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变,诧异地、深深地看了方生死一眼后,点了一下头。
方生死仰天连连轻声道:“怪不得,怪不得!”
他似吃了定心丸,对小杨与曾九侯之战顿有了信心,两眼变得明亮起来。
这时,韦不凡开了口:
“你们放心,小杨不会败的。”
“因为他的内力之深,深藏不露,已到天下一人的程度。”
“因为地的刀法已修到了人刀一体的境界。”
“刀是一门术、法、技、艺、禅五境齐修的道,其中含了显与隐、虚与实、绝情弃智与深情修慧的无限禅意。小杨能显名而不显,游隐江湖,遍参世情,既入世又出世,既重情又能不为情所累,且能自胜胜人,这已接近圣的境界了!以这样的圣者心智,以无上内力驭以我‘醉牵引’宝刀,还会不赢?”
“而更重要的是——”水明月道,“小杨他已战胜了自我,没有了缺陷、弱点、死门。他已使自己立于无畏不败之地了!”
又等了三个时辰,“蛇虫之宫关闭如初。
还不见“快刀”小杨出来。
这次不但伊豆豆,连韦不凡、水明月的神色也变了。
——难道小杨竟不敌幽冥教护教法王、“青龙会”正月堂堂主“正月十五”曾九侯?
——难道曾九侯在“蛇虫之宫”里布置了杀阵、机关、毒药、火器、炸药,使小杨遇到了暗算?
——怎么没一点动静呢?
于是,大家打开了“蛇虫之宫”的门,冲了进去。
进了“蛇虫之宫”,大家不由呆住了——
宫内不但小杨,连曾九侯也不见了!
地上有剧烈打斗的痕迹,但人已不见。
“快刀”小杨,是生?是死?
幽冥教护教法王、“青龙会”正月堂堂主“正月十五”曾九侯,他是死了?还是还活着?
究竟谁带走了谁?
大家都怔住了。
尾声
一
“胡豪与吴婆娑此时可能已到波斯了。”
“一年的时间应该到了。”
“一年过去得真快。”
“时间本就过得很快的。”
两个人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女的打破了沉默: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为没到波斯当王子后悔?”
“不。留在国内是我自选的,我不悔。”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杀得了严世蕃这个恶贼?”
“我在想,我究竟是谁?我是杨青的儿子,那我父亲究竟是谁?是那个波斯王?还是另一个避居海外的什么绝世高人?或者仅只是一个杀人逃犯?母亲临终,为什么叫我到日本、到海外去寻找父亲?”
“我在想,日月明尊教到了我手里,该怎样使几千教中弟子能老有所依、幼有所教、壮有所为,走上正道?”
“左护法与峨嵋派交恶,峨嵋的破嗔神尼率三十名武功高强的女弟子已下了峨嵋,将前来兴师问罪。听说青城、点苍、岷山各派与明尊教交恶的门派,也各出高手联讨明尊教。我想这事该如何善了?”
“当一个被武林中所有名门正派都目为邪魔外道的‘魔教’教主,不好当……”
“你难道没想别的?”女的偎依过来,以手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的背部。
“我……”
这位新任魔教教主英俊的脸上顿有了种隐入茫茫思绪的迷茫之色,他的目光变得遥远、朦胧起来,眼中涌起了一幕幕昨天如烟如梦的生活——
他白衣,负伞,穿行在一条弯弯曲曲的深巷里……
英雄楼上。他血流如注,面对“瞽目神剑”孟三更灵捷如毒蛇的剑尖……
文安城外。他大醉,向伊豆豆诉说阿芬的故事……
湖畔小集。他与苏我赤樱缓缓而行……
他与苏我赤樱遇“疯狂二魔”袭击……
他抱着苏我赤樱避开“剑狂”一剑,杀“创狂”、“酒疯”……
与“天外飞月”姚悲决战前夜。苏我赤樱脉脉的目光。
……樱子边抚摸,边柔声问:“还痛么?”……
樱子用整只手掌重重地按着背上那道剑疤……
樱子的手指依依不舍地滑过了整道剑疤……
受伤的樱子苍白的脸,静静地合上的长长的、黑黑的眼睫,柔美的嘴唇……
樱子睁开眼,柔声道:“杨,抱抱我……”
樱子贴着自己耳畔,轻轻道:“杨,我……爱你……秋波她也爱你……我的灵魂已与秋波合在一起,陪你……”
樱子长眠地下,那即将钉上棺盖的一瞬间的脸……
——樱子,樱子……
他心里一遍遍深情地轻唤着这一名字,一种强烈的心痛的感觉陡地袭过了全身!
