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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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2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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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或许不知,但赵景云心里清楚身后的军营驻扎的确确实实是吴州降军。攻陷兰陵之后,樊族归降军队的编制暂且不变,由樊文龙代为统帅。徐汝愚从演武堂急调两千余人填入吴州降军之中,对其进行粗略的整编,尚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驻在临江的四万降军就调往下阿溪畔。 
  张季道统领北部精锐从东海中部行进,抵达南境时,却在龙游城的东部。待徐汝愚亲自率领四万兵马进驻永阳,窥视龙游西面的空隙,陈预只得亲自领兵马出龙游城,往西阻截徐汝愚亲率的那路兵马,而将龙游以东的防务交给张季道。 
  为了防备可能由骁卫军与五校军主力组成的四万兵马,陈预在北岸聚集了六万兵力。策马行到河堤之上,可以望见北岸的东海大营,徐汝愚下了马来,将缰绳递给后面的精卫,说道:“张季道让万嵘统兵进驻龙游,自己则率领五万步营沿小扬河往东,今日应到青埔的北面,宁越山的压力不轻啊。” 
  海陵以及海陵以西数县,只有宁越山统领的一万兵马。 
  赵景云说道:“张季道怀疑江宁在虚张声势,挥兵往东,正是看到那处的空隙,只怕张季道会从那里抢先发动攻势。” 
  徐汝愚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季道确有过人之处,让他入彀又怎会是容易的事?东海十余万精锐都沿边境线展开,在翠屏山北部,曾益行统领三万精锐与张续部对峙,在此处陈预亲统六万精锐与我对峙,在广陵的北面,龙游城中,万嵘统领两万精锐与梅立亭部对峙,而张季道亲自率领五万精锐往东寻找空隙,骑营行踪未定,如果张季道欲以攻为守,那骑营多半会让他调去东面。如此看来东海却没有在纵深处留下预备兵力。张季道、陈预也是做出一付搏命的姿势,欲让江宁知难而退。” 
  “景云以为张季道或知海陵仓一事,他统兵东向至青埔北境,其实却是觊觎海陵。” 
  “是啊,不过我在江水北岸的兵力主要集中在西面,张季道却让陈预独自承担西面的压力,可见两人矛盾深到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传我军令,着樊文龙率领所部自接到军令始,从镇宁往北,从翠屏山东麓渡下阿溪,进逼陈预所部右翼;着张续统领所部青卫军进逼曾益行部,令曾益行不得往援陈预;着梅立亭率领两万中垒军,从广陵西寻机渡小扬河,进入龙游西境,威胁陈预所部左翼;着沈翼统领一万中垒军谨守广陵,监视万嵘部。这戏却是一点都假不得啊。” 
  十二月二十六日,樊文龙统领四万余樊族兵马渡过小杨河,楔入曾益行所部与陈预所部之间的空隙,而在此时,梅立亭率领的中垒军已与陈预所部的左翼接触。 
