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观一人在旁,似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这一幕,却只觉是分外的有趣,兴致盎然。
而此时在距离数条界河,同样靠近陨神原的一处所在。
晴明却也是怔怔的看着云界之内,只觉自己手足身心都在发冷。
这是一座玉质法坛,横亘与界外虚空,上有数千道门弟子。
是无上周天禁空绝域魔禁大阵的一个节点,为这座封锁虚空的大阵,源源不断的提供道力灵能。
将数百里地域全数封锁,更要压制住宗守的焚世之炎。自然不可能是仅仅十九位,还需分心应对苍生道与剑宗佛门压力的圣阶尊者,就能够维持。
只是此刻,惊惶的情绪,正在此处人群中蔓延。
所有人的目里,都流露出震惊愕然之色。
“紫麟焰枪骑,居然全军覆灭?”
“这怎么可能?”
“难道我三教联手,又要在这里败北不成?”
“整整六万五千人的玄阶道兵,难道就这么没了?”
“该怎么办?这时候维持此阵?可还有用?”
“也不知这一战,会否波及到此处?”
“道兵落败,血云骑再无牵制。若此时不走,必定要死伤无数!”
“那血云骑凶名赫赫,有名将统领,五六个圣境都不能敌。”
人心惶惶,晴明却全不曾理会。心中如被雷击,整个人陷入呆木状态。麒麟之王相伴,那个人,居然是圣王临世?
☆、一零六八 速离此地
一零六八 速离此地
同一时间,乾天山城内。孤悬于高崖之外的祭坛中,孔睿剑眉斜挑,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一块濒临破碎的玉石。
准确的说,其实是一件玉石制成的阵盘。乃是出自孔家的一门秘术,与另一件器物对应。
只需这阵盘还在他手中,那件对应的器物还完整,那么任何人都难以术算之道,伤及他孔睿护持之人。
“好凶猛的邪术,阴阳钉心咒么?是重玄?”
孔睿低声自语,目中闪过复杂之色。
阴阳钉心咒这种上古奇术,如今世间也唯有这位大商国师才掌握。
孔睿不曾亲见,却听族中长辈说过。百年前元辰皇帝还未继位之时,重玄曾以这门咒术诛杀过一人。才使殷御在不可能中,成功登基。
那时合孔家全族之力,都不能抵挡这禁术。他那曾任司天监正的叔祖父,更是三年之后,吐血而亡。其因就是这一战中,伤势过重,无法压制。
殷御继位,孔氏与重玄的家仇自然是不了了之,反而要礼敬有加,多方讨好。
不过因孔瑶之故,他与重玄间的关系极其不寐,
然而此刻,孔睿却不禁略略感慨起来。
此人登上大商国师之位,名传天下,就是因这门阴阳钉心咒。如今之败,却也同样因此术之故。
“你借大商国势修行,由此得入圣阶。可既然明知大商国运已衰,不及时抽身收手,反而更是深陷,今日更自入绝境。这又是何苦?”
那玉石阵盘,明显已破碎在即,再无法挽回。
孔睿一叹,再不去理会。二人隔空斗法,他孔睿其实已经输了,竟没能阻挡住一时半刻。
虽是远隔万里,那重玄又是借了三千童男童女的血气精华。可双方的差距,也仍是不可以道理计算。
好在无妨,这门禁术,还奈何不得他主君。
孔睿转而望天,只见那虚空中,正有几枚明亮的星辰在闪耀着。
诸天星辰乃此域法则大道的显化,所以各处世界的星空,都是大同小异。
不过却也有些微小不同,印现着诸界之变。而他们这些修行术数之学的人,就是依靠这些星象的变化,也观一界的大势变迁。
其中几枚,不知是谁人所有,仍旧据与中天之地。明暗各自不通,当是传言中神皇候选。
一枚靠近东侧,紫气环绕的星辰,当是宗守的本命之星,到今日才现于星空。显得异常的圣洁,迥异与那几位候选神皇,
第二枚则是孔瑶,破军摇光,此时同样星辉照耀东方。
“如此说来,是大势已定了?”
圣君临世,如剑出匣。他的术法,已再无法为宗守掩藏,也无需再去刻意遮掩什么。
大乾国势已成,羽翼已丰。无人能抹灭,也再没有人,能压制得住圣王之辉。
摇了摇头,孔睿起身往祭坛之外行去。却也在这时,他的目中,是异芒微闪。
“龙气往西方游走,阿鼻皇座居然也镇压不住,这是为何?”
