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君怀忧也是过份,听说是前妻早死,却不正正经经再娶个老婆,还耽误著两个如花的生命,不是犯罪嘛!
麻烦的是,人倒是死了,却把这个罪名留给了无辜的,曾经想过隐居求道的历秋。
可这里的人,都不以为然吧!连那两位在内,都不觉得被错待了。
唉──!烦啊!这个……还是以后再头痛吧!
不过,有一件事……
“莫舞,要是我没有记错,你是排行第三吧!”
“是的。”
“那么,老二呢?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或者其他人说起过……”就连族谱上都没有记录,照理说就算是夭折的,也会列进去啊!
“二哥?”君莫舞的脸色变了变,他眼尖地看见了。
“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这种大家族,有什么隐晦的事情也不出奇。只是如果连“君怀忧”也不能说,就有点奇怪了。
“那倒不是。”君莫舞笑了:“只是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大哥不提起的话,我都没有想到。不错,我排行第三,上面曾经还有一个哥哥,叫做离尘。”
“君离尘?”这名字,怎么有点古怪……“他已经……”
“不,大哥你误会了。二哥他还好好地活著,只是……他和我们君家早在十五六年以前就断绝了关系。那个时候,他就离开了君家,离开了青田城。所以,族谱上把他的名字删去了,家里人也不会提起他。当年我和明珠怜秋她们还小,都没有什么印象,这些事,都是从年长的下人们那里听来的。”
“而我,就不记得了。”他点了点头。
“大哥不必介意,其实,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怎么说?”一个小孩子被家里的人断绝了关系,独自离开了故乡,还不算什么坏事?
“曾经有过消息,有人在京城里见过他。当年我们君家的‘君离尘’和现今权倾天下的‘君离尘’,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权倾天下?”对于这个词,他一点概念也没有:“什么意思?”
“君离尘是钦天监大司监,主管礼法祭祀,被封为‘国师’。当今的皇帝年幼,据说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世人称他作‘天下王’,权力之大可见一斑。”
“这么厉害!”他略想了一下:“君家是为了避免人家说攀附权贵,所以不提起和这个‘天下王’的关系是吗?”
“正是,我们君家世代书香,虽然很久都没有人在朝为官。但家风极严,看重风骨。以前大哥就严令我不得再提起关于这个人的事,说君离尘弄权干政,是我君家之耻。”
“没那么严重吧!”这君怀忧意识真是老旧。“听起来,倒像是你们对不起他。”
再怎么说,把一个小孩子一个人赶到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也太过份了。君离尘都没有在“权倾天下”了以后报复他们,反倒是君怀忧,真有点小肚鸡肠。
君莫舞只是笑了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莫舞,我是不是变了很多?”他决定先发制人。
“胡大夫说了,大哥醒过来以后极有可能改变性情。我是觉得大哥比从前温和了许多,虽然不同倒也不错。”事实上,是性情大变,脾气简直好得不象话,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觉得不错就好。”看来,君怀忧做人还蛮失败的,照他这么多天观察下来,君家上下都有点怕他,就连那个宋怡琳在他面前也只敢撒娇,不敢耍泼。
“大哥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一定累了。”君莫舞站了起来:“不如稍作休息,午饭过后,我再过来陪大哥说话。”
“你去忙吧!”大概是要到君家的商铺里去。“我这个样子,只能辛苦你了。”
“大哥言重了。”大哥向来不大理会商铺里的事,也没有注意过自己辛不辛苦,倒是现在体贴温柔起来。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大哥比起以前好相处多了……
目送君莫舞离开,历秋闭上眼睛,再一次复习了君家复杂的亲戚关系和历史。
“君怀忧,君怀忧。”他小声念著,努力让这个名字不再陌生。
还好,他一向极度容易适应环境。
“要是我说我想上山隐居修行,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他看著对面的铜镜,问:“君怀忧,我是不是真的要当你啊?这一装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君家的人大概有优良的遗传,一个个都长得很不错。但还是这个君怀忧最引人注意,害他偶尔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觉得有点眼花。和这张脸相比,宋怡琳,周素言那些美女居然都要差上一截。
如果长在女人身上,八成是红颜祸水……
一个大男人长这么漂亮干什么,害他好不习惯……
别看了,别看了,有点眼花……
第二章
京城 内皇城
“君大人到了!”