  在安阳县境的下阿溪上,自西往东驶来数十艘江宁水营的战舰,百余辆兵车自战舰登上北岸。兵车背倚河岸为弧形,中间凸出,车阵之后为四百余长弓手组成的阵列,长弓阵列之后为六百手持长矛兵弁,这千余兵弁迅速从兵舰登岸,将东海在北岸的巡哨兵丁击溃,占据北岸河堤周围近数百步的地方,逐渐将车阵向外推开。在弧形车阵的围护之中,十数架舟船编成的浮桥横架在下阿溪上,北岸的大军借助浮桥,登上北岸。 
  陈预与刘昭禹在营前见江宁千余兵弁在北岸布下兵阵,急令两千刀盾兵陷其阵,欲阻江宁兵从此渡河。刀盾兵以圆盾护身,分成三个楔形阵向河堤弧形冲锋,阵列之前,圆盾密集如鱼鳞紧护住冲锋阵列;车阵之后的长弓无法射穿圆盾,自然无法阻止刀盾兵逼近。谁知居中的校尉令旗翻动,数十架车弩推到兵车之后,将三丈余长的长矛绷上弩弦,攒射而去。长矛铁棱闪着寒光,能一连洞穿三四具肉体。巨矛只射了一轮,便将冲锋阵列最前面的护阵鱼鳞密集盾兵射得人仰马翻,长弓手又以利箭攒射空隙后的东海兵,东海兵未及车阵,已丢下两百余具尸体,待车弩绷上第二轮巨矛,冲锋阵列便溃散了。 
  陈预见无法阻止江宁兵渡河,便下令沿岸兵丁将大营聚集,将河堤阵地让给江宁。 
  徐汝愚策马立在下阿溪北岸的河堤之上,双手反剪,眼望着北岸无边无垠的土地。 
  江宁在江水北岸的兵力主要部署在广陵以西地区,广陵以东包括海陵、青埔、三水、镇海、延陵等地的防务则由卫戍军与屯卫负责,虽然徐汝愚早在渡江之前就下令镇海等地的屯丁全部转为现役,但是面对张季道统领的五万精锐,镇海等地的防御仍然相当薄弱。这些地区可以称得为精锐的战力只有宁越山统领的一万五校军,而这一万五校军的主要职责则是保证海陵仓无失。 
  如果不能吸引张季道将兵力调到西面,海陵、镇海等地则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樊文龙、梅立亭各率所部兵马威胁陈预所部的两翼,徐汝愚又亲率四万兵马从正面抢渡下阿溪,有着在野外一举围歼陈预所部六万精锐的野心。 
  在一马平川的平野上,以十万兵力围歼六万精锐,不是什么易事,但如果对方的主帅为近年来声名远播的徐汝愚时,却不容陈预不三思。 
 
 
 
  
 ~卷二十二 第九章 迷雾重重~
 
  曾益行有如刀削斧刻的脸庞藏在明光盔中,凛冽的寒风吹得青黑色大麾裹住壮硕的身躯,抖动不休的边襟就像下阿溪里的水波。 
  在这一年的最后几天,江宁三路大军,将近十万人马渡过下阿溪,侵入东海境内。其中樊文龙所率领四万樊族兵马从翠屏山东北渡过下阿溪,楔入曾益行与陈预两路兵马的中间,欺近陈预所率领的六万东海兵的右翼。 
  曾益行此时也不轻松,他所面对的则是江宁最精锐的战力之一——张续统领的青卫军。青卫军虽然没有大举渡河,但是也派出精锐兵力在下阿溪的北岸修建了数座壁垒,大举竟渡下阿溪不过这几日的事情。 
  马端临说道:“将军,青卫军渡下阿溪就在这几日,不能再犹豫了。如果陈都督顶不住徐汝愚、樊文龙、梅立亭三路大军的压力,移师后撤,樊文龙所部就能迅速西旋,与青卫军将我部合围在定远啊。” 
  马端临为行军书记官,少时居贫,好学,寄食曾氏,征为军吏,积功迁为行军书记官,颇为曾益行所重。 
  曾益行轻叹一声,说道:“我们先撤退,便要撤到定远,却让张续与樊文龙兵合一处,如果都督还没有退意,那右翼的压力只会更重。” 
  “张季道统兵西移,策应都督之左翼,或者楔入广陵、海陵之间,反抄梅立亭所率领的中垒军后路,想来江宁也无计可施,被迫选择在定远、龙游之间进行决战。虽然江宁号称二十万兵马,但是精锐战力不过十万余,我东海拥有十八万精锐,在南境决战,有百利而无一害,却不知张季道作何想,竟然率领六万精锐往东寻找战机?” 
