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帔有些惶恐,自己真的看懂了吗?风吹,这名字很好听,感觉悠悠,他又想吹到哪里去?他能吹进多少颗心灵中?杨帔微皱起眉,在这虚无飘渺的电子空间,一颗心灵似乎总能轻易走进另一颗心灵里,这让人很是怀疑这种走进的真实性。其实自己只是因为一些文字想起某些东西,这也叫做读懂了吗?也许是,也许不是,读懂最多只是个暂时的概念。这几年,夜里独自醒来,望着枕边人酣睡的面孔,觉得很陌生。这与她一起吃一起睡,生活了十多年的男人就是她丈夫?有人说丈夫就是在一丈之内属于你的东西,一丈之外就是别人的东西,可她并不觉得在这一丈之内,这个男人属于自己,当初如何会走到一起?想起来也可笑,那时自己年青,也很漂亮,却拼死拼活打破头,也要与他在一起,是因为爱吗?可爱为何会这么快就消逝不见?有些书上说,所谓爱,不过是些荷尔蒙的分泌,好象是这样的,因为有分泌也就有消耗,也就会在某日终于蒸发殆尽,然后在张床上无言地相背而卧,中间的距离宽得都可再躺下一个人。
杨帔已越来越少与丈夫说话,大家都有着自己的事,丈夫现在混得不错,某大公司执行经理,也就有了喝不完的酒。酒是样好东西,少量地喝些,会让心里很是快活,杨帔脸上露出笑容,刚结婚时,自己与他常会在深夜里跑去街上买来瓶酒,你喝口我再喝口,然后你喂我一口我再喂你一口,然后再用舌头互相撩拨……。杨帔的脸微有点红,她把手轻放于身边正熟的男人额头上,男人不耐烦地嘟咙声,挥了下手,把她的手扒开,转过脸又睡死了。“月光被风吹起来,一片一片,轻纱般笼罩了世界。女人伸了个懒腰,说,‘睡吧’。她的肌肤,月光般柔腻。我有些不懂,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这个世界,睡熟了。”杨帔喃喃自语,在静寂的夜里盘膝坐着,有些怅然。这就是她爱过的男人吗?她真的很怀疑自己是否清醒。
丈夫已经很少回家了,回来后,也是满嘴酒气,倒头便睡。杨帔今天又在他衬衫领子上发现过鲜红的唇印,这是那个女人故意留下来在给她示威?其实真没这个必要,她与他是夫妻,却也是陌生人。你能要求一个陌生人不准做这只准做那吗?她这么久一直在想,为何他不向她提出离婚?是心有歉疚?还是因为女儿赵玉?一张纸糊在窗户上,轻轻一捅也就会破,可谁也不肯去捅,莫非大家都是在等待一缕会象刀子样尖锐的风?杨帔心中一动,弯腰下床,来到女儿的房间,夜里有些冷,别着凉呵,杨帔小心地为女儿盖好被子,这孩子睡觉不老实老乱翻身,杨帔望着女儿随着呼吸声忽闪闪的睫毛,身子沿着墙壁慢慢滑下,她想哭,可哭不出来,在别人的眼里,她也实在是没有多少理由流泪。婚姻是双鞋子,合适于否,其实连自己也弄不清楚,只也是天晓得。人在这世上真的孤单,孤单一人一杯酒,寂寞总是都会有,杨帔想起还是念书时常嘻嘻哈哈挂在嘴边的话,心中一酸,为何就没来由地想起这个?
地毯很厚,赤足在上面行走,可以不发出一点声音,杨帔给自己倒上一小杯酒,然后坐在女儿床边慢慢看着,慢慢地喝。女儿叫赵玉,她爸爸叫赵青,女儿睡在梦里,赵青睡在酒与女人怀里。杨帔咯咯笑出声,声音在空荡荡房间里发出巨大回音,她吓了一跳,摸摸自己冰凉的脸颊,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这可不好,杨帔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在女儿身边躺下,瞪着眼,望着天花板,过了许久,还是睡不着,她想了想,爬起来,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行文字。
第四章
何仁一动也没有动,静静坐着,桌边烟灰正在一寸寸跌落,掉下来,无声无息。他在等着这个叫月下的女人说话。她正在想些什么?何仁把头低下,凝视着眼前的键盘,这些冷而硬的东西让他的寂寞化作一行行文字,然后在一个叫网络的空间里翩然而舞,我歌我舞我哭我笑我悲我喜,孤独的舞者呵,谁会为你拍起巴掌?
