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虹奋力朝他挥出一拳,却被他用手握住了。
孤虹冷笑了一声,另一只手趁机拔出了腰中的匕首,往青鳞腰腹刺去。
又被握住了!
孤虹惊愕地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青鳞的左手……
“你的手……”
“你恐怕忘了。”青鳞夺下了他手里危险的匕首,轻声地说:“我本是九鳍青鳞。”
***
孤虹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被青鳞抱着飞了很远,最后落在了一座山头。
空气里有种清冽的香气,陌生……却又说不出地熟悉……
青鳞走进了一间白墙黑瓦的屋子,把他放在了床上。
“你要把我怎么样?”直到被放进了柔软的床铺,他才睁开眼睛瞪着青鳞。
“我只要你安安全全留在这里。”青鳞帮他把头发理顺,垂放在枕边:“你不用这么担心,寒华不会那么容易让太渊得手的,他们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短期之内也不会分出胜负。”
“你知道什么!”孤虹皱起眉头:“蚀心镜力量强大,寒华……”
“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别人?”青鳞脸色有些变了:“你的眼里不是只有我吗?寒华,太渊,那个无名,不论是谁,还想他们做什么!”
“无名?什么无名?”孤虹一抬眼睛:“青鳞,你果然还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青鳞有些懊恼地闭上了嘴。
“你隐瞒了我什么?青鳞,你不是说你不会骗我的吗?”孤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只是无关紧要的人。”青鳞并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你答应我,不要去管这些人的事了。”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的。”孤虹冷下了脸:“你最好现在就解开我身上的禁咒。”
“除了这个,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青鳞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你放心,这个禁咒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解得开。你在这里很安全,我会时时陪在你身边的。”
“你……”孤虹知道他软硬不吃,一时气得脸都红了。
“如果你只是想杀了太渊,又何必急于一时?”发觉他这样竟然说不出地可爱,再没有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青鳞缓缓地笑开了:“每一个人都有弱点,太渊又怎会例外?就算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他当年本无必要的一时手软,还是给自己造就了一个最大的破绽。他不明白没关系,等他明白了,受苦的日子才真正地开始。怎么弥补都不行的,那个人的性子可不是一般的……”
看见孤虹不解地望着自己,他脸上的表情又柔和了几分。
“云苍,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半跪在床前,紧紧握住了孤虹的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心里恨我。但你可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这一次,我向盘古圣君起誓,绝不再辜负你了。”
“北镇师,我不是傅云苍,我是苍王孤虹!”孤虹心里充斥了一种焦躁:“你不觉得我和他完全不同?就算他是我在人间的转世,那都已经过去了。连我的记忆也被蚀心镜消融得干干净净,就是说,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了任何不该有的牵扯!”
“不许你这么说!”青鳞把他搂到自己怀里:“我知道,你记得的,你心里记得一清二楚。你只是还没有原谅我,我的确伤害得你太深。没关系,不论多久,你总有一天会原谅我的。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不是……”孤虹心里一阵乏力,同时又是一阵恶寒。
“对!是孤虹,我们是要重新开始的,对不对?”
“你这个……”
还没骂出口,青鳞突然又把他抱了起来,吓了他一大跳。
“你要做什么?”向来面对任何劣势都毫不畏惧的水族苍王,竟是有些心慌起来。
“这里是栖凤山。”青鳞把他抱到了窗边的椅子上坐好,边说边推开了窗户:“这个地方,叫做白梅岭。”
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细细的新雪,空气里淡淡的香气分明了起来,柔嫩的花瓣落下枝头,伴着细雪落进了窗里。
孤虹惊讶地看着窗外漫山遍野的白雪寒梅。
“曾经在这里结束,那就从这里开始吧!”青鳞在他耳边轻声地说,带着一种他并不了解的哀恸:“她说得对,我再有本事也追不回时间……如果时间能够倒流……”
孤虹看了他一眼,又掉过了头。
真是麻烦,原来北镇师青鳞,竟是思忆成狂了!
