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门,见到三人,白般若倒也罢了,看到苏、羽二人,白河愁不敢正视,将头一偏道:“马在哪里?”苏百合忽然道:“小愁,你真的不肯住手?”白河愁头也不回的道:“不错,马在哪里?”白般若引路道:“随我来。”白河愁不理两人,带着滕崎诗织跟在后面,苏、羽二人相视苦笑。
白河愁随白般若来到府中一处空地,果然见到一匹天马,不由大喜,心道只要上了天,自己要逃走便易如反掌了。夜魅冥、车仲、宫本宝藏等人却是一脸怒色,只是顾忌他人质在手不敢妄动。白河愁强自镇定了心神,拉着滕崎诗织向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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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且慢,谁答应放他走的。”众人齐向来人看去,却是各自表情不同,夜魅冥一脸喜色,白般若悄悄向后退了一步,宫本宝藏却是脸现惊容。白河愁亦是浑身一震道:“夜老邪!”
来人轻袍缓带举步走来,负手在后却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来到天马之前,以手抚摸马颈,淡淡的道:“此马是我南朝骏马。”忽然声音转厉道:“岂可让你这等卑鄙无耻之徒骑乘!”白般若上前一步道:“大伯请息怒,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他挟持了滕崎小姐。”夜魅邪哈哈大笑道:“果然无耻,竟然挟人为质。
哼,这还不简单,区区核岛女子,不足为碍。”宫本宝藏和长野顿时色变,宫本宝藏上前道:“夜宗主,不可让我家小姐受伤。”夜魅邪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滕崎诗织悄悄拉了拉白河愁的衣角,白河愁看去,听到她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苦笑道:“这就是意外。”白河愁也是头大,没想到夜魅邪心痛爱女,竟然不顾滕崎诗织的死活。宫本宝藏长刃出鞘道:“夜宗主,如若你定要牺牲小姐,宝藏只好出手。”夜魅邪冷笑道:“你若认为以你一人之力能拦得住整个幽冥宗,倒不妨试试。”
白般若干咳一声道:“大伯息怒,滕崎将军有意与我朝结为世代友好,岂可令她女儿受伤,正好母后也在府中,不如请她前来。”夜魅邪喝道:“不用了。”他望向白河愁道:“你这小子,我初时见你被你戏弄,虽是恼怒,却也算你本事,还想你投入我门下。”忽然厉声道:“谁知你竟敢那样伤害明珠,我若不杀了你,如何对得住明珠死去的娘?”
白般若又干咳一声道:“大伯,其实到底是否此人所为,还没确实,如若杀错了人,岂不是并未替明珠解恨?”夜魅邪哈哈笑道:“般若,你糊涂了,你何时见过我会因为杀错人而心慈手软的?”
他转头对白河愁喝道:“小子,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真凶,总之你今天都得死。若是日后真的查出另有其人,你也可以放心,他一定会比你死得还要凄惨十倍。”
白河愁心中苦笑,知道夜魅邪出手在即,不要说他此时重伤在身,便是完好无损也不是这与月满楼齐名之人的对手,不由看了滕崎诗织一眼,心道罢了罢了,还挟持她作什么呢?
旁边宫本宝藏也是持刀在手,准备随时救人,羽苏二人默然不语,却也作好出手的准备,只是身在夜府,如若当真出手,恐怕是凶多吉少。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忽然从旁边房顶传来女子的哭声:“爹,你们住手!”
