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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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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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在后方筹划。 
  入秋之时,许伯英就到江北巡视,此次徐汝愚更是将邵海棠、方肃带在身边,说徐汝愚没有对东海发动大规模战役的心思,谁也不会相信。 
  只要凤陵行营成功接过霍氏在荆北、彭蠡湖东岸的城池,江宁对东海发动大规模战役的时机就成熟了。 
  雪地马行迟,巫成骑在马上,思绪纷飞,第三日才抵达永阳县境。永阳县北部的下阿溪水是江宁与宛陵两家在白石北境的分野,翠屏山位于永阳西南,张续统领的青卫军驻扎于斯。下阿溪往东流逝,将入毗陵府时,突兀的折向东北,向泽湖流去。下阿溪的拐折处,有一道三十余里长的人工河渠与小扬河相勾连,小扬河流经广陵、青埔的北部地区,成为江宁与宛陵两家在雍扬北部的分野。 
  这三条水道构成江宁与宛陵两家的边境线,水道最乍处也有二三十丈宽,水阔处愈百丈。江宁单方面封锁沿河的渡口,严禁舟船进入这些水道,冰封冬季,每天派遣军士凿开河冰,沿岸还设置了诸多的碍障物。 
  巫成抵达永阳县境,才知徐汝愚已离开此地,巫成便沿着下阿溪往天长县追去。下阿溪水清如碧,天际开阔,可以望见北岸河堤之上满是衣裳褴褛的流民,仿佛可以看见河堤之后的流民更是壅途塞野,挤挤挨挨、或躲或卧在泥泞不堪的融雪地里,脸上没有半点生机。 
  下阿溪的南岸,沿途多是巡检的游骑与巡丁,甚少平民或者流民的踪迹。薄雪盖住天地,微露出青黄的草茎、黑色的泥土。 
  沿途也能看见一些流民涉水泅渡过河。数九严寒,泅渡冰凉的下阿溪,身子壮实的汉子也要丢掉半条命,况且不知南岸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能冒险渡河的人少之又少。便是渡得河来,若让巡丁、游骑遇上,也会立即给捆缚起来,押往别处,不知所踪;侥幸避过,站在河堤之上,也不知该往何处流离颠沛。 
  天长县境的下阿溪清浅,河道窄处不足三十丈,在此处冒险渡河的流民也渐多起来,沿岸巡检的兵弁也多。江宁对此处的防御甚严,巫成沿途过来,遇着好几队手持陌刀的精锐步卒。陌刀长约六至八尺,刃口用宿铁,刀刃坚锐,不需丹息也能斫裂近十片金属甲片。君家暗附江宁之后,得蔡氏础艮堂相助,江宁始有能力锻造陌刀,装备步营精锐。 
  泅渡的流民中也有许多人挨不过严寒,冰毙水中,尸体与浮冰漂浮水上。巫成看了,心里稍有一丝不忍,再前行时,前方隐隐传来号角声,瞬间就有号角相应,一层层的向外传开。巫成心想前面出了变故,与随行的传驿飞骑策马往号角声起处赶去,四处巡检的兵弁也向那边聚集。 
  却见数十名青壮汉子在那里泅渡冰河,每人身后各拽一条绳索,绳索连着一座由粗木、纬草编成的简易浮桥,一节节的浮桥从对岸送入水中,由这数十名青壮汉子拖到这边来。 
  南岸聚集起来的数百名军士严阵以待,长弓、劲弩上闪着寒光的箭簇直射河心,一名身着精甲的将校立在河堤之上,对着水中的汉子大声喝斥:“江宁封疆,尔等欲以浮桥竞渡,我可视之为侵土,下令射杀。” 
  水中汉子冰得嘴唇青紫,无人应答,却是对岸拥挤的流民之中站出一名清矍老者,大声说道:“徐汝愚以仁义显名,难道他治下的军士会将箭弩射向平民?” 
