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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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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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滚落,喉咙正插着徐汝愚挽弓射出的长箭,鲜血汩汩往外涌。 
  徐汝愚说道:“他走进五百步才让我发觉,身手不弱,若不是我故意岔开话题谈论弓箭,怕是没时间取下弓箭对付他。他跟踪我们有一个时辰了,始终保持在四百步开外,警惕性极强,可惜他不清楚这把柘木弓在箭术高手的手中杀伤力可达到五百步。” 
  轻流望了望那处的山岸,估计不足三百五十步,但是徐汝愚用这把柘木弓将那里的游哨射下已让他很吃惊了,听他说有人能籍此达到五百步的射距,讶道:“天下有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术,弓箭的杀伤力不是依赖于弓箭本身吗?” 
  “蓄势贮力,弓箭依然是凭借,不是依赖。箭术方面的造诣,十二教习都比我深厚,你可以回去后向他们请教。” 
  风林领着两人将尸体搬过来,那人临死双手极力伸向喉咙,显然他是在箭及咽喉的那一瞬才意识到夺命一箭的存在。 
  徐汝愚翻开那人的手掌,看着他掌缘厚厚的茧皮,轻叹一声,说道:“轻流,此人修为不在你之下,公良友琴都舍得派这样的好手担当游哨,看来云泉的布防会更加严密。这样吧,你们返回山峡与子阳雅兰汇合,我独自去云泉看看。你们汇合后,就寻机返回河谷,不用等我。你让许伯英他们密切注视抚州群寇的局势。” 
  “怎么可以让你只身犯险?” 
  “在此密林中要留下我,还非公良友琴亲自出马不可。不要多说了,我送你回走五十里,之后你们就自己多加小心。” 
  徐汝愚让人挖坑将死者埋葬,心想:可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还是亲眼看一看比较放心。 
  青江骑营分为六组在过去的半个月中对武陵山东区进行侦察,但是像云溪、大侗河源头一带,由于猎奴队布防密集,清江骑营不能深入其地,所得资料极为有限,所以徐汝愚亲自过来侦察。 
  由于溧水河谷通往抚州的通道济寨在襄樊会手中,青焰军无法出兵干涉抚州的局势,不管公良友琴有无阴谋,徐汝愚都无力作为的。 
  徐汝愚心想:邵海棠会相信我的提醒吗?襄樊会现在越来越专注于割据地方,他或许会撇开抚州的局势而专注于溧水河谷,那我该怎么办? 
  徐汝愚挠挠头,总觉得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襄樊会内部己有分裂的迹象,许景澄为首的一派越来越专注襄樊会自身的权势,从最初迁移普通会众的分歧,便可初见倪端。邵海棠为了襄樊会免于分裂一途,转而支持许景澄,或许是他的无奈之举吧。 
  徐汝愚撇了撇头,似乎要将这多余的情绪撇出脑子。 
  浓荫重翠,虫鸟相鸣,溪畔异花姹紫嫣红,有大半徐汝愚叫不出名字来。轻流等人离开之后,徐汝愚便沿入云溪向上行。在林中乱闯,徐汝愚十有八九摸不着道,沿溪水的猎奴队虽多,但徐汝愚极其敏锐的感官总能让他事先发现敌踪避开。 
  但是每遇到两溪相会,徐汝愚总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辨清哪条是支流、哪条是主流。难怪徐汝愚让轻流带信让留守在山峡的清江骑营先行返回溧水河谷,他心中也没几分把握能够独自走回到那个山峡。 
  时至黄昏,西边的夕阳恰好能抹入一缕霞光,霞光投射在白洁如漱玉的溪流上,幻出万般色彩。徐汝愚伸伸懒腰,斜靠着一块半人高的溪石,眯着眼睛望着下溪流拐弯处,从这里回望去,恰能看见那座山峰的半山处,有处兀出的巨石。一人白衣胜雪,临风站在那里。 
  徐汝愚招招手,眨眼间那人已到眼前。 
  “你怎么感觉到我的?” 
  “感觉嘛,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的……” 
  “你怎么还是未脱在雍扬时的习性?没想到一年不见,你的修为精进如斯,你让你的部下返回时就发现我了吧?难得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不怕另有高手跟踪他们,顺带将你的清江骑营一窝端掉?” 
  “怎能不怕?你没见我领你在此转悠了半天,以确认映雪姑娘没有同伴?只是不知映雪姑娘为何此时出现在武陵山中?” 
  来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梅映雪,冷傲依故,丝毫不为徐汝愚的话所激,眼帘轻吊,旋复垂下,算是看了徐汝愚一眼,转头看向湍急流水,淡淡说道:“这里热闹,既然名动天下的青凤将军都忍不住过来一看,我又有何不可?” 
  “哦,原来你是来寻我的,静湖对我个闲人有何指教?” 
  梅映雪俏脸微红,随即肃然说道:“你知道静湖门人出山之后就不受静湖约束,出山的静湖门人之间也不得互相干涉,我是来问你,为何让宜观远得到《置县策》,你难道不知此策一出,天下不消数年就会四分五裂,那时汉统何存?” 
