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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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梦-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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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宋元交鏖,些许宋兵不敢上前杀敌,散兵游勇逃下阵前,猖獗一方,专靠打劫过往客人为业,无辜行人因此失财者犹如风惹篷丝,苌命砍与峱巎兄弟不过是响马中的九牛一毛。古话有训:草禾弗法,则害禾谷;盗贼弗诛,则伤良民。 
  云飞走了几里路,脚下也放宽些,也许是武功太高的本能反映,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睃眼偷偷地盯着自己,可回身突看时,却又毫无人影,不禁摇头自疑:“难道说我思念义父心切,心中恍惚所至吗?”自解自嘲,不由叹笑一声。 
  可路行得长了,这种被窥视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浑身上下有一种被禁锢的感觉,极不自在!他决定一探究竟,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倚着树干,闭上眼冥听四周的动静。云飞的内功此时绝非昔日可比,正所谓人心与天地合一,物所至则神所归,就算大自然中多么细微的呼吸声,他都能清晰地分辨剔出。 
  果然本能是对的,东南处相隔五丈远的地方传来一丝呼呼的人气声,云飞心中犯思:“我又没结什么仇怨,为何会有人跟踪我?”精目望去,原来人影藏于树后,尚未露形。云飞微微一笑,忖道:“好,他要玩,我便陪他玩玩!”蓦然身形如长虹贯日般疾速冲天,无意赏瞰群小,又如鸟雀斜翔至那人身后。 
  此举快如电光火石,那人尚未知觉,云飞的人影便如鬼魅般飞到,那人吓得惊叫一声,向后匍匐而退。云飞定睛端详,原来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小丫头,满脸油黄,身子脏垢,头上还竖扎着两支弯弯的小辫儿。云飞道:“你是谁,干嘛跟踪我?”那小丫头定下心神,把嘴一撇道:“哎呀!道路大家走,你凭什么说我跟踪你!瞧你脸上疤子拉痧的,长得这么丑,少臭美啦!” 
  云飞被她珠连炮般的尖词锐句说得鲠了嘴,摸了摸脸上,驼郑华出洞时划伤处僵硬如石,脸上也和下雨时的浠泥混在一起,肮圬满面。云飞暗自轻笑,道:“喂!人长得好看不好看是天生的,就算我丑,你也不能鄙视我嘛。况且你也不怎么样啊,嘿嘿,象个黄脸婆。” 
  小丫头气得柳眉星竖,叉着细腰叱喝道:“好你个癞头鬼,这样污蔑人家!”云飞不禁笑道:“是你先污蔑我,你还有理了!你这么狠,今后哪有人会要你?”那小丫头扭嗫了一声,甩着小手突然啕哭道:“唔~唔~你见人家是一个女孩子,你就好欺负人家!人家不过按实说你两句,你就用这么恶毒的话重伤人家一颗弱小纯洁的心灵!唔~唔~” 
  云飞被她搞得真是哭笑不得,也只好软下心肠,道:“好啦,好啦,别伤心啦!其实你长得真是美若天仙,昭君西施无法比,月上嫦娥招妒忌。”她非但没止泪,反而哭得更伤心了,高声抽噎道:“你还在讽刺人家,说风凉话!”云飞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想一走了之,刚入江湖一日就无缘无故惹来一身烂头账,道:“是我不好,我又说错话了,其实你将脸上的黄垢除去,就一定很好看!”她一听这话,即刻收涕转笑道:“这话还差不多!告诉你吧,外面这么乱,一个女孩子单身走动很容易碰到坏人的,我只好忍痛将自己化妆得丑些,这样才会安全。真是的,你知道个甚么!” 
