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他甚至把安琪拉轻轻推开,那双眼睛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仍是左顾右盼,拼命地寻找,直嚷:“你们在哪?我把封印带回来了。”
“你口中的叶大叔已来过了,他让大地之父、大地之母暂时能够安息。”安琪拉说完,又见国正邦的伤势严重至此,虽不足以致命,可是多处肌肉撕裂,搞不好连肌腱都断了,如果不是凭著一股毅力支撑,早就痛得晕了多去,她急切地拉住国正邦的手,温言道:“先让我治好你的伤,到时要打、要骂,再说好吗?”
国正邦仿佛听若未闻,一想到叶大叔终于出手,帮他解决了一场大灾难,他的心瞬间松懈了下来,人也坐倒在地,安心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语顿,他又自言自语:“那刚才那个人肯定是叶大叔,他还在气头上吗?为什么见到我,却当作没看见?”
“阿邦,我在跟你说话!”安琪拉急得直叫,泪水不断掉落,难过的连胸口都隐隐揪紧,“让我帮你治伤,好吗?”
“我不要你的帮助,你从头骗我到尾,你会那么关心我,只因为你把我当成了那个人转世,但我不是,我是国正邦,只此一家,绝无分号。”国正邦那对血红双眼充满怒气,他残酷地拒绝了安琪拉,更把事实再次重述一遍。
安琪拉在国正邦身边坐下,她以为后者对那数百条人命耿耿于怀,所以才又旧事重提,她说:“阿邦,我承认那是我的错,别气了好吗?”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懂?”国正邦大声道:“我不是他,真的不是。”
两人凝视片刻,安琪拉的眼泪从头到尾都没停过,而见证这场争执的,是冰冷高耸的建筑。
“别再把我当成他了。”国正邦站起身,准备回到“风林火山”,他相信这点伤势,精通活杀术的林应该有办法治好。
安琪拉哭得梨花带雨,那可怜的模样,任谁都想好好怜惜;国正邦在心里也感到十分过意不去,可是,他无法面对一个只活在过去,追寻一个虚幻的女人。
“证明,证明你不是他。”安琪拉的心如被撕裂,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寻找的人是个错误对象。
“好,我证明给你看。”国正邦双手向前摸索,道:“站到我面前。”
安琪拉握住国正邦的手,放到脸上摩擦著,那表情充满无限依恋。
国正邦在安琪拉脸上摸索一阵,最后停在两眼处,他那对血红的眼蓦地放大,又痛得抱头惨叫。
脑中被设下四方结界后,国正邦还妄想动用幻术,无疑是自讨苦吃。
“你怎么了?”事到如今,安琪拉对国正邦的心意不变,或者,她是害怕再次失去的心痛吧!
“不用你管。”国正邦故意冷言回应,想要完全让安琪拉看清真相。他又再试一次,强烈的疼痛瞬间让他跪了下来。
“让我先帮你治疗,等下再证明好吗?”安琪拉既难过又伤心,神情悲戚,她的难过没人知晓,所爱的人视如不见。
“不必,我很好。”国正邦再次故意伤害安琪拉的心,那双眼也再次流出血泪,一股剧痛从脑中传来,他强忍了下来,牙关紧紧咬死,剧烈的痛处令他几乎快要昏倒。
与国正邦四目相接,安琪拉的眼前忽然一花,面前的国正邦抱紧了她,温柔地落下一吻。
那一吻缠绵悱恻,又激情如火,两人紧紧相拥,谁也不愿分开彼此。
忽然,国正邦的身躯渐渐冷了下来,体积也慢慢变小,安琪拉抬头一看,发现对方变成了干尸一具,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她松手了……
尸体颓然坠落,与地面撞击时碎成数块,安琪拉一脸茫然、错愕,脑袋一片空白……
“不,你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不断地喃喃自语,不断地后退,安琪拉充实的心也被挖空了,空荡得让她感觉自己已死,回想起几日相处,两人有说有笑……
回想……回想国正邦轻佻却开朗的笑容……
回想……回想那晚,那条化兽而成的黄金蟒,在放入胸怀时的激烈扭动,忍俊不住的开怀笑声……
回想……回想那间咖啡店,那份悲怆心伤……
回到了现在……回望那具破碎尸身……
有些东西却回不来了,永远失去……
“不……”
那叫声凄厉而尖锐,撕破了夜晚的那份宁静,惊得树梢休憩的鸟儿振翅飞上半空,那叫声骤然一断,安琪拉空洞的眼,望著国正邦的尸体,明明知道了对方不是那人,可是为何她的心,充塞当中的那份痛苦只有不断加剧,并且蔓延开来……一直在告诉她,比起不记得任何一切的那人,她更在乎国正邦……
“不,这是错的……”
安琪拉踉跄后退几步,撞著了一个人,那人说:“我才是你寻找的他。”
