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尼“嗯”了一声,也往起火的方向跑去。
才刚到那里,只见一栋三层楼的建筑早已在爆炸中崩塌,邻近的建筑物也呈现半倒塌的状态,熊熊的烈火不断冒出,又忽然“轰”地一声窜高数尺,燃烧得更加猛烈。
而在建筑物的下方,许多难民们纷纷提著水桶,以接力的方式大排长龙,一直延伸到附近的水井,将盛满清水的水桶交给救灾人员,不停地往火场泼洒。
无奈火势太过凶猛,根本无法有效地控制。
“救命……”
此时,火场内依稀传出了求救声。
闻声,有几个人拿起了水桶往身上泼去,想要冲入火场里去救人,但是才刚靠近些许,就被高温及浓烟给逼退,甚至呛得猛咳。
“拜托……谁来救救他们……”一名男人绝望地抱头大喊。
众人也非常地想要帮忙,却又爱莫能助!
“拜托……谁都可以……”
这时,众人忽然看见了一头银发、一个男人,淋了桶水在身上后,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愣愣地望著那道身影被火焰给吞没,完全反应不过来……
“那不是……邦吗?”曼尼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
“邦?邦!”拜亚梭的音量突然拔高,“他不要命了吗?”
是的!他认为自己已命不长久,故想在死之前,多帮助几个人。
可是,火场距离国正邦所在的位置足足有近百公尺,他是如何听见呼救声的?
他听得见!因为,公义布道师所要聆听的不止有人类的声音,还有大地万物的声音。
就算他被痛苦折磨,甚至生不如死,可是当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当他作出了觉悟,想要帮助那人的时候,他的身体里就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让他忘却疼痛,飞也似地赶到了火场。
当国正邦冲入火场之后,高温已令他的头发卷曲,浑身的皮肉也开始焦烂,可是他就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不停地往大火的中央冲去;而那双眼,完全不受浓烟所影响,到处在寻找身陷火场的人们。
好不容易,他在客厅的位置找到了两男一女,瑟缩在地板上,被烈火所包围,根本无法逃出。
国正邦上前几步,眼前突然掉下一大片天花板,险先就砸到了他。
但是他没有退缩,反而咬紧了牙关,双手挡在脸部面前,快步冲入了烈火之中……
落地时,国正邦身上已有多处几火,更发出阵阵次鼻的烧焦味,他又在地上滚了几圈,熄灭身上的火势之后才站起。
“库玛,我来了……”国正邦的脸有多处灼伤,那头银发更是被烧秃了一大块。
他们愣愣地望著国正邦,心中的仇恨也暂时被一股莫名的感激给压下,好像想起了在不久之前,国正邦也是这样无私地奉献,不求任何回报。
“没用的……你只是来送死。”库玛的话其来有自,因为他们被烈火给包围,根本求出无门。
国正邦走到一处被柜子、沙发给封死的火场,然后以双手搬开那些正在燃烧的家具,硬是清出了一条通道。
“从这里出去吧!”国正邦的手腕以上被高温灼伤,溃烂得看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
“快,跟我走!”
库玛一家人才如大梦初醒,跟在国正邦的身后。
他们尽量地避开火势凶猛的地方,往一处窗口前进,希望能够抢在火焰完全将这里吞噬前跳窗逃生。
费尽千辛万苦,他们一行人总算来到窗边,国正邦又以双手清掉了碎裂的玻璃后,说:“快,从这里跳下去。”
此时的国正邦,全身几乎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灼伤,几乎不成人样--他一直领在前头,替库玛一家清除路障,让他们安全逃生。
库玛一家不知该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
“快……”国正邦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正当库玛准备跳窗时,通往上方隔间的木制阶梯带著火焰轰然往他们垮去……
“小心……”
国正邦连忙推开他们,以双手撑住了那道阶梯,却也挡住了众人唯一的逃生出口。
面对此景,众人无不是万念俱灰,只道命该如此。
在火焰、剧毒、灼伤的多重侵袭下,国正邦忽然觉得身子一软,力气正源源不绝地流失。他眼前一阵朦胧,似乎就要晕了过去;但他仍是忍了下来,暗忖:(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回忆纷至沓来,幕幕闪过……
(如果我要死了,那能让我救他们吗?)