  那将校微微一怔,不知如何应答。 
  一名汉子从老者身边站出来,喝道:“我等滞留此地,缺衣少粮,再捱几日,不是冰死就是饿死,还不如让名闻天下的青焰军射杀河心。” 
  那将校脸色发青,摘下坐骑侧悬的长弓,开弓引弦,一支长箭在锐响声中直射一方露出河水的大石矶,箭簇入石,尾梢激颤不止,发出嗡嗡响声。 
  那将校抬手微微一挥,指向立在河心处的大石矶,喝道:“逾界者射杀。”左右两列长弓站出,引弦搭箭,只待河中的汉子游过那石矶,便放箭射杀。 
  数人泅渡,还可以视而不见。若是开了浮桥的例子,别处也学这般,不出数日,绵延千里的河道上,就会搭上数十座这样简易的浮桥。不仅大量的流民涌过境来,东海军队也能借助这些浮桥越境,尾随在流民的后面,破开江宁北境的防线,侵入江宁。 
  这样的可能虽然极微,却不是一名左尉所应当有的判断和承当的军事风险。 
  那将校虽然让人驳得哑口无言,但是其中的利害关系却相当清楚,宁可射杀平民,也不能破这样的例。 
  南岸民众甚稀,还是有些人远远观望这出变故,巫成勒马停在河堤上,离军阵有一箭距离,十多名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站在稍前的河堤上。巫成开始让河心的变故吸引住了,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些人来,乍看过去,大吃一惊,这十多人都是难得的好手,自己平素自负得很,此时却没信心能轻易取胜其中任意一人。那些人虽然身穿粗布衣饰,腰间悬佩的兵刃却都是名器,透着渊亭气势。 
  当前的那名青年身垂袖青衫,左侧汉子器宇轩昂,气息沉沉,与堤下流淌的河水暗相呼应,若疾若缓,竟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深浅来。 
  巫成转念便想到那名青年的身份,心里惊诧更甚,暗道:却不知徐汝愚如何处理当前变故。 
  徐汝愚如有所觉,转头望来,微微颔首,示意巫成过去。巫成只当他认出自己传驿飞骑的标识,也不觉惊奇,下了马来,走上前去长揖施礼,说道:“巫成见过青凤将军。” 
  张仲道侧目望来,徐汝愚指着巫成介绍道:“仲道,巫成是寇先生的幕宾,许是寇先生让他送策书来了。” 
  张仲道微微一哼,没有说话,转脸望向河心石矶,那数十名汉子离插着箭簇的石矶只有三四丈距离。 
  巫成未料到徐汝愚认得他,微微一怔,从怀中掏出封漆策书,赵景云接了过来,检验无误,才递给徐汝愚。徐汝愚无暇拆看,纳入怀中,只说道:“寇先生让你来,你便先留在此处,让传驿飞骑回去复命罢。”说罢,目光也移向河心石矶。 
  一人伸臂够着石矶,抓住石棱,便要爬上去。那将校轻咬下唇,目露凶光,喝道:“射箭。”右手下切,数十支飞羽箭随即如蝗飞去。 
  一道幽影疾掠而出,挡在那人身前,湿衣微鼓,水点四溅,“叮叮铛铛”竟有金属相击之音,数十支利箭被那人鼓溅出来的水滴一齐击落。 
 
 
 
  
 ~卷二十二 第三章 别来无恙~
 
  却见一名精壮汉子昂然立在河心石矶之上,衣衫褴褛,赤足峙立在石矶之上,眉间透出的淡淡气势却凌厉而坚毅,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叠加在大石矶上的一方磐石,略带落漠而又空负大志的眼神掠向南岸整饬的军阵。 
