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的中年人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是你看,咱们现在朝不保夕,他却是富家翁,他这样热心,我总是放心不下。‘
弓老大正要反驳,密室的门开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道:‘刘统领,你的疑心还是真不小,寒某如今富甲一方,若不是念在同是蜀国的臣民,谁还会管你们的闲事,你们可知道,若是给主上知道,寒某就是性命无虞,只怕也要脱一层皮啊。‘
刘统领连忙站起身道:‘是小弟失言,抱歉,不知道寒兄弟的长上是哪一位?‘
寒无计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寒某如今是天机阁总管,我们阁主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金银财宝,所以不管什么地方,不管什么人,只要有钱可赚,就有我们的影子。‘
刘统领眼睛一亮道:‘原来是天机阁,谁不知道天机阁在南楚的潜势力,只怕南楚的大商人十有三四都是天机行会的成员,想不到寒兄在天机阁地位如此尊贵,真是佩服、佩服。‘
寒无计淡淡道:‘也没有什么,说句实话,这天机阁里面迷雾重重,我虽是总管,其实只是一个出面办事的人,真正的大权并不在我手里,不管金钱上面的事情,小弟倒是可以做几分主,其实小弟有心和贵盟做笔生意。‘
刘统领神色一动,道:‘寒兄请讲,只要对我们锦绣盟有好处,小弟回去一定极力促成。‘
寒无计神色有些诡秘,道:‘贵盟想要造反,恐怕急需武器粮饷,若是小弟可以帮忙,你们怎么说?‘
刘统领大惊道:‘什么,你真的可以帮忙,若是如此,我们盟主必然重重相谢,若是我们成就大事,将来必有寒兄的好处。‘
寒无计笑道:‘你也知道,我们天机阁在南楚的势力,最近南楚那些大臣已经立王三子赵陇为国主,明年年初就要即位,现在南楚百废待兴,而雍军肆虐将近半年,又劫掠建业,说句不好听的话,国库都要被搬空了,军械物资更是损失惨重,无力补充,可是南楚毕竟是鱼米之乡,粮食今年产量还是很不错的,现在是南楚缺钱、而大雍虽然战胜,战利品也丰富,可是大雍今年有些干旱,所以缺粮,你们若有胆量,走通了门路,从大雍盗卖军械马匹,然后到南楚换取粮食棉布,卖回大雍,不仅可以满足你们自己的需要,还可以大赚一笔。‘
刘统领皱眉道:‘这恐怕不大容易,现在我们刚刚在大雍受了损失,只怕没有这个能力。‘
寒武纪笑道:‘谁不知道太子的作为是给雍王看的,这笔交易是十倍、二十倍的利润,你们只要派人去向太子输诚,就说情愿效忠太子,求太子网开一面放过你们,只要太子不追究,谁还会盯着你们不放,现在户部是太子的天下,大雍军方的后勤可以说被太子控制,只要太子首肯,这桩生意容易得很,等到过些时日,太子在户部动动手脚,不是就补上了么,到时候上百万两的雪花花的银子进了太子自己的口袋,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刘统领皱眉道:‘大雍都是他的,他还会重视这点儿银子。‘
寒无计嗤笑道:‘谁不知道,现在太子上有皇上看着,下有雍王虎视眈眈,你别看他身份尊贵,这享受恐怕还不比我们这些商人,而且,难道他就不想自己畜养一些死士谋士,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说句实话,在南楚,我们有的是法子,但是在大雍,就得看你们得了,别瞒我,这次虽然牵连了一些官员,可是太子没有下狠手,你们真正的靠山安然无恙。‘
刘统领狠狠的点点头道:‘你等着,我回去和盟主商量,虽然刘某地位不高,可是盟主对我很信任,不过,我怎么找你。‘
寒无计道:‘联络方式我会给你,我们主上只要发财,不管什么国家大事,你们谋逆也好,复国也好,只要不伤害我们的利益,什么都好说。‘
刘统领道:‘寒兄放心,我们也不是蠢人,金银财宝哪个不爱,更何况这条路子走通,对我们的好处更大。‘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压抑而诡秘。
在雍王府的寒园之内,我倚在软榻之上,看着手里的文卷,因为觉得王府的机密书房太拘束,所以近来我每天只到那里待上半天,然后就在寒园之内筹划计策,小顺子看我想得出神,突然道:‘公子,你让天机阁介入,这样好么?‘