最后一幕跳出,让国正邦的记忆回到了游览车上,他抱著唐湘湘,在心中冀望能够拯救所有人。
(让我救他们吧……这一切,我来承受……)
国正邦眼前一黑,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
火场外,所有人无不惊讶地望著眼前的那一幕……
那狂妄肆虐,似要焚天灭地的烈火像是被时间暂停,静止不动,而火场的气温也在瞬息陡降,甚至冷得让人打了个寒颤。
“啪啦”一记清脆的破裂声响,被冻结的火焰竟然碎裂开来,掉落在地上。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曼尼喃喃自语。
所有人也睁大了双眼,望著这毕生难忘的一幕。
□□□□
(我又昏了过去吗?)
火场内,国正邦又清醒过来,神智不清地暗忖著。可是当他的眼看见了这一幕时,也不禁欣慰地笑了出来。
他,好像又变出了一场奇迹……
“快跑吧……”国正邦小声地说,他觉得好累,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我们快走……”库玛催促著家人。
这就对了……
国正邦勉力将那道阶梯撑高些许,让库玛一家有个逃生出口。
一个接著一个从二楼跳下,掉落在下方的屋顶上--他们只受到了些微的轻伤,全都是在跳下时造成的。
当其他人都成功地离开,轮到库玛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一下,朝国正邦靠了上去……
“恶魔,我不会感激你,也别以为用这种方法可以取得我们的信任。”
说完后,库玛也从窗口跳了下去。
闻言,国正邦露出了一个好难看的苦笑,而脸部被烧伤的人,笑起来也不会好看。
“不相信……没有关系……也不用捅我一刀啊……”
国正邦的腰际插著一把短刃,直没至顶。
“难怪……好人越来越少了……”
所有的痛苦、创伤在一瞬间涌来,国正邦再也支撑不住,双手一松,任由那半截阶梯压在身上。
“不过……总算又救了几个……也对得起良心了……”
国正邦的双眼微微闭起,可是眼角却流出泪水……
一滴……一滴……一直流个不停……
第十二章
(这样做,值得吗?)
声音在空气中回回荡荡,似乎再确认一个答案。
(‘公义’的身分,让你认为自己应该肩负起比别人更重大的责任,但是……)
疑问欲言又止,又说:
(你的所作所为,并不算是‘公义’,因为你从未了解何谓公义。)
语气一转,似是在指责国正邦的愚蠢。
(不然,你不会到现在还看不见真相!)
“那我该如何做?”
国正邦睁开了眼,看见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那儿,站著一个浑身赤裸的西方男人,五官深邃而有型。
(去了解‘公义’,因为有时好的不见得好;坏得不见得坏……)
“说了等于没说!”
(是吗?为何你用出了‘公义之力’?而为何我所下的诅咒在那一瞬间失灵了?)
那人的话里藏著好多玄机,都是国正邦猜不透的。
“我到底该怎么作?”
(去看见地狱吧,邪恶会透露出真相。)
那人的身躯忽地绽放出强烈的光芒,让国正邦再也不禁闭上了双眼。
而躺在床上的他却睁开双眼,回到了有如恶梦般的现实世界。
不过才刚清醒过来,国正邦就再次感受到那股从身体最深处所发出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又差点昏去;他呻吟几声,又不断地喘息著。只见国正邦的全身上下被纱布裹得扎扎实实,只露出了双眼、鼻孔,而原本洁白的纱布早已被溃烂的伤口所流出的黄脓血水给污染,变得肮脏无比,看起来也十分的怵目惊心。
“邦,你醒来了吗?”拜亚梭不确定地问著。因为除了原先的剧毒外,国正邦的身体有近百分之八十受到严重的灼伤,再加上被人在腰际捅了一刀,虽然刀伤并未伤及要害,但是这种种伤势对原本就十分虚弱的国正邦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此刻能清醒过来,已经是种奇迹了。
“拜亚梭,我想跟邦单独聊聊,你先出去吧!”亚瑟的声音十分冷静。
接著,国正邦听见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直到门口,然后就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忽然,国正邦又听见了吸气声,似是从亚瑟那里传来。
“小子,你不想活了可以说,不用这样自寻死路!”
吼声如雷,只怕连整个卡普乔鲁瓦都能够听见,也让走廊上的拜亚梭吓了一大跳,并苦笑摇头。
那个男人就跟国正邦一样,总是把自己真正的心情给藏了起来。
亚瑟吼完之后,又懊恼地“啐”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么担心你;可是呢,你这小子就是不懂得爱惜生命,明明已经中毒了,为什么不好好在床上躺著?为什么非得要把自己变成木乃伊不可,然后差点送命?”
