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夫人,”“花宫”宫主冷冷道,“我只相信事实。‘花宫’只凭真凭实据、人证物证俱全以定人罪过,从不敢妄加罪名于人,妄动刀兵。”
“花宫”“宫主”道:“我只知道方谷主并非贪图名利之人。五年前天下武林大会选举武林盟主,天下各派各门都到了,连少林武当也未能免俗,连铁鲸帮五行掌这样的小门小派也妄想染指,只有方谷主置身事外。再往前说,十年前,皇帝下旨立擂,以比武形式选拔武状元,并定‘刀帝’‘枪王’等名目,天下趋之若骛,也唯有武当少林峨嵋三门与方谷主未与会。‘刀帝’令狐西笑的御封,就是在那次会上封的,因为他以一柄刀胜了天下英雄。震于方谷主文学武功盖世之才,严嵩请五大要员入谷,欲请方谷主出谷,出任七省巡抚之职,方谷主也未动容。……恕我愚昧,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武林盟主、‘刀帝’之位及七省巡抚更大的名目让方谷主动心,该不会是有人许诺让严嵩的首辅之位让给方谷主吧?”
萨红袖道:“当然没人作得了主,让严嵩让权让位给方生死。便严嵩的权位让给方生死,他也未必动心。”
“但是,”萨红袖看着目中露出笑意的“花宫”宫主:“如果有人说,一旦倭寇刺杀皇帝成功,天下大乱,群龙无首,诸侯割据,方生死出谷可大展雄才,逐鹿问鼎,一拥江山。你说方生死会不会动心?”
“如果有人说,他有武功秘籍能让方生死成为武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人,使方生死能打败令狐西笑,他会不会动心?”
萨红袖望着“花宫”宫主:“知道方生死性格的,莫过于我。因为我曾痴心爱过他十年。他心中想什么,还有谁比我更清楚?”
“二十年来,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是白玉姬!武林第一美人白玉姬!白玉姬竟会嫁给令狐西笑!”
“因为白玉姬与方生死都曾有过默默相许此生的倾城之恋。”
“因此在武功上胜过令狐西笑,要让白玉姬明白他方生死无论文学武功人格品貌都比令狐西笑强,白玉姬应该爱的是他方生死而不是令狐西笑!——这已成了方生死最大的心愿。”
“除了当皇帝,除了成为武功天下第一人,还有一件事也会令方生死动心!”
萨红袖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
“那就是女人。”
萨红袖说至此,仰首向天,负手独步。踱在亭外草坪上,脸上竟有凄凉、怅然之色。目中有着美人迟暮的沉痛、英雄白首的寂寞与失败者的不甘,她的身姿似显得单薄起来,像一支秋风中的白荻。
她幽幽地道:
“我这样的女人,她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了!我爱他十年,他从没许我半个爱字,从没拿温柔的目光看我一眼,连跟我多说一个字也不肯。因为我与白玉姬同龄,我最美的时候也正是白玉姬最美的时候。以白玉姬的绝代风华、风情万千,我纵再自负,也自觉无法与白玉姬比美。他心中只有白玉姬,他觉得与其他女子若多看了一眼,多说了一句话,就对不起白玉姬。——这就是我后来嫁给‘幽冥帝君’墨班戈的原因,我既得不到方生死的爱,我又何必再痴心下去?我那时嫁给‘鬼帝’,正是他与‘幽冥教’鼎盛之时,而方生死还默默无闻!我萨红袖并不是没人爱,我也算拥有过武林中最威风的男人!”
“花宫”宫主冷笑:“墨夫人,这好像不是你诉说你情史的场合。”
萨红油深深叹了一口气。
萨红袖望向“花宫”宫主,摇了一下头:“没用的,花宫主,你虽比我比白玉姬年轻十岁,你对方生死的那份感情也不会有着落的。你固然也美,美得超尘脱俗,但你不知你的缺陷。你致命的缺陷是呆板、严肃有余、活泼不足。你的母仪天下与英武风姿,又怎敌白玉姬那女人成熟的丰韵?”
“萨红袖!”“花宫”宫主目光一寒:“你若再对本宫言辞无礼,我会让你后悔有这一张嘴的!”
“我只不过讲事实而已。”萨红袖淡淡道,“反正我爱方生死之事是武林尽人皆知的旧闻,而你对方生死那份英雄崇拜之心,谁不知情呢?”
萨红袖道:“方生死如果还有动心的女人,只有两种女人:一是让方生死即使要了那女人随后各自东西使方生死感到不会惭愧的女人。二是让方生死要了那女人后感到骄傲的女人。——因为方生死是一个不愿欠一丝情债的男人,方生死又是一个骄傲的男人。”
“这世上让方生死要了后不感到惭愧的女人只有一种:那就是热烈地爱上他、甘愿为他献出一切,以被他爱过为一生最大幸福,同时方生死又对她有即使这个女人献身也报答大恩的女人。”
“这世上能让方生死要了那女人后感到骄傲的少而又少。因为与白玉姬比,许多许多女人都显得乏善可陈。但也有例外,譬如皇帝的女人。”
“如果皇帝的女人连皇帝也没得到先让方生死得到了,这这是不是一件令方生死值得骄傲的事?”