那人给了安琪拉一吻,然后完好地站在面前,说:“你找到我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你不是他,不是……”安琪拉推开那人,拒绝相信。
又有一人站在面前,他面目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同样给了安琪拉一吻,同样地安然无恙,同样地说:“你找到我了。”
“不,你不是他,不是……”
越来越多人出现,他们包围著安琪拉,等待著一吻,等待著机会告诉安琪拉,他们都是百年寻觅的那人。
“走、走开……” 安琪拉再也承受不住,她尖叫著推开每个人。
所有候选者都消失了,只有那具尸体……
◎◎就算不是又何妨,百年轮回,物换星移,那人真又是当初相恋的他?还是早已人事全非?◎◎
安琪拉抱起尸体,紧拥入怀,生怕再次离开自己,如梦呓般道:“我错了,阿邦,你就是你,我在乎的是你,不是他……”
忽然,尸体也不见了……
“现在你知道了吗?安琪拉,那人已逝,而你却还活著,你应该好好地寻找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永远活在对那人的思念里。”国正邦摸索著来到安琪拉面前,声音温柔,与之前的冷漠,恶行恶状相比,态度急转一百八十度。
“你死了又活著,你就像幽魂,虚幻飘邈,你到底是谁?是他?又不是他?”安琪拉受到的打击过大,眼神变得空洞,原本该欣喜若狂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泪水,为何一直落个不停,像极了雨季绵绵的细雨,诉说情人悲苦。
国正邦刻意以幻术刺激安琪拉,逼至几乎要疯狂的境界,就是希望她能够看清楚这一切。他劝道:“安琪拉,忘了他吧!”
“他?他!就是他……我在找他,不论多久都会找……”安琪拉一听到“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恢复了神采,她向空中张开双手,呼唤道:“你到底在哪?我失去了你、忘了你,可却又爱著你……就是你……”
“安琪拉,他不在了。”国正邦试图令安琪拉清醒。
“他在,在我心底……”安琪拉的笑容灿烂绽放,她的背后,忽地撑开一对洁白无暇的硕大羽翼,释放著淡淡光华,她对著空中又喊:“下来吧!夜空巡航的白马……”
当啷……当啷……
空中传来了铃铛声,像一群孩童在嬉闹,清脆的撞击飘荡著……
当啷……当啷……
夏夜时分的铃铛声,有辆马车在空中,踏著稳健步伐,闪著淡蓝光芒,忽远忽近地向这边靠来……
当啷……当啷……
马车落在实地,却不起半点声音,安琪拉的神态举止圣洁如天使,那种纯洁的美丽让人为之惊讶无语。
当啷……当啷……
安琪拉对国正邦仿佛视如未见,她迈开步子,举止优雅得让天鹅也会羞愧,一步步往马车走去,背后的羽毛一片片掉落。
片片白羽落下,在空中轻舞飞扬,演出一次次地缓慢又急旋的节奏,又化作点点白光,飘散……飘散……半空弥漫……
步步走出,步步落羽,硕大的翅膀转眼变得小巧,像是拖著一条白地毯,风吹了,吹散一地羽,吹化满天光,那头金发,不住飘扬。
白羽洒落满地,光芒遮蔽了夜空,像是下起了一场夏日大雪,雪的名字叫做悲伤,那是安琪拉魂断神伤的恋情;那雪温柔温暖,却让人见之鼻酸,那雪是一首挽歌、一只支离别曲,描述爱人远行,再不复返……
“安琪拉……”国正邦虽眼不能视,却仍感到那份不安,他急切地叫唤著。
安琪拉没有回应,只是轻柔抚摸白马的颈项,当白羽落尽,她那身衣服也化为黑暗,登上马车时,白马只剩白骨,眼中闪著萤光,那辆马车,竟也是以人骨的骨架搭成。
“去,带我找他……”
白马迈开四蹄,如屡平地般跑在空中,那铃铛声也跟著响起……
当啷……当啷……
安琪拉搭上了恋人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抛弃了光明的身分,一心一意,只为找他……
当啷……当啷……你在哪里……
安琪拉走了,留下一地白羽,风吹羽散,又化为白光消逝。
国正邦有种预感,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安琪拉了,那名绝色将永远活在寻觅中,只希望真能找到那人。
他是帮了安琪拉?还是害了安琪拉?
“你会封住我的幻术,就是害怕有这天吧!”国正邦想起了那晚失常的叶大叔,眼神中仿佛藏著许多伤心往事。
面店前,叶大叔听见了铃铛声,他抬头仰望夜空,仿佛看见了那名曾无怨无悔,追寻他背影的玛丽亚……
“你这又是何苦……”
第七章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啊!”