我听到他的问话,淡淡道:‘没法子,这件事情将来是肯定要出问题的,若是雍王的人去做,不说瞒不过太子的耳目,惹祸上身,你说雍王能够允许盗卖军械物资么?‘
小顺子忧虑地道:‘公子安排天机阁联络南楚商人,锦绣盟联络大雍的太子,然后走私粮食军械,这样将来天机阁只怕就不能出面了。而且公子和天机阁之间的关系怕也瞒不过雍王,表少爷会不会受到牵连。‘
我轻笑道:‘你怕什么,名义上,天机阁会在出事之前将自己所占的股份全部转卖,这一点我已经让他们安排,将这些股份分别让秘营的人接收,在他们和我的约定期满之前,收益仍然归我,期满之后,这些产业就是他们自己的了,这样也实现了当初我对他们的诺言。反正天机阁本来就是赚钱的工具罢了,这次之后,我所有的产业,扣去分配给秘营弟子的部分,也能有百万身家,天机阁也就不用存在了。‘
小顺子笑道:‘还是公子高明,只是走私粮食军械,只怕瞒不过雍王。‘
我淡淡道:‘等到雍王发现,我会让他隐忍,若没有这个把柄,我们凭什么废掉太子呢?‘
坐起身来,我推开窗子,看向漆黑的天空,冷冷道:‘我江哲用计,凭的就是人心险恶,太子若是没有私心,一心为国,我这个计谋自然行不通的,小顺子,你记着,人若覆顶,不是水不能载身,而是自己心术不正,若是太子真的贤德,有一国之君的气度,我的计策根本没有用,若是他因此失去宝座,不是我心狠,是他没有做天子的福气和雅量。
~第八章新春华宴~
大雍武威二十四年甲戌,帝颁诏令,令太子安代陛下告祭太庙,受百官朝拜于文华殿,雍王恐惧,同年二月,雍王上书,求就藩幽州,帝不许,令以世子代之,继而,雍王告病免朝,帝许之——
《雍史·太宗本纪》
南楚同泰元年甲戌,镇远侯陆率百官拥王三子陇为国主,改元同泰,遥尊炀王为太上,奉尚妃为太后,垂帘听政,国事委于陆侯,新主登基,下诏晋封信为镇远公,遣使大雍,纳贡称臣——
《南朝楚史·楚愍王传》
在一片歌功颂德和莺歌燕舞当中,新年元旦到了,这一天可真忙碌,先是大朝,百官先到太极殿向雍帝李援朝拜,然后再到东宫文华殿向太子朝拜,太子虽然在皇城有自己的府邸,但是象征着储君权威的东宫一直没能入住,直到今年因为各方面的支持,李安才正式入主东宫,坐稳了储位。当雍王作为百官之首到东宫朝拜太子的时候,行了二跪六叩大礼的时候,在天下人的心目中,李安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储君了。看着一向让自己自惭形秽的雍王李贽在面前叩拜,李安心中涌起滔天的喜悦。
之后,李安又完成了代天子告祭太庙的大典,这一刻,李安完全沉醉在天下臣服的喜悦当中。
比较起来,雍王李贽的神情不免是有些冷淡的,君臣名分既定,也难怪他如此,没有人想到,李贽此时,只能赞叹江哲的计策,他可以看得出来,李安已经飘飘然了,完全压倒自己的喜悦让他好几次都几乎出了差错,那么只要计划得宜,自己就可以让太子万劫不复,欲取先予,说来容易,但是能够设计这样大胆的计策,真是胆量过人啊,到现在为止,李贽也不知道江哲的具体打算,甚至弄不清楚江哲的用意。只觉得江哲的计划似乎环环相扣的罗网,而李安,就是逐渐陷落罗网的那只蝴蝶。
告祭太庙之后,李援传旨设宴甘露殿,大宴群臣,我随着雍王入席,雍王自然要忙着和群臣交杯换盏的,石彧和我坐在角落里面,他低声为我指引朝中的重要人物。
石彧低声道:‘文官首席的那位就是丞相中书令韦观,他是皇上的臂助,当年皇上和雍王都在外征战,朝中由太子监国,但实际上的政务全靠他一力主持,为人心机深沉,十分懂得事君之道,所以多年来身在中枢,荣宠不衰,不过这几年他年纪也大了,朝中争储又很混乱,所以他明哲保身,不怎么发表意见,但是据我们所知,他是比较倾向太子的,因为毕竟和太子共事多年,但这人不会真正介入纷争,如果一旦我们成功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殿下的意思,稳住他就可以了,但是不可以以他为援。他下面第五席的那个官员是侍中郑瑕,此人忠直敢谏,当年庆王刺杀纪贵妃,很多人上表要求诛杀庆王,以惩起逆伦刺母之罪,此人当面直谏,说庆王殿下刺杀贵妃虽然有些不妥,但是也是为生母报仇,不论此仇该不该报,也没有为此治罪的道理,若是有罪,也不是逆伦,因为纪贵妃并非嫡母,而皇上也对庆王有歉意,这才把庆王打发到外面就藩。这人将来恐怕要跟我们作对的,但是殿下说若是能够以大义说服他,那么此人就是难得的名臣。‘