  云飞点头称是,又问道:“那你不怕我是坏人么?”她欢笑开颜道:“你说一个救平民与刀锋上的大侠士会是坏人么?”云飞一拍脑袋,道:“我为什么会被人跟踪?原来都被你给瞧见了!”她嘻嘻笑道:“所以说,跟着你就一定安全。我叫郦莺,你叫什么名字呀?”云飞无讳答道:“我叫云飞。”郦莺笑道:“我欲往武昌城姑妈家去,你反正也没事,就暂时作我的保嫖吧!”说完便强拉硬扯地将云飞拖上了路,云飞脑中一团迷雾,心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事呢?”遇上她这样的女孩,也只好认命了。 
  她蛮有兴致地道:“我今后呀……要找一个武功高强,英俊神武的大侠作丈夫。我的心哪……只许给最好的男人!象你这般虽然武功不错,可是面目恶心的人我才不要哩!”云飞摇头叹道:“难道一个人的面容就那么重要吗,有的人面如春花,却心比蛇蝎,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会有幸福吗?” 
  郦莺听得咧着嘴巴,重重地朝云飞后背一捶,嗔道:“讨厌鬼又在说我坏话吗?”云飞急得双手乱舞,道:“啊!我怎敢哪!你误会了,误会了!”郦莺哼了一声,续不作答。云飞心道:“我还是不要说话为好,免得做受气囊。” 
  郦莺一路指东道西,真如锅里煎豆腐──噼哩叭啦,有着说不完的话,扯不完的经,云飞对此深感卿佩。她先说了一个灶神穷蝉的故事,又说了某某家的大猪下了三只腿的小猪,瞎姑子嫁了王麻子,某某左腿瘸了被大夫锯了右腿等等一系列陈谷子烂芝麻的故事,也不知真的假的?你可别说,还蛮好听呢!云飞则明哲保身,不发表议论,要么嗯一声,要么笑一下,郦莺只当讲得精彩,直吹得老虎都可以在街上烤羊肉串卖!两人行了几十里山路水途,未逢到一个坏人,云飞倒似个陪衬。 
  落帆黄鹤之浦,罢船鹦鹉之洲,上了黄鹤矶,总算进得武昌城。龟山、蛇山遥遥相望,有安远楼、黄鹤楼、琴台等名胜。那黄鹤楼在蛇山的黄鹤矶上,相传三国孙权时已有此建筑,因仙子安乘黄鹤过此而得名。但见城门庸开,路人拥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城内行人匆匆而过,不惜奔忙于异地他乡,非为此,复为何? 
  刚入六街三市,迎面便有一锦衣公子朝郦莺跑来,笑咪咪道:“莺妹,你可回来啦!”张手就要牵她袖口,郦莺一记勾拳将他打趴在地。地上的“大”字颤颤说道:“我,我堂堂蒋家公子,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 
  云飞笑道:“你好粗鲁喔!” 
  “哎呦,好痛!”挨她一下是定然少不了的。 
  和这丫头一起哪能沾得一点好处,路旁一座府宅耸立,她一见到家便说道:“啊,总算到家了!真累死我了,本来你一路保护,我是应该请你到家里坐坐的,但你跟着我既没干什么,也未碰到麻烦事,而我又跟你说了那么多好听的故事,所以各不相欠啦,咱们到这里就此分手,后会有期。”不管云飞高兴不高兴,她蹦蹦跳跳地挥着手便跑进府里,只剩下云飞一个人呆得半晌。 
  云飞的肚子里面已经咕噜咕噜奏起乐了,想去敲门讨她一顿饭吃,又拉不下脸来。街上虽然热闹非凡,声音聒耳,但他早已没有心情游玩,踯躅街头,胡乱寻得一家客栈,转步走了进去。店小二见云飞脏兮兮的,衣服破烂,脸上还被划得伤疤累累,生怕他把别的客人吓跑了,忙过来吆喝:“穷小子,别到这儿讨饭,我们没钱给你!快滚,快滚!”云飞一抹脸,的确是个又黑又丑的乞丐,又摸了摸身上,可惜一文钱也没有,兴叹一声,垂头走了出去。 
  走到街上,那些卖馒头的却又不安分,这时个个大声叫道:“白馒头啊,一文钱一个!”云飞听着难受,瞧着雪白的大馒头却更难受,肚内的造反越来越严重了,却又如何是好? 