“这世上能让皇帝戴绿帽子的男人毕竟不多。这世上如有只配皇帝爱的女子却爱上方生死,爱得如痴如醉,是不是值得方生死骄傲?”
“这两种女人不管哪一种,还必须具备一点条件,那就是美丽与年轻。美丽与年轻得即使白玉姬在侧也不感到逊色才行。”
“比白玉姬更美的女人。现在有了!”
“因为白玉娘已四十二岁。四十二岁的女人毕竟敌不住无情的岁月。虽然风韵犹存,毕竟徐娘半老。四十五岁的女人毕竟无法比十六七岁十八二十岁的青春少女。”
“现在这两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已出现,且有人已见到过了,那就是苏我赤樱与伊豆豆。这两个女子的美丽动人,我见犹怜。我可以保证,即使白玉姬来,也不会夺走男人们目注苏我赤樱与伊豆豆的目光。那白里透红脸蛋写着青春的娇羞,那婀娜娉婷的身姿喷着青春的风韵与热力,还有那肌肉充满弹性的、匀称修长的美腿;那香滑的肩头、那瀑布般蓬松的秀发,那水灵灵的、含着少女多情的眼睛……这些,都是二十五岁以后的女人所没有的!”
“而这两个女子正是献给皇帝的女子。而这两个女子,正接受方生死的治伤。”
“我的武功虽平平,但我以敝教一种独特的毒药禁制手法制住了苏我赤樱与伊豆豆,天下只有一种人能解开,那就是练到‘刀劫神功’第九重境界以上的人。——当今世上,练到‘刀动神功’第九重境界以上的,只有方生死一人。”
“方生死要解开我的毒药禁制手法,是很累人也很危险的,这种解法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全失成为风瘫废人,旦头上将生三至五个毒气气包;重则当场丧命。——因此若非遇到非常之事,敝教也是严禁使用这一毒药禁制手法的。”
“如果方生死为这两个女子解除禁制,那是冒了生死之危的。而且此事极耗真力,估计以方生死功力,也将损耗十年功力。”
“而如方生死不解禁制,这两个女子将精神萎靡,受毒药折磨,两年后毒发身亡。——这并不是我天生狠毒,实因我怕这两个女子太美了,会真把皇帝迷上。现在的皇帝又那样好色。她们至少有数十种方式,不着痕迹地令皇帝死在她们手里!因此,为国为民,我也只有狠一点心肠了!”
“因此,如果方生死为这两个女子解了毒药禁制,实有了再生之德。这一种大恩大德,便是教一个人日后为之死也是值得的。”
“何况,据我所知,这两个女子在见了方生死后也爱上了方生死,爱得都不肯让方生死医治她们了!——因为她们怕方生死有危险!她们说她们反正末了迟早是死,就是痛苦也痛苦为时不久的。因为她们反正要被献给那长得两眼无神形象委琐庸俗的小老头皇帝,倒不如把最美好的青春献给她们心目中的英雄,以求得这短暂的幸福,享受生命的快乐!”
“事实上,正是基于这两个女子如此深情对待方生死,方生死才决定为她们解除毒药禁制的。”
“至于解除毒药禁制后,方生死与那两个日本美女的故事,有两种说法,四个不同的故事。”
萨红袖道:
“一是方生死接纳这两个女子的献身。”
“关于这个说法,有两种故事。”
“一种故事是说,那两个女子被解除禁制后要求献身给方生死,她们说,与其把这最美好的初次给昏庸好色的皇帝,还不如给方生死这真正的男人。这样即使她们到皇宫死后也不会遗憾了。这两个女子相信,只要方生死要了她们,就不会再让她们死在皇宫了。这样她们在刺杀皇帝时,才真正没有危险。没有方生死这样的大高手保护,她们纵能刺杀皇帝,也无法全身而退。为了保证自己不受伤害,她们必须得到方生死的爱护之心。这一切的一切,都以刺杀皇帝为目标。何况方生死也的确是一个值得献身的男人!”
“另一个故事说,那两个女子在解除禁制后要求献身。方主死说,既然你们将要刺杀皇帝,在死之前要做到不欠缺任何人的债,既然你们要寻找这人生最后的快乐,我就让你们了结心愿。这样,即使各自生死千秋,也各自此生无憾、无愧了!各自但求心安罢!”