国正邦安静地听著,没有作任何的反驳--他很清楚这是亚瑟表达关心的方式,因为此刻的他,正感受到比平时更强烈的疼痛,就因为亚瑟的在乎。
“亚瑟……不作……需要很多个……借口……但是要作一件事……不需要任何……理由……”
国正邦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从痛苦中挤出的一样。
“拥有了什么……也就失去了什么……我也不想出生入死……只为了不相干的人……可是……我听见了……”
国正邦藏在纱布下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又继续说:
“既然听见了……就觉得不能不管……而当我这样决定的时候……每一次回过神来……都发现自己已经人在现场……就算伤得再重……就算快死了……只要当我听见了……我就作了……也认为自己一定要作……亚瑟……你能了解吗……”
亚瑟当然了解,因为他也是个会为了受冤者两肋插刀,也再所不惜的笨蛋。
“邦,我背后写了什么,念出来给我听。”
亚瑟转过身去,露出了特攻服上的大字。
有轻于鸿毛
死
有重于泰山
国正邦勉强地转过头去,看见了大字,也轻轻念了出来。
“没错,如果要死,我也不要像羽毛一样死不足惜;而是要像山一样举足轻重。”亚瑟以自己的方式解释出来,虽然有些不正确,却离原意不远。“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不过,你这小子比我更蠢,几乎无药可救。”
国正邦艰难地笑了几声。
就在这时,敲门突然响起,拜亚梭打开房门,说:“那头猎犬来了……”
“我知道了!”亚瑟马上起身,并向房门走去,暗忖:(这一天终于来了。)
在离开时,他又丢下一句:“不过……你也比我更有出息。”说完,就离开了。
国正邦闭上双眼,嘴角又勾起一抹苦笑。
有出息是吗……
(或许吧!)
“我似乎错过了两个蠢到极点,患有救世主症候群的疯子在惺惺相惜的画面了。”
十三突然现身屋内,语意依旧刺耳。
国正邦别过头去,不理不睬--因为他没有力气与恶魔唇枪舌战。
见状,十三冷笑一声,慢慢走到床边,一手握住了国正邦被纱布包扎的手臂,痛得后者惨哼一声,又隐忍下来。
“很痛吧!伟大的公义布道师……”十三如细语呢喃般在国正邦耳边轻语。
国正邦咬紧牙关,就是不回答。
“去杀个人吧!噢……我忘了,你是‘公义’,不能让人蒙受冤屈;但你可以去杀个恶人,那同样也能减轻你的痛苦……”
十三笑得很狰狞。
“杀人太惨忍了?那你可以选择憎恨,也能够让你稍微纾解一下……”
十三的手指在国正邦的上半身来回轻点--他很清楚此举会带来怎样的折磨,却故意那么作。
而国正邦痛得连汗水都源源冒出,就是不肯回应一句,连个叫声都倔强地在反抗,硬是一声不吭。
“你若决心选择‘公义’的正道,又为何逃避使命,拒绝踏出那一步?拒绝选择阵营了?”十三语气一转,不复见面时的尖酸讥讽;他两手环胸,走到了墙边一靠,“你,优柔寡断,模棱两可的决定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若你知道,又为何要那么作?”
国正邦依旧不答,他不屑与恶魔交谈。
“你可以高傲,也可以寻求答案。”十三仰起下巴,倨傲地说:“‘公义’,擅长玩弄抉择,而现在,就是你的抉择--放弃;或是得到答案。”
(去看见地狱吧,邪恶会透露出真相。)
国正邦忽然想起了梦中所闻,他挣扎许久,才启齿:“请……告诉我……”
“我听见了你的决定吗?”十三故作听不清楚:“大声一点!”
“请……告诉我答案……”
十三这才满意地微笑,说:“第一个问题,你所身负的诅咒是什么?”
凡爱他而他爱的都会遭到不幸!
国正邦很清楚,不知十三为何要在这时提起。
“圣枪曾经贯穿了神子之躯,亦也象征著不祥,所以每一个圣枪的主人都会遭到诅咒,而诅咒的内容也不尽相同,依照所持有者的性格、愿望、生平所下。”十三慢慢地解释著:“你所背负的,让每个爱你而你爱的人都会遭到不幸,甚至惨死;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的决定而造成。”
语顿,他又说:“你开启了最终之门,却又拒绝踏出那一步;你明明打从心理排斥成为公义布道师,却使用了成为‘公义’之后得到的力量;你总是矛盾、犹豫不决,不想伤人或是看见人受伤,却又为了帮助受冤者而伤害了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