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果然如她所料地转过身,平静地望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我告诉她,我愿意复活特拉伊,但是作为交换,我想要萨克里菲斯先生成为我的主人。”斐黛尔甜甜笑了,似乎十分害臊。她取出独角兽专有的犄角,递到萨克的眼前。“呐,现在由你来决定,先生。要么,违背莎拉小姐的意愿,让特拉伊永远消失……要么,接受我的犄角,成为我的主人,实现莎拉小姐的心愿。请你,做出选择吧!”
斐黛尔斜倚在床杠边上,原本是神色笃定地等待他回答,一心以为即将听到好消息了,正转着得意的念头呢,却听他用冷淡的口吻说:“我拒绝,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她的一张漂亮的脸蛋顿时歪了,又是惊讶又是心虚。
她故作镇静问道:“我可以请问一声,你拒绝是因为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还是有别的缘故?”萨克带着惶惑的眼神朝她看了看,她慌忙提高了嗓门叫着:“我没有撒谎!莎拉小姐真的这么说了,她还打算给特拉伊骑士称号呢,瞧她多么替他着想呀,都到了这等不理智的地步,竟然无条件地把如此尊贵的身份给予一个平凡的可怜人!”
萨克听了这番话,脸色大变,可这种异样的神情很快就过去了,等独角兽气喘吁吁停下来时,他平静地说:“斐黛尔小姐,无论我相信与否,我都不会答应你的。并且我也衷心地劝告你,别再使用复活魔法了,它既损害你的身体,也会打破自然法则,在我看来,这种古老的仪式应该在你手中彻底结束……请原谅我的偏执,选择权其实在你,至于我,根本没有权力插手这件事。”
老天爷哪!斐黛尔在心中叫了一声,为自己羞愧起来。她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啊,不惜扯谎欺骗,利用萨克里菲斯先生对巫女的恋情强迫他接受自己,可是他呢,仅仅是出于对复活这件事本身的不赞成而拒绝了她,这种时候他非但不为自己考虑,居然还担心那魔法会伤害她──天晓得她自己都没管那么多呢!她开始痛恨起自己,一时为嫉妒冲昏头脑,居然对这位正直而善良的人撒了谎,实在是可耻极了。
可另一方面,她又庆幸谎言没有被拆穿,萨克仍然对她保有不错的印象。事到如今,她只能装作轻松地耸耸肩:“我得说,感谢你给我这样的忠告,可是,难道你就不担心莎拉小姐因此记恨你吗?”她看见一阵难堪从萨克的眼里闪过,急忙补了一句,“抱歉,我说了失礼的话,我的意思是……”
“你说得没错,我对于她即将产生的激烈反应十分介怀,更进一步说,我很担心,担心我会失去她……”萨克低声说,自嘲地抿了抿嘴。隔了一会儿,他接着说,“所以我请求你,斐黛尔小姐,帮我一个忙好吗?”
“说吧,我将竭尽所能。”
“谢谢你,斐黛尔小姐,请你带我离开。”
―――
两天后,依照莎拉的意愿,特拉伊作为“守骑士”被记载入神殿封授史书。又过了三天,在神殿后山为特拉伊进行至高无上的魂葬。
参加他葬礼的只有莎拉、里朗、里娅、席恩、金以及二十四名先天属性为黄的神祭司。与此同时,萨克离开了神殿,正躺在独角兽的背上,从另一座山顶远远望着这神圣的一幕。
特拉伊披着洁白的圣羽织巾,躺在清澈的池水中,由里朗为他诵读祝词。莎拉走上前,把他曾给她的那柄古旧匕首放在他的胸前。她看着他的躯壳,过去它是那么强健充满生机,如今却僵硬松弛了,冰冷的眼皮遮盖了他渴望的眸子,死亡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可怕的痕迹。对莎拉来说,这具尸体庄严而又陌生,有着许多涵义,却激不起任何甜蜜、留恋或者惋惜的感觉。
里朗的诵读结束,四周各个方向的神官开始吟唱魔法,在神圣的祈祷声中,特拉伊的身体浮起,逐渐变得光亮透明,几乎和他的发色相同了。
这当中,凄凉悲怆的钟声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一声接着一声,与神官的吟唱相混合,显出犹如末日降临般的神秘。“那是王宫的丧钟啊,吸血公主过世了。”金先生这么快意地说道。莎拉带着惊讶和宽慰的表情,抬头望着天空,好像她真能冥冥中看到什么似的,她又低头看着光芒中的特拉伊,看着他仿佛微微笑了,很快地,肉体渐渐模糊分散,消失在空气中。
结束的时候,神官们举起双手说:“愿上天宽恕你的灵魂。”
莎拉最后看了他一眼,轻声说:“特拉伊,我不会宽恕你的,因为──我从没真正恨过你。”
“再见……不,永别了。”她转身离开,没有流一滴眼泪。
〔第二集完〕
~附录一:12个人名解读~
莎拉(sort)-命运
