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见之预兆中,绘理曾经看见了那名金发神父,一脚将卑弥呼踢落大楼。
金发神父没有回答,只是仍说了同样的话,“交出风衣(封印)!”
绘理见神父不答,也不多做追问,只是微微一欠身,“姐姐,受你照顾了。”
长发无风自动,绘理浑身灵光暴闪,光芒之中,她手结法印,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四灵灭法˙麒麟显像……”
九字真言密咒一出,绘理身上的灵光忽地收回体内,但施法的过程过长,神父们自然不会等对方结咒完成才攻击,只见黑发神父举起左轮,准备扣下扳机。
国正邦见状挡在绘理身前,才想要扑上前去,无为却已抢先出手。
连续几个箭步上前,只是在踏步时微微变动方位,就已让黑发神父无法瞄准目标,忽闻一声轻喝,无为的手掌直探神父胸口。
“喂!光头王没告诉过你,人家打架不要插花吗?”国正邦见对手被抢,又把目光转移到金发神父身上,“会生汤的巫师,让我来教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怎么样才能控制火候,把人烤成全熟。”
那晚落荒而逃,被金发神父视为毕生大辱,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可抹灭的伤痕,他面色一沉,手中剑芒吐出,化作点点星芒刺向国正邦。
国正邦双拳一握,也不见他后退闪躲,硬是挡在绘理身前护法,快拳连环击出。
铛铛铛铛……
拳刚猛,剑闪烁,国正邦一步未退,便将金发神父的攻势一一接下。
“碰”地一声,一个灵弹打在国正邦脚边,砂石微溅中,一颗弹痕清楚凹陷,让他心中微微一跳,双眼往无为看去。
左拆右卸,进退有序,无为使出了太极拳的身法架式,双手如上了瞬间胶,与黑发神父的手紧紧相黏,不论怎么甩、带、扯、拖,就是无法将无为摆脱开来。
上举、下带、左引、右拆,无为进退前后,紧紧咬著黑发神父不放。若是一般人早在无为的牵引下止不住身形,可是那黑发神父却能勉强控制住重心,与之缠斗不休。
碰碰碰碰……
枪声连响,灵弹往四面八方射出,丝毫没有半点准头,却也逼得国正邦与金发神父手忙脚乱,将注意力放到了无为等人身上,生怕遭到流弹误击。
蓦地,一道闪光撕破天际,震耳欲聋的雷声就在大楼外响起。往外看去,原本阳光普照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阴郁厚重的云层中,白亮的光芒不时闪耀,但奇怪的是,云层只集中在这栋大楼上方,远处仍是晴朗依旧。
“四灵灭法˙麒麟显像!”
绘理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如白葱般的纤细玉指从不动根本印结至宝瓶印,习自密教高僧难陀,却被邪马台一脉奉如无上密传的显像神功使出,登时引起了天象异变。
一道闪电忽地穿过窗户,打进了屋内,细小的电流在绘理身旁流窜闪动,聚集成一颗颗大如拳头的雷球,在身旁飞旋回绕,声势好不惊人。
雷声阵阵,突如其来的天象异变,让金发神父不敢掉以轻心,他本想要抢在咒术完成之前攻击绘理,却又被国正邦给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仪式完成。
忽闻一声嘶吼,一头周身闪耀电光的麒麟幻化成形,身长三尺,布满鳞片的身躯泛著金黄光芒,强大的电流在兽身不住缠绕放射,那双如红宝石般的双眼则是盯著金发神父不放。
“对不起,我是个小心眼的小女子,无法放过间接害死姐姐的凶手。”
绘理漂浮半空之中,浑身紫光闪耀,那神情肃穆庄严,宛如一位天女般出尘脱俗。她轻喝一声,纤纤素手挥动,那头麒麟便在指挥下往金发神父攻去。
金发神父虽为“圣堂武士”,经历过非人磨练,习得一身不俗艺业,可是他对手却是一头以电光孕育而成的四灵神兽,又如何能与之匹敌?
双方还未交锋,那四射而出的电流以殛得金发神父毛发倒束,甚至连剑柄都拿不好,当紫光电球临身时,他更是连惨叫都发不出,瞬间变成焦尸一具。
就在此时,黑发神父见情况不对,虚应几招之后,竟连武器也不要,转身就往窗户跑去,一个纵身,便从四楼高的地方跳下,躲入了被异象引来的人群之中。
无为追到窗边,见神父已然逃脱,他叹了口气,说:“真是可惜,竟然让他跑了。”
他与神父交手数十回合,身上毫发无伤,让人无法小看这个平时害羞的大男孩。
只是国正邦却没有注意到神父已经逃脱,他的双眼无法从绘理身上离开目光,心中忽然想起了一首歌……
◎◎乘灵兽祥云而来,天空五彩斑斓……
明眸睿眼辨是非,凡尘善恶慧剑斩……◎◎
那首诗歌,似乎就是在描述绘理,眼能辨是非,剑可斩善恶……
“呐,你又当机了吗?”绘理收去麒麟,负手于身后,巧兮笑问。
当国正邦正想回答时,他忽然看见绘理的身子微微淡化,闪动了几下,才又恢复正常,不禁关心问:“受伤了吗?”