  “你行行好,给点钱吧!”云飞闻声望去,一个乞丐正向一位商贾寻乞,那乞丐很年轻,身着黄麻罩,腰系一条皂环绦,脚靸尖头破屐。蓬发杂垢,瘦脸黑黄,不辨其面容,头发油亮反光,眼睛却很有灵气。他右手端一顶破觥,打着莲湘,嘴里唱着《莲花路》,虽不伦不类,倒也优哉悠哉的。 
  只见那个商贾停住脚步,在身上摸将起来,不一刻便摸出一锭白物。青年乞丐喜得眉开颜笑,唱着喏:“您真是一个好心人咧,就是观世音大菩萨也没您这副心肠,给这么多,将来必有好报!”伸出黑手便欲去接。那商贾摇摇头,随后将白物放入袋中,续摸起来。青年乞丐以为他要给多点,手便仰得更高了。商贾一拖手,拿出一串铜钱,青年乞丐的脸色黯了下来,嘴里只嘀咕:“这一串铜钱怎比得上刚才那白花花的一锭银子!”可那商贾却解开系绳,取下一枚铜钱,放入青年乞丐那双高捧的手心里。青年乞丐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干嘴颤道:“这个……”商贾也不理他,匆匆办自己的事去了。 
  云飞为了填饥,也只好碍着脸皮羞,向别人行讨:“你行行好,给点钱吧!”那青年乞丐看见云飞,一脸狐疑,走过来搭话:“这位兄台不是本地人吧,既然行乞,就要守我们这里的规矩。”云飞答道:“你说得对,我不是本地人,名叫云飞,这还是第一次来武昌,单身一人,甚无依靠。”青年乞丐从头到脚打量着云飞,过一会儿道:“我叫李祥,乃丐帮中人,看你可怜,如想讨到钱,就跟着我吧。”说完转身便走,云飞忙紧随其后,心道:“遇到好心人,总算能将肚子填饱了!” 
  他们沿着麻石大道深入下去,李祥唱着小曲,行至一座豪华辉宏的酒楼前,楼名“青鸾阁”。李祥定了身子,一个接一个地乞讨,可是给钱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云飞计上心来,向药店掌框寻得一纸一笔,即在纸上撰有些许大字:“元虏逆天而为,双亲皆遭暴殂,孩儿流落于此,餐风饮露,无依无靠,只求温饱一餐,诸位官人,请高洒热情,慷慨解寒,小子有生之年定不忘厚馈!” 
  云飞将纸铺于膝前,自己则掩面而泣。词情感人至极,路人又见他弄得鹄面鸠形,纷纷投钱在他面前,闻得一中年妇人叹道:“这可怜的孩子!”一壮汉怒道:“元狗,总有一天要你们好看!”不一刻,已足了一二十文钱。云飞则迫不及待跑去买了几个馒头,狼吞虎咽地食了。 
  李祥惊异地望着云飞,竖起大姆指道:“有一套!”云飞笑问道:“我有作乞丐的资格么?”李祥点头道:“这就带你去见长老。”云飞喜得随之而去,要知道丐帮耳目满天下,定可查得义父下落。 
  李祥走在路上当然不忘本行,逢衣着华丽者便乞,却给少弃多,更有甚者,一大汉自恃身强体粗,一掌推开李祥,骂道:“臭要饭的别把晦气带到老子身上!”李祥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几步,幸得云飞见机将之扶着。李祥非寻常散丐,乃堂堂丐帮弟子,靠山颇硬,劈头盖脸地骂道:“狗屎王八龟孙子臭蛋!死日的不给就算了,还竟敢动你爹,要知道俺们兄弟五十万,连皇帝老儿都要依靠俺们,他娘的苕(毛必)!”云飞眉头一皱,暗责李祥骂人怎如此难听。大汉闻言大怒,喝道:“你个小要饭的敢骂老子,吃老子一拳!”拔拳即打,云飞暗中破空弹指点穴,大汉突然间便似吃了笑药一般,呵呵哈哈地爆笑起来,泪如泉涌。李祥拍手道:“因为你不是个东西,所以你辨不清南北!我的好玄孙,吃你爷爷一腿吧!”李祥伸腿把大汉绊得屁股开花,路人看得哄笑。“云飞,咱们走!”李祥掂开臂膊,迈出大步,云飞摇头轻笑,随之步履。 
