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掌之力甫发,商缚流便闪电般将双手在胸前结成印状,待到那拳劲及身时,身子如同风中的扶柳般玄妙之极的幌了一幌,同时将手中的结引捣出。雷紫轻的拳力被他早先的掌力劈的偏了,左右两侧的拳风擦着他的身子掠了过去,将他的衣袂振得老高,与此同时,那正中的拳力合他的结印则撞个正着。
商缚流所做的结印乃是西天山大无畏宫的独门绝学,称之为“正心印”。可将心、意、神、气在瞬间结为一个整体,将自身的功力集中于一点之上发出,与密宗的真言法印有异曲同工之妙。“正心印”与那雷紫轻的拳力
“砰”的一声交击在一起,那拳风带起的雪花瞬间便结成了半个径有丈余的圆罩,蔚为壮观!
商缚流只觉胸膛一热,不及多想,借着那袭着双臂经脉而来的巨力向后飘飞,直至十余丈远,连换八口真气,方才压下那翻腾的气血。他人在空中,真气一顺,竟不落地,借着余势,一声长啸,身形翩转,竟直飞了回来,在原地落下。双手抱拳道:“雷兄功力盖世,小弟败得心服口服!”他虽然落败,但那独自挑战雷紫轻之豪情,那三招应变之机敏,落败后坦承技不如人之风度均令众人暗暗心折,顾清瑶更是芳心可可。
雷紫轻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默默的望着不远处的一树红梅,眼中露出温柔的神色。似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三招是另一个人发出的,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商缚流微微一笑,跃回本位。心中一松之际,便闻到一股柔静淡雅的清香,直沁入心肺中去。他心道:“这便是白先生提到的冰蒲草的香味吧,可是真香啊。对了,待会儿抢了过来,送给顾师姐做香料,她一准高兴。我就趁机请她去大无畏宫玩儿,她说不定就会答应。我先带她去哪儿呢?西峰的冰瀑?不,还是先带她去摘雪枣,她肯定喜欢吃,要不就把那一群雪狒狒招来,逗得她开开心心的……”他在那里胡思乱想,就没听清白东石的话。
白东石道:“雷兄功力果然不凡,但我等既然敢在此恭迎雷兄大驾,自然是有万全之策,若雷兄肯将身上的水晶匣留下,东石做住,可任雷兄离开。”
突然之间,雷紫轻双目寒光暴涨,须发无风自动,蹋前一步。
白东石为他气势所慑,退了一步。众人纷纷将兵刃出鞘,神色紧张的望着这盖世魔头。
要知雷紫轻刚刚那连环三招威力之大,无以伦比。在场之人都在想若换了商缚流是自己,未必就能躲得开这连环三击,因此心中越发的紧张。其实商缚流的武功未必就高于其余的八人,但他心机灵敏,反应快极,且轻功高妙,才能于那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
雷紫轻那略带疲倦的眼神斜了众人一眼。嘴角挂起一丝不屑的笑意,猛的将手一扬,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高飞过于十丈之外,又缓缓落下。
众人的目光先是随着那大氅飞舞不休,又落在雷紫轻的身上。
突然间,众人都失声轻呼。
五 聚攻
只见在雷紫轻那雄伟的身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大都已经结了痂,紫黑色的血渍和衣服的碎片就那么的黏在一起。这些伤口有的星星点点,那是暗器留下的;有的纤细锐利,那是刀剑留下的;有的则乱成一团,那是手抓和奇门兵刃留下的。他的左肩,有一大片火器烧焦的痕迹,红通通的烂肉就那么的赤裸着,右腿上,则被锐器穿透,留下了碗口粗的一个血洞,虽然敷了金创药,那森森的白骨还是隐约可见。
任何人看到这惊心触目的景象,都绝不会相信这居然会是一个活人的躯体,而这个人,竟那么傲然的屹立在九位绝顶高手之前!
谭坚面露激动之色,又强制按奈下去。方空低低的喧了一声佛号,寿眉微皱。顾清瑶则望了白东石一眼,面露疑问之色。心想:“原来雷紫轻已伤成这个样子,你既曾谴人监视于他,就不应不知,却为何瞒着不说?”商缚流更是张大了嘴巴,不能相信自己在三招之内败给了这样一个身负重伤之人!其余诸人在吃惊的同时,心头也大为轻松。均想:“无论雷紫轻如何厉害,但他已伤成了这个样子,便决不是我等的对手!”
白东石突然大叫一声:“大家小心!”众人都是一愣,心中均道:“他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要小心的。”却见雷紫轻身形晃动,长戟在地上一撑,天魔似的魁伟身躯和着漫天的风雪向着众人直扑下来!