“快请进来!”纱帐后,传来动人的声音。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少有的美女。
“臣君离尘见过太后。”他在这个王朝的历史上开了太多的先例,不但进得了内皇城,就算面对国母,他也不过作揖而不需要叩拜。
“君大人免礼。来人,给君大人赐座。”
“谢太后。”他慢吞吞地坐到了铺著金色织锦的太师椅上。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问君大人来年的运势,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太后的声音从纱帐后传了出来。
一时间,宫女内侍们走得一干二净。
他没打算先开口,所以,他只是坐著,等著。
“君大人。”果不其然,有人先忍不住了。
“臣在。”他淡淡应了一声。
纱帐被撩了起来,一个宫装丽人走了出来。
“太后请回帐后,如此于礼不合,臣要告退了。”他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君离尘,你还真是狠心。”太后年轻艳丽的脸上写满了怨怼,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臣惶恐,不知太后所指何意?”
“你心里明白,要不是我让皇上请你过来,你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肯踏进这舞凤宫一步。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
“臣愚昧,但太后乃是一国之母,理应知道和我这样的下臣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离尘,你别这样。”她打断了君离尘,双目凄迷地望著他:“我知道,你的心里是很苦的。我们虽然不是天各一方,可是却咫尺天涯。你和我,今生今世注定了无缘相守。我只求你偶尔来见我一面,让我这日夜煎熬的心,可以好过一点,好吗?”
君离尘突然叹了口气,冷漠的面具再也带不住了:“太后,既然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又何必要自寻烦恼?你贵为当今太后,而我,只是你的臣子,就算是见了面,也只是徒增惆怅。”
“这我知道!可是你呢?我对你的心只有青天明月作证,要是能和你长相厮守,哪怕是……”
“太后,你言重了,我……这一世,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离尘。”太后痴痴地看著他。
虽然,君离尘从来没有明白表示过,但她知道,他的心里,也是有情的……
忍不住靠了过去,依偎上他的胸口。
“太后。”不料,还没有靠近,就被一把扶住了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君离尘扶她站稳,行了个礼:“看来太后身体恐怕有点不适,不如传召太医开些宁神滋养的药方吧!”
“不,我……”
“臣告退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君离尘已经退到了门边。
门廊外吹落的花瓣散到了他黑色的衣袍上,一片,一片,极为美丽。
一滴泪水从太后的脸颊上落了下来。
像是有所感应,他扶著门框,回过头来。
“请太后保重。”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压抑了什么:“过些时候……臣再来探望……”
说完,转身离开了。
“君大人,请留步。”在回廊上,太后的贴身女官追了上来。
“怎么了?”他停了下来。
“太后让奴婢把这个交给君大人。”黑色的漆盘上,有一枝带著露水的桃花。
他把桃花拿了起来,低低地叹了口气。
“替我谢谢太后赏赐。”他把花枝小心翼翼地藏进袖子,微微一笑。
“君大人请慢走。”女官红著脸低头走开了。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君离尘却又把桃花从袖子里取了出来。
放到眼前,闻见了淡淡的香气。
他笑了。
“愚蠢。”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一甩手,那枝桃花顺势在半空划了一个弧度,落到了回廊边的池塘里。
落水的那一刹,花瓣被打碎似地离开了花萼,如一片片残红跌入了深色的水面。
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早已离开,长袖翻飞,衣袂飘扬,如同……“天下之王”……
三年后──
青田城 君家
“大少爷,您回来啦!”门房撑了把伞,为他挡住了细雪。
“嗯!”他拍了拍斗篷上的积雪,站到了伞下,问:“三少爷回来了吗?”
“一早就回来了,在大厅候著您呢!”
他点点头,跟著门房进了大门。
“爹,您回来啦!”
才进门,又有人迎了出来。
“清遥,连你也到家了?看来今年我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了。”君怀忧笑著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君清遥今年十三岁,是君怀忧元配难产生下的唯一子嗣。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这孩子怯生生的,怕极了自己。可一转眼,已经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半大少年了……
一转眼,已经三年了……
“爹这回可猜错了,三叔还没到家呢!”君清遥一手挽住父亲的手臂,兴高采烈地说:“和往年一样,今年再灌醉三叔,让他搂著柱子大哭一场好了。”
“没到家?不是说一早就回来了?”