此语一出,国正邦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绘理身为灵体又怎么会受伤。
“不要紧!”绘理摇摇头,心中暗忖:(姐姐,我一定会消灭万妖之王,愿八百万神明能保佑你安息。)
“那个……他们是……”无为好奇地问,想知道那些神父为什么会偷袭他们。
“哪条道上的不知道,只知道是冲著『六道封印’来的。”国正邦也著实纳闷,他没有得罪过神职人员,又为何对方却紧咬著不放。
可是三人并不知道,打斗之中所引起的闪光、声响,已经引来了大批的民众在楼下围观,甚至,还有一些麻烦的人物。
重重的脚步声从楼梯间响起,不用多久已经来到三人眼前,只见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人员,持著重型枪械将两人包围。
“不准动,蹲下。”
两人依言双手抱头,慢慢地蹲在地上。可是那群警察不看绘理,只是粗鲁地将两人压倒在地,并且铐上手铐。
正当警方进行逮捕动作的同时,一名脸上刀疤满布的壮硕男子从楼梯口慢慢走上,眼神锐利如鹰。
(他不是那个……王培龙?)国正邦认出了对方的身分,心中暗自窃喜,以为可以大事化小,“王警官,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公义’啊?”
“我知道!”王培龙连正眼都不瞧上一眼,淡淡地说:“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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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重的的警力戒护之下,两人很快地被送到一所专门针对灵动人、妖鬼所设置的特别看守所。那里看起来与一所监狱没有两样,四周架起了围墙、铁丝网,就连门口都有特勤人员严密看守,用以防止那些具有特殊能力的妖鬼、灵动人门逃脱。
两人双手被反铐在后,由四名特勤人员押送。当他们来到第一道铁闸时,王培龙出示了一张红色磁卡,查验无误后,值班的人员才开启闸门放行。
跟著,王培龙又来到第二道铁闸前,先是伸出左手,按在辨识指纹的光纤模板上,一切确认完毕时,第二道铁闸慢慢开启,王培龙又领著众人走向第三道闸门。
这次,王培龙把双眼靠近上方的方形小孔,让仪器比对身分,一连三道手续,若是有其中一道错误,那么便会触动警铃,并封锁在两道铁闸之中,被大批赶到的特警围补。
“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怪怪的?”国正邦悄声地问,他发现自从来到此处,他浑身就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
“好像是被特殊的仪器给压制住灵能了吧!”无为点了点头,小声地回应著。
在一次谈话时,他曾听过怒擎天说起一个地方,专门用来对付恶行重大的灵动人,或是被擒获的妖鬼,而那个地方也有个恐怖的称呼--黑狱!
不论身分、地位,只要一被关入黑狱,那人的存在就等于被抹煞,若想要离开此处,重获自由之身,唯一的条件似乎必须宣示对政府永远效忠,成为“清风部队”的一员。
据传闻,那是专门用来对付妖鬼的特殊部队,草创于“二二八事变”后,每个人都有不下于“风林火山”的惊人实力。不过这支部队,就连怒擎天也是听过其名,并未真正遇见过。
“哼!政府还真伟大啊!有这样的精锐部队,那为什么‘逢魔之刻’却连个鬼影都不见蛋?”国正邦讥讽著。
那晚,可是有千多名无辜的民众死在妖鬼手中,却不见他们出面派人阻止,只是在事后捏造了一个谎言,来欺骗不知情的社会大众。
“喂!别说话!”一名特警以枪托重击了国正邦的背部。
国正邦闷哼一声,转头狠狠地瞪了那名特警一眼,当他再转过头时,恰好看见了王培龙冷漠的双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看著他,又继续向前走。
一行人穿过铁闸之后,踏入了一条长廊,没有想像中的阴暗潮湿,而是全部漆成白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冰冷刺眼。大约相隔两公尺左右,就会有一间挂著门牌编号的铁门,走到至底,一行人又往左转,继续向前走。
接著他们搭上电梯,目标地似乎是在地下三层,当电梯门开启时,整个景象又与上头有著天壤之别。
一眼望去,四面俱是闪著金属光泽的铁墙,大约二十公尺长的走道上,只稀稀疏疏地挂著几盏吊灯,其中还有一盏处于半故障的状态,忽明忽暗地闪烁著。
咚铛咚铛……
明暗明暗……
脚步轻轻落下,铁板却震起清脆的回音,明暗变换之间,众人的脸孔也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不禁让人感受到一股诡异阴森的气氛。
而且,国正邦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如香水般弥漫于空气中,挥发著属于痛苦折磨的气息,让国正邦整个人都难过起来。
◎◎“不要……”◎◎
一声惨叫蓦地在国正邦耳边响起,吓得他身子突然一震,脚步也为之停下,当他左顾右盼时,发现耳中听闻的,只有鞋子与钢板接触的撞击,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传出。
“快走!”那名特警又以枪托打了一下。
国正邦才迈步上前,忽然,他又看见了……
一头半兽化的妖鬼被捆绑在手术台上,四周俱是穿著手术袍的医生,但令人发指的是--那头妖鬼并未注射任何麻醉药剂,而是在清醒的状态遭人解剖。
国正邦看到这里,怒气直涌入脑,他恶狠狠地瞪著王培龙的背影,问:“你他妈还真是好样的,连活体实验都干得出来!”