把烟头摁灭,手指在键盘上轻轻跳动,就好象在沙漠中行走,迎面吹来阵舒爽的风。QQ上,月下的头像闪了闪,“也许,我们是同一类人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生活中,人多半是根据金钱,地位,容貌等诸多外部条件来选择是否在一起,而在这网络的空间里,又是因为什么?是心灵在那奇妙空间中所发出的微微颤音吗?人是动物,就会有着动物般本能的选择;人是人,是所谓万物之灵长,则是因为那一颗心灵。是这样的么?可在滚滚万丈红尘中,再怎样透明纯洁的心灵呵,也终会结出厚厚硬壳。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有意无意的伤害,每朵鲜花背后也都藏着棘蒺,谁的心灵不曾有过鲜血淋漓时?但可喜的是,人会学乖,从书上别人身上自己有过的经历上,柔软的心灵渐渐学会在每次被刺痛刺伤的时候,自动从创口处分泌出一点点液体。液态的水在摄氏零度下会结成冰,冰在寒冷的季节坚硬无比,甚至可以制成小刀,划开血管,让那些热血在几个时辰后僵硬得象条死去了的蛇。人会学乖,这很好。可学乖的人还能听得见心灵的呼吸声吗?硬硬的壳让感觉麻木,接着冷漠。一张张脸庞很快就成了张张面具。活着又有多大意思?这一点也不好玩。
夜已经很深了,何仁的妻子还没有回来,想来她还正精神抖搂地在牌桌上呼三喝四,白板郎中,杠上开花。君度方式,各有其适,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何仁并不想去指责妻子有什么不对,都是大人了,就应该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再说的不好听点,30岁之前,你可以责怪爸妈为何不把你生得更漂亮些;30岁之后,你只能是责怪自己为何没能力把自己弄得更漂亮。何仁忽然想起,这大半年来,自己再也没叫过“老婆”这个字眼。老公老婆,很肉麻,确也很甜蜜,想起当初未结婚时,变着法子也要在她面前叫几声老婆,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他与妻子的话越来越少了,各自朝九晚五,各自工作生活圈子的距离大得仿若水星与火星间的距离。两人还没有孩子,但谁也不提生孩子的事。何仁总觉得,他与妻子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迟早得分手,又何必弄出个孩子来添麻烦?他没有去问妻子是否真是这样想的,问了也没多大意思,要发生的事总是要发生的,谁也无法改变。
妻子很漂亮,是单位上的一枝花,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单位在上级来人时义务的陪酒员。用她领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来说,这是革命工作的要求,也是具体分工。陪完了酒,自然要陪舞,陪完了舞,是否还要陪上床?何仁哈哈地笑起来,他用手指轻轻拭去电脑上那层淡淡尘埃,指尖上的尘埃,它们从何而来?打扫得再干净的屋子,不用多时还是会蒙上灰尘。
何仁听说过有关妻子的许多有鼻子有眼的风言风语,但他知道,她不是那种女人,他很了解她,可是因为这了解,才发现两人已经无话可讲。去年,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一次争吵,具体是因为什么不大记得了,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她不屑地撇撇嘴说,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晓得?是呵,她有几根花花肠子,自己又何尝不晓得?她陪酒陪舞是因为她喜欢,若有哪个领导真敢涎下脸叫她陪上床,怕也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她很泼辣,她很有劲,刚结婚头二年,她总能把他弄得舒服直哆嗦。可现在她不喜欢他了,她也没有喜欢别的男人,也许现在她眼里,男人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只是喜欢上了打麻将。
听说,打麻将真正上瘾的人,就跟吸了毒样,对男女之事没半点兴趣。这看打麻将之人瞳仁放大的程度就可明白这道理,砌牌洗牌等等都有着种种快慰,尤其当单调七对自摸清一色时,那真是世上所有的高潮加起来怕也不及其中的万分之一。这话是否夸张,何仁不喜欢打麻将,也就无法真正体会,但他想,他能够理解。人都是在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才会高兴。他与妻子的房事从最早的每天几次到一星期一次再到几个月一次,也就是因为他们之间都有点厌倦,不喜欢做了。都想不起,自己与妻子最后一次房事是在什么时候,只恍惚记得她象根木头般躺着,嘴里直嚷着困,她刚从麻将桌上回来,是很累了。何仁没说什么,渐渐,他对妻子的身体再也没有了兴趣,他宁愿用手去安慰自己的那东西,那样似乎还更暖和些。
流星从天边一颗颗划过,何仁走出房间,漆黑的夜穹美得是一踏糊涂。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变得天上的星星?何仁在静寂的夜里独自逛着。城市的深夜只有在马路边和衣而睡的乞丐,疯子,还有就是他自己。他朝远方的霓虹光亮处慢慢走去,他想去喝一杯酒。在城市里,就是这点好,不管何时,你总能找到某个地方买来一瓶酒。