“先前倒是回来过,可转眼就被吴管事叫走了,大概是走的侧门。”
“不知是什么事。”君怀忧皱起眉。
吴管事一向很有分寸,会是什么事让他大年夜地过府叫人?
“吴管事像是要找爹的,可能在路上错过了。看他倒不像著急,不过也不开心。”君清遥回忆著:“倒是三叔说了声没什么,就跟他去了。”
“那就别管了,让你三叔心烦去吧!”君怀忧拍拍他故作成熟的脸:“今天晚上是团圆饭,什么事都要等明天再说。”
“你两位姨娘呢?”他又问:“上午不是就从碧峰寺回来了?”
“姨娘和姑姑们都在,琳姨大概在房里,还没出来呢!素姨和姑姑们还有二叔房里的宝姨在准备晚饭还有明天酬神的东西。”
“是吗?”说话间,已经到了大厅。
“相公。”眼尖的素言马上迎了出来。
“我回来了。”他把脱下的斗篷递了过去。
这时,他的妹妹们和宝云都看见了,过来行礼问好。
“大家别太劳累了。”他转过头,对素言说:“别太隆重,还神的时候心意到了就好。”
素言点头。
“宝云。”他对君莫舞的小妾说:“你有身孕,不如明天还神就不要去了,在家里歇著吧!”
“谢谢大伯关心,可宝云还是想去还神,祈求君家上下来年平安。”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宝云出生良好,性格也很温顺,不如跟莫舞说说,把她扶正也好。
“相公,要不要去把怡琳叫出来。也是时候准备给祖先们上香了。”素言轻声细语地问。
“也好,这半个月可把她闷坏了吧!”君怀忧笑了:“难得她能待到和你们一起回来。”
“才不是呢!大哥。”插嘴的是最小的怜秋:“怡琳时常一个人溜到山下的镇子上晃悠,她才不会无聊!”
“要死了!谁在说我的坏话啊!”正说著,怡琳已经一身喜气地走了进来。
“哟!怡琳姐,你今天可像只好大的红包呢!”君明珠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好鲜艳啊!”
“过年不要挡挡煞气的啊!”怡琳嗤了一声,又转向君怀忧娇笑:“相公,你看我打扮得可好?”
“当然。”君怀忧淡淡一笑:“美极了。”
“谢谢相公!”却在低眼时,有了一丝怨怼。
“你们忙你们的吧!”君怀忧对女眷们说:“我去书房了,等莫舞回来了叫我。”
“清遥,你来。”他对儿子招手:“跟我说说,这半年在书院里都学到什么了?”
父子二人相携去了。
“怡琳。”素言走了过来:“你替我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
“素言。”怡琳无精打采的:“你看看我,是不是青面獠牙,年老色衰了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素言吓了一跳,忙用手去摸她的额头。
“那你看看,这几年,他待我有多冷淡。”怡琳拨开了她的手做到了厅里的椅子上:“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久没进过我房里了?”
“相公他事务缠身,我们总该多体谅他一些的。”
“是啊是啊!”怡琳没好气地回嘴:“忙到连多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我可不相信,我看他八成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正寻思著要把我这下堂的小妾给赶出府呢!”
说到后来,泪光闪动,声音也大了,惹得厅里那头的人都看了过来。
“好了好了,你别伤心啊!大过年的,太不吉利了。”素言挡在她面前,递给她条手巾:“让别人看见了,还不笑话你?”
“我哪里哭了?”怡琳一向最要面子,连忙一把抢过手巾,捂了捂眼睛:“看哪个敢笑话我!”
声音却是压得低了点。
“怡琳啊!”素言拉住她的手:“你可别胡思乱想的,其实我跟你一样,心里时常没底。自从三年前相公失足受伤了以后,性子跟著变了很多。我想这个家里,任谁也猜不透他现在的心思。我常常会觉得这样的相公很是陌生,可是总这样心绪不宁也不是办法啊!往好处想,相公现在温文有礼,对我们极为尊重,也没有丝毫薄待我们的地方。像我们这样出身贫寒的女子,能有这么好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