说到后来,国正邦几乎是用吼的!
对此,王培龙仍是不发一语,静静地往前行。反倒是身后的特警人员,见国正邦忽然破口大骂,以为后者想要反抗,竟一拥而上,把国正邦强押在地,拿出警棍就是一阵乱敲乱打。
“别打了!”无为见状就想阻止,却被一名特警以警棍抵在咽喉处,紧紧地押在墙上。
国正邦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当场被打得头破血流,但是他那双眼,仍是怒视著王培龙,丝毫没有转移过。
“住手!”王培龙一声令下,才让那些特警收起警棍,并把国正邦拉起。
国正邦浑身是伤,额头处还有个明显的伤口,不断地冒出鲜血,但他仍是一声不吭,在遭到痛殴时,他以左手护住手镯,生怕那颗猫眼石在攻击中被打碎。
(不要紧吧?)猫眼石中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直接流入国正邦脑中。
(我很好,不要紧。)国正邦在心里回应。
(很抱歉,现在是白天,我无法帮你。藏在手镯内的小婷歉然地说。
(没关系,不要再说了,小心被他们发现。)
一步一滴血,国正邦瘸著腿继续跟在王培龙身后,直到一间以铁栏打造而成的牢门前面。
一名特警打开牢门,这才将两人推入,而后锁上牢门。
“我已经以电话通知了‘风林火山’,只要他们一来,你们就可以走了。”王培龙面无表情地说:“千万别想逃跑,不然……”
王培龙比了个手势,命人推来一个小铁笼,里面,赫然便是与众人失散的张思莹,不知为何被特警人员捕获,擒来此处。
“阿邦我好怕!”张思莹的灵体被贴上了四张符咒,瑟缩在角落里发抖。
“我操你妈的!”国正邦冲到牢门前大吼:“有种你敢动她一下试试,我绝对杀到你家死光光。”
“放心,只要你们不跑,她就绝对安然无恙。”王培龙命令两个特警在原地看守,边走边说:“碍于对日关系,邪马台的家主动不了,但是你‘公义’的身分,却不是哪里都管用!”说完,便从原路走回去。
国正邦气得浑身直颤,不停地发出喘息,又对著铁笼里的张思莹安慰道:“张思莹乖,阿邦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嗯!”张思莹先点了下头,又呜咽地说:“可是好难过,这些纸撕不掉,而且好烫……”
“再忍一忍好吗?”国正邦露出难看的笑容,“再一下就好了!”
张思莹乖巧地点头,又关心问:“阿邦受伤了,会不会痛?”
国正邦摇摇头,只是慢慢地走到角落边,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喘不停。
“对不起,如果不是要帮我的忙,你们也不会被人偷袭,更不会被抓到这里。”无为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
“这不关你的事,别跟史特龙一样,有事没事就道歉。”国正邦把头靠在墙上,虚弱地说:“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那些特警经过严苛的训练,专门用以对付灵动人以及妖鬼,下手时虽然避开了大部分的要害,只是在最初对著国正邦的头部敲下一棍,但仍然是非常狠辣。而且特警们专挑关节、腹部猛打,若不是他的身体具有强横的韧性,早已连四肢都被打断,只能在地上痛苦翻滚、爬行。
饶是如此,此刻的国正邦浑身仍是感到热辣辣的阵痛,连意识都有些模模糊糊,只有后脑处传来阵阵的冰凉能让他稍缓一下痛楚。
他呆滞地盯著天花板的日光灯,瞳孔随著刺眼的光晕忽地放大、缩小,可是令他感到难过的不是身上的伤痛,而是不时感受到的叫声、惨状;还有他们的想法、愿望。
一幕一幕,一个一个,这间黑狱真是名符其实,不知葬送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