  李祥摸了摸肚腹,笑道:“我也有些饿了,看我怎么弄吃的!”言罢走到一个卖包子的摊前,拿起一个又大又白又净的包子,问道:“老板,包子多少钱一个?”老板把眼一抬,没好搭理道:“两文钱一个。”李祥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太贵了。”说罢便将包子放回原位。可包子上却留下了李祥的黑五爪印,就像梅花点一般。老板见到正欲发火,思量对方不过是个乞丐,道:“算了,算了,你拿去罢!”李祥千恩万谢地接了,咬了一口,还望着云飞笑哩!云飞嗤了一声,脑中倏地触动昔日偷烧饼之事,又感又叹。李祥拍着他的肩,道:“干什么呀!看着我有吃的也不给你弄一个,生气了?”把包子递到云飞嘴前,道:“罢了,罢了,把我这一半拿去吧!”云飞见他误会了,忙推不用。李祥嘴里直叽哝:“给你又不要。”叽哝完又狠咬了一口。 
  李祥见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歪靠着墙哭,碗里空空,便问道:“你怎么了?”小乞丐拭着泪道:“我的钱被人抢跑了。”李祥勃然大怒道:“烂屁眼的王八羔子,乞丐的钱也抢!”虽然肇事者已逃远了,还是本能地四处张望,又当街骂了一通,把自己讨来的钱拨了些在小乞丐的碗里,问道:“吃了没?”小乞丐摇摇头,李祥叮嘱道:“世道很乱,再要小心点啊!”小乞丐谢过之后就跑去过中了。云飞觉得李祥虽寒碜,却颇有风范,故意问道:“你好不容易讨来的钱,就这样轻松送人,不觉得吃亏么?”李祥笑道:“只有帮助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帮助,所以帮助别人实际上就是帮助自己。我也尝过没钱挨饿的滋味,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云飞听得不住点头。 
  两人穿过几条街,到得一座破房子前,李祥转头向云飞道:“就是这儿了。”进得房内,里面臭得要命,却还有一个中年胖子躺着睡觉,李祥低声道:“弟子李祥参见刘长老。”刘长老打了个哈欠,嚼着舌头道:“什么事啊?”发现了云飞,忙撑着一根黄竹棍起身,道:“他是谁呀?”李祥哈腰道:“刘长老,这位是我刚结识的兄弟,名叫云飞,他愿加入我们丐帮,特来引见长老。”云飞则丢了一礼。 
  刘长老将云飞略为打量,道:“这么个丑小子,除了我们丐帮,恐怕也没人会收留。看李祥的面子,我收下你了,明日给你正式插旗入门。”云飞躬身一揖,道:“多谢刘长老,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做。”刘长老一指李祥,道:“以后你好好关照他。”这时,一只白鸽擦梁飞来,落到刘长老手中,脚上紧紧绑着一筒纸条。 
  刘长老撕下纸条,打开一窥,神色突然严肃起来,道:“两日后,狼山会有一场震憾武林的大事,帮主有令,我得尽快赶去相会,那祢有行与骆大海也来不及通知了。”叹了一声,道:“李祥,你和我一起去吧。”李祥高兴得躬身一拜,喏道:“弟子听命!”云飞忖道:“一场武林大事?该不会是我义父与‘天人教’教主罗毅的生死决吧?我不能错过,我要帮义父!”忙插上一句:“刘长老,是什么事啊?”刘长老道:“你这小子话还不少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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