他的眼睛一热,只觉得一股热泪涌上心头!
他紧紧地搂住了依偎在怀里的伊豆豆道:
“我……想起了樱子……秋波……我们结婚吧……明天……”
二
在西城门,有一个守城门的潦倒的老兵。
老兵爱喝酒,醉后便呆呆地出神。
老兵每逢九月,菊花开时,重阳前后,总要发一次疯。
他发疯的时候,会敞着怀,腆着已发胖成弥勒佛般的大肚,凄厉而大声地叫道:“我是大丈夫!我是男人!我是天下无敌的刀帝!”
他这时便会舞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舞出一些很笨拙、滑稽、生硬的刀术。
这样的刀术,别说武林高手,连街头卖艺耍花刀的,也可轻而易举击落老兵的刀。
后来这把刀也被无赖阿二骗去换了酒喝。
老兵还是到了九月要发疯。
老兵没刀了,就以一根枯枝代刀,疯劲发足了,跳到街上乱舞,哇哇地叫着什么。
老兵的嗓子已哑了……
认识的人叹息说,这老兵是原先大将军令狐国宝的公子。大将军府败落了,想不到令狐国主的公子、会沦落到看城门。——听说这是姓严的害得他守了城门,说来,他还当过全国兵马大元帅帐下刀术总教习呢……
若干年后,那时天下名气最盛的“八卦刀王”和他的门人经过西城门,看见一个疯老人精赤着枯瘦漆黑般的上身,提着裤子,哇哇地叫着,舞着一段枯枝,毫无章法地东一戳、西一劈,忽又坐在地上对着白菊花大哭,忽又仰天白着眼大笑。
“八卦刀王”见了疯老人舞的枯枝,惊道:“这是,这是天刀啊!”
“八卦刀王”当即滚下马来,求老人授刀法,磕头碰得额角都磕出了血!
但疯老人视若无睹地疯笑着走了。
第二天,疯老人不见了……
三
嘉靖四十一年。
春天,嘉靖帝请道士兰道行扶乩。兰道行偷看了世宗书写的提问。在问“今天下何以不治”时,乩语答:“贤不竞用,不肖不退耳!”又问:“谁为贤、不肖?”答:“贤者辅臣徐阶、尚书杨博,不肖者严嵩父子。”
世宗相信方士的扶乩术,这无异是使严嵩下台的催命符。此时御史邹应龙从徐阶处(一说从内侍处)得知这一信息,立即上疏弹劾严嵩父子种种不法行为。扶乩、奏疏,双管齐下,世宗不再犹豫,五月间,降旨抚慰严嵩,令驿传送他回乡,每年给米百石养老;责备他溺爱世蕃,有负国恩,交大理寺审查。
严嵩回到南昌,出重金买通世宗左右,揭发兰道行扶乩前私自拆封。世宗大怒,将兰系刑部审问,兰至死不承认与徐阶有关。此时南京御史林润上奏,告发严世蕃、罗龙文有谋反、通倭行径。世宗将二人逮捕、斩首,籍没家财,黜严嵩及诸孙为民。
后在官场有传闻,谓南京御史林润,乃一暗中食菜事魔的明尊教弟子。
同年四月,巡抚老将谭纶调各路军队围剿兴化府平海卫倭巢。俞大猷居右翼,刘显居左翼,戚继光居中军,同时攻入平海卫,接着收复兴化府城。斩首三千余级,解救被掳妇女三千余人。戚军紧追残寇,至马鼻、硝石岭一带,一战而歼之。
冬,海外新来之倭会合残倭万余人,再次攻掠兴化府附近的仙游,戚继光挥军进剿,歼寇二千余人,活捉翻译一名。接着于蔡家岭击溃这股倭寇,其中数百名惯战“黑吉倭”即日本武士全部被歼,内中有一倭寇首领之尸,衣上绣有“苏我”家族徽章及“青原”字样。