路要自己来走,命运靠自己掌握,非正非邪,一切取决于意愿。
特拉伊(trahir)-背叛
背叛者的下场是:死。背叛的背后却是痛苦和无奈。
萨克里菲斯(sacrifice)-牺牲
牺牲意味着……(略过,不敢说)
席恩/嘎帝安(chien/gardien)-狗/守护者
狗狗是善良忠诚的动物,在值得守护的对象面前会变得坚强。
爱兰格斯(élégance)-高贵
高贵的气质,伪善的外表。
墨(mort)-死亡
由光明堕入黑暗和污浊的过程。
艾娜(haine)-仇恨
仇恨是最大的悲哀。
斐黛尔(fidèle)-忠诚
现在看来,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
蓓拉(belle)-美丽
心灵和外表都美丽。
贝塔(bête)-野兽
另一个意思是:无药可救的笨蛋。
弗洛尔(fleur)-花
美好而真诚的少女,两个弗洛尔都是。
约代穆/长者骑士(je t’aime)-我爱你
亲爱的人啊,我终生只爱她一个。
西岛赤路姬(rouge)-红
东岛青布鲁(bleu)-蓝
北岛玄诺尔(noir)-黑
南岛雪布兰(blanc)-白
请继续期待《莎拉是巫女》续集
~第一章 邂逅 阿米迪埃队长~
天还没亮,奎斯特的居民就开始忙碌起来了。铁匠铺子的热水炉呼呼作响,糕点店飘出了诱人奶酪香,宗堂法师打着小钟穿梭而过,小商贩们则在路边摆弄摊位,放出他们的小猴子开始招揽生意了。
奎斯特很久以前只不过是条狭窄简陋的小街,前面连着矮树林,后边贴着一座名叫索尔姆的山,从小街走出去,就可顺着石梯登上索尔姆山,翻过山之后,便是东岛青布鲁著名的大草原了。后来,随着岛国之间频繁往来,奎斯特也因为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充当了东岛最大的旅客休息中转站。无论是从西岛坐船到港口来做买卖的,还是跋山涉水穿越广阔草原来追寻古迹的,人们都会到奎斯特来住上两晚,吃些特产,顺便买些新鲜玩意儿回去。久而久之,奎斯特就由一条小街,变成了个繁华热闹的城镇。
事实上,旅人喜欢在此逗留,还有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奎斯特有名的露易丝酒馆。每个人都知道,它不仅是休息吃饭的避风港,还是各种消息的集散地,无论是什么种族什么职业的消息,在这里都能打听到。因而在酒馆里总能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妖精或妖兽,路过的人或许会吓一大跳,可此地的居民早就见怪不怪了。
酒馆老板是个五十岁的人类,露易丝是他死去的妻子,为了纪念她而给酒馆起了相同的名字,人们也正因此把老板叫作“路易”,反而把他本身的名字给忘了。
路易刚送走了一批旅客──他们从前一天晚上一直喝到天亮,酩酊大醉,打着酒嗝摇晃着走出去。他低下头开始在皮纸上记账,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打断他的专注。
“给我一杯苦柚汁,路易。”说话的是个高大英挺的年轻人,皮肤棕红,头发漆黑,刚毅的五官给人以正直严厉的印象。
“哎呀!原来是我们的守卫队队长,您可辛苦了呀!”路易把苦柚汁递到他面前,带着调侃的口吻笑着说道,“亲爱的莱卡太太仍然不准你喝酒吗?我没记错的话,你至少有三个月没碰麦酒了,这可是你以前最爱喝的哪!”
阿米迪埃?莱卡给了他一记白眼,闷头猛喝几口,那张黝黑冷酷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腼腆。他粗声粗气回答说:“她闻到酒气就犯晕,所以到孩子出世前,我都不能碰一滴酒。”
“那么说来,明年春天你就要做父亲了呀!”路易笑了起来,举起手头的酒瓶,向着酒馆内高声叫道,“诸位,为我们尽忠职守的阿米迪埃队长──未来伟大的父亲──干一杯!”
周围人跟着喧闹起来,纷纷举起酒杯。“为你的健康干杯!”“为奎斯特的平安幸福干杯!”“来,愿上天保佑孩子!”“祝你活到百岁,先生!”……
阿米迪埃转过身,抬起手臂向他们回敬。路易记完最后一笔账,合上簿子,悄悄向他指出最近比较可疑的人物。阿米迪埃队长听了,回答他说,这几个他已经调查过,都是些罕见的妖精种族或者妖精和人的混血种,并非丧失理智的魔物。路易笑了笑:“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奎斯特多亏有你们守卫队,我们才能放心呆在这块种族混杂的地方呀,这杯苦柚算我请客吧。”阿米迪埃谢了他,将剩下的果汁一饮而尽。
路易盯着他鼓鼓囊囊的皮袋子说:“最近你买的食物似乎比平常多了不少,是因为莱卡太太食量增加吗?没准会诞下双胞胎,哈哈,两个孩子会够你忙的了!”