众人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抢先出手,心头大惊。董廉首当其冲,心中有气,想到:“要是连这么个伤的半死的人都接不下来,老董以后也不用再混了。”右手一扬,手中的成名兵刃飓风斧闪着青冷的寒芒硬架雷紫轻的参商戟!两条兵刃一撞之下,登时轰雷似的一声响,周天的雪花箭一般向四下飞溅!董廉只觉得斧上一股强横之极的劲道逆着经脉直攻上来,一时间下盘站立不稳,蹬蹬蹬的连退了三步。刚想立住,那力道大潮似的又反扑而上,顿时又退了三步,猛提一口真气,将身子定住。刚想喘口气,陡然间发现那力道尤未停歇,先前那一口真气竟抗拒不住,又是连退三步。这次连退三步之后,双腿一软,竟要跪倒,大惊之下,怒吼了一声,将手中的飓风斧向雪地疾劈,靠着那股反震之力将身子立起,免了跪倒之辱,但一张老脸已是涨的通红。
雷紫轻长戟横扫,白东石纵身避开,不敢硬接。方空大吼一声,将禅杖一立,将佛门般若禅功提到顶层,挡开这一击,但也如董廉般连退数步。他所受之力远较董廉为少,也就不那么狼狈。
这时众人哪里还有半分轻视之心?不约而同的一齐将雷紫轻围住。
顾清瑶玉腕轻摇,麈意剑化成五道细细的剑芒,刺向雷紫轻背后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索五道大穴。雷紫轻身形不动,长戟尾锥从肋下反刺。不知如何,这一刺竟后发先至,顾清瑶长剑一转,避开他的长戟,但这一剑便刺的空了。
柳念风大喝一声,湍龙鞭挺得如长枪般笔直,刺向雷紫轻肋下。雷紫轻左手戟张,硬抓他的鞭稍,柳念风吃了一惊,将手腕一抖,长鞭鞭稍跳起,不敢让他抓牢。
谭坚抢前一步,双掌齐出,击向雷紫轻的两肋。同时陆芸娘身形闪进,将那两尺长的射月针一晃,点向雷紫轻双目。雷紫轻长戟自后而前蛇蹿而出,扎向谭坚小腹。谭坚双掌不得近身,只得退了一步。雷紫轻的长戟顺势横扫,陆芸娘娇躯一闪,退出八尺开外。
一时间众人连环出击,竟无人近得了雷紫轻身前半步,心中都大感气馁。同时也越发的心惊,均想:“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如此人物!”
只听木须子一声道号,长剑挑出。这一剑去势甚缓,然而剑尖到处,竟发出丝丝异响,显然其中蕴藏了极深厚的内力。雷紫轻面色一变,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双手握住长戟,向外横拨。木须子并不撤剑,手腕一转,长剑搭上了雷紫轻的戟身。雷紫轻大吼了一声,将长戟一振,木须子顺势划了个圈子,长剑似直实曲,反刺雷紫轻的右肩。雷紫轻闷哼一声,来不及横戟架开,只得退了一步。木须子长剑收回,并不追击。
众人看得心头大喜,想不到这老道寡言少语,剑法竟如此高强,竟能和雷紫轻战个难解难分,恐怕我等均不是他的对手。却不知这样想却把木须子的武功想的高了。木须子的剑术固然是高妙非常,但也并非比众人高出许多,只是他这武当派的太极慧剑以柔克刚,刚好是雷紫轻那天生神力的克星。
白东石精神一振,忧心尽去,大声喝道:“道长请正面攻敌,大师和董老左右夹攻,谭兄攻其背后,商少兄和芸娘闪击策应,顾姑娘、柳老和在下在外围相护。”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均是一震:“江湖传言,白东石智比通天,算无遗策,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要知众人除了商缚流外,都是江湖上的大行家。白东石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实包含了精到的眼光和超人的智慧。
木须子可正面抵挡雷紫轻的长戟。方空和董廉一个禅功深厚,一个外功强猛,正是主攻的良助。谭坚号称鬼手,手上的功夫自是了得,但若正面强攻,却攻不破雷紫轻的长戟守势,但若自后袭进,则无此顾虑。尤其雷紫轻的长戟受前面三老牵制,他正好得其所哉,大展其长。陆芸娘和商缚流都是轻功超绝,做闪击策应,自然得心应手。而顾清瑶的剑法静中有动,可于那间不容发的空隙中突袭。柳念风用的是长鞭,在外围正好可以发挥
威力。白东石眼力智慧都是众人之长,再加上旁观者轻,实是众人一大良助。如此分工,确是妙到巅毫。
若是仔细思忖,众人也可做出这般安排。难得的是白东石于这弹指间便做出如此巧妙妥善的决定,将众人的长处发挥至极致。
霎时众人脚下一急,换形易位,将雷紫轻困在当中。雷紫轻面色冷漠,任九人将自己团团围住。手中的长戟斜指于地,瑟瑟的北风吹舞他那金黄的长发,直有倾霸天下之势。
