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听到最后一句,差点掉下泪来。龙琪的一切,他太了解了。
“听话,回去吧。”她的口气像个长者。
小方看着她的脸,他总以为,这张脸,他可以看一辈子。可命运给安排的,却是另外一张。“你知道不知道,你有时大方的让人无地自容。”
“我也不想,可我现在只能大方。不是吗?”
不是吗?这句话让小方难受上加难受。
她又说:“再说,除了大方,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话语如丝,勾魂摄魄,小方情绪沉到冰河以下,“我们不要谈这些了,我只是想留下来,龙欢是因为我丢的。别让我太内疚。”
他换了一个角度。
“你真的不必内疚,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这孩子迟早该有这么一劫。躲过今天,明天他还要去上学,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家里。”
“这个想法不能说服我。”
“那你非要这么想的话,我也对不起你,那天回家,应该带走陆薇的,我以为……”她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眉头微微一皱。脑海中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好像哪儿不对劲。
小方则说:“这不怪你,没有人能想到会出事。”
他不怪龙琪,因为自己也想不到,至少在这个市里,没有人敢在陆家的人头上动土,只要陆星招一招手,黑的白的会来一批。
可龙琪的思路显然跟他不是一个方向,她皱着眉头,思索半天,“文室准确的死亡时间是晚上11点左右对吗?”
“对,应该是11月1日晚11时5分。”小方不明所以,但还是替她订正。
龙琪沉默着,突然又问:“你在文室的卧室发现了什么?”
小方这时不自在起来,但依然回答了,“陆薇的衣服。”
“所有衣服?”
“是的,所有。包括内衣。”这里,小方体现了他作为警察的专业精神。
龙琪沉吟良久,“其实……文室他不是这种人。”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小方受不了了,“你还替他辩解!”
一提文室,他就没好气。这是他的一个痛,若不是那个王八蛋,他今天至于吗?真想暴打他一顿,他偏偏又死了。当然,这其中不排除有一点酸味。──为龙琪。
“他真的不是这种人。我很了解他。”龙琪坚持。
看着龙琪的表情,小方不以为然,“你很少回家,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这种人?”
“我真的知道。”龙琪说。
“食、色,性也。”小方意味深长地。
龙琪自然明白,“那也要趁性而发。” ──男人该不会都是见坟墓就哭的角色吧?
小方看着龙琪的表情。想看清楚她对文室真正的态度。
龙琪这时又说:“陆薇很漂亮。”
“你什么意思?”小方觉得对方话里有话,有点生气。
“事实。”
的确,陆薇漂亮是个事实。她就像帝室宫苑中的一株牡丹。丰姿瑞丽。
“文室他平常真的很守本分吗?男女关系方面。”
“我是他的妻子,他就算不顾及我的面子,也总得权衡一下自己的自尊心吧。”
小方看着龙琪,她是个高高在上的人,文室若要找一个不相上下的,并不容易,而陆薇呢,美丽活泼,勉强可以打个平手。
突然之间,小方对文室的命案产生了某种想法。
“对了,那天……”小方想问什么,却没问下去。
龙琪看着他,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掠过她的脑海。但今天事太多,她抓不住那一瞬间的灵光。
“陆薇她,跟她哥哥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她很简单,很快乐。”
龙琪听后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小方问。
“现在不早了。”龙琪说完看看表,就走了。她就这样。
无牵无绊。似乎。
小方的心顿时一空。成了一具皮囊。她是他的一切,已经是。
杨小玉看着小方。就这副样子,还要跟别人结婚,他难道真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发了半天呆,小方才看到站在对面的杨小玉。
“找我?”
“对啊,我们几个姐妹刚才商量了半天,拿不准主意到底送你什么礼物来祝贺你新婚。”杨小玉盯着小方,“我们估摸着,老陆家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拍马屁的人偌多,所以我们决定送你一个红包,可是又不知道送多少,所以,就派我来问问。”
杨小玉看着小方。故意刺痛他。
小方沉默良久,“你找我就是想说这些话让我难堪吗?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我最羡慕的人,是你,因为你可以天天跟着她,陪她吃饭、陪她做事……”
他的神情是落寞的、低沉的。如果说,爱情是一种职业,他是敬业的,可如今,他失业了。而且不光失业,他还得另外去应付一份他不喜欢的工作。
“对不起。”杨小玉这时突然有点心软。这个家伙也不容易。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今天晚上好好地把她带回来,只要她安全,你以后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真的?”