  曾益行没有应声,如果张季道与陈预没有矛盾,只需派一路精兵镇守定远,为自己与陈预护住后路,自然不畏樊文龙长驱直入。 
  马端临见曾益行不言语,知道他在退与不退之间取舍不定,暗感忧虑。然而东海在南境与江宁大军决战的决心也不坚定,尤其让马端临忧心。主帅心志不坚,又如何能让士兵用命、斗志昂扬?若是陷入退也退不得、决战也无机会的境地,那时东海危矣。 
  次年元月三日,在广陵与海陵之间游曳的青凤骑突然掩踪离去,而在同一日,曾益行得到青凤卫离开江宁的消息,当下再无犹豫,于斯夜统领三万兵马从翠屏山以北与青卫军对峙的壁垒中撤出,往东北而去,后一日撤入白石府东北角的定远城中。 
  与此同时,三万青卫军渡过下阿溪,与樊文龙所率领的樊族兵马汇合,一同从西南方向往陈预所部的右翼逼去。 
  津水之畔,寒树犹举片叶在风中招摇不落。 
  徐汝愚终于率领大军渡过下阿溪,侵入东海境内,易封尘得知此讯,却是喜忧掺半,眼望着波涛怒聚的津水,易封尘毅然决然的说道:“速请子阳秋与潘岳到府中议借道之事。” 
  易行之讶然说道:“父亲不怕江宁获得霍氏在荆北的城池,势力更加巩固吗?” 
  江宁特使子阳秋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停在江津城里,与易氏商谈霍青桐借道之事。 
  在易封尘的心里,自然知道霍青桐率领四万残军,从江津借道,不会节外生枝。易封尘乃是担忧江宁获得霍氏在荆北的城池,势力将更加巩固。江宁暂时不会与南平争斗,那锋芒势必会加上江津、东海的身上,所以一直推塘此事。 
  只是此时情势已易。 
  易封尘说道:“江宁刚刚将越郡吞下,却又逼不急待的对东海发动攻势。虽然徐汝愚早在春末时就有部署,然而我心里仍有一丝疑虑。” 
  “父亲有何疑虑?” 
  “徐汝愚此次的目的何在?若说徐汝愚想一口吞下东海,不可能不调动凤陵大营的兵马。想越郡战事结束之后,凤陵大营的兵马都驻在清江沿岸,徐汝愚极可能从清江、津水将凤陵大营的兵力运送到白石。如果真是这样,那霍青桐从我江津借道不过是徐汝愚的虚晃一枪。” 
  易行之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徐汝愚用兵果真有独到之处,不断将江水北岸的兵力西移,吸引东海兵力到白石府北部地区与他决战。东海或许以为在那里决战,对东海有百利而无一害,却不知徐汝愚还可以利用兵舰将凤陵大营的兵马迅速调到白石。那时东海将要面对江宁所有的精锐战力,想不败也不可能啊。江宁果真有一举吞下东海的野心。父亲早就看透此事,为何不曾对儿提起过?” 
  易封尘轻叹一声,说道:“此中微妙非我所觉察也。” 
  易行之抬头望着父亲,讶然不知其故。 
  易封尘说道:“南平密使前夜抵达江津,这其中微妙便是他所说。行之,你却猜不出这位南平密使是何人?” 
  “何人?” 
  “秦子卿,也就是在宣城说战声名渐显的秦钟树,他在江宁求仕不成,想不到却投了南平。” 
  九月,易华熙出使江宁,与秦子卿见过数面,印象尤其深刻,返回江津,便将其人其事详细说给父兄听。易封尘虽然招揽之心,但也知此等狂狷之大才不会为易氏这样的中等世家所用。后来探知秦子卿逃离江宁,相见时,秦子卿摇身变成南平密使。 
  易行之暗感世事变幻莫测,说道:“江宁竟能容忍如此之才流落他家?” 
  易封尘说道:“随秦子卿来江津的那位白须老者极可能是静湖大宗嵇思勰,由此可见南平将秦子卿接去也费了大力气。” 
  易行之问道:“南平为何特遣密使告之此事?” 
