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必将能锤炼出一支真正的无敌强军!
……
太昌十年六月二十四日,东陵卫的大队人马离开上党郡的祁峰县,继续向北开进。行进两天,队伍走了一百多里,抵达慕容家的前沿战线。
孟聚一行连兵马带辎重多达五千来人,可谓一路浩浩荡荡的大军。这路不告自来的兵马,引起了慕容家前沿驻军的极大警惕。虽然孟聚一再向他们声明自己是隶属朝廷的军队,也提供了慕容家颁发的关防,但沿途的几个驻军堡垒和郡县还是不相信,纷纷紧闭了城门,如临大敌——好吧,孟聚承认,这确实是自己的错,没给李赤眉的部下换上金吾卫的军装,以致他们穿的依然还是边军的褐色军装。看到这么一路浩浩荡荡的边军人马,那些驻军要是肯开门放他们进去的话那才真的叫脑子进水了。
好在各城驻军虽然没有接纳他们入内,但他们也没有来阻碍孟聚,于是孟聚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各城守备兵警惕的眼神中绕城而行,继续北行。
三天后,孟聚的队伍越过了吴昌县,脱离了慕容家的控制范畴,进入了北疆边军的控制区域。上党郡的党归县,这是北疆边军的最前沿阵地了,当孟聚兵马接近的时候,城头响起了响亮的号角声,镇守兵纷纷涌上城头,如临大敌。
李赤眉派个部下过去,向城头的边军守将喊话,说自己是隶属沃野边军奔狼部的兵马,刚执行完拓跋元帅的命令归来,这里有全套的军官印章、关防、腰牌能够验证。
很明显,虽然面对的人不同了,但孟聚一行人的处境却是没丝毫改变。党归县的边军守将的反应与对面的慕容家同行几乎一模一样:他将那印章和关防验了又验,又在城头与那军官反复问话对答,这样折腾了半天,却是一直不敢开门将他们接入城中。
于是,李赤眉的部下发火了:“许若庭你这老匹夫,莫非是消遣老子吗?行,你们武川军的架子大,咱们沃野军招惹不起,这城,我们不进了,我们绕城走还不行吗?”
他骂骂咧咧地回归队伍里,队伍绕城而去。
城头的守将看着他们离去,却是长吁一口气。这帮人从对面慕容家的地盘过来,行迹诡异,来历不明,但恰恰听口音和风格却又是正宗的北疆兵,证件查验也是毫无破绽。要放他们进城,自己不敢;要拒绝他们嘛,又没有理由——好在,他们自己走了,这真是最好的处理了。
只是,要不要把这件事禀报上头呢?
那守将琢磨了一下,最后很干脆利索地决定:装没看到好了。这路兵马若是自己人,镇帅只会当你是个大惊小怪的笨蛋;若是敌人的话——那更麻烦了。这路兵马眼看着最少有四五千人,自己只有半个旅的兵力,若是自己报告上去,镇帅下令让自己出击拦截的话,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只需自己镇守的城池没出事就好,至于这队人马到底是什么来路——管他呢,只需他们不是来攻打我就好了。
……
七月二日中午,上党郡治。
七月酷暑,空气热得跟蒸笼一样,一丝风都没有,树叶一动不动。易小刀光着膀子躺在庭院的凉椅上乘凉,他有气无力地打着扇子,婆娑的树荫斑驳地罩住他。
外面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粗豪汉子大步急促地闯了进来:“易老弟,这大热的天,你可真是会享福啊——那谁,快来人,拿碗茶水给我喝喝,快渴死我了!”
易小刀从凉椅上撑起了身子,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粗莽壮汉:“原来是关旅帅来了,这么大热的天,老哥怎么有兴致跑我这边来了?”
“咱老关上门,肯定是有好事找老弟了——”
这时,易小刀的亲兵已端了茶水上来,关山河也不客气,仰头一口饮得干净了,那淌落的茶水淋湿了他的衣襟。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在易小刀身边坐下,叹道:“还是易老弟你懂享受啊,这大热的天,躲树荫底下乘凉是真快活的,拿个神仙来都不换啊。”
“老关啊,你也能够学着我嘛,谁不让你歇息了?”
“不行啊,天气热,咱老关怀里更热!拖欠饷银都三个月了,粮草只剩三四天的了——儿郎们都快兵变了,咱老关怎么安心歇得下来啊!”
易小刀警惕地望着他:“我说关旅帅,这大热的天,你该不会是来找我借钱的吧?”
老关摆手:“老弟你不用担这个心,你我难兄难弟来着,我知道你比我好不了多少。是这样,有个事我要跟你打听,沃野那边你可熟悉吗?”
“熟倒谈不上,不过倒是认识一些朋友。老关你要打听啥呢?”
“沃野的奔狼旅,不知老弟你可知道吗?”
