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恨吧!愤怒吧!让我见识一个公义布道师的怒火,去体验一下你的痛苦。”十三招了招手,说:“来啊!以‘公义之力’,来杀我啊?”
国正邦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双眼呆滞地望著石堆--埋葬亚瑟等人的英雄冢,泪水如黄河溃堤般源源不止。
忽然,他站起了,却有些摇摇晃晃。
“亚瑟,我来了,去扫荡尸偶兵……”
国正邦的眼神有些癫狂,一个劲地大喊:“曼尼、乔瑞克……跟我来,我们去边境,补给军需品……”
“坦克,走……”
“出发、出发……”
国正邦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不断地叫唤著已逝的四人之名,太过强烈的打击混乱了他的神志,让他完全迷失在悲痛的内心世界中。
“精神错乱了吗?”十三鄙夷一笑,不想再继续观看国正邦所演出的闹剧,快速地消失不见。
“走,出发,我们要杀光他们,杀……”
国正邦戴上了乔瑞克的军牌,并将曼尼的戒指套入手指,然后穿上了亚瑟的特攻服,最后解开绳索,癫狂的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身体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怪力,将坦克的摩托车搬下,然后又哭又笑地发动引擎……
“出征、出征,小子们,跟我来……”
国正邦的手催足油门,那辆摩托车就像头野兽一样狂飙而出……
在那风驰电掣的高速中,国正邦感到自己的灵魂也超越了速度极限,脱体而去……
“呐,邦君,好久不见……”绘理悦耳的声音响起。
第十七章
离别后,梦境中第一次相见,见绿草微风,平原无垠,蓝天广阔,白云悠哉,似是由梦里幻化出国正邦的心情--已然抛下包袱、摘掉面具,准备再次出发。
但第二次再见,国正邦看见了漫山遍野的枫红,片片落叶飘零洒落,飞舞出凄美浪漫的景致,藏起了细腻心思。
而这次相见,国正邦已然精神失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身在何处,口中仍是不断地喊著:“小子,我们出发!”
在梦境中,雪花点点,自天庭缓缓飘落,在半空中轻舞曼妙;又见树木成林,却覆上了一层雾淞,在日光的辉映下更显得晶莹剔透,漂亮无比。
而在雪地里,国正邦留下两行足印,浑然不觉地向前迈步,不时发出诡异笑声,忽又放声大哭,一点也没察觉到朝思暮想的那人已然出现眼前,黛眉深锁,愁容满布。
太过强烈的打击接踵而来,让国正邦因伤痛而饱受折磨的心灵不堪摧残,再加上所有的记忆完全扭曲,混乱交错,以致让他变得疯疯癫癫,早已分不清自己是谁。
“出征!出征!”国正邦大喊著。
见状,绘理叹了口气,慢慢地迎向国正邦,待那人来到面前时,她便给了一个温暖不已的拥抱,想要让国正邦平静下来,进而恢复神智。
岂料,国正邦没有感受到绘理那份心意,甚至还想要把她推开,“别阻止我……”
“难道,你真的疯癫至此,连我都忘了吗?”绘理清灵的声音响起。
闻声,国正邦身躯一颤,动作也停了下来,呆滞的目光缓缓扫向绘理近在咫尺的面容,觉得有些熟悉、有点陌生,好像在哪里看过,却又想不起来;面容不断闪过种种神色,脑中突然跳出了绘理的俏颜;当记忆与眼前的脸孔合而为一时,他才喃喃地唤出她的名字:“绘、绘理……”
“呐,邦君,好久不见……”绘理欣慰一笑,看来那人还能记得她是谁。搂住国正邦的小手紧了紧,像是藉著拥抱一诉相思离别苦。
“绘理,放开我,亚瑟他在等著我们,我们今天要去神殿,一举消灭那些尸偶兵……”国正邦又想推开绘理,完成那早就不存在的任务。
绘理没有松手的意思。
“绘理,放手……”国正邦急得大喊。
“不放!不放!”绘理说得坚决,又像个赌气的小孩儿。
“绘理!”国正邦又急又气。
“呐,邦君,你真的忘了吗?那他们会很伤心的。”绘理朱唇微张,说出了残酷的真相:“他们已经去世了……”
国正邦闻言一愣,怎样也不肯相信,“你骗我,这个玩笑不好笑……”
“是真的!”绘理又强调一次,“他们去世了……”
“不,没有!”国正邦激动地大吼,又说:“那我后面的是谁?”
“后面有人吗?”绘理松手了,抬头仰望著国正邦,无神的双眼闪过一丝戚然,“回头看看吧……”
国正邦依言转头……
没有!
又再转了一次……
没有!
就是没有!