“真的。”
“好,我现在就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你说吧。”
杨小玉甩出一把小刀,“你,证明给我看。”
小方接住小刀,“证明什么?”
“做个自我了断!一了百了,苦也没了,痛也没了。”
“要我自杀?”
杨小玉摇头,“不,要你自宫。”
“杨小玉──”小方愤怒。
杨小玉笑了,冷笑,“你的愤怒告诉我──有些东西,比生命还重要。所以请你记住: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答应人家。”
对方的话刺伤了小方,他看着那把刀子。
杨小玉又说:“你自以为欠了陆薇的,但你没有欠龙琪的吗?7年跟1秒有区别吗?”
是啊,7年跟1秒有区别吗?龙琪心理上的伤害真的比陆薇少吗?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那换了你,你会怎么做?”小方问。
“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做,但我若是陆薇,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嫁给你,更不会在你另有所爱的情况下嫁给你。”
小方摇头,“你不是女人吗?”
“我是,但女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我是那种不吃嗟来之食的女人。尤其是爱情的嗟来之食,更不吃。”
“陆薇她跟你不一样,她……很单纯。”
杨小玉笑了,“正因为有你这样的男人,所以才有陆薇那样‘单纯’的女人。”
“你在暗示什么?”对方的潜台词,小方不是听不出来。
“没有。”杨小玉笑一笑,把小刀从他手中拿过来,“再见。”
小方诧异起来,“你没话跟我说了吗?”
“你我之间还有共同语言吗?”
“今晚注意安全。”小方无奈,只好吩咐道。
“注意什么安全?”杨小玉突然笑了。
小方这回更诧异了,“你不跟她一起去?”
“这个……”杨小玉笑了,“那要看她给我多少钱了。”
“钱!?”小方简直诧异死了。这个时候谈钱?
“我出来打工是为挣钱,不是为学雷锋。”
小方这时心里很混乱,“那,你要多少钱?”
“多少钱也不去!”杨小玉很干脆。
“为什么?”
“钱再好,也没有命好。”
“你怎么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样?她的心上人现在都要抛下她跟别的女人去风流快活,我干吗多事?”杨小玉眼神如刀。
“你到底要说什么?”小方的心也在别别直跳。
“龙欢丢了。”杨小玉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这我知道。我很内疚。”
杨小玉则摇了摇头,“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真的。这孩子迟早该有这么一劫。”
“你到底要说什么?”小方急了。
“这孩子迟早有这么一劫,你听懂了吗?”杨小玉盯着小方,“为什么?因为对方早就摸准了龙琪的个性,算好了她会怎么做,所以设好一这个圈套让她钻。你知道了吧,这是个圈套,她不得不跳,我可不必陪着她跳。”
圈套?
这个词尖锐地出现,令小方心惊,默默地看着杨小玉。
风吹过,扬下一阵落叶……
大胡子看着龙欢,“其实中国应该引进牧师。早就该引进了。”
“为什么?”几个小时的相处,两人好像已经很熟了。龙欢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的脾气。
“人总得有个说真话的地方,中国人平常说谎太多,有股气憋在心里,时间长了都有些变态。整体变态。要不现在说什么国民素质低下,那者是因为变态、心理严重失衡。”
“你也是?也变态?”