“奔狼旅?我听过这路兵马,他们前旅帅黄狼牙倒也是个能打仗的好手,只是这人性情孤僻,不怎么跟外人交往,我跟他不熟——前阵子他们在金城吃了个大败仗,死了不少人,黄狼牙都给金吾卫给打死了。”
“黄狼牙死在金城了?那,他们的新旅帅是谁?”
“这我就不清楚了。金城那一仗死的人够多了,死了一个镇帅,三个旅帅——关老哥,你打听他们干嘛?他们在相州,我们在上党,离得老远了。”
“倒不是无缘无故来打听。今天,儿郎报告,奔狼旅经过我的防区。我看他们车队庞大,辎重颇为繁重,光是辎重车就有六七百辆,粮草辎重不计其数,运送得很是辛苦——嘿嘿,嘿嘿!”
易小刀霍然动容,他从座椅上一下爬了起来:“老关,你得打探清楚了?这帮沃野人真有那么有钱?”
“绝对不会错!我的探子看得清楚,他们光是辎重车就有七百多辆。他跟我保证,其中最少有三十辆车上满装的是银子和黄金,分量最少有三十万两之多——他以前是马匪探子出身,看这个东西决计是不会错的。”
关山河笑得诡异,易小刀也笑,扇子扇得飞快:“明白了,大家既然吝为同袍,老哥看着沃野的弟兄运那么多银子太辛苦,想做好事帮他们减轻一点负累吧?”
关山河摇头晃脑地笑道:“还是易老弟了解俺啊,咱老关一向古道热肠,最爱给人帮忙的!怎样,易老弟,这个事,咱们一起干吧?”
“既然老哥这么热心,此等好事,老弟自然没有甘落人后的道理,自然是追随翼尾了!”
两名旅帅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在他们看来,一个被打残的沃野奔狼旅,旅帅也死了,带队的不是副旅帅就是旅司马而已。这么条大肥羊经过自己的旁边,不顺手抢他一把当真是天理不容。就算事后奔狼旅的人找元帅告状,二人却也不怎么在乎——这种牵涉到两个军镇之间的纠纷,各自军镇都会偏袒自己部下,这官司怕是能打到天长地久了。
而且,沃野的几个旅最近在金城那边被打残了,连大名鼎鼎的沃野捉守将李赤眉都投诚金吾卫了。沃野边军这次的脸丢得大了。这次被东平军打劫了,即便他们跑去告状也不会有谁理睬他们的——谁会为一帮残兵败将得罪实力雄厚的东平军?
“关老哥,这个奔狼旅,他们有多少人马护送车队?”
说到正事,关山河收敛了笑容:“人倒是不少,除去近两千的民夫和辅兵,队伍里最少有三千的战兵,骑兵五六百,斗铠多少倒没看出来——哎,这倒是件怪事了,老弟,你说奔狼旅在金城被打残了,但我看,他们的人马精壮,那股精神气,倒不像一路被打残的军队啊!就是说他们是整装的出征兵马,老子也要信的。”
“三千战兵?哎,这倒不好下手了,”易小刀蹙着眉:“我手下能拉得出来的战兵,也就两千五六而已……老关,你能出多少兵?”
“除去守老营的,我能出的兵跟你差不多——老易,你的鬼主意多,这事你来抓主意好了,我听你的!”
易小刀沉吟不语,他不住地摇着扇子,久久没有说话,关山河倒有些担心了:该不是看到对方实力雄厚,这位易老弟想打退堂鼓了吧?
“哎,我说老易你别闷在肚子里算盘啊,有啥想法,都跟我说说啊?”
易小刀口里啧啧有声:“看来这条肥鱼,还真不是好下手的——关老哥,我有个想法,不如我们把白御边也拉过来一块干吧。”
“拉那个假惺惺的老白?”关山河不悦,他低头不语。
易小刀明白关山河的心思,他分明是担心人多了,到时分赃时候多了一个人,得的钱财少了。他笑道:“关老哥,莫要眼界短浅了。拉白旅帅进来,好处多着了。
其一,人多势便众,这是不消我说的道理。我们两旅兵马出去干活,那奔狼旅若是拼命反抗,到时真要大打出手的话,损伤就大了,到时元帅跟前也不好交代。但若是我们有了三旅兵马一起行动,那声势就大起来了,奔狼旅压根就兴不起反抗的念头来,多半是任我们予取予求了——这是头一个好处。
其二,这事干出来,到时倘若真出什么岔子,元帅责难下来,多个人分担总是好的。岂不闻法不责众的道理?
其三,你、我和白旅帅,大家都是东平一脉的兵马,现在卖个交情给他,结个善缘。将来大家共进退,相互也有个关照吧。现在这时势,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好了。我们东平出来的兵马,大家抱成团滚一起,谁想整我们都得掂量掂量——老兄,钱财身外物,都是虚幻的,兵马和兄弟才是真的!”
