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我,还是小视了他!佛门无量终始——”
幽幽一叹,绝焰伸出手,向对面少年的眉心点去。
已经是看出宗守,分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那浑身上下肌肤绽开,血染重衣。那躯体内骨骼,已分明有几处所在,出现不正常的扭曲。
这是他的肉身,已经不堪重负。
也确然是不能再承担,那黑色火焰。生死之力,水麒麟的护身水纹——
宗守此身,此时是在气血逆流,禁术加身的情形下,又承载着十数种的强横神通!
仙境初期。展示出的实力,却已是超越了正常的神境初期。
第一个付出代价的,就是其肉身。
此时欲显化的法相,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更令绝焰皱眉的,还是那扇冥门。
怨魂聚集,哭嚎咆哮。这敞开的冥门。已经将这千丈冥狱空间,化成了真正的冥死之地。
更能感觉,周围数十对应的冥死之世。无数的强横意念,正灌注而来。
哪怕是明知有至境气机镇压在此,也不能阻绝。
思及此,绝焰不禁微微摇头。他可不愿,这陆家的冥狱,真正变成一个冥死之世。
冥世混乱千万载,那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
屈指一弹,一道法力渗入。再非威压,而是直接震荡至宗守元魂深层。
宗守也只觉心神一震,隐隐听得那绝焰一句:“杂而无章!可笑!”
然而整个身躯,就忽然倒飞而出。一退百里,竟至黑雾之外。
而后那意识就再无法聚集,昏昏沉沉,似要死去一般的难受。
最后望见的,就是雾外那女子,讶异的面孔。
接着那幻心镜,就再不能支撑。光华一敛,自发的投回到宗守魂海之内。
而宗守意念,也彻底陷入到了昏迷中。
陆含烟倚在那大树旁,也未怎么细思,就以一束发丝,将宗守的身躯,拉至到自己身旁。
随即就望见了一男一女,也从那黑雾中,踱步而出。
于是更一阵错愕:“圣尊?”
想也未想,就将身躯往后一拉,隐隐护住。
“圣尊,这少年擅闯死狱,虽是有罪。然则他身在死狱之中,就等于在受不恕之刑。再者我焚空陆家的规矩,只需闯过第九层渊门,就可前罪尽去——”
原本猜测,宗守是敌不过那头无相神魔,侥幸逃出。
此时见这二人从黑雾中走出,就知情形有些不对。
于是言语间,不自觉的透着焦切之意。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些话,对于眼前圣尊,略有不敬。
那绝焰却也不在意,眼光复杂的,看了宗守一眼,又望了望陆含烟。而后是一笑:“这莫非是母子天性么?”
陆含烟柳眉斜挑,更是疑惑。天性?什么天性?
至于绝焰前几字,全不曾听见。
“也罢,此子你可悉心照料!可以让他服用此物——”
绝焰毫无解释之意,随手一拂,就是一个玉盒遥遥飞至。
陆含烟接过手,就又微觉心惊。
玉盒之内,分明是陆家中,最好的伤药——‘玉骨还灵髓’。
可疗治伤势,更可用于炼体。而这玉盒之内,却是整整十滴之多。
“一日一滴,等他醒来,就说我在渊门中等他。”
绝焰说完,就大笑着走回雾中。陆含烟则是疑惑地,看着身旁的少年。
忖道此子,在陆家中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九二八章 苏醒之后
昏沉中,只觉一股清凉之感,灌透身躯的四肢百骸。
疲乏的肌体,渐次回复。轮脉中真元再生,生机勃勃。
宗守的意识,也逐渐从无思无想的黑暗中拔出。
忖道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
那几条明明已经断碎的骨骼,此时也恢复如初,似乎还更强了一些。
肌肤上一阵阵刺痛,是针刺。插入脉穴,助他调整着气脉,清除淤血。
又感觉两只冰凉的手,正以一种独特的手法,不时在他身上要穴按推拿着。
力量控制的恰到好处,竟是隐隐操控着他体内的气脉游走,梳理百脉。
那手虽凉,却感觉格外的温暖,格外的眷恋。
这气息,也好生熟悉,甚至有种想要蜷缩到这双手怀中的冲动。
“娘亲——”
口中不自禁的呢喃出声,宗守心神随即就是一怔。
那手也明显顿了顿,接着就听一声‘嗤嗤’的轻笑,继续以那独特的手法,助他恢复伤势。
宗守只觉脸上一阵发烧,却强自控制着血液,不往自己的脸上涌去。
忖道这一次,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是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时却只能假装自己,仍旧在熟睡中。方才那句话,只是梦呓而已。
确实是梦呓!肯定是自己,太在意那仍在死狱内受苦的母亲没错!