“怎么会……”国正邦后退数步,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可是在下一瞬间,那些像是被绘理一语点破,让他崩溃疯狂的真相又次涌入眼前。
“不,这些都是假的……”国正邦拒绝去相信,又准备迈开步伐,“亚瑟还等著我……”
绘理用力地赏了国正邦一巴掌!
啪!
国正邦的头猛地往左别去,脑袋一片空白。
“呐,会痛吗?”绘理的话里藏著心疼。
国正邦摇摇头。
“呐,这里是哪?”绘理比了比四周。
国正邦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银色世界,白雪飘落无声……
“这是你的心里,却让我装点得美丽浪漫。”绘理纳闷地问:“公义布道师,难道分不出真假吗?为何你看见了,却拒绝相信……”
“因为……我不能去信啊!一旦信了,就真的失去他们了……一旦接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心无愧地去面对他们啊……”国正邦一字一句地慢慢说,到了后来,语气却略带哽咽,眼眶也开始泛红,鼻头一酸,两滴泪水便在眼中打转,却又拒绝落下。
“既然是真的,就别去怀疑,一旦怀疑了,就什么也不信了……”绘理姿态优雅地上前,将国正邦搂进怀中,让他的脸埋在胸口,“呐,你累了,需要休息,这时候不能勉强,必须要休息一下……”
“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国正邦想要挣脱那让人眷恋不已的怀抱。
“不行,这时候我不放你走了。”绘理说得有几分任性,小手怎样也不肯松开。“好好想想,然后难过一场…。。”
是的!他该想想,好好冷静一下……
他到底作了什么?
又为何诅咒会假借恶魔之手,来摧毁他所珍惜的生命?
而叶大叔,究竟又为什么要那么作?
想起了,好多疑惑便同时涌上,纠结成一个苦思不解之谜。但每个疑惑终有解答,将观点一直往前推敲,所得到的结论是……
他!
都是他!
自责在霎那浮上心头,继而爆炸出最强烈的震撼,动摇了倔强的眼泪,那份悲痛心伤,让难以喘息的压力在真相呼之欲出时随著泪水溃堤而出。
无声的眼泪倾泻而下,但终究也只是虚幻之物,穿过了绘理的娇躯,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滚烫的热泪溶化了冰雪,也释放出数之不尽,难以形容的内疚悔恨,也藉此洗涤国正邦千疮百孔的心灵。
“就是这样,这时的你不该继续往前行,而是休息,好好地难过……”绘理温柔地说著,小手轻轻地拍著国正邦的背,那樱桃小嘴缓缓唱道……
停步吧,疲惫的人哪……
当你回首,往事已不堪想起;
当你悔恨,失去亦不会再来。
愿你卸下防备,静静地靠在我的胸口……
这不是软弱、这不是胆怯,伤处也需要时间来复原。
你曾怪我,总是拒绝让你停留,那是还不到回家的时候……
看著你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亦被空虚填满,多么希望你能留下。
停步吧,疲惫的人哪……
当你哭泣,痛苦化为泪水流逝;
当你呐喊,折磨也从嘶吼宣泄。
愿你重新振作,继续未完的使命……
这便是人生、这便是命运,结束将在放手的那刻……
歌声优美依旧,如天籁之音;歌声之中更蕴含著绘理毫无保留的自然灵力,藉著音符流入了国正邦的耳中,流进了那人的心里,流遍了伤痕累累的身躯,流出了一点点、一滴滴、一丝丝、一切一切的懊悔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
国正邦终于抬头,终于正视著绘理的脸蛋;他有些腼腆,感到不好意思地说:“每次,都让你烦忧了。”
“而每一次,我都心甘情愿。”绘理的脸有些发热,娇羞地垂下头去,“有些女人,选择与男人一较长短;而我则选择了默默守候、支持。”
“谢谢你!”国正邦发自内心地感激。
“不客气!”绘理笑得好甜美。
“所以说,你又要走了吗?”国正邦知道时刻已到;而绘理也总是狠得下心来,在心软不舍之前将他赶走。
“还没呢!想要你一句承诺。”绘理浅笑摇头,模样娇憨。
“要什么?”国正邦也露出笑容--他的心情总算有些许平复。
“如果,当大家都认为绘理犯错的时候,希望邦君能够相信绘理。”绘理无神的眼闪过万般不愿。
“既然知道会错,又为什么要作?”国正邦不明白。
“因为有些事,不得不作,也必须要作。”绘理轻轻推开国正邦,两人的距离也逐渐拉远,而她又千篇一律地问:
“呐,邦君,你用我的眼看我,而你的眼是否看见,我眼里最真的你?”