众人齐齐望去,白般若、夜魅邪脸色大变,夜魅邪更是失声道:“明珠,你这是干什么?”白河愁看见也是一惊,只见夜明珠衣衫单薄,手持一柄匕首直顶在咽喉要害之处,只要轻轻向前一送,便会香消玉殆。
见到这般情景,便是夜魅邪也慌了手脚,只是他才上前几步,夜明珠已喝道: “你们谁都不要靠近,不然,不然我立即就刺下去。”夜魅邪无技可施,只得止步,怒道:“你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你连爹也不要了?我知道你难受,但我这不正在替你报仇雪恨吗?”夜明珠梨花带雨的道:“爹,不是他,不关他的事,女儿求你放了他。”
夜魅邪呆了一下,然后大怒道:“你也糊涂了吗?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谁?”夜明珠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不是他。爹,你放过他。”
白河愁和滕崎诗织都是张口结舌,想不到最后竟然要靠夜明珠来相救。夜魅邪心中却是暴跳如雷,只是他到底是一代宗师,片刻间便冷静下来,长吸一口气道: “明珠,你当真要我放过他?”夜明珠点头道:“不错,如果爹不答应女儿,明珠便刺下去。”白般若急忙道:“明珠住手,万事好商量,千万别干傻事。”
夜魅邪闻言却是脸色阴沉,凝视了一眼房顶的夜明珠,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白河愁,饶是白河愁胆大,也不由得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隔了好一会儿,夜魅邪忽然开口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当年敌国遣人刺杀我,却误伤了她娘,害她早逝,临终前我答应她好好照顾她,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但是我却没有做到。如今为了求我放你,嘿嘿,她竟然不惜以死相胁,很好,很好。”
白河愁心中一寒,硬着头皮道:“我知道明珠可怜,但当日害明珠的的确不是我。”夜魅邪冷冷的道:“不管是不是你,今日我都放了你,滚吧。”他向旁走去,白河愁将心一横,与滕崎诗织一起向天马走去,翻身上马,向夜明珠道: “明珠,多谢你了,我白河愁发誓,当日伤你之人便是我的仇人,他日若是得悉真凶,我必杀了此人以偿今日之恩。”
夜明珠幽幽的声音从房顶传来:“白…白河愁,既然不是你,我的事便不关你的事。我,你也不用记着我的什么恩,往日里我对你大呼小叫,任意打骂,你还救过我,使我免受浪人之辱,这便当我还你之情,从此,你我两不相欠!”白河愁一呆,低头沉思,轻声道:“两不相欠?”念着这四个字,不禁回头望去,却见苏羽二人正关切的看来,不由心中一痛,仰天大笑道:“两不相欠,好个两不相欠!”
挥剑斩下,缰绳立断,天马发出一声长嘶,双翼展开疾奔起来,忽然浑身一轻,平地而起,滕崎诗织初次乘坐天马,不由紧张起来,白河愁柔声道:“抱住马颈,不要怕。”说话间,天马越升越高,地上诸人变成许多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白河愁绕空盘旋,想起这便要离开月儿,离开星月门,心中又是一痛。眼望北方,忽然心中豪气一生,驾御天马,振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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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珠痴痴的望着白河愁升空直至消失不见,白般若陪笑道:“明珠快下来吧,别吓我们了。”夜魅邪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夜明珠凄然一笑道:“爹,原谅女儿去陪母亲了。”夜魅邪色变,知道不妙,但阻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夜明珠玉手轻抬,便要重重刺下,血测三尺。
谁知就在夜明珠这手微微举起再刺下这一瞬间,斜刺里不知何处飞来一根绸带,疾如灵蛇般缠上她的手腕,不管她怎么用力都刺不下去了。夜魅邪和白般若大喜,急忙向房顶冲去,却不料已有人先到一步,一个黑衣美妇已夺下夜明珠手中匕首,收起绸带,将她搂在怀里,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厉声道:“你真是糊涂!”
夜明珠蜷在她怀里,闭上双眼,泪水却禁不住溢出,轻声道:“姑姑。”
神武篇 第七十七章 各怀心机
天马掠起双翼升空,在白河愁的头上盘旋了数圈,终于发出一声长嘶向云雾中投去,混入那片白色。白河愁目送天马远去,怔怔发呆。滕崎诗织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淡淡的芬芳从她身上传来,白河愁却恍如未觉,良久始收回投在天马去向的目光。
白河愁忽然轻笑起来,继而大笑,笑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到后来仿佛连气都不用换了。崖上的雾气都震荡起来,笑声才慢慢停下来。白河愁仍是止不住那笑意,笑骂道:“咳咳,这世界真是太有趣了,咳咳。”滕崎诗织眼眸中闪烁着动人的眼波,暮地展开了一个令人见了不由心跳的微笑,轻声道:“哦,什么东西这么有趣?说来听听。”白河愁喘着气,侧目看去,滕崎诗织的脸庞美丽而恬静,近在咫尺,光滑得如同才剥开的鸡蛋。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也曾想杀了情敌,再嫁祸给他的仇人。原来,原来便是这般滋味,你说好笑不好笑?”
滕崎诗织呆了一下,白河愁又大笑起来,只是脸上虽有笑容,眼眸中却半点笑意都没有。滕崎诗织微微叹了一口气,终忍不住道:“我们是朋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要哭就哭吧。”白河愁浑身一颤望向她,刚才大笑了那么久,却被她这轻轻一句话便击溃了,虽是拼命想忍住,却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山风吹得滕崎诗织身上的衣袍紧紧帖在她玲珑透剔的娇躯上,红色的长发近乎水平般飘起,静静的看着白河愁。白河愁一把抹去颊上的泪珠,哈哈大笑道:“我干嘛要哭?”
