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制成部的员工只负责出货,就算捅出篓子,也顶多是被主管叫去“关心”一下,可是现在却无端端的开什么会,难道有什么大事不成。
国正邦坐在位子上,搔搔自己的右耳,眼睛突然为之一亮,却又低头叹了口气。
只见唐湘湘端著一杯杯茶水,走到众人面前轻轻放下;来到国正邦面前时,却用力地放下杯子,而杯里,连一滴水也无。
“有没有那么小心眼啊!”国正邦看著那个空杯子,也只能自认倒楣,谁叫他得罪了那位大小姐呢!
待人员到齐后,那总经理开始讲述今天开会的原因……
这三个多月以来,有数家厂商向公司订了金额近千万的货物,可是每到支票兑现的日期时,会计的职员却发现都是空头支票,在不然就是以人头开出的票子,经过查证,那家厂商也是以人头成立,每次货物得手后,就宣告倒闭。
而且那家厂商的负责人非常狡猾,似乎透过关系成立了多家空头公司,以不同名义来进行诈骗,目前得知受害的科技公司多达十数家,而且骗取的金额高达数亿。
国正邦听到这里,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在二十岁之前,曾与一帮猪朋狗友搅和过,当中有的是黑道成员,也曾他们那里听说过这种“削钱”的手法,还以行话称这种为“马扁公司”!
一次向十几家厂商订货,得手后马上宣布倒闭,并以建立好的管道卖出货物,所谓的没本钱买卖,应该就是指这种;而且是以人头作为掩护,根本查不胜查。
不过这种事情找业务部谈就好了!跟制成部又有什么关系?
那总经理说完大略情况,又开始逐一点名主管,虽然说话时客气有礼,不过在国正邦看来,根本是拐著弯骂人,反正那些高阶主管最喜欢来这套,而且层级越高,说话越高明。
(最后,希望各位同仁能多注意点,以减少公司损失。)国正邦在心里想著,而那名总经理也把话一字不露地重复完,令他不禁笑了出来。
总经理点名问道:“这位同事,你笑什么?”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国正邦身上,他挑挑眉,支吾一阵,却不知该找什么借口来开拖,尤其在看到主管难看的脸色时,只好低头不语。
“各位主管,以后应聘人员时,能够多加强职前训练,尤其是‘礼仪方面’。”总经理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摆明著就是针对国正邦。
国正邦暗骂:(靠,笑一下会死人是不是?)
总经理训完后,又准备补充些什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嘴巴怎样也张不开,他“嗯”了几声,时而摸著自己的嘴;时而比手画脚,模样好不滑稽。
众人见状傻了眼,直到总经理“砰”地一声跌坐在地,他们才心知不妙,纷纷冲上前去,还有人打开会议室的大门,连忙唤人去叫救护车。
就在场面混乱成一团时,唐湘湘却走到国正邦身后,小声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湘湘,没有证据就别血口喷人啊!”国正邦故作无辜地说著。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那些旁门左道!”唐湘湘气得杏眼圆睁,威胁道:“快解开,不然……”
“不然怎样啊?咬我啊!”国正邦嘻皮笑脸地晃著头,但仍是解开了自己的幻术。
“我的嘴…嘴……”总经理这才喊出声音,惊魂未定地摸著脸,不过一场严肃的会议,却在国正邦的幻术下变成了闹剧。
其实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尤其在眼见为凭的前提下;国正邦制造出一个幻觉,让总经理认为自己的嘴打不开,在类似自我催眠的效果下,相信这个事实,进而造成了他的嘴无法张开。
其实国正邦只是闹著好玩,也有几分是出自报复的心理,他这辈子最讨厌人说话不直接,要骂人就干脆一点,不必拐弯抹角,话中带刺。
当会议解散后,唐湘湘却拉著国正邦的手,来到了楼梯间,拨拨散乱的发丝,说道:“你不要仗著自己有与众不同的能力,然后就作怪好吗?”
“大姐,你住外太空啊?管那么宽!”国正邦见两人关系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也不顾唐湘湘最讨厌人称她为大姐,“今天又不是整你。”
唐湘湘正色道:“但这里是公司,不是可以让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国正邦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那又如何?出来混口饭吃,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吧!”