易小刀都说到这份上了,关山河也不好再反对了,他笑道:“老弟这话说得,好像咱老关是眼里只有钱财似的憨人似的,其实咱只是看老白那假惺惺性子不爽罢了。不过既然老弟这么说了,咱们就把他也请来吧——那谁,你跑一趟,就说我和易老弟有请,请白旅帅过来一叙。”
易小刀派手下出去请人了,二人继续闲聊。
“老弟,我听说,我们最近的形势不是太妙?听说金城之后,咱们在相州那边连续吃了几个败仗啊,这势头好像不怎么对啊!都怪那个死鬼拓跋寒,他在金城败了一仗,把我们的势头都给打丢了!”
“金城之战,我倒是听到一些消息,拓跋寒不是输给金吾卫的。那随后的败仗,其中也有内情,洪天翼口口声声说对面的金吾卫里面肯定有高阶暝觉师,他们败得非战之功。”
“高阶暝觉师?叶家参战了吗?”
“这个谁知道?不过,为当年叶镇督的事,咱们的元帅可是跟叶家结下死仇了,他们真参战的话,那也不稀奇。”
说到这里,二人脸上都是蒙上了一层阴霾。二人都是边军的高级武官,深知高阶暝觉师的恐怖,那能力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倘若叶家真的与慕容家联手了,那边军就大势不妙了。
“老易,我听到消息,因为相州方面接连受挫,行营方面有意调整兵略了。金城之后,慕容家的主力云集相州,那边兵马多得要成海了!
慕容家的兵马再软蛋,但经不住他们这样一层层地叠起来啊,要在相州打开缺口,太难了。反倒是上党郡这边,慕容家的兵备较为薄弱,说不定有机会打开缺口。
行营方面有意调转攻势,相州方面转攻为守,而转而在上党郡转入攻势,把我们调到上党郡,就是为这个原因了——老易,我们有大仗要打了!”
“这消息我也听说了。这一仗,元帅很重视。到时候,大公子要亲身提点督阵,参战的也不光我们几个,还有从怀朔抽过来的两个旅。现在大公子正带着两个怀朔旅赶来,到时候两个怀朔旅加上我们四个东平旅,总共六旅兵马。
这时候调集那么多的兵马,我揣测,行营的企图,怕是不单让我们突破缺口啊!他们怕是想我们突破慕容家的上党防线,从侧后突进洛京,端了慕容家的老窝。”
接下来的话不甚吉利,他没有继续说,但易小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苦笑:“这种事,只能是看命了。运气好,我们直下洛京,慕容家崩溃,我们就拿了这开战的最大功……”
“呸!老易,你拿我当小孩哄呢!狗屁的功劳,还不是他们姓拓跋的一张嘴?开仗以来,我们打了多少苦仗累仗,打垮了多少慕容家军队?死在你易小刀手上的金吾卫将官,没有十个也有四五个了吧?
结果如何,你老易还不是照旧是个旅帅,连分镇捉守将都不算!
平时我们东平军的粮饷,分量总是比其他军镇的要少,其他军镇都能发个八成的,我们只能发五成,还得常被拖欠,到手的还常是发霉的陈米!若不是老子弹压得力,儿郎们早哗变了!不是这个原因,老子吃饱了撑的要去打劫沃野的兵马啊!
我们东平军,吃得比鸡少,干得比牛多——现在好,这仗打成烂仗了,老爷们又想到我们了。我敢跟你打赌,到时真要在上党郡打起来,到时有什么难啃的骨头,肯定是让我们东平兵马来打头阵的;真到论功行赏的时候,那肯定是怀朔来的兵马占大头了——我们这些外系兵马,难道还想跟押衙军抢功不成?”
关山河喘着粗气,一脸的忿忿不平:“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留在东平不南下了!孟镇督可不会那么刻薄……”
“老关,慎言!”易小刀严厉打断了他,望望左右无他人,他凑近关山河耳边,低声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元帅这样待我们,原因老兄你也是知道的!”
原因是什么,所有东平军将都是心知肚明。当年,东平镇督孟聚跟东平都督长孙寿斗得厉害,东平的几路兵马都是袖手旁观,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长孙寿被杀。这件事,拓跋雄不断耿耿于怀,不断怀疑他们跟东平镇督孟聚暗中勾结。东平军后来遭受的诸番苛刻和刁难,原因也就在此了——倘若不是当前战事急迫,正是用人之际,元帅早把这几个东平将官给换掉了。
关山河大声嚷道:“这算什么?就算我们当初有点小错,但我们打了那么多的胜仗,为元帅立了那么多的功劳,还抵消不了那小小的过错吗?”
易小刀瞅了他一眼,没有吱声——作为统兵将领,打几场败仗没啥,虚报军功也不算什么大罪,但立场不够坚定忠诚,这就是最大的罪了。拓跋雄对来自东平的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