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刚才这一战,你当然知道我就是那个‘快刀’小杨了!”
“好,我告诉你。”菊池勇道。
卓飞飞与小杨已走在回去的路上。
卓飞飞道:
“你真信那个菊池勇的活,以为我师妹已到宁波去了?”
小杨道:
“我相信菊池勇是一个真正的武士。”
卓飞飞道:
“但倭寇也有奸诈之人,即使武士也不见得完全说真话。我就知道中原武林有许多名门正派中人做事忒阴险卑鄙,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小杨道:“我知道。而且知道有时便连真正的正人君子,也为了权宜之计,而不得不说谎的。”
“那你还信那日本武士?”
“我在令他用另一种方式说真话。”
小杨道:
“现在我们再回去,就可知道菊池勇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菊池勇如说真话会怎么样?
他会痛苦。
因为武士信奉的是忠、信、勇。他如顾了信义,就违背了忠诚,这势必会痛苦。
菊池勇如说假话会怎么样?
他也会痛苦。
因为他违背了信义。
而他如痛苦,必不会匆匆离去,还留在原地沉漫在痛苦之中的。
如果他匆匆走了呢?
那证明地说的是假话,而且还是一个奸诈的小人。
但这也有一点好处:他将带我们去找到“妙偷”和倭寇秘密的巢穴。
要知道我小杨的追踪术是天下一流的。
——而我们如留在原地逼他,他如真是一个武士的话,就会自杀。
这是小杨对卓飞飞说的话。
小杨有一顶绝技令“神偷”卓飞飞也不得不佩服:
他竟能在施展一流轻功身法时,还能轻松自如地说话。
——两人施展出武林中一流的轻功身法,风驰电掣地往回赶去。
两人赶到“听箫楼”,不由怔住了:
菊池勇死了!
他以刀剖腹而死。
他正坐在“听箫楼”的一面白墙前。
白墙上写了七个字,七个血写的字——
“别信吾言菊池勇。”
小杨与卓飞飞安葬了菊池勇。
当小杨把最后一捧土洒到菊池勇墓茔上时,他忽有所悟地心里动了一动。
“我知道我该怎样做了。”
小杨喃喃对卓飞飞说。
四
留下。
留下是杭州西南由杭州到余杭去的一处地名。
这地名取得让人浮想联翩。
那是一座集镇。
一辆由四匹蒙古火种龙驹的名马拉着的华丽轿车,急驶在官道上。
轿车前后各是四匹快马。
六个骑术娴熟、剽悍威猛的大汉,披着黑色的披篷,驱马快行,挂在马鞍上的剑匣刀鞘铜什件,磕在马鞍铜扣上,一路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声。
还有两骑马上的骑者,一个是锦衣白脸、死眉死眼、背上负了一对吴钩的汉子。
那人就是送价值五十万两黄金的美人宝车到武林“老大房”典当当人当物的送当人。
他自称姓沙,是个总管。
另一个漫声唱着短曲小调,背着斗笠,马鞍上挂着刀鞘革囊的,正是江湖上已引人刮目相看的无门无派的使刀高手“快刀浪子”小杨。
小杨似乎心情不错。
他的歌声像阳光。
“你很高兴。”沙总管瞅着唱着小曲的小杨。
“你不高兴”小杨瞥了一眼沙总管。
沙总管哼了一声,眉头皱了一皱。
“你看阳光是那样灿烂,鸟声是那样啁啾,天又蓝得明朗,空气又那么清新,我们典当在半个月内净赚了二十五万两黄金,算下来我这当护卫的也能得到两三干两金子,可算是腰缠万贯了,我为什么不高兴?”
“至干沙爷你,你家老爷托付你保住小姐平安,你也算做到了。虽然你家小姐临典当当期到时,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但既非中毒入蛊,也没伤着病着,现在不是已好端端了么?到了前面‘留下’镇,我们是银货两讫,皆大欢喜,你也可以回家领赏了!”
沙总管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双目盯着前方道:
“这是杨大侠你的说法。我家小姐是否中毒入蛊的,还很难说。要不,好端端的人,怎会突然晕死过去一天一夜?摸上去连脉象都没有呢?现在虽说醒了过来,但也难保不犯。是否中毒入蛊,待到了前面‘留下’,由武林神医‘一言定生死’西门诸葛说了才算。”
“如果西门诸葛说是中了毒,哼哼,你们‘老大房’典当不但这二十五万两黄金得退还,还得赔上五十万两黄金!到时,你再高兴得出,才算本事。”
“如此说来,我是不是该哭?”
小杨望着沙总管,目中露出讥讽的笑意。
“有人眼见到手的金银飞走了,的确是会哭的。”
“可惜我不是。”
两人正在说话间背后忽响起一个美妙的女子声音:
“杨大侠一代英雄,自不会为区区金银得失而喜悲。但不知杨大侠如有悲伤,是在什么时候?”