“你!”唐湘湘欲言又止,她的确还在生国正邦的气,但是只要后者愿意低头,诚恳地为当日的事向她道歉,其实她就愿意这样原谅对方。
当初,她肯冒著被人误会的风险,把国正邦的衣物带来公司,就是希望给对方一个机会,以为国正邦会追上来,在众人面前向她道歉,可是她太不了解国正邦了。
所以她又故意当著大家的面,接受一名男同事邀约,以为国正邦会有反应,岂料,后者并没有想到这些,以致误会越来越深。
要怪,只能怪国正邦不懂女人心,明明有重修旧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对啊!反正跟我无关嘛!的确!”唐湘湘蓦地一个耳光甩过去,脸上却挂著微笑,那笑意五味杂陈,藏著种种心事,又道:“你不是说,当有人打你的左脸,要连右脸一起让人打?”
说完,唐湘湘又重重地给了国正邦一个耳光,力道大得连自己的手都隐约犯疼,“听叶大叔说,你是伟大的‘公义’,不可能会跟我这种小眼睛、小鼻子、小心眼的小女子计较吧!”
唐湘湘重重踩著高跟鞋,离开了被打愣的国正邦面前,心中存有的好感也随著这两巴掌而打散……
“靠!你是打心酸,还是打身体健康的啊?”国正邦痛得捂住脸颊,骂骂咧咧地说著。可是他永远也猜不到,唐湘湘为了什么才打他。
而且那两巴掌又重又狠,打得国正邦的脸颊肿得老高,两边各有几道清晰的指印,只要不是瞎子,都大概猜得到原因。
“我说阿邦啊!你的脸怎么肿得像滕子不二家娃娃啊!”小吴幸灾乐祸地吹起口哨,伸手想要摸摸国正邦肿起的脸。
“基本上你想变成哆拉A梦吗?我可以帮你整形!”挨了这两下,国正邦的心情就已经够差了,没想到小吴竟然不识趣地跑来消遣几句。他的确是个好孩子,不会动手打女人,但不代表他不会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呃……我去领物料,呵呵…呵呵……。”小吴眼见情况不对,干笑几声后就没了踪影。
“去你的唐湘湘,分明是让我出丑嘛!”国正邦气得一肚子火,去茶水间装了两个冰袋,敷在自己脸上。
那名遗忘罪人见到了国正邦的脸,也问:“你的脸……”
“我赏你一对五百,就可以体验我此刻的心情,要不要啊?”国正邦握起拳头,证明他不是在说笑。
男子闻言不敢再多说什么,又问:“你们刚才开会是为了什么事啊?”
“还不是公司被一家厂商‘马扁’了。”国正邦把开会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说给男子听。
男子听完后露出愤恨不满地的表情,说道:“阿邦,你知道我之前是在干什么的吗?”
国正邦摇摇头,这才想起,他一直没问男子被遗忘前是作哪一行的。
男子说道:“我以前是家小公司的老板……”
原来,男子成为遗忘罪人之前,算是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成功人士,年前接到一笔订单,金额之钜,几乎可买下他整间公司,本以为可以大赚一笔,却没想到,那笔订单竟成了他的恶梦。
“当我交货后,等到支票兑现时,才发现是一张空头支票,害我倾家荡产,债台高筑……”男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哀凄神色,说道:“我本想一死了之,至少还有笔保险金可以偿还债务,说也好笑,一个星期前,我故意想被车撞死,却奇迹似的活了下来,后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国正邦听到这里,脑袋“轰”地不知想起什么,追问:“那时是不是有台白色喜美?”
“你怎么知道?”男子讶异地反问著。
国正邦当然知道,把日子往前推算,那天正巧是他准备出门旅游,却在公车上目睹了惊险万分的一幕……
他虽然不知道男子是怎么活了下来,不过却记得很清楚,好像在轿车快撞到男子时,他曾喊过一句:“停下!”
“你到底作了什么?会让自己的命运与遗忘罪人紧紧相连?”
国正邦的脑中浮现了这段话,难道是他那时误打误撞使出了公义之力,救了男子一命?
“应死之人未死,他将成为遗忘罪人!”
当初他寿命已尽,死神逼著他一定要做出选择,就是会怕他成为遗忘的罪人吗?
男子理应死于车祸,却被他无心改变了命运,照这么说,他就是这一切原由的罪魁祸首?
谜题解开了!国正邦愣得脑袋一片空白,心中内疚不已,难怪未来要他解决掉男子,就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的好心,造成了一桩悲剧。
国正邦问起了男子的姓名:“透明人,你叫什么名字?”
“吴大富!”