  巫成心神一凛,石矶上的那名汉子丹息收敛,但予人坚毅不屈如磐石横击中流的气势,却不比张仲道将军差。 
  巫成注意那名汉子站上石矶、击落乱箭之时,徐汝愚、张仲道、赵景云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倒没想到别处去,暗道:流民之中竟藏有一名绝世高手,却让人吃惊了。 
  那汉子戟指着岸上领兵的将校,沉声说道:“内廷倾覆,徐汝愚据江宁,四裂天下,然何以立国,莫不是凭借这只能射杀手无寸铁之流民的军队吗?”语气悲沉,落在冰河之上,与涛声相应。 
  那将校闻声色变,为之气沮,然而犹不忘让长弓手组成密集箭阵封住那汉子身前的空间,以防那汉子突然发难,掠将过来。 
  那汉子见无人应声,继续沉声说道:“北岸流民,食不裹腹、衣不遮体,每日死于荒野不知凡几,惟有前往江宁,尚有一线生机,奈何徐汝愚也狼子野心,起制霸之念,而惘顾平民性命,封住这南下的路途。” 
  那将校缓过神来,冷哼一声,说道:“以你身手,到谁家不是上将之位?混迹流民之中,必有所图,若让你等混入江宁,江宁百姓的安危,又怎顾及得过来?”左右拥上十数名持陌刀的兵卒,以密集刀阵将那名将校护在当中,刀光明烁,辉耀雪芒。 
  那汉子长声大笑,笑声直透天穹,悠远不歇,激起河心飞涛涌簇,又兀的止住,怒目睁眼看来,喝道:“瞎了你的眼,许某人尚不屑做别家的鹰犬。”话声未落,下襟成缕的破衣鼓息怒涨,强横霸绝之气势透体而出,欺侵如刀,欲要抢击过来。 
  一名青年女子怀抱一名婴孩挣扎出对岸的拥挤的人墙,向河心嘶喊:“景澄,不能去江宁,还不至于立时饿死;你要生事,让我与策儿如何是好?”怀中婴儿惊醒,啼哭起来,声音嘶哑,没有气力,想是挨了饿了。 
  那汉子听得婴儿啼哭,眼中凶焰略敛,转头望过去,眼里已是温柔。那河中的数十名汉子,纷纷爬上石矶,站在那汉子身后,将校望着挤在石矶上的众人,脸上迟疑不定,想了片刻,不敢断然下令射杀,喝道:“某奉命封河,越境者以敌间处之。零星过来,犹可视而不见,尔等竟然以浮桥竞渡,我若不理,回营只得以项上头颅缴令。尔等莫要逼我做出射杀平民之事。” 
  那汉子负手望来,问道:“此处军将何人所领,可否让我过去为流民请愿?” 
  那校将说道:“此处动静甚大,必会惊动大营,许将军寻刻便至,你要请愿,暂在石矶候着就是。若要生事,便是渡过河去,也要剿杀尔等,江宁之威不容流寇轻慢。” 
  那汉子冷哼一声,静立石矶之上,问道:“可否告之许将军姓名?” 
  那将校见汉子不再有动静,紧张心情稍缓了缓,说道:“许校尉讳字照容,是江宁的女将军。” 
  那汉子脸色滞了滞,转眼间,眼眸已有几许哀伤,拧头回望,却见河堤上挤挤挨挨的众人眼睛里的光焰就沉沉暮气里的烛火,飘忽明灭,让人不忍睹之,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终是静立石矶之上,岿然不动。 
  徐汝愚目光落在对岸那名青年女子脸上,那女子目光落在怀中婴儿的身上,满是温柔。徐汝愚微微一叹,侧头与张仲道说道:“景澄离开数年,再相遇也娶妻生子了。” 
  张仲道说道:“他们兄妹相认,我们还要不要站出来?” 