两人都不再说话,目光移向他处,却见山间雾气渐渐淡去,现出头上天空。白云飘浮不定无常幻化,时而如巨神凌天,时而如骏马奔驰,让人心驰神往。“白云苍狗,人生不过数十载。”滕崎诗织心中默念着母亲的话,心中微微一痛,不由摸了摸怀中之物。白云随风逝去,白河愁忽然缓缓转身问道:“是不是,越想得到的东西就越容易失去呢?”饶是滕崎诗织聪明机智,但年纪到底尚幼,窒了好一会儿始道:“如果对一件东西抱的希望越大,得不到之时失望自然也会越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我们只要尽了力,也就无愧于心了。”却见白河愁已经别过脸去,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一脸痴痴,双手捏紧成拳,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河愁突地仰头长啸,绵绵不绝,却并无似刚才那笑声般充满不协调,啸声激扬高昂,听得滕崎诗织心中一松。却见他竖指指向头上无尽碧空对天咆哮,耳畔响起奔腾如雷的喝声,声声震耳,震得滕崎诗织丽颜失色:“好,你要我放,我却偏不放!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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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般若疲倦的闭上双眼,最近的事发生得太多,每一件都要他花尽心思,却仍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便如这时,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脑中仍在高速运转,思索着近日可有遗漏破绽,想来想去还算满意,只除了让白河愁那厮逃出府去,好在倒也没影响自己多少,只是苦了明珠,更让得大伯二叔恨恨不已。想想大伯纵横天下,不知多少人惧怕,不知多少人说起夜魅邪三字便胆战心惊,竟也有今日,不过才两日,鬓角已见斑白。就算那白河愁不是真凶,那也需着落在他身上,二叔昨日便离京誓要将此贼擒回,加上已经传讯楚旭相助,理应无碍,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
门外有微风掠过,若在常人耳中定不觉有异样,但白般若立即睁眼,目现精芒,却听门外有人恭声道:“杨戬求见般若侯。”白般若沉声道:“进来。”紫檀木的门被人推开又合上,只见一个俊美飘逸的男子昂首跨步入室,在白般若三尺外站定。
两个俊美得相互生辉的男子相互打量了对方半天,两人都有足以吸引别人的外表,连嘴角的微笑都有几分相似,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不由心中生出对方和自己都是同一类型的人的感叹。白般若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嘴角微笑逝去,轻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主动求见我,不怕我一声令下擒了你,再将你投入大牢,定个邪教妖人的罪名问斩?”杨戬神色不变,轻笑道:“早知般若侯执法如山,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杨戬今日自报身份求见,乃是为了送上了一份大礼给般若侯,般若侯总不会因此降罪吧?”
白般若失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你能给我什么使我动心?好吧,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送的礼不能让我动心,那么你便只有死路一条。”杨戬哈哈大笑道:“一言为定。不过在我送上大礼之前,还有一事相求。”白般若皱眉道:“哦,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你礼物尚未送上,却要我先付出,需知我耐心有限。”杨戬声音略低道:“般若侯非常人,我自不敢以世俗之人待之,我此番送礼,实为与般若侯修好,求得一个使我宗重见天日的机会。”白般若讶然道:“原来曼荼罗宗欲重现天下?嗯,想借我之力在南方扎根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只是南朝虽不如北楚般对曼荼国深怀戒心,但也半点好感都没有,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我现在倒真的对你的所谓礼物产生了兴趣。”
杨戬道:“不瞒般若侯,我宗当年虽然失败,却也动摇了神武王朝的根基,自此其国力江河日下不复当年,否则北楚当年也没那么容易能够取而代之,也因此北楚绝不会容许我曼荼罗宗重现。但般若侯非比寻常,你我两家合则两利,想必此中利害不需杨戬相劝。只需般若侯答应助我宗对付叛徒,默许我宗在圣京的存在,曼荼宗愿与侯爷携手,从此侯爷的敌人便是我宗的敌人,不知意下如何?”
白般若皱起眉头道:“哦,你们的叛徒是谁?”杨戬沉声道:“我曼荼罗宗原有九大明王,当年因起兵与神武王朝为敌而一分为二,一支迁往核岛自称东宗大孔雀明王;一支便留下来,大战之后只余下五大明王侥幸保得性命,从此分散于各地。本已找到军荼利明王一系的传人,我宗本想借他在朝中的地位,奈何他竟然不肯重归宗门,所以我宗不得不除去此人,否则若传了出去,好不容易才聚合在一起的宗门便可能会因此重新分裂,我宗断断不会再让当年东西两宗之事再次出现。”白般若有点相信杨戬确是有求于己,道:“这么说来他在我南朝之中?”杨戬点头道:“他便是当今南朝之相苏轼。”白般若一惊,随即又平静下来道:“此话当真?”杨戬静若止水般道:“绝无虚言!”
刹那间白般若千念百转,仍是拿不定主意,杨戬身后的曼荼罗宗是一把锋利的刀,用得好对自己是莫大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