  “哈哈…”徐汝愚轻笑数声,徐徐说道:“静湖不约束自己的门人?你自幼在静湖长成,一年之中与家人相聚难得旬日,你的思想已给静湖约束了,那你还不是一样为静湖所用?静湖高高在上,只看得见汉统存续,看不见民生凋敝。《置县策》一出,这天下已不是静湖眼中的天下,静湖是不是感觉头痛得很?” 
  梅映雪从徐汝愚淡漠的眼神中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徐汝愚于雍扬被刺的前夜,梅映雪辞去护卫一职飘然离去,徐汝愚当初以为她不过与梅铁蕊一样入了公良友琴的圈套,迫于形势不能向自己示警。 
  在与宜观远密谈之后,对静湖的作风有所了解。静湖门人心中的汉统比家族利益更为重要,这让徐汝愚怀疑她当时依旧希望公良友琴能够破城而入的,从而使天下形势向有利于南平郡复辟的方向发展。 
  虽是怀疑,却令徐汝愚对她的态度大为恶化。 
  徐汝愚也不怕她将自己卖给公良友琴,现在天下大局未明,以南平、普济为首的旧朝复辟势力未必就能出头,静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静湖宣称天下均衡,自己现在应当是一粒对均衡很有用的棋子。 
  徐汝愚望着梅映雪俏嫩的肌肤,笑道:“既然来了,不如与我一同云泉看看公良友琴在搞什么明堂。” 
  “有什么好看的,我告诉你得了,一年前,武陵山发生地陷,地陷造成的地缝虽未勾通云溪与大侗河,但也只隔了薄薄一层山壁,想来你也发现云溪的水量并未因雨季而大增。” 
  “哦。”徐汝愚望向湍急如故的溪水,溪畔数丈之内都是卵石,显然雨季的水量应当将此处也要漫过,自己依立高达半人的溪石也是水力作用才会出现在此的。徐汝愚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公良友琴在云溪上游筑坝拦水,准备借助水力冲毁山壁,使得地缝能够连接大侗河与云溪。难怪尉潦在此处会被高手狙击,我的侦骑始终渗透不进来。” 
  “原来你未曾察觉,早知如此让你蒙头再耗点心思好了。” 
  “哪能事事周全,我不知道地陷一事,怎会往这方面想?公良友琴利用猎奴队一事,将百夷族人从此处赶走,也是好算计,若非前一段时间这一带的猎奴队突然增加,我也觉察不到。” 
  “午前栽在你手中的人是普济此次行动的总哨官刘文景,他最擅长是轻身术,被你抽冷子放倒,你也不应该小看他。他悄无声息的失踪,加上你月前莫名的离开溧水河谷,你说公良友琴会怎么想?” 
  “你为何助我?” 
  “普济岛在此次负总责的是赵威胥,如果他有把握干掉你,我也就不绕舌了,我怕你又逃过一劫,还是把帐记在我的头上。” 
  徐汝愚见她道破自己的心思,尴尬一笑,觉得对她语气太过冰冷。刘文景被自己一箭放倒现在己过半日,赵威胥一定觉察到,自己若继续前行,说不定落入他布下陷阱之中。梅映雪此情还是要承的。 
  徐汝愚笑道:“公良友琴在此准备做什么,我是鞭长莫及,不如看看热闹。”公良友琴筹划已久,此际让百夷贸然从翠狮峰出兵,只怕会与普济岛的军队在云泉一带发生恶战。徐汝愚在心中否决了这个计策。现在只期望邵海棠、许影澄能有足够的警觉,莫让普济海匪轻易得逞。 
  徐汝愚此时还不知道,普济海匪昨天凌晨出兵,同时袭击云桥寨、邵寨、济寨,邵寨、济寨同时告破,八百守寨步卒被屠,三千寨民被捋。只有袭击云桥寨的普济海匪被在溧水之上巡防的清江水营发现行踪,提前警讯,云桥寨方能在清江水营的联合狙击下击退来犯之敌。 
  襄樊会新增一千步卒重整云桥寨的防卫,但是邵寨、济寨已失。济寨控扼抚州进入台山通道,邵寨控扼溧水进入武陵山的关隘,云桥寨控扼溧水进入台山的关隘。邵寨一失,清江水营的船队就无法进入武陵山。 
  后世在分析此役时,并未将其当成青焰军成立后的一次挫折。台山四寨,升云寨位于溧水南岸的台山之中,其他三寨都在溧水北岸的台山之中。此役令徐汝愚关于武陵山西区的防线计划出现重大漏洞,邵寨是抚州进入溧水河谷、溧水进入武陵山的重要关隘,邵寨在普济海匪手中,就无法借助溧水建立武陵山西区防线。百夷被迫在青牙岭东北囤积重兵,以弥补西区防线的不足。由于溧水航道的中断,向武陵山深处的翠狮峰运送大量物资变得极为困难,百夷一族带着对徐汝愚将信将疑的态度,从翠狮峰以南一带地域向武陵山西区大迁移,加速这一带夷汉两族的溶合。 
  由于云桥寨还在襄樊会手中,普济海匪的压力多半由百夷与襄樊会承担,青焰军方面只有升云寨直接面临邵寨方面的普济海匪。 
  梅映雪看徐汝愚满不在乎的神情,说道:“普济岛此次一共派遣一万人马进入抚州,若让他从容将清江府内各路流寇收拢至麾下,你怕不会这么清闲吧?” 