  “如何能避得了?我避开不见景澄,又如何能避开不看对岸那壅途塞野的流民?”转身对赵景云说道,“速让邵先生、伯英、方肃、张续、立亭来天长议事。” 
  赵景云倚马写就文书,两名精卫下了河堤,奔向最近的驿所传令。 
  数百精骑急驰而来,许照容娇艳面容藏在明盔之中,经过徐汝愚等人身边,微微一怔,不动声色,正要下马拜见。见徐汝愚朝河心那边呶呶嘴,许照容循望过去,生生怔住,也忘了勒缰止住坐骑,直冲将过去,俟及军阵,才缓过神来,下了马来,眼里已蓄满泪水。 
  那将校见许照容果真亲自赶过来,紧张许久的心神终是缓下来,上前至军礼,说道:“天长县巡检沈立宗参见许将军。对岸流民以枝木编浮桥,欲渡河,暂察觉不到东海军方的痕迹,请许将军定夺。” 
  许照容却如有未闻,怔望向河心,声音哽咽:“大兄这几年过得还好?” 
  那将校怔在那里,万料不得石矶上的那名汉子,却是许照容的兄长。 
  许景澄压下激荡的心绪,声音略有些嘶哑:“还好。飘泊四野,得与纨儿相遇,便在汴州乡野住下,还算得上怡然自得。呼兰铁骑渡过河来,汴州便不能居,随着流民南下,一直到这下阿溪水畔。”目光转向身后那名青年女子,“纨儿抱着的婴儿叫策儿,是你侄儿,刚刚生下才四个月,一路上也随我们吃了不少苦。”又指向河堤上站着的那名清矍老者与那身旁的少年,说道:“纨儿的父亲应公讳字明俞,与纨儿的幼弟应荇。” 
  许照容摘去明盔,露出娇妍面容来,朝应明俞、应纨儿等人敛身施礼,又将明盔戴上,正色对许景澄说道:“封河之令,乃青凤府所下,照容也不能更改,大兄欲为流民请愿,可先与嫂子过河来,我领你们去见汝愚。” 
  “此处断炊已有数日,怎还有时间去江宁见那厮?”许景澄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流民,说道,“你若不能做主,我们便去他处。” 
  “咄,许景澄,你不敢来见江宁故人,为何又让照容她两头做难?” 
  许景澄循声望去,却见张仲道缓缓走来,抬手戟指着自己,大声喝斥。三四百步的远处还立着的青衣人却避过自己的目光,转身下了河堤,背影却是那般的熟悉。 
  许景澄却没料到徐汝愚会在此间,怔立石矶之上,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 
  张仲道跨步看似缓慢,然而十息之间,人已到军阵之前,望着站在河心石矶上的许景澄,拱了拱手,说道:“别来无恙?” 
  许景澄身子微侧,指向身后河堤上挤满的流民,说道:“仲道以为呢?” 
  张仲道目光缓缓扫过河堤上的众人,满目疮痍凄凉的痕迹,微闭双眼,再睁开时,又回复凌厉的光芒,说道:“景澄可知此次南涌的流民有几许?江宁也容不下恁多人。” 
  许景澄冷哼一声,说道:“我到此处才知江宁早在数月之前就封锁边境通道,想徐汝愚算无遗策,早就预料到这场变故,有数月的时间准备,还会仓促无策吗?”声音转厉,“我看只不过是欲借流民陷东海于绝境,江宁好趁机夺东海罢了,只要能夺得天下,流民的性命又有什么好珍惜的。”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振声长喝:“徐汝愚啊,徐汝愚,欺名盗世数载,今日看你还如何掩藏狼子野心?” 
  张仲道悲声说道:“天下加给汝愚的骂名还少吗?汝愚身为江宁之主,忧虑两郡千万之民,景澄终不能明白汝愚的心怀。”转身朝许照容说道,“此地流民以万人为数,送十日粮过去,还他往日的情义,敢聚众渡河者,当流寇剿之,泅渡者缚送苦役营。” 
  许照容不忍去看河心石矶上的许景澄,直对天长县巡检沈立宗说道:“照此令行事。” 
  张仲道虽然将军令说给许照容听,然而声音洪亮,两岸军民无不耳闻,都绝了往江宁避难的念头。许景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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