数年之前,孔睿还需文王卦钱,才可观地气变化。
此刻却无需特殊的法门咒术,就可观览无遗。
定立在原地凝思,仅仅就有所得。仅仅只须臾,就已有所得。却是自嘲一笑,方才这变化,真是让他心惊肉跳了一阵。
“原来如此,是该迁都了。”
乾天山固然繁华,可以比拟皇京城,却到底是偏居一隅,格局狭小了些。日后用来当做陪都倒是不错。
能够迁都中土,这一战的战果,必定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丰厚。
又从这山巅居高临下,看着城中那座才建成不到三年的孔家华宅。孔睿的脸上,却是苦笑之色。
看来过不多久了,就又该搬家了。
不过,这次是中央云陆么——
好生怀念!
※ ※ ※ ※
“你怕什么?孔瑶虽不知是何术,不过但凡命格极硬之人,都难受这禁术所刻。比如那项王与冉武天王,一身逼人煞力,使妖邪难侵。夫君也是差不多——”
陨神原战场,宗守听了孔瑶这句,才心神一松,
说起来,元静与孔睿也的确说过,自己有圣王之气护身,是百邪不侵之体来着。
而麒麟瑞兽在传说中,也确实是诸邪辟易。
自己此时除了浑身阴寒一些,胸中隐痛之外,也确实无什么其他异样。
放下心事,宗守就再次看向了远处。神念远远散开,将那血圣魔主与云台真人,雪斋居士三个,牢牢的锁住。
若是不出意料,这三位如今,应该已是在想着今日该怎么脱身后。
而仅仅只须臾之后,宗守就冷酷的一笑,果然如此!
只是今日尔三人到了这里,又岂是你们想走便能走得了的?
竟是长身立起,身影一闪,便行出了这辆辇车。时间不多,此战已到了尾声,那么也该到了他动手之时!
在殷御的御驾之前,云台浑身上下一个冷战,已经是感觉到了那直刺骨髓的杀意。
斜目看向远方,恰可见宗守的真身,已自玉辇之上消失。那皇座之上,只剩一个幻影。只依稀可感知这一位,正提着一口剑,穿行于空,往这边行来。遁速看似不紧不慢,却在三十分之一息内,穿行十数里之遥。
而其中一道神念锁定,正是他云台。
他要与雪斋居士柳士联手抵御,不断以意念阻绝封锁,才能迫使此人,无法迅速接近。
可惜这辇车之上的诸人,是兀自未觉。还在为那三套大北斗真武剑阵的到来而惊喜。
“只需一套剑阵,就可暂时牵制住那血云骑。那时我军中阵左翼,必定数刻之内就可溃敌!”
“也无需这么久,还有一百息时间,重玄国师的阴阳钉心针就可发动——”
“嗯?对面那些人,可是大乾的天阶道兵?”
“天阶道兵?一个蛮夷之国而已,什么样的天阶道兵,可与道门的大真武剑士比拟?”
“只七十二人,只及真武剑士的一半。即便战力相当,也毋庸为虑。”
诸臣正议论纷纷,便连殷御的气色,也微微好转。却见那雪斋居士柳立,微微俯身道:“情势危急,此时有道门大真武剑阵掩护,臣请陛下速离此间!”
那云台真人,也颔首道:“此战我大商已败!时间不多,迟恐不及!请陛下随我等速离这陨神原——”
殷御怔然,意识里是一片空白。三座大北斗真武剑阵介入,阴阳钉心术也是即将完成。战局已迎来转机,甚至可能迎来一场大胜。怎么这两人,却异口同声劝他早早逃离,就这么不看好这一战?
此时殷御是强自镇定,尽力不使自己的声音发颤。
“云台仙尊,柳圣师,不知二位可否告知朕这是为何?”
“此中缘由,陛下日后自可知晓。”
那云台微微一叹,这一百余位大真武剑士介入战场,只是为掩护他与殷御撤离而已,而非是试图去扭转败局。
这时把真相说出来,也不知这位大商元辰皇帝,会否被刺激的神经失常。对面这雪斋居士面上,也同样不会好看。
殷御不解,还欲再问。却只听不远处‘轰’的一声,惊哗之声四起,
定目看去,只见正是他那冀以重望的左翼。那整整四万天魔战骑与万五元始魔灵骑,此时竟赫然纷纷转向,似逃命一般的往后方飞速奔驰。
把旁边的十数万大商骑军,全扔在了一旁。任由其被冲击而来的苍生玄龙士及剑宗未央剑骑,冲溃击跨。
这左右两翼骑军,竟都是稍触就溃,都不能抵挡对面的大商骑军一时半刻。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茫然不解。不懂这魔门之人,为何要逃。
难到是已与大乾勾结?故意演出这戏码,使大商败北,所有精锐尽丧于此?
可若论到仇恨,魔道更在道门儒门之上。星邪被镇压封印,难有复生之机。太始魔君,据说也因宗守而伤。
最近魔道中人,更是全力以赴,疯狂屠杀大乾的子民,甚至刺杀官员。
常理而言,双方的仇恨,当是无法化解才是。
不过也难说,魔门之人的想法,常人真是难以测度。
“这么说,我大商是败了?”
