭彦之妻霍氏美丽绝伦,半年前太子曾经在佛寺见过她一面,十分动心,可是没有多久他就遇见了淳嫔,劭彦是近年来投靠太子的新锐,为人颇有才华,太子对他也颇为看重。”
我详细的问道:“霍氏人品如何。”
董缺毫不犹豫地道:“太子曾经派我查过,霍氏出身名门,乃是淑女,夫妻和睦,十分恩爱。”
我轻轻叹息了一下,道:“可惜了,这样我就不便出手了。”
董缺微微蹙眉道:“何必可惜一个女子,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我淡淡一笑道:“我从不轻易强迫一个人,就是要人去死,也要他死得心甘情愿。”
这时,小顺子的身影出现了,他神色古怪地道:“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帮你,方才吏部奉了圣命将原先东宫的官员黜退,而翰林学士劭彦则擢升东宫侍读。”说着递给我一张名单,上面是新任的东宫官员,我果然看到了劭彦的名字,不由笑道:“这也真是巧极了,我让殿下递了一份密折给陛下,说太子失德东宫官员难辞其纠,应该汰换,原是为了在东宫多安排几个自己人,没想到太子后台果然挺硬,还是安排将自己的亲信安插了进去,只是不知道这个劭彦是不是太子自己选的。”
小顺子微微一笑道:“公子真是一语中的,这是太子昨夜给纪贵妃的名单,我让人抄了一份。”我接过那张绵纸,上面有一些人名,拜在第一位的就是劭彦。
我不由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我还没有动手,他就自己忍不住了。”
董缺冷冷道:“现在他未必有这个心思,只是想必看到劭彦便下意识的将他留在身边罢了。”
我看了一眼董缺,笑道:“东宫侍读不是一个普通官职,按照礼法,霍氏已经有了封诰,是要去觐见太子妃的,你说,太子只要无意中见过霍氏几次,他忍得住么?”
董缺默然,半晌才道:“不能。”
~第二十章恶孽重重~
武威二十五年七月,太宗履参贪渎事,因而去职下狱者多人,大半乃王亲信也,又,太宗数次觐见雍帝,皆秘而不宣,王乃生疑,与帝嫌隙更深。
——《雍史·戾王列传》
太子李安愤怒地将桌案上的公文扫到地上,又是雍王搞得鬼,这些日子以来不知道雍王发什么疯,居然连连上书参奏官员的不法情事,原本这不关李安的事情,可是雍王这次却是针对李安一系的官员,不仅准备的罪证十分齐全,而且手段如同雷霆,往往一个官员上午还在办公,下午却被一道表章参奏进了天牢,如今满朝文武凛如寒蝉,都担心被牵连进去,毕竟为官者有几个是清廉守正的,甚至有些官员已经偷偷的去向雍王示好,毕竟雍王针对的主要是太子的亲信属下。
鲁敬忠微微皱眉道:“殿下,雍王攻击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机会,皇上对您生出嫌隙,他若不趁机进取,也就不是雍王了,但是臣担心的是,从前殿下之所以总是能够压制雍王,主要是因为皇上的支持,如今若是皇上起意废黜殿下,那么殿下失去储位就是朝夕之间的事情了。”
“不错,如今皇上很可能已经改变心意了。”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可是李安和鲁敬忠同时皱了皱眉。
房门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两个美若仙子的女子,前面的是李寒幽,后面的却是萧兰。
李安恼怒地道道:“孤的书房倒成了不设防的所在了,侍卫呢?”
李寒幽笑道:“殿下勿忧,只不过他们看见兰师姐,因此不敢阻拦罢了。”
李安更是恼火,心道,从前张锦雄做侍卫总管的时候,何曾让人这样子闯进我的书房,因此说道:“靖江,张总管你也应该把他放出来了,这么长时间将他软禁起来干什么?”