第五章
杨帔走出侯机大厅的时候,左耳还有些疼。迎面扑来的一股风让杨帔神情为之一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竟也姑随风变得柔和起来。坐在轿车里,把车窗摇下来。感觉那扑面而来的清风,看着飞机场壮观的外型,把身子靠在车的后座上,杨帔感觉很惬意。和丈夫分居了四年,如今,房子也有了。户口也解决了。只要这次把工作调过来。一切就都OK了。想想自己这几年遭的罪,再看看外面一片片的绿,杨帔觉得过去的虽然有些艰难,但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生活里将会是满目的绿,满眼的花儿,满心的喜。“怎么样,杨帔?”丈夫赵青问道。“真美,我就喜欢这样的风格,这样的街道。你看那房子,真漂亮!”杨帔由衷地说道。“找我找对了吧。”赵青笑嘻嘻地说。“呵呵,还凑和吧”杨帔说着把手放在了丈夫的腿上,轻轻地按摩了几下。“你怎么样了?赵玉?”“还行吧”杨帔的女儿赵玉有气无声地回答着。一听这声音,杨帔就知道她又晕车了。赵玉晕车也有讲究,越是好轿车她越晕。只坐公共汽车的时候略好一些。车子飞快地在公路上跑着,象插了翅膀般令人心旷神怡。路两旁的绿也飞快地在杨眼前掠过。杨帔的心美得就象小鸟一样,翩翩欲飞。这南国的风,南国的树,南国的绿都让杨帔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进了家门,杨帔欣赏着按照自己的设计装修好的房子,心情更加的舒畅了。浅米黄色的客厅地面,乳白色的罗马曲本柱,肉色的块毯上是榉木色的沙发和茶几,满面墙的落地窗前轻轻地飘着细密网眼儿的纱帘。深红色的卧室地毯,棕色的床,一块褐色的背景下开着红花、白花的窗帘。女儿房里用竹木铺成的地板,清爽淡雅,钢琴就静静地放在女儿床边。闪着荧荧的光。进了卫生间,看到那1。5米大的多功能淋浴房,杨帔更加开心了。这是几个月前她精心挑选的式样,现在已经按她的要求安放在指定的地方了。再看看厨房,再看看敞开式的阳台,杨帔的心真是舒畅极了。把自己放在床上。看着房顶上自己充满古典味道的吊灯,杨帔无声地笑了。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幸福得醉了,杨帔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刚刚结婚的那几年,丈夫赵青出差回来的时候,总是不管不顾地要和杨帔先亲热一番然后再干别的事。现在孩子赵玉大了,两个人的亲热就改在了晚上。杨帔洗了澡,把赵玉也安顿好,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一会儿,赵青也进来了,并顺手关上了门,并告诉杨帔说:“这个门是带锁的,锁上了,就谁也进不来了”说着,便顺手把门锁上了。杨帔看着赵青的动作,笑了。夫妻俩多年,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经熟门熟路,做爱都形成了固定的格式。杨帔躺在那里,静静地享受着赵青的爱抚。这一晚,因为数月不见,又因为杨帔心情好,赵青也蛮有热情,于是,两个人都爱得热火朝天,杨帔在赵青的爱抚下呻吟着,享受了很长时间。而赵青也一解数月的肌肤之饿,翻江倒海后还趴在杨帔的身上久久不愿意起来。杨帔躺在赵青的怀里,背对着赵青,肌肤挨着肌肤,把赵青的手绕到自己的胸前握着,沉沉地,香香地闭上了眼睛,临睡着之前杨帔想:身体挨着身体,这个睡觉的方式真好。
第六章
何仁慢慢走着,每个人每幢房子甚至于这街道上的每一处,都是一个个梦。在梦中行走,自己却也是个梦,这有些滑稽。拐弯处,一盏孤伶伶的灯光正默默地眨着眼睛。何仁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店面不大,一个男子正趴在柜台上。他睡着了吗?何仁敲了敲,柜台玻璃,男人仰起头,枯瘦面容,两眼混浊,眉间似有无数疙瘩,嘴角往下耷拉着,又象是在嘲讽或正苦闷至极,形容猥缩,仿佛谁都欠了他三百两银子。这种尊容能招睐生意?何仁脸上浮起笑容,“老板,给我拿瓶酒。”男人打了个哈欠,“要什么牌子的?”
白酒太烈,啤酒太淡,葡萄酒又太甜,它们都是酒,滋味截然不同,有的一小杯就可令你晕眩,有的你喝完一大瓶,还是清醒得很。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慢慢扫过,何仁看见瓶包装古朴的酒,用手指了指,“就拿那瓶吧。”男人把酒拿下,递过来,“十八块”。这是瓶虎鞭壮阳酒,何仁这才看清瓶子上那几个黑字,不觉好笑,一只老虎只有条虎鞭,这世上会有多少只老虎?前些日子新闻热点透视,记者做贼样偷溜进被炒得沸沸扬扬某牌子鳖精的加工厂房,结果发现,整个工厂只有清水缸里趴着的几只巴掌大的王八,缸两头都装有龙头,这边进水,那边出水,流出的水再添上点糖精香料等就是鳖精。想来,这虎鞭酒的生产工艺,也大抵如是。何仁掏出十八块钱递过去,他并不奢望酒里真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虎鞭。十八块钱,又能买个啥?说实话,能真正买来这酒名中的某种暗示,就是不错。那些名目繁多的心理辅导治疗其实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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