说完,国正邦也清醒过来。
只是才刚恢复神智,那股剧痛又再次如闪电般席卷全身,带来非笔墨能形容的痛苦。
可是,国正邦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他愣愣地望著身前的吉普车,坦克的重型摩托车还绑在后行李箱的位置,而他身上却穿著亚瑟的特攻服、曼尼的戒指、乔瑞克的军牌,也就是说,在他想要搬下摩托车之前,就因为过度的打击而晕厥,继而来到绘理所制造的幻境。
然而,吸引住国正邦目光的,是车上依旧闪闪发光的圣枪。
国正邦一直站著,一直望著,从日正当中,到夜幕低垂……
□□□□
三日后……
国正邦不眠不休,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站了三日三夜;这几天来,他身上所发出腐臭异味引来了成群的苍蝇,以及数头乌鸦,在他的身上繁殖、啄食,到了最后,他身上已被蛆虫覆盖,浑身有多处被乌鸦啄下大块的皮肉,隐约地露出骨头,甚至,他的一只眼睛已被乌鸦啄出,留下一个窟窿,但他依旧毫无所觉,纹风不动,不过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变成一具枯骨,成为这座英雄冢的陪葬。
难道,他并未完全振作吗?
还是,只想一心求死?
他脑中闪过了千百念头,许多影像,回忆著过去种种,思考著诅咒使命,忽然,他动了……
无数肥嫩的蛆虫从纱布里,伤口中落下。
数头乌鸦受惊而起,飞上半空,盘旋怪叫。
垂死的国正邦上前一步,又差点因此摔倒,身躯摇晃几下后才又站定,然后弯腰探手,从车上取出了圣枪。
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片刻;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只是放下,世界便有所不同!
□□□□
“嘿,老库柏,跟著大家一起走吧!”一名中年男子劝著。
“能走去哪里!”老库柏摇摇头,望著携家带眷,准备逃往边境的汤姆,他绝望地叹了口气,“我老了,也活够了,愿主怜见,让我死在自己的故土。”
在这几日内,叛军已被联合国的部队给歼灭了,但是全国的国民都藉著收音机听到了一则噩耗--乌干达全境已笼罩在一种令全世界科学家都束手无策的不知名生化毒气下,虽然有联合国部队以及政府军人员马不停蹄地分送疫苗,令人命伤亡减低至最小的程度,但是这个国家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了。所幸,邻近的各国愿意开放边界,收容来自乌干达的难民,不过当上千万人分批涌入了各国边境时,也替各国造成了不小的动荡。
民生物品一夜之间飙涨,疾病、犯罪率激增,严重地冲击了各国的经济,好在世界各国纷纷伸出援手,提出实质的物资、金钱暂缓燃眉之急,要不然,这个影响恐怕会冲击到大半个非洲。
可是,在各国边境处,难民所搭设的帐棚、临时收容所长达数十公里,每一日都有上千人因为疾病、饥饿而死去,这种情况如果没有相对应的配套措施,那么很有可能造成更为严重的问题,甚至,令乌干达邻近各国的经济体系瓦解。
老库柏走出屋外,目送著自己的同胞离去,只见街道上到处是准备逃往边境的难民;他们只带著简单的行李、财物,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徒步而行,一栋栋屋子十室九空,但也有极少部分的人像他一样,宁愿死守著自己的家园,不愿离开。
“大家……都走了……”老库柏说得好感慨,他朝反方向前进,徒步走了五百多公尺后,来到了自己因为干旱而荒芜的田地,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著龟裂的地面,肥沃的土壤如石块般坚硬,天空已经不知有多久未曾落下一滴雨水;其实不用生化武器,这一年多来的干旱早就摧毁了这个国家。
老库柏又是叹了口气,起身时,却望见了远方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背对著晴空烈日,缓缓朝这边走来。他稍微眯了下眼,等到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时,他又不禁惊讶得呻吟出来,“主啊!”
那人似是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身上有三分之二的伤口裸露在污秽不堪的绷带外,看起来血肉馍糊,还不时流出腥臭的脓水,引来了苍蝇成群飞舞,在那人的头顶不断盘旋。而那人的脸上,则有一片残破的绷带自左额斜挂在右耳处,脸上同样看不出任何一吋完好的地方,伤处的肌肉腐烂见骨,甚至连右眼都已不见,只剩下一个怵目惊心的窟窿。而头顶处,几缕银发如野草般长在血淋淋的头皮上,甚至还有肥大的蛆虫在上头蠕动。
老库柏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却又生一股同情心,这个可怜的人不知遭到了什么灾难,才会变成如此可怜又可怖的模样。他上前几步,问:“你也是要去边境吗?”
那人抬起头,用仅存的一只左眼望去,看见了老库柏关心的神情时,嘴角微微地勾起,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