此战,据俞大猷向朝廷秘抄邸报,得明尊教徒千人相助。“彼食菜事魔之牟尼明尊教徒皆白帽白袍,翻山越岭而来,持械助官军杀倭,奋勇异常,尤精刀术。战毕,迅疾离去,散入林中,不复再见。”
又二年,严嵩寄食墓舍而死。
嘉靖四十五年。
大明沿海倭寇老巢已悉被荡平,大股倭寇基本肃清。与此同时,日本国内形势发生巨大变化,激荡的战国时代真正开始,大小大名武士都被吸引战国之战,力争确立自己的地位,无暇外侵,戚继光所练新军控制中国沿海岛屿,倭寇无立足之地。倭寇遂告消灭。
戚继光上书朝廷,建议表彰“义士”小杨:“有武林人士曰‘快刀’小杨者,护卫抗倭《兵防图》图盒,殊有奇功。臣与胡大人(胡宗宪)、俞将军、谭老将军等审倭分布而部署兵防,于备倭之役大有助力。设使此图为倭寇所得,彼侦得朝廷兵防动向,加以利用,乘隙奔袭,则非仅海防不保,兼且危及内地各大城府,即京畿亦在倭寇觊觎之列。臣谨建言,为颁褒旆,以彰忠义云尔。”
此后,在闽地,朝廷对魔教之禁渐弛,明尊教徒有公然拜火,食菜事魔者,只要不触法纪,官府听凭其自然行事,不加干扰了。
四
此后二十年间,武林纷争每到要大开杀戒时,总会冒出一批一批各种服饰高高矮矮男男女女高手包围将要开杀的双方。
随后,会出现一辆由十六匹黑马拉着的一辆巨大的黑宝石做的黑底金纹的黑石之车。
车前车后有三十六匹同样黑色的骏马,三十六个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却佩着雪亮快刀的骑士。
骑士们无声地、严肃地侍立在黑石之车前后。
黑石之车上有一面白色的、绣着斗大的“日月明尊教”四个大字的大旗,会在不管有风无风与刮什么样凤的情况下,都会向右展出整面大旗的图案来!
——这就是说,这场武林纷争,已由天下势力最强的“魔教”出面干预,不得再争了!
——再争下去,他们就会看到天下最快的刀法:那些骑士会冲上,以刀示威,把石头、树木在眨眼间劈开、削去,展示最神奇的武功!
——这些骑士的功夫已不像是人的功夫,而是九天十地、天神地魔的武功了!
有谁还会与天神作战呢?
每当平息一场杀伐后,黑石之车的车门会打开,现出一个全身黑衣、脸白如雪、英俊、威严如天神的人来。
他会向罢争双方展颜一笑。
灿烂若阳光的一笑。
看着黑石之车、黑马骑者、无数高手在眨眼间消失,只留下春雷般滚动的马蹄声越传越远,人们便会小声议论、赞叹起来——
那向世人一笑的人就是魔教教主!
听说,他就是新一代的刀帝!
这样英俊、威严的男人,正是让天下女人最动心的男人!
听着这样的赞叹,每一个江湖子弟、武林少年的心中便会涌出一种冲动来:
练刀!练刀!
总有一天让人们、让那些美丽的少女对着我欢呼——
哦!他就是新一代的刀帝!
修改于2005年9月至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