“小姐……”沙总管在马上回首叫了一声。
“想不到我们在此聒噪,扰了小姐清耳。”小杨说至此,淡淡一笑,“至于在下,身世一如江湖浮萍,历些风霜雨雪,经些悲愁苦难,也是寻常。又何足对外人道?”
小杨说至此,忽一磕马肚,急行向前面,扬声漫唱起《宝剑记》的戏文来:
“男人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不知怎的,小杨唱时,忽觉心中有悲酸之意。
五
“好!好一句‘男凡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好!好一个‘快刀’小杨!”
随喝彩声,两条人影从道旁飞纵而出,从空中如金龙交剪般交会而过,一左一右双双落下,轻盈盈立在官道中央。
“好!好一辆黄金宝车!”
“好!好四匹火种龙驹!”
又有两条人影一晃而至。
一人黑袍。
一人朱衣。
“嗬嗬嗬嗬!”
四个轻功已臻一流境界的金衣喇嘛,扛着一架黄金滑竿,恍若乘风驾云而至,从天而降。
滑竿上的乘者,头戴金冠,轩眉高笑道:
“哈哈哈哈,我金冠王来了你们还不下跪迎接?”
江湖中传说西域有一个神秘世家,以淘金、珠宝、银楼、盐运、药材五业为主营,富可敌国,权势显赫,是“江湖八大门派”中“册”“火”“爵”三门的后台老板。
那世家的当家人铸有一顶金冠。
那世家姓王。
金冠王,便是这一世家掌权当家人莅临江湖时的称号。
据说金冠王与藏密喇嘛教有师承关系,并专修欲天性刀一脉的欢喜佛密宗秘功。并是世俗中的密宗护法神:滚波恰朱巴。滚波恰朱巴,梵文音译是“摩诃迦罗”,藏语也有不少人称为“玛哈噶拉”,译成汉语即是“大黑天”,系佛教中诸天之一,密宗所奉祀的战神与护法神。
这就是说,作为密宗世俗护法神的金冠王,有着极高的武学修为。
据说全冠王收伏了西域、关东和南海各派的奇人高手皈依门下充任护法明王,其手下有“十大明王”之说。
金冠王文武双全,有经天纬地之才,人也极仁慈。
他如果有什么地方让人诟病的话,就是他“寡人有疾”,风流成性,被中原武林目为“色魔”,被名门正派视为邪教教主。
每一代金冠王都只能在二十年内有一年可现身江湖。
每一代金冠王在成为金冠王之前,必须用十种身份为家族建立十大功劳,其中包括当五年喇嘛僧精修密宗,还须做五年生意,得把家族所经营的各个行业部做过并都做得赚钱。
只有这样的一个精明能干的金冠王,才能保持神秘的世家历数百年而声名不堕,权势不倒。
——因此,出现在江湖上的每一代金冠王,是战神、财神的化身,又是爱欲好色之神的应世。
据说无论是怎样的武林美人、江湖美女都摆脱不了金冠王的情爱之箭。
传说中昔年武林曾有一名冷艳天下、有“冰观音”之称的侠尼,心性之偏激、手段之无情、剑术之毒辣,天下无出其右,最后竟也皈依了那一代的金冠王,成了“母仪西域武林”的金冠王夫人。
金冠王安坐在滑竿上。
他,獠牙,铜钟眼,以骷髅作璎珞,骨骼极大,身体魁梧,坐在滑竿上如一座山峰。他左手执一黄金铸的人头骷髅,右手执一宝剑,灰青色的青铜般身子,青黑色的青铜般的脸,面目狰狞而丑陋。
他盘坐在滑竿上,短腿大腹,头发卷曲,瞪目翘须,臂上环绕着八九条金黄色青铜色的蛇钏,蛇头信子犹自昂首伸缩不已。
在金冠王的滑竿上,还搁着一根黄金铸的蛇杖,一管绿玉箫,一张朱色大弓,一筒金、银、铁、铅箭镞的雕翎快箭。
那先在小杨面前轻盈盈落地喝彩的两人,自我报名道:
“我,恶察罗,昌珠寺的喇嘛,金冠王麾下十大明王之中的步掷金刚明王。”
“我,星宿海的火灵子,金冠王麾下十大明王中的大火头明王。”
恶察罗是一个白脸书生型的喇嘛,汉语官话讲得甚为流畅。
火灵子是一个披着黄色袈裟的胡僧,虬须满腮,深目隆鼻。
他的汉语说得便有些生涩。
随后黑袍和朱衣二人也分别报名。
“关东,司马风云。”
“南海,申屠一鸥。”
这两八一报名字,小杨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与小杨并辔的沙总管身子一震,双目如电,注向黑袍人道:
“你就是一人踏平关东十三个柜头的‘铁天王’司马风云?”