“不,方谷主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市恩小人’,他不会接纳那两女子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造谣!”“花宫”宫主言辞激愤地反驳。
“我也希望方谷主不是!”萨红袖道,“不管如何,我们总希望崇拜的英雄是完美无缺的。”
“另一种说法是方生死没有接纳这两个女子的献身。”
“这说法也有两个故事。”
“一个故事是说,方生死解除那两个女子的毒药禁制,不肯接受这两女子的要求献身的请求,对她们说,要报恩的方式很多,能杀掉皇帝就是最好的报恩。而据人私下听方生死说,他不肯接纳那两女子,怕那两女子在欢爱后贪恋生命的快乐,临阵畏死,完不成杀皇帝的大事。他不能为了女人而牺牲江山。”
“另一个版本说,方生死解除那两个女子毒药禁制后,那两女子要献身,方生死没答应,说等两女杀了皇帝后,再同享天下最大的快乐。”
听了萨红袖滔滔不绝地说到现在,朱铅扫了萨红袖一眼,冷哼一声:“你这两种说法四个故事,怎么都说那两个日本美女要献身给方生死?似乎这两个日本美女是平康里的妓女或天下第一荡妇淫娃。难道就没有其他说法?”
“有。那就是两个日本美女毫不对方生死动心,一心想杀皇帝。方谷主为她们解除毒药禁制,也只是为让她们行动不受影响。”
“墨夫人,”陈白衣问,“你口口声声说那两个日本美女要杀皇帝,方谷主为她们解除毒药禁制也是为了方便这两个日本美女杀皇帝。不知其根据是什么?如果这事是无稽之谈,一切岂不是都成了萨夫人你对方谷主、对那两个日本美女的随意诋毁诬陷?该不会是萨夫人你为了一泄私愤,而播弄是非,或者如朱船主所言,以我们‘风花雪月’四奇为刀,行‘借刀杀人’之计或‘卞庄刺虎’之计,让你们幽冥教从中渔利吧?”
“这倒也是的。”戴五道,“这两个日本美女杀不杀皇帝看不出来,但她们至少都很端庄,冰清玉洁,并不像墨夫人说的那种不顾廉耻、随意苟合的水性杨花之女。”
“墨夫人,我想你不会仅仅说出你种种怀疑、猜测、臆测,就叫我们‘风花雪月’去对付方谷主吧?”“花宫”宫主道。
萨红袖说:“不会。就是我会,你们是那种凭人片面之言就行事的人吗?”
萨红袖目光扫了一下亭中诸人:“我约你们来,是请你们作个见证,订个盟约。”
“如果方生死真的如我适才所说的那样,在为日本美女解除毒药禁制之后,男欢女受,作出那等事,就请各位作个见证,证明方生死并非一生只爱白玉姬一人。”
“如果日本美女真有刺杀皇帝之举,这一切都是今日方生死为美女解除毒药禁制所造成的。我们要合众人之力,为天下百姓请命。如日本美女真有杀皇帝意图,方生死要力阻此事发生。如果被日本美女真的杀了皇帝,方生死只有自杀以谢天下!——而如果方生死真的与倭寇有勾结,要扰乱天下,则我们应联手制之!”
萨红袖凛烈之光,注视众人,肃容道:“难道诸位以为红袖此言,也为一已之私么?”
“此话老夫赞成。”戴五道。
“这还说在理上。”“花宫”宫主点头。
“方生死如真勾结倭寇杀了皇帝,我们‘月亮洋’虽与当今皇帝不和,也一定全力为皇帝复仇的。”“月亮船”主朱铅慷慨陈言。
“满座衣冠似雪”“白衣七子”互望了一眼,一眼之间,心意已通,齐声道:
“如方生死真勾结倭寇要杀死皇帝;我们‘满座衣冠似雪’三百六十名壮士只要还有一人活着,誓必杀之!”
“好,我们立盟誓!”戴五道,“一家毁盟,四家共击!”
“我们立誓!”
六
盟誓完毕。
“风”“花”“雪”“月”四奇立起身来。
萨红袖望向西北方向,喃喃道:
“噫,子时已到,怎么还不见动静?”
话音刚落,只见西北方向忽亮起一簇五彩焰火。
萨红伯顿目露喜色,叫道:“走,跟我去看方谷主为那两个日本美女解除禁制。”
萨红袖与众高手纷纷飞落到山坡上。
山坡上,正有鼓刀老人、“快刀”小杨、行者了一等人严阵以待。
山坡上有一山洞,洞门紧闭。
鼓刀老人柳铁瓦见了萨红艳及众人来到,似早在意料之中,一揖道:
“刀帝谷弟子谨候各位大驾光临。”
“你师父呢?”
“正在洞内为苏我姑娘与伊姑娘疗伤。”
萨红袖冷笑道:“洞内就你师父与两位姑娘?”
“此洞是刀帝谷的禁地,历来为谷主坐关之地,旁人,准有资格进去?”
“人没资格,仙就难说了。”
“萨教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