突然间木须子脸上青气大盛,挺身而上,长剑抖了个圈子,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实令人看不出这一剑去势如何。如此剑法,实已到了大巧若拙的境界,看得众人心旷神怡。
雷紫轻长戟反挑,刺他剑圈的中心。木须子故技重施,长剑翻转,又搭在了他的戟身上。雷紫轻突然踏前一步,长戟顺势刺他前胸。木须子将长剑一拨,竟拨不开。此次雷紫轻的力道是一往直前,木须子无法借力,不得以下用了个卸字决,剑锋一沉一消,化去他戟上的劲道。虽用了卸字决,但雷紫轻的力道实在太大,木须子的一条肩膀已是隐隐作痛。
便在这时,方空和董廉已从左右两侧双双攻到!雷紫轻长戟横于身前,向外推拒。两人不敢硬接他的长戟,各施身法退开。谭坚则趁机挺身而上,双掌带着厉风,击向他的背后。雷紫轻不及转身,左腿向后反踢。他身高腿长,谭坚的双掌还未近身,他的腿便已到了谭坚的小腹。谭坚怪啸一声,向后纵开。
陆芸娘和商缚流趁机腾身而上,针掌齐施,向雷紫轻攻去。
几个人此起彼伏,连番进袭。几个回合下来,雷紫轻感到压力渐增。尤其是圈外的三人,予以他极大的心理上的威慑,让他不敢把招式力道使足,以免露出破绽。可如此一来,他十层功力中便只剩下七层,应付起众人的围攻颇感吃力。
又斗了几个回合,雷紫轻突然大吼一声,戟法一变,参商戟大开大合,直有横扫千军之势!木须子、商缚流等人别说围攻,便连近他周围一丈方圆也是不能。
若是雷紫轻此刻反攻,各个击破,当可大占上风。但他吃亏在右腿受了重伤,行动不便,无法游弋变招。众人都看出了这一点,心中暗暗惭愧。
却见白东石突然将乱云箫在手中一横,贴在了唇边。众人都大感惊奇,心道:“我们斗得如此辛苦,难道你还有心情吹箫么?”
六 斩将
白东石敛眉低目,神情欣悦,一连串悠扬欢快的调子在空中荡漾开来。这调子合着众人攻击的节奏忽高忽低,时起时伏,似在为众人助威一般。
顾清瑶婷婷的站在一边,秀目细查雷紫轻的戟法。只见那参商戟在雷紫轻的手中舞得如一条巨龙相似,风雨不透,凌厉至极点,一时间找不到出剑的间隙。她这静宗剑法最讲养气定神,当下也不急于出手,将一颗心闲得如平湖落花一般,自在如意。
忽然间不知如何,雷紫轻的戟势突然缓了一缓,顾清瑶不及多想,飘身而进,麈意剑疾刺雷紫轻中枢穴!
此刻雷紫轻刚好将长戟横至身前,对这一剑避无可避,危急中闷哼一声,左手食指自左肩上方向后疾点,一股锐利至极的指风破空声在空中响起,又是洞金指!
这一指几乎是在顾清瑶的剑尖及体的一刹那发出的,顾清瑶秀眉一蹙,长剑化刺为挑,“叮!”的一声将那指力弹开,但已失去了剑伤雷紫轻的机会,无奈下收剑纵开。
但众人看得明白,这一剑实在已令雷紫轻无法招架,只得使出同归于尽的招式,可见顾清瑶的这一剑的时机实在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方令雷紫轻自出手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
顾清瑶却心中奇怪,雷紫轻戟势中的那一丝破绽是如何来的?正思忖间,只听白东石那欢悦的箫声突然一颤,雷紫轻的长戟又缓了一缓,心中顿时了然:那白东石看似吹箫,其实是以极上乘的内力将箫音送入雷紫轻的耳中。须知人身之血脉运行,真气流动,都是依天数之律而行。白东石的箫声便打乱了雷紫轻的真气运行之节奏,使他的戟法出现破绽。这一手段厉害之处,比之木须子的长剑尤有过之!
果然,白东石箫声连摧,雷紫轻的戟法更见散乱。突然间柳念风长鞭一抖,鞭稍扫向雷紫轻的左肋。雷紫轻左手后抓,这一次柳念风故意不避,任他抓个结实。待他抓牢时,吐气如雷,将一股内力顺着鞭身急攻过去!
与此同时,方空、董廉、木须子在雷紫轻的身前杖、剑、斧各施绝招,一齐攻到!
雷紫轻咆哮一声,左手一振,两道巨力一撞之下,柳念风只觉胸口一热,不由得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同时雷紫轻的右手长戟抖出三朵戟花,分别迎上身前三老的攻势。金戈交鸣中,三老闷哼退开。
便在此时,商缚流长啸一声,身子拔至有六丈之高,借那下扑之势,双掌急袭雷紫轻的百汇大穴!
此时雷紫轻的左右手和长戟正分别应付身前和身后的攻势,那头顶之上正是大大的空门。
见此情形,白东石不由也停了箫声,脸现喜色,大喝一声:“好!”
就在商缚流的双掌离雷紫轻的头顶还有三尺之遥时,雷紫轻大吼一声,吐气如雷,满头的金发根根倒立,便如同一蓬妖异的金针刺向他的双掌!
商缚流暗叫不好,但也来不及撤招换式,掌发交击下,空中爆出“啵”的一声闷响,商缚流口喷鲜血,一个空翻,身子向后跌落。雷紫轻那满头的金发则于发端处齐齐崩断了寸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