意念偷偷散开。发现自己正在黑雾之外,那株妖树自旁。
头枕在那女子的腿上,而那些所谓‘针’,正是女子的发丝。
虽是被那藤木束住,女子却依然尽力把双手解脱出来,助他恢复伤势。
片刻之后,似乎终已力尽。微微喘息道:“小哥可是已经醒来了?装睡这习惯可不好。陆家这门渡厄引脉决。妾身还学的不到家。要想恢复完全,还需靠你自己调息才行呢!”
宗守装不下去,只得睁开眼。把身躯直起。双目中依然痛楚,也看不见。
故此他也第一时间,把那幻心镜。再次放了出来。
观照四周,果然是那个让他感觉异常亲近可亲的女子。
他面比城墙,似乎全无被拆穿后的尴尬。眼中微现迷惑茫然之色,就又直接询问。
“前辈,不知我昏迷后,这是第几日?又可是前辈救了我性命?”
疑惑的是那绝焰,当时怎么没取他性命。
不过仔细想想当时,这位圣尊似也未含杀意。
所以这句话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转移注意力,免得尴尬。
“才七个时辰!再以你当时情形。即便我不出手,也能自己恢复。救小哥性命,却是严重了。”
说到此处,那女子又一摇头道:“不是说了不用称前辈,唤我陆含烟便可。”
陆什么?
宗守没听清。心中汗颜。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连续两次,都没听清楚这女子的名字。
随即就躯体内的情形所吸引。
只七个时辰而已?
怎么伤势恢复的如此快法?
即便自己昏迷之前,意识迷迷糊糊。可对体内伤势,也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那时是惨不忍睹,哪怕服用他珍藏中。最好的伤丹。
只怕没有三五十天,也难尽数恢复。
然而此时这身体中,已经大致完好。只一些细微末节处,还有些许不妥。
神气完足,甚至好超越了受伤之前。
甚至那几个骨骼断裂处,也是愈合如何。不但无有隐患,强度同样更强于先前。
神魂中圆融完满,浑然看不出这魂海中,在不久之前才经历过一场大战。
宗守不禁蹙了蹙眉,这是因何缘故?
自己又非是至境,怎么可能恢复的这么快法?
疑惑的目光,下意识的就看向树下的女子。
这是唯一能想到的,使他伤势尽复的缘由。
陆含烟似是知他之意,螓首微摇道:“非是妾身,小哥你伤势尽复,是另有人以灵药助你。”
至于到底是何人所为,又到底是何灵药,陆含烟却不肯多说。只道:“小哥在陆家中,应该是颇受看重,可已是陆家储君之一?”
宗守嘿的一笑,看重?若真看重,那便好了。
他此时的身份,的确是陆家的储君少主。
却已对陆家,是恨之入骨,怒意满腔!若是母亲她在死狱中,有什么不测。
那么自己,哪怕是竟毕生之力,沾染无数因果,也要血洗整个焚空陆家!
又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黑雾之中。
难道使自己伤势尽复之人,是他?绝焰圣尊?
陆含烟见状,这时似又想起一事,神情略显古怪:“对了!绝焰圣尊在你昏迷之前有言交代,说他还会在那渊门处等你,不过只限十日。”
宗守皱了皱眉,随即就一声冷笑。闭目调息,开始疗养伤势。
之前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此时内息循环。只一时半刻,就已复原。
便连体内的元力,也不曾有亏损之兆。
宗守再苏醒时,接着就一拂袖。使七十九枚星辰道种,三十七口御道龙牙剑,都现出在了身旁。
手中又多出一枚星辰龙丹,以及一枚龙牙。
这些时日,他都未有时间起炼制新的星辰道种与御道龙牙剑。
此时明显实力不足,就下意识的,想要从这二者着手。这是此时实力增长最快之法。
别的也就罢了,那‘生’之大道,以及一切衍生之道。宗守因林玄霜的灵犀入梦法,都已掌握到接近‘道之根源’的层次。
道种轻易就可凝聚,至少可在几日之内,炼制出七枚以上的星辰,以及两口飞剑!
只是宗守这心念才起,就又忽的心中一动。
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那绝焰的所言。
“杂而无章!可笑!”