“这些魔道邪魔,果然是靠不住!”
“该死,我黎家这次,可是拿出了整整两万的玄羽大剑士!”
“都撤回来!不然全都要葬送这里!”
“能撤得回来么?那些未央剑骑,已经在抄中军的后路——”
“这次死定了!死定了!”
“那阴阳钉心术,难道还没好?”
宗原的三万血骑,已经从大商中军腰腹部破入了进去,依然是所向披靡!
而剑宗的未央剑骑,则是往后方斜插,将几十万步军的后路,彻底组绝。
而五万苍生玄龙士,则是紧随在那数万魔骑之后。衔尾追杀。
两翼之败,也影响到了中军,此刻已是兵败如山倒。
大商这边仿佛是天都要塌了下来。而对面的大乾军,却是人心振奋,所有人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今日居然就这么胜了?好容易。原本还以为是一场苦战,却轻轻松松不曾发力就已获胜。
云台看在眼中,一声叹息,再次出言时,已不容殷御拒绝:“陛下请容老朽无礼!”
☆、一零六九 咒力加身
一零六九 咒力加身
云台看在眼中,一声叹息,再次出言时,已不容殷御拒绝:“陛下请容老朽无礼!”
一道云光舒卷,还未等殷御反应过来,就将他身影从王座中急卷而起。
此地诸人,其余都可以死,却唯独殷御不能死在这里。
而他身影才刚飞凌于空,就见对面,两道剑光忽然横削而至。
“诛绝》”
正是酒池宫的上空,那两座源海天罡太上诛魔剑阵!
而每一道光,此刻都有着媲美圣境之威,剑气寒冽。
云台道人的瞳孔微微收缩,而此时后方,那三套大北斗真武剑阵内,也激射出了十数道游丝剑劲,纵横交错。将这两道剑气,半途瓦解。
而后又是三道厚重庞大的真武巨剑,半空凝聚,往那酒池宫的方向疾斩而下!
不过此时云台,已无心理会这两种顶尖道兵之间的胜负。只凝声为身旁云气包裹的殷御释疑道:“这些源海诛魔士,乃宗守麾下最强道兵。在外开拓外域时,曾与九都仙庭的天阶道兵一战,以一敌三,也能战而胜之。也不知这宗守,是从何从寻到的道兵功法。战力与我道门的真武剑士相仿,凌厉则更胜一筹!”
殷御闻言,这才停下了挣扎之念。他能借助王道武学,战力不在圣境之下。
若是不想走,就连云台雪斋二人,也是勉强不了。
战局糜烂至此,此时也唯有道魔两门道兵之力,可以指望。可若是这七十二名所谓的源海诛魔士,真有牵制大北斗真武剑阵之力。那么这一战,真是再无法挽回。
不过他心中,仍有些犹疑。即便不能胜,还有重玄,还有阴阳钉心咒。
已时七刻,如今只剩下区区二十息而已。
“那宗守乃万邪不侵之体!咒法难伤。重玄的阴阳钉心术,对付寻常君王或者有用,却奈何不得他!是自取其辱,自己寻死而已——”
殷御再怔,记得不久前,重玄施展这门咒法之时,这云台真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虽未赞同,却也不曾否定。
且即便是宗守体质特意,奈何不得,也不用说是自己寻死。
再目视雪斋居士,只见这位儒门诸子之一,此刻竟是眼神闪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微微颔首:“确是伤不得他!重玄咒法已展开,无法中断,已救不得他。”
殷御不禁大皱其眉,难道说,是方才这二人,又知道了些什么?
到底是何事,令这二人就毫不犹豫,选择了逃遁?
魔门数万铁骑,不战而逃,是否也与此有关?
“那竖子此战大胜,此消彼长。此时正是其气势鼎盛,王气剧增之时。不可力敌,需暂避其锋——”
正说着话,却见一道幽灵般的剑光,忽然不可思议的破开了虚空,穿梭而至。
剑锋所指,赫然正是殷御的咽喉所在。
云台立时反应,全力回鞭一击。却是挥了个空,击在了空处。
再仔细望,才发现之前所觉那剑影,全是虚幻。反是另一道剑光,循着之前的剑路穿行过来。
不过这一次的目标,却是他云台!
诛绝!
至极至厉的杀意,使云台心中微冷,瞬时凝聚五气在身前化成了盾形。
“此子剑术了得,请居士助我!”
旁边却无反应,云台偷眼去看。才察觉那位雪斋居士,也是在匆忙闪避着什么,带起一团团的幻影。可在他身前,却分明是空无一物。
幻法!
云台这才注意,远处一面青镜高悬,一团团青色的光华,往这边照耀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