李寒幽心中一跳,道:“殿下,您这次出事,夏金逸难辞其纠,张锦雄乃是夏金逸的师兄,家师担心他也有所牵涉,为了稳妥起见只得暂时将他软禁,过段时间,若是他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自然会放了他的。”
李安更是不悦,虽然出于推卸责任的目的,他也将自己所犯之错退到夏金逸的身上,可是夏金逸毕竟已经死了,他才会这样做,张锦雄却不同,不仅一向克尽职守,而且李安根本就不相信夏金逸有什么恶意,所以对张锦雄也是爱屋及乌。他刚要说话,鲁敬忠却是轻轻的踢了他一脚,李安立刻醒悟到现在不是争执这些事情的时候。只得按耐怒气道:“不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父皇改变了心意呢?”
李寒幽轻轻一叹,坐了下来,道:“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明证,可是已经有了蛛丝马迹,殿下可知道,皇上这次赦免殿下并非因为有人保奏,家师原本打算亲自面见陛下,为殿下求情,可是却还没有来得及,殿下就被赦免了。”
李安心中一喜,心道,这样也好,免得我还要承你们的人情。可是鲁敬忠却是眉头一皱,道:“皇上这样很不寻常,说句不当说的话,殿下这次所犯之罪,实在是重大,皇上就算想原谅殿下,也应该是过一段时间消气之后,而且还得有陛下重视的人保奏才行,那时候皇上赦免殿下才是真心实意,现在我们还没有发动,皇上就赦免殿下,果然是有些问题,这是我疏忽了,还请公主明示。”
李寒幽冷笑道:“我从宫中得到消息,皇上在作出决定之前是和长乐公主一起商议的。”
李安大惊道:“怎么会,长乐从来是不参与政事的。”
李寒幽叹了口气道:“我们也这样想,所以虽然我们很希望能够迫使她成婚,但那不过是为了让她和雍王疏远一些,想不到她竟会在这关键时刻给了我们重重一击,虽然没有得到她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的情报,可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皇上已经有意废黜殿下,只是缺少一些借口,而且殿下为储君多年,身边不免有些羽翼,皇上几次和雍王密谈,我们的人都没有办法接近,恐怕,皇上真的改变了心意了。”
李安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冰寒彻骨。他从未如此惶恐,他可是很清楚自己是凭着什么才能到了今天的地位,没有皇上的庇佑,自己拿什么去和雍王争,从没有如此后悔勾引淳嫔,李安懊恼的想到,自己是发了什么疯才会去激怒父皇。
鲁敬忠看了一眼李寒幽嘴角的冷笑,心道,你们想趁机要挟殿下,可是还得过了我这关才行,便说道:“殿下不用过于忧虑,现在皇上虽然已经动摇了,可是还没有做下最后的决定,所以殿下还是有机会可以挽回的,凤仪门主她老人家可是和雍王不睦的,若是让雍王当了储君,只怕悔不当初的就是另有他人了。”
李安听得有些糊涂,李寒幽却是立刻把握了鲁敬忠的威胁,鲁敬忠分明是说,如果太子失去储位,那么自己凤仪门也是损失惨重,还是不要趁机要挟的好。她心里虽然恼怒,却也知道这是实情,如今凤仪门和太子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因此她淡淡一笑,道:“殿下,唯今之际,只有殿下早日登基。”
李安吓得跳了起来,抬眼看去,只见李寒幽、萧兰和鲁敬忠都是一派淡然的神情,他先是想严词拒绝,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的储位危如累卵,竟然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李寒幽和萧兰交换了一个眼色,站起身道:“殿下虽然是恪守孝道,可是如今皇上圣聪被小人蒙蔽,若是不幸让雍王登基为帝,那么必然穷兵黩武,大雍从此不得安宁,殿下若是能够下了决心,我们必要拥殿下登基,皇上年事已高,不如好好安养,殿下以为如何?”
李安语气软弱地道:“可是如今我们势力太弱,六弟去了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