黑袍人一捋浓黑的大胡子,仰天打个哈哈:
“想不到某司马不出江湖多年,竟还有人知某名讳。”
沙总管盯着司马风云问:
“你既是‘铁天王’,你的‘天王铁伞’与‘金刚杵’呢?”
司马风云那没在黑袍袖中的右手一抖,黑袍大袖尽褪向后,露出手中执的金刚杵来:
“‘天王铁伞’我已弃之不用,近来只是修炼修炼金刚杵法。”
沙总管正待回话,却听小杨开言道:
“南海剑派只有一个一统三十六岛七十二峒的申屠一鸥,阁下……”
“我就是那个‘朱雀剑’申屠一鸥。”申屠一鸥昂首傲然道,“中原武林中我曾伤过白云观、泰山剑派、黄山派高手与崆峒派掌门玉清道人、龙门镖局局主严沁阳等六人,你们中如有他们子弟,尽管来找我报仇好了。”
“司马风云是我座下‘十大明王’中的降三世明王。”
“而申屠一鸥则是我座下的马首明王。”
金冠王目注小杨与沙总管嗬嗬笑道:
“久闻江南武林有一个‘快刀’小杨,机警聪明,刀法又好。而‘十恨天魔’沙蛮侯,虽恨天恨地恨君恨臣,并连父、母、师、姊、圣、命也都恨上,但还没到恨生的时候!——想来还不会跟本座为难吧?”
小杨不由看了身旁的沙总管一眼——
难道他就是“十恨天魔”沙蛮侯?那个十九岁弑母井把父亲一巴掌打成聋子、二十一岁欺师灭祖的武林恶魔?
就是他身负的那一对吴钩,剔去了武林名人“神眼书生”许苍生的一双明目、并割去了武林名美人、“凤眉刀”秋水晶的臻首?
沙蛮侯见金冠王点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脸沉如水,冷哼一声道:
“据说金冠王一向在西域纳福,此次拦驾,不会是财神爷抢叫花子泥饭碗,看中这辆破车吧?”
“你沙蛮侯好大的口气,竟把这辆价值几十万两黄金的宝车称为破车!你如还有点记性,应当知道我王寇生都做过些什么买卖?淘金、珠宝、银楼这三样行当中的三个王,两个便是我伯父叔父,而珠宝王寇大娘是我大姨。你这辆车值多少,我不清楚谁更清楚?”
金冠王看着本来脸阴得要下雨的沙蛮侯骤然脸变白了,鼻尖沁出了一粒粒冷汗,不由放声大笑:
“哈哈,看把你吓得!”
“几十万两黄金怎么算都不算一笔小数目了!不过,这几十万两黄金还真没放入我金冠王眼里!”
“您是金冠王,当然不会看上这小小一辆金车的,是不是?”沙蛮侯陪笑问。
“是的。”金冠王额首威严地道。
沙蛮侯听到“是的”两字,顿安心了不少,脸上有了放松的笑意。
但金冠王后面一句话马上把他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是的,我不要车,我只要人,要那个坐金车的人。”
金冠王笑着说:
“我只要那个用三千两银子购一份龙涎香、项上一串东珠,每颗东珠都有龙眼大、价值几干两银子;而鬓边那朵珠花至少值一干两黄金的女人。像这样会花钱的女人我不养几个,我这辈子真要为钱太多愁死了!”
如果以后“十恨天魔”沙蛮侯还有第十一恨的话,那就是金冠王的笑。
如果笑的不是金冠王,沙蛮侯一定早摘下肩上背的吴钩,把这个人的脸上再添上十七八个孔了!
但、他、是、金、冠、王!
这时小杨说话了。
他淡淡一笑道:
“你以为你是谁,想要什么就什么啊?”
“要从我‘快刀’小杨手上带走人,不留下几手值钱的,恐怕不行!”
“让我来掂掂你们斤两!”
“快刀”小杨一共讲了三句话。
他讲三句话期间,已拔刀而起,从马上扑出,向金冠王一刀劈去,并马上与金冠王座下的四大明王过了三百一十七招。
那步掷金刚明王恶察罗使的兵器是一对铜钹。
大火头明王、星宿海的火灵子用的兵器竟是反手脱下身上披的那件明黄袈裟!
降三世明王司马风云使的是金刚杵。
而马首明王申屠一鸥用的是他的成名兵器“朱雀剑”。
“快刀”小杨出刀一百八十四招,刀破招一百三十三招。
他出刀一百八十四招里用了四十一家刀法。
他以刀破招时用的一百三十三招中,含了二十三家刀法。
他这六十四家刀法三百一十七招使出来如同使一刀一样天衣无缝、刀意不断、刀罡雄浑劲圆一触即发!
但他这三百一十七招使出竟没与对手的兵器沾上一沾!
看到“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