我看看韦观,相貌平平,星霜两鬓,难得的是神态雍容,果然有统率百官的气度。那郑瑕却是方面大耳,目若寒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一举一动却带着隐隐的威严气势。只看这两人,就把南楚那些官员都比了下去,大雍成为中原霸主,理所当然。
石彧又道:‘太子身边的那一位,就是太子少傅鲁敬忠,此人虽然相貌平平,但是文章典制十分精通,所以才作了少傅,但是这人外貌忠厚,心实奸诈,是太子手下的第一谋士,我们吃了不少他的亏。‘
我看向鲁敬忠,这人目前是我最大的敌人,看去相貌果然平凡,只是肤色有些过于白皙,那双眼睛总是半张半阖,似乎有些睡不醒的模样,我正在打量他,鲁敬忠似乎有些察觉,双目一张,寒芒如电,向我望来,我连忙低下头去,感觉到冷厉的目光从我身上闪过。
石彧却是回以微笑,鲁敬忠看是石彧,似乎放下心来,遥遥举杯相敬,石彧微微一笑,也举起了酒杯。两人都是一饮而荆
等到鲁敬忠的目光移开,我才轻声道:‘此人果然不凡,多谢石兄为我解围。‘
石彧淡淡道:‘我和他可算老对手了,所以他不会注意你的。看,那位向陛下敬酒的是魏国公程殊。此人曾经救过皇上的性命,军略上倒也平常,却是一员福将,每战若是胜利必然大胜,若是战败也总是能够全军而退,而且个性轻财重义,爱交朋友,大雍的骄兵悍将最敬重的或者是雍王,但是最亲近的人就是程殊,他若想办什么事情,不用兵部的文书,只要一封书信,只怕没有人不买账,他对殿下倒是很看重,从前就多方维护,对太子不大买帐,但是他人缘好,皇上又宠信,所以太子拿他没有办法。这人对皇上也是一片忠心,让他帮助殿下恐怕不成,但是若殿下登上皇位,他必然是乐观其成。‘
我看向那位神态慵懒,举止有些粗鲁,但是周身上下洋溢着亲和力的将军,虽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须发乌黑,神情之间没有一丝倦怠,见他敬酒,李援笑着举杯,君臣之间其乐融融,果然不是平常人物。
石彧又道:‘我大雍军方现在实际上有四大派系,雍王殿下麾下的四十五万大军是力量最雄厚的,很多现在军方的名将都在殿下麾下,不过现在基本上都在外面镇守,所以你没有看到。除此之外,齐王二十万、庆王十万,这些军队虽然没有雍王的兵将精良,但也是精锐,另外一大派系就是秦程系,抚远大将军秦彝和魏国公程殊共同掌握着十五万禁军,二十万边军,换句话说,他们是皇上最信任的将领,是皇上压制诸位皇子的护身符。现在三位皇子,庆王没有能力争储,齐王和殿下水火不容,有了秦程两人的三十五万大军,皇上就可以稳如泰山。‘
我看看武将之首的秦大将军,相貌斯文俊秀,须发灰白,好似文人儒士,但是只见他精神矍铄,谈笑风生,就知道他虎老雄风在,难怪是雍帝最倚重的大将。
这时石彧说道:‘随云,你看,那人虽然声名不现,可是你得记住,他是中书侍郎秦无期,此人平日只是尽忠职守罢了,可是在中书省竟然呆了九年,陛下的诏书十有六七都是他的手笔,而且你记着,齐王妃秦铮就是他的长女。‘
我心中一凛,看向那个斯文的儒生,淡淡道:‘莫非此人和凤仪门有关。‘
石彧笑道:‘随云果然精明,据说此人青年时曾经受过凤仪门主的大恩,所以一直感恩图报。‘
我将此人记在心中,然后淡淡道:‘要见的人都见到了,总算不虚此行,石兄,等一会儿宴席散后,我要先走一步,明后几天,我可要好好休息,你呢?‘
石彧神情诡秘地道:‘你恐怕休息不成啊,从初二开始就有好戏呢?‘
我微微一愣,看向石彧。他笑道:‘皇上今年兴致好,午宴之后,下令在朱雀门外演武较技,凡是大雍四品以上官员或者世家子弟,凡是未满三十岁的青年,皆可报名参加演武,若是取胜,陛下要重重封赏,听说较技分为三种,第一种是赛马,第二种比试箭法,第三种乃是比试拳脚刀剑,若是任意一种取得魁首,就可以光宗耀祖,这样的盛况你怎能不去看看。‘
我笑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好事,我可真的要去看看,可惜我不擅骑射武技,没有参赛的可能了?‘
石彧笑道:‘这件事情早就传开了,看来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这次朝中大小官员,还有长安百姓早就开了赌局,报名的名册早就天下皆知,程将军,就是魏国公还亲自坐庄呢,他老人家可是最公道的。当然,长安几大赌场也都开了赌局。‘
我苦笑道:‘虽然可以压注,可是我对武技骑射都不精通,而且对那些上场较技的人也很陌生。‘
石彧笑道:‘你怕什么,若论对这些参赛之人的了解,只怕雍王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