“不是,是因为……”阿米迪埃队长刚想解释,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激动的尖叫声,他警觉地转头看过去,一个身材娇小的红头发姑娘正用一根手指指着他──迄今为止,还没人敢用这种姿势对着他这名守卫队队长呢,更何况还是个不满二十的小姑娘,叫他不禁皱起眉头。
“抱歉,先生!” 她身边的小男孩忙不迭向阿米迪埃道歉,苦笑着低头咕哝:“莎拉,我就说你认错人了嘛,我们还是快些走开吧。”
莎拉?……阿米迪埃队长的脸上露出疑惑,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似的──但他想不起来了,反正不是重要的人物。
“明天见,队长,替我向莱卡太太问好!”路易笑着目送他出去。
阿米迪埃背对着路易挥了挥手,经过莎拉身边时,用阴暗冷酷的眼神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她吓得缩起脖子。
“我的眼睛简直瞎掉了,才会把那样凶狠的野蛮人错看成萨克!”莎拉气鼓鼓地握紧拳头,等他走远了才挤出这句话。尽管他们的背影看上去很像,她还是为自己犯这种错误而羞愧。
“席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莎拉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伸了个懒腰,席恩替她摘下斗篷,说要向老板去买些吃的,便走开了。莎拉打量四周,一抬眼睛,才发现原来桌子对面还坐了一个人,由于一身黑斗篷黑衣衫,她刚才根本没瞧见他。
“你好!”莎拉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那人低垂着头,歪着上身,一只细长的脚搁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的肩膀很窄,身体看上去十分羸弱,头上一顶宽沿帽,帽檐压得极低,脸上还蒙着黑布,看不清长相。听见有人和他说话,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和阴沉的外表不相符合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莎拉一会儿,又低下头去。
对于陌生人的冷淡,莎拉起初颇为不自在,但在周围一圈奇形怪状的妖精或半兽人中间,唯有这个男人还算正常一点。于是她又和他攀谈起来,向他询问说:“先生,请问你知不知道在东岛有条小路叫作‘吉莫拉’?据说那儿的黄昏很美呢。”
陌生人看着她,摇了摇头。
莎拉又问:“那么,是否看见过一名受了重伤的白魔导士?他大概有这么高,黑头发白皮肤,眼珠是灰色的,还有……”
对面的男人轻“哼”了一声,从黑布底下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世上白魔导士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在说哪个?”
莎拉先是一愣,紧接着垂头丧气地说:“说得也是,他并不是喜爱把称号挂在嘴上的人,若是能那么简单打听到他的消息,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她抓起桌上的葫芦盖,若有所思地把弄着。
“怎么?”那人突然放下翘起来的腿,把整个身子向莎拉倾过来,眼里带着吃惊,两手颤抖得险些把桌子碰翻了。
“你能听得到我说话?”
“哎呀,你太失礼了!虽然声音模糊缥缈,不像从你嘴里发出来的,可我又不是聋子,当然能听得见啊!”
这位身样单薄的陌生男人不出声了,缓缓移回原来的姿势,但他盯着莎拉的那神情,却像是个疲惫了一天而毫无收获的猎人,盯着一只偶然间逮住的猎物似的,叫她怪不是滋味。直到席恩回来,他都一直这副模样瞪着她,仿佛是要用目光把她剖开来瞧个究竟似的。“被这样古怪的人看着,再美味的东西也吃不下去啊!”莎拉心想,不悦地撇撇嘴,便拉着席恩离开了酒馆。
早晨的奎斯特要数教堂后庭最为冷清,莎拉就在那儿停下,找了根刷成粉白的石柱,挑背阳的一面坐了下来。她打开布包,那里面有刚买的辣土豆块、玫瑰肉酱、面包和葡萄酒,她把蘸好酱的点心递给席恩,那男孩就挨着她坐下,十分腼腆地吃起来。
“席恩,老实说,钱是不是快用完啦?剩下的还够我们待多久?”
“我说不上来,恐怕待不了一星期呢。”他回答,“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写信让族里的人即刻送过来。”
莎拉摇了摇头,不自觉耷拉下眉毛:“唉!我已经够难为情的,请别再让我丢人了!我自己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这一路上全仗着你的零花钱,若是再伸手问嘎帝安族人讨钱,我简直就是个厚颜无耻的魔鬼啦!”席恩立刻露出殷切的笑容:“我可不这么想,哪位族人若是能为你效劳,高兴得觉都睡不好呢!我也一样──当你来找我计划偷溜出宫殿时,我可受宠若惊了,我想金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