  徐汝愚轻轻一跃坐到溪石上,晃荡两条长脚,说道:“抚州与我隔着台山,再说现在最头痛的应当是祝、樊两家。流寇与正规军队的物资消耗差别很大的,公良友琴挖空心思利用地陷建立的物资运输线好像过于漫长了,祝连枝、樊彻不会看不到他这个弱点的。所以公良友琴第一要务乃是攻下乐清,乐清不下,抚州之内的普济海匪永远是孤军奋战。” 
  “乐清正面的防御可谓固若金汤,可惜祝、樊两家却没料到普济海匪会有能力迂回到乐清的背后。” 
  徐汝愚知道她所说正是关键,樊家在乐清城的正面修建大量的坞堡抵御温岭的普济海匪,背腹就显得由些单薄。公良友琴只需攻陷乐清与金华之间的坞堡群,就能打通抚州与温岭之间的陆路通道,而乐清则陷为孤城。所幸普济水营的大型战舰欲进入乐清、抚州境内,需经过樊家控制的余杭邑的钱江水道,不然徐汝愚定要早作从溧水河谷撤退的打算。 
  “这山中泥湿未干,难得你白衣胜雪,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来此候我,所为何事?” 
  梅映雪见他提起这茬,心中气结,她素来爱洁,这几日为了寻他,运息避开雨水、泥污,丹息损耗甚巨,不然怎能轻易让他在三百步外就发现自己行踪? 
  “容雁门想与你一会。” 
 
 
 
  
 ~卷七 第十二章 雁门悲月~
 
  “雁门悲月,惊鸿万里。素有万里志的容雁门要见我,你说我现在要做出怎样的表情才合时宜?”徐汝愚古怪一笑,令人无从推测他心中所想。 
  梅映雪轻笑如烟,似缓还疾,她的长袍及履,让人看不出足下有何动作,倏然间飘掠的徐汝愚的身侧,与他并肩坐在溪石之上。 
  “你可愿听听静湖的往事?” 
  在商南,徐汝愚与宜观远昼夜密议,所谈都是围绕置县策,虽然有所涉及静湖,毕竟不多,就是邵海棠这样的名士对静湖所知也是甚少,只知静湖数百来就已存在,只是在旧朝崩溃之后的五十余年,才渐渐为世人所知。 
  只有丛林的树梢尚在明亮的夕阳之中,徐汝愚、梅映雪并肩坐在麻褐色的溪石上,徐汝愚默默注视着溪水中游动的小鱼,过了半晌,侧过脸来看走神的梅映雪,问道:“你怎么不说?” 
  “啊……”梅映雪霞面微烫,将微乱的心绪一敛,声线柔婉的说道,“昭武年间,内廷为同化异族,令汉族之外天下最强盛的苗、夷、羯、氏、羌、戎、狄、巴、图图等九族改服易姓,归流汉统。九族王室在内廷强大的武力威胁下,更换姓氏。在昭武年间消失的九族姓氏,统称为昭武九姓,分别为:刘观、即墨、公乘、贯丘、公皙、南荣、东里、东宫、达奚、褚师等九姓。当时名士向华秋反对这种强制性的改士归流,说:‘不遵从以前的制度与风俗,是不会长久的。’向华秋的论述在民间引起争议。昭武初年执政大宰官元式反对这种说法,他认为向华秋扰乱民心,不利于政令的贯彻执行,应该严加禁止。因此,他建议:除官家藏书和内廷史书以外,所有的诗、书、艺、工、百家语和史书一律烧掉,惟有医药、农业的书不烧,上缴内廷;禁止私人办学等。昭武帝接受了元式的建议,下令焚书。之后,又令翰林局对官家藏书和内廷史书进行重新编排,发放各地。这就是“昭武焚典’事件,历经三十八年。” 
  徐汝愚幽叹一声,没有接语。 
  梅映雪知道他家学渊博,没有详加解释,继续说道:“名士向华秋本为昭武年间最著名的藏书大师,其藏书之所名为静湖阁。向华秋得人传信,在‘焚典’之前,转移大量典籍。向华秋与其弟子毕生在民间收罗残存的善本残卷。典籍之中存有大量的修息技击术,向华秋与他的弟子没有精力去发掘,而是向华秋的书僮车驳青在整理这些典籍发现这些修息技击术,并整理出来。车驳青毕生并无惊人事迹,他仿佛就是为整理这些典籍而存在,在他八十岁的那年,他创立静湖,当初的宗旨只是善存这些弥足珍贵的典籍。静湖就这样存在了六百余年。静湖的弟子游历天下,对静湖只有一个义务,那就是收罗残存的典籍善本,收罗的六百余年,天下还会残存多少呢?” 
  徐汝愚哂然一笑,收腿盘坐在溪石上,将制式马刀置在膝上,说道:“昭武之前的典籍除了静湖之外,还有一处有大量收藏,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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