“那吴先生,你跟我到楼梯间一趟。”国正邦领著那人,来到了公司的楼梯处,黯然道:“你会变成这样,其实是我害的……”
国正邦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吴大富,然后紧闭双眼,不敢看对方的反应。将心比心,今天万一是他变成这样,有可能会失去理智,而杀掉对方。
虽然他不可能束手待毙,但如果吴大富要打要骂,那都是他活该,也欣然接受。
吴大富就如同国正邦先前的反应一样,怔了好一阵子不说话,脸上闪过种种情绪,却说道:“不,你不是害我的凶手。”
听见此语,国正邦反而激动地大叫:“你是遗忘到傻了啊!如果你死了,死神会送你上路,你也不用受这种罪,追根究底,都是我害的啊!”
“若真要追根究底,真的不是你。”吴大富坦然地说道:“而是当初害我破产的那个混球。”
国正邦感到一阵鼻酸,眼眶隐约有泪珠转动,但素来好强的他又不想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模样,转身抹去泪珠,又想: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豁达的人,还是年纪到了一定程度,见识与心态都会有所转变?
此刻,比起叶大叔,国正邦反而尊敬起眼前的中年男子。
“我不求你找出当初害我破产的人,但是……”吴大富停了停,说道:“我不希望再见到有人受害,你是‘公义’,希望你可以找出是谁以人头诈骗你们公司的主脑,就当替我报仇,而我在电脑方面也有些长处,可以帮你一点忙。”
“好!就这么说定!”一向怕麻烦的国正邦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愧,没有借故推委,反而义不容辞地说道:“以我祖父金田二百五的名义发誓,一定查出幕后真凶!”
第三章
两人作出约定之后,国正邦若无其事地继续进行著每日的工作,却把电脑交给了吴大富使用。
据国正邦所知,每一笔货物都是由业务部的职员接洽,而后才下订单;这当中,应该有些蛛丝马迹可循;公司的网路是共同连线,就吴大富所言,他在电脑方面有些专才,应该可以查到原始的纪录。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期间,国正邦也曾多次来询问,不过吴大富只是沉著脸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我查过那些厂商的资料,负责人是人头那就不用说了,而地址早已迁移这也不用再提,进出货的流程也非常正常。”吴大富把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列印出来,并且分类整理,“会计部那边也没有问题,那个诈骗集团的手法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好一个天衣无缝的手法。”国正邦听到这里也开始头大了,问道:“那负责这些订单的业务人员呢?”
吴大富翻翻手中的资料,说道:“五笔诈骗纪录,有四个专员负责;阿邦,你认为是内神通外鬼吗?这不用考虑,就算有,他也不会那么疏忽,轻易露出破绽。”
语顿,吴大富脸上露出歉然之色,说道:“阿邦,我是用你的电脑来侵入业务部以及会计部的资料,这很有可能害到你。”
“我才不在乎!”国正邦不把吴大富的警告当作一回事,说道:“那这样更好,万一被发现了,也可以从中过滤出嫌疑犯。”
说到这里,国正邦兴奋地说道:“你不觉得很刺激吗?尤其是当找到凶手的那一瞬间,我一定要指著他的鼻子,大喊:‘犯人就是你!’”
看著国正邦兴高采烈地幻想著抓到坏人的模样,吴大富叹了口气,今天对方已经得手成功,以他们的经验,自然早已申请好另一家空头公司,准备再次进行诈骗,而且很有可能会转移目标。
不过一家公司接连被诈骗五次,那对手也真的很大胆,还是有恃无恐?
“对了,我之前听朋友提过这方面的事。”国正邦脸色一正,却搓著眉角,似乎不想回忆那段过去,说道:“要在短时间申请到营利事业登记证,一般的小角色根本没那种本事,背后肯定有黑社会在撑腰。”
可是一提到黑道,国正邦觉得事情更麻烦了,他很清楚一句话,“什么都可以挡,就是别挡人财路!”万一那家“马扁公司”真的与黑道挂勾,那他真的是把天大的麻烦往肩上扛了。
而且就算查到了那家公司又怎样?有员工竟然入侵公司的资料系统,光是这点,他就有可能卷铺盖走路了。
国正邦的脸色阴晴不定,而见多识广的吴大富哪会猜不到前者的心思,说道:“阿邦,不然就当做没这件事好了,算了。”
“算了?算什么啊?大蒜韭菜花啊!”国正邦虽然对这件事感到棘手,每每想到为此害得吴大富变成了罪人,而且还是间接被他所害,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说道:“就当是替你报仇,虽然黑道难惹,但我可是‘公义’啊!我绝对要揪出那帮榨干人血汗钱的浑球,你等我一下,我找个朋友。”
国正邦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待对方接通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