  易封尘说道:“南平最畏江宁坐大。”又说道,“南平与江宁在江水以南争雄,方有我易氏生存的一丝空隙啊。” 
  易行之暗叹一声,说道:“若徐汝愚真想将凤陵大营的兵马从清江、津水运往白石,江津则如何处之?” 
  易封尘说道:“霍青桐有借道之请,我江津不妨允之。若霍青桐率领四万残军迅速退出荆北,那么江宁则需要数万兵力填入彭泽、饶州等地;徐汝愚自然不能将凤陵大营的兵马调入白石参战。若霍青桐拖延不撤出荆北……”说到这里,易封尘似下了极大决心,狠狠说道,“我江津不惜与江宁撕破脸皮,也要封锁住津水水道。” 
  易行之说道:“虽然能将凤陵大营的兵马封锁在决战战场之外,但是以徐汝愚用兵之能,白石战场之上,江宁未必会败啊。若是徐汝愚一举击溃东海主力,我江津又如何自处?” 
  易封尘说道:“东海非尽是无能之辈,但看张季道率领步营主力避开主战场,往东寻找战机,便可知张季道不是没有防备之心。陈预无法在白石北境形成优势兵力,只会让徐汝愚逼得节节后退,而无决战的可能。徐汝愚的算计,这次大概会落到空处,就算得到数百里浮地,又有什么大用?”说完,稍稍一顿,轻叹一声,说道,“只是从此之后,江津与江宁也无缓和的余地了。” 
  在徐汝愚统领四路大军从白石渡过下阿溪,侵入东海境内的同时,易封尘同意霍青桐率领四万残军从江津借道的请求,并且没有以往苛刻的条件。路线却是当初徐汝愚率领两百青焰军与千余附民穿越衡山所走的那条路。 
  子阳秋眸光深湛如秋水,落在易封尘的脸上,说道:“易公为何此时同意借道之请,并且约定十日之限,不觉得仓促了些吗?” 
  易封尘淡然说道:“江宁与荆襄早有让城之议,想必准备充分得很。”侧目望向霍氏特使潘岳,说道,“霍氏四万大军羁留荆北,已有数年之久,将士归乡心切,大概不希望这借道的时间往后拖延了吧?” 
  潘岳身量矮小,年约三十七八,肤色黝黑,双眼微眯,心里琢磨不透子阳秋此时为何竟会流落出不满意的神色。日后对抗南平,江宁与荆襄将互为大助,潘岳可不愿因为急切回师荆襄,而与江宁有什么间隙。 
  潘岳微微张开双眸,说道:“我在江津城里住了月余,易公突然叫我离开,真有些舍不得啊。” 
  子阳秋、潘岳此举却加深易封尘的猜测。易封尘说道:“衡山东麓的便道,江津只开启到元月中旬,霍氏错过如此时机,那就到别家借道吧。” 
  不从江津借道,便只有从南平北境杀回荆襄。潘岳听得易封尘如此强硬口气,脸色微变。 
  当下不欢而散,子阳秋未在江津多作停留,便辞别而去。 
  易封尘端坐堂上,听得黑衣密哨禀报“子阳秋出了江津城,只遣副手沿津水南下,前往芜州,而自己则渡过津水,径往白石东北而去”,脸上阴翳愈重,朝跪坐左列上座的秦子卿说道:“果如秦贵使所料,徐汝愚全盘控制着整个白石、历阳乃至荆北的局势,不然借道之事,子阳秋只需向魏愚禀明即可,何需亲自前往安阳去见徐汝愚。” 
  秦子卿笑道:“徐汝愚善于装腔作势,世人多为他疑惑,然而世间之事,皆有迹可寻,却是徐汝愚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住的。易宗长,此时可信了徐汝愚有将凤陵大营兵马调往白石参战的意图?” 
  易封尘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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