国正邦穿著一件无袖背心、短裤,懒洋洋地坐在屋外的木廊上,他远眺翠绿群山,神游蓝天浮云之中,嘴上叼著一根香烟,白烟袅袅,白云邈邈……
虽说夏季炎热,气温动辄高达三十度以上,可是居住在深山之中,那暑气倒也没有那么毒辣了,凉风送爽,风吹叶动,百鸟争鸣献唱,吱吱喳喳,好不热闹。
当啷……当啷……
铃声响起,国正邦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到了风铃之上,屋檐下的那一只玲珑风铃正随风轻轻摇摆,清脆悦耳的铃声瞬间令国正邦想起了两天前的晚上。
那名艳冠群芳的绝色,踏上了寻找恋人的不归之旅。
一想到这里,国正邦的胸口仿佛也传来阵阵异样的难受,有几分愧疚、几分心痛、几分难以言语的失落与同情。
“阿邦,你在想什么?”张思莹飞到了国正邦身后,拉扯著那头及肩长发,痛得国正邦苦笑几声。
“张思莹,别拉我头发。”
张思莹乖巧地松开恶作剧的小手,又摸摸国正邦的肩膀、手臂……一直到脸上,心疼道:“都是疤,一定很痛。”
国正邦看了下身体,那晚他强行挣脱绝无情的束缚,结果落得浑身数百处撕裂伤,十几处肌肉断裂的下场,若不是凭著一股意志支撑到整件事情结束,他早已痛得晕厥过去;还有他的双眼,在绝无情的仪式之下,他窥见上千魂魄的死状,差点令他就此失明,好在有“林”的帮忙,以活杀术借得森林树木的“生气”,这才将他的伤势治好。
平常人可能要修养半月的重伤,他在一晚就能痊愈,虽留下了无数疤痕,可是灵动人的新陈代谢、恢复能力本就高于一般人,那些疤痕,搞不好不用几日就能完好如初了。
“你也太莽撞了,连通知一声都没有,好在生机没断,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伤势尽复后,那头鹦鹉足足训了半个多小时。
“‘公义’,我们虽不能明帮,却也可以暗救,你害大家都著急了老半天。”山无棱炖了一锅固本培元的药膳,要国正邦好好地补一下身子。
清醒的同时,国正邦就把封印拿出,并将张思莹的遭遇告诉“风林火山”的高手们,希望他们能取出封印里的魂魄碎片,来帮助张思莹。
可是众人对封印毫无头绪,一时间陷入了胶著。
两天下来,国正邦始终闷闷不乐,虽笑脸依旧,但是不论怎么看,都像是故作开朗的强颜欢笑,有事没事就盯著空中直发呆。
“阿邦,笑一个嘛。”张思莹从背后捏起国正邦的脸颊,露出了不由自主的笑容。
国正邦歪头作出了夸张的笑脸,可是眼神却藏进了好多事情,他的笑脸又是一敛,问:“张思莹,我是不很逊啊?”
“才不会呢!阿邦是最厉害的人了。”张思莹在国正邦身旁坐下,悬空的脚ㄚ子晃啊晃地,滔滔不绝道:“在那里,只有阿邦听见我的声音,还带思莹来到那么漂亮的地方,我最喜欢阿邦了。”
是吗?他总觉得自己什么事也办不好,累得那么多亡魂献祭,还逼走了安琪拉,就连‘父亲’、‘母亲’的要求都是叶大叔代劳的。
“阿邦,命运弄人,我不太清楚整件事到底怎样了,可是别太内疚了。”望风从客厅走出,笑嘻嘻地安慰著,又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皮夹?”
“摸摸裤子的口袋吧!”国正邦想也不想就答著。
望风,那个脑袋空空的灵动人,国正邦认为他的失忆似乎是选择性的,他永远记不住自己身上的东西放哪、别人千叮咛万交代的要事,好像只要人嘱咐他必须特别挂意的事情,他就会忘。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只会傻不隆冬地笑。”山无棱说:“望风,似乎不想记得什么事,所以自己选择遗忘。”
国正邦最常看见望风找的不是皮夹、拖鞋,而是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经常会见他慌张地到处乱摸,当手来到脖子处时,才松了口气似的露出微笑。
“你这只死猫,我藏在厨柜里的点心是不是你偷吃了?”
“臭鸟,你是哪只鸟眼看见老虎我偷吃了?”
国正邦听见了鹦鹉的怪叫,不禁发出会心一笑。
“林”,风林火山中最特别的高手,食量之惊人,恐怕连史特龙也比不上,身材明明只有半只手臂大小,却能够在瞬间干掉两大锅白米饭,而且用的还是鸟嘴,这才是最稀奇的地方,好像他吃饭是用倒的一样。
不过说到了“林”,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