“当然。不光变态,还是超级变态。”大胡子叹了口气,“所以为了维持自己内心的平衡,我一出国就找教堂,找牧师倾诉……”
“看不出,你这种人也会相信别人。你就不怕把你的坏事传出去?”龙欢嘲笑。
周烨叹了口气,“本来我对人类的信誉已经完全失去信心。可是有篇文章改变了我的看法。说的是一个男人去神父那里忏悔。他坦白地说他是一个著名凶杀案中的凶手,而该案的嫌疑犯已被逮捕并处死刑。神父本应该向警察局报告真相,可是他的宗教严禁将忏悔的内容泄露他人。怎么办?保持沉默,会令一个无辜者冤死;打破教规,这又对发誓将一生献给上帝的他来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最后,他决定保持沉默。但因为良心不安,他来到同为神父的朋友面前忏悔。他说:我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处死。他将他的不安传递出去。这位神父朋友也为难了。想来想去,他也决定保持沉默。为了逃避良心的遣责,他又向另一个神父忏悔。后来警察找神父给那个被冤的死囚做临终忏悔,那死囚说:我没有罪!!!神父回答:是,你是无辜的,这全国的神父都知道。但是,谁也不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真有职业道德。”龙欢说。
“是啊,不得不服。若在中国,恐怕早就说出去了。”
“所以嘛……”龙欢说,“既然你可以常常出国,你还是找国外的牧师吧,什么东西到了中国都得变味儿。那牧师要来了咱们这儿,指不定会变得专靠别人的隐私发财……”
大胡子笑了,“那还是不要让他们学坏吧。这地面太邪。学好儿学不会,那不连马克思都变味儿了吗?”
“那你是怎么学坏的?”龙欢问得尖锐。
大胡子叹了口气,“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家里很穷,非常穷,父亲不负责任,在我和妹妹一点点大时跟一个女人跑了。我们只能靠拾垃圾度日。记得那年,我母亲病了,仅仅只要200元钱就可以做手术,可我们家没有,我跟我的妹妹就只有守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痛得浑身冒冷汗……可无论多痛,她都不叫,也不说,因为她不要我们兄妹担心……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要让我的母亲过最好的日子……”
提起往事,大胡子有点哽咽,“对了,顺便告诉你,我叫周烨。跟我母亲姓。”
“后来呢?”
“后来我大学毕业时,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汪寒洋的父亲……”
汪寒洋是妈妈的秘书。──事情终于转到了正题上。龙欢认真地听着。
“他把我带到云南,他对我我很好,提拔我,重用我,没多久,我就由一个小干事成为他的秘书。我当初真是一心一意地想做一个好人、好官,我就是平民百姓,我想为平民百姓做点实事,可是,渐渐地,开始有人给我钱,说了不要也不行,一直给,不屈不挠地在给,大把大把的钱,我从小最缺就是这个……我真动心了,说实话,看着钱不动心,那就不叫男人。不,应该说,不叫人。你知不知道数钞票是什么感觉?爽呀!我一个公务员,撑死了一辈子能挣多少?就这样,我一步步地陷进去。云南是个很穷的地方,但想找钱,却很容易,那儿靠着金三角……”
周烨停顿了一下,“贩毒的利润很大,可风险也大。云南的缉毒警还比较敬业,我的事情开始有所露头,汪老头觉察了,你猜他让我做什么?他让我自首。笑话!”
“所以你杀了他?”
“幼稚,我哪能杀人,你以为我是街上的小流氓?,我只是嫁祸给他,让别人以为,一切都是他做的,人证物证俱全,他百口莫辩,死于狱中。唉,说起来,他真是个好人,是个好官,你知道吗?他死时他的全部家产合起来,也只有两万人民币。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我不会对他下手,他这种人若都死光了,老百姓还有什么盼头。可有什么办法,这就不是好人存活的年代。”周烨感慨着。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人家对你好,你杀了他,还假惺惺……”龙欢愤怒起来。
“真让你说对了,我杀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对我好。对我太好。”
龙欢摇头,他不理解。
“你说,你欠了债,又不想还债,你怎么做?”周烨冷笑,“一个办法,杀了债主。”
“你──”龙欢眼瞪得溜圆。
“小兄弟,感情是有阶级性的。那些阔人对你好,不是他们心地真的有多好,而是他们想在更多的领域拓展他们的优越感。他们施舍出他们多余的,以索取和强求他们没有的──善名。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穷到连橡皮也买不起,我的同桌有时给我一根铅笔头,都要作出一付恩人的样子希望我对他感恩戴德,我简直……厌恶透了。真的,人类的所谓善良,有时真叫人恶心。可你又难以拒绝,因为它是善良的。拒绝善良会让人觉得你不识好歹。”
龙欢听得懵懂,他还不到理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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