这句话,似有深意。
宗守凝了凝眉,开始分心二用。凝聚星辰道种的手法印决,并未停下。那熔炼龙牙的焚空之炎,也仍在燃烧。
却已微微走神,在思索一日之前,自己经历过的一战。
其实也算不上是战斗,那绝焰根本就不曾全力出手。只以焚空之炎与魂念威压,就迫得他穷于应付。
到最后,更只是一个弹指,就将他的人击飞。
第九二九章 揪心之痛
说到无能为力,宗守一身经历过无数大小之战,却无过于此。
对手虽是至境,却也仍是丢人到了家。
杂而无章——
细细算来,自己掌握的神通,掌握的剑术,掌握的灵法,难道还少了么?
其实已多到了连他自己这具肉身,都承载不住的地步!
然而却真是完全无有章法,混乱不堪。
再观那绝狱,所学也同样是杂博。却杂而不乱,全都融入到那转轮法相之内。所有的力量,都是一个整体。结构紧密,没一点多余。
怪不得此人,是那般的瞧不起他。
“这般杂乱,虽是无什么害处。然则不能彼此得以补益相生,散乱不成体系,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妥。即便是要由繁入简,也不能如此。”
宗守沉思着,便连手上的动作,也是慢了起来。
换而言之,此时的当务之急,并非是使寻求新的实力。
他一时半刻之间,也不可能做得到。
倒是本身之内,还有极大的潜力可挖!
又忖道那绝焰的转轮之法,自己又该如何破解?
他的终始法相,在道之本源层次上,倒是胜过其一筹。
然而两者之间,却差了无数个等阶。
差之毫厘,便是缪之千里。
应该能有与之抗衡之力,可到底能撑多久,却是疑问。
要入那渊门,就需另寻他策——
可宗守仔细寻思,半晌之后仍是无有进展。
除非是能截断能把轮回转轮之力,否则再如何强力的神通法门,也都会被轮转而回,无奈其何。
正微微叹气,心中沮丧时,宗守心中一阵跳动。
慢着,截断?
宗守隐隐有所领悟。目中也闪过了几分异泽。
然后收束住杂念,分心三用。炼制那瞬空龙丹与御道龙牙剑之时,大部分心力,却开始用在梳理己身神通。
剑术倒是无需怎么整合,一直就是以元一剑为根基。无论是九九龙影剑,还是冥河告死剑,又或苍生道中秘传的那些剑术。
宗守一直都在尝试,将之融入元一剑中。
一直坚信。真正无有对手,无敌之剑,问道之剑,只需一剑就已足够!
倒是体内魂海,结构确实紊乱而繁杂。
宗守稍作凝思,就决定现出那真形法相着手。
开始尝试把那四种血脉印记,都融入自己的真行之中。
还有那诸如命运因果生死之类的大道真种,彼此间不止是相辅相成,也有互相冲突之处。
如何变害为益,如何排列,如何运用,都需费心思整合。
到底是没有完整的灵师传承,以前宗守对自己元魂之海,完全是粗犷似的管理。完全任之由之。
对上那些普通的修士还好,可一旦对手似绝焰这般,就显出无数的破绽弱点出来。
“命运,因果,生死,阴阳,宇宙,吞吐,都是道。也都在终结与缘起之间。可融为一个道字。这倒是不错,可这细节处。仍需推敲,把结构改良——”
总之是要最大程度的,发挥那大道神通之力。
这念头一起,宗守就明显感觉,自己的魂念虚空,有了些许变化。
再还有就是那些星辰道种,加入的星辰越多。这心内虚空的星辰,就与诸界星空愈发相似。
既是如此,于是让这些星辰,自己演变衍化,倒不如自己,有意识的去模仿。
要知天生此象,必有其因!这天穹星空,映射诸界,必定有其道理在。
这一域中,也有无数种参照星辰,创造出的秘术。
他的三千星落,本身也是源自于道门的周天秘辰星落决。
不过要完成这些,都非是一日之功。工作量堪称庞大,即便借助宙书之力,三五月时间都未必能完成。
然则此时,哪怕多一分实力也是好的。甚至只需把最初的步骤,大致完成,也能使宗守,更添几分胜算。
闭目冥思,宗守再次忘记了时间。瞳中虽仍是剧痛难当,可坐在这女子身旁,宗守却感觉出奇的安宁。对眼中的剧痛,居然渐渐的不以为意。
也不知怎的,当宗守开始尝试,将四种强横血脉,与自己的真形融合之时。
那眼瞳中的痛楚,居然瞬时消减了小半还有多。
“果然,我这瞳中异变,是与血脉之力有关——”
融合的过程,也出乎意料的简单。
似乎之前,就有经历过成千上万次的尝试,几乎是水大渠成。
而宗守的宗旨,也无外是‘求同存异’四字。
先求其同,融而为一。血脉中的迥异处与冲突,则先保留,放下不管。
贪多求全要不得,这一部分,宗守打算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