要怎么才能脱身……那该死的刻印,不然的话,杀他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随着清清浅浅的吟咏,一枝从枝头折下的梅花被放在了他的手边。
雪渐渐化去,娇的花瓣在他银色的鳞甲上开得灿烂……
如是解意,切莫摧残……
看着看着,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来了,有些什么……温热地流淌了出来……
***
“这有什么意义?”孤虹坐在椅子里,不耐烦地看着坐在一旁不知在忙些什么的青鳞:“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为止?”
“阵势就要完成了。”青鳞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说什么?”孤虹一怔。
“逆天返生之阵。”青鳞抬起了头,深深地看着他:“动用虚无神力逆天返生,列阵者需受阵势反噬之苦。”
“太渊?”
“那不可能!要列这个阵势,不能动用法力,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当中凶险太渊十分明白,所以他绝不会愿意冒这样的险。”青鳞走到他的身边:“从古至今,列这个阵的人,毫无例外地都会被阵势反噬至死。”
“那为什么还会有人要列这个阵?”孤虹皱起了眉。
“我本来也是不明白。”青鳞蹲了下来,看着他:“可若是为你,我当然会做。”
“你胡说什么?”孤虹突然觉得不对:“到今天,怎么还有人能列出这种阵势?”
“要是没有我暗地里教他,自然是不可能完成的。”青鳞微微一笑:“这个阵势经历多年,终于要列好了。”
“逆天返生?你想让谁逆天返生?那个列阵的人又想让谁逆天返生?”
“幸好早了一些知道……不论怎样,我现在不需要那个阵势了。”青鳞的手指摸上了他的脸颊:“我之所以没有亲自列阵,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活转过来,我却死了。这么做虽然是自私了一些,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不需要!”孤虹没有办法躲闪他,只能用着冷淡伤人的口气说:“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做,我或许会有些感动,可现在你做什么我都只觉得厌恶之极。”
“都是因为太渊!要不是他当初误导了我,让我把你当作了奇练,我又怎么会动手伤你?又怎么会有后来这么多的波折?”青鳞的目光中透出忿恨:“这段仇怨,我绝不善罢甘休。”
“你是觉得所有一切都是太渊造成的?”孤虹冷冷笑道:“只能说你太蠢了!太渊一肚子坏水,你既然与虎谋皮,又怎么没想到迟早会被他反咬一口呢?”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除了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呢?”青鳞站了起来,脸上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动:“火族是我们青鳞一族的天敌,我们差点就尽数灭在火族手中,我归附水族是不得已为之的。可共工一死,你们兄弟争夺皇位,别说试图复仇,恐怕整个水族不可避免地要走向分裂衰亡。这时太渊他来找我,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帮他?”
孤虹不再说话。
“我当然是留了后手的,他虽然如愿悉数诱杀了火族,可是他被我埋在诛神阵中的隐患所伤,把所有列阵的反噬就加在了他的身上。虽然他察觉及时,没有命丧阵中,不过也休养了多年才恢复。”青鳞远望天边,哼了一声:“只是他太过狡猾,直到痊愈我都没有追查到他究竟躲在哪里,否则的话,他早就活不到今时今日了。”
说到这里,青鳞笑了,孤虹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很是奇怪。
“这逆天返生之阵列成,要是被他知道了,一定是欣喜若狂的吧!”青鳞走到窗前,折了梅花,笑着说:“毕竟多年宿愿终可得偿,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你不是打算去毁了这阵吧!”孤虹疑惑地问,却直觉有哪里不对。
“我为什么要毁了这阵?我为他高兴还来不及呢!”青鳞回头,把梅花放到了孤虹的手里,双手紧紧包握住他的:“爱恋了万年的人终于可以复生,他真是比谁都要幸运。只不过……我真想看看他得偿所望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你做了手脚?”
“我什么都没有做。”青鳞把孤虹搂到了怀里,看着他想要挣扎的样子,苦笑着说:“有人对我说过,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等得到了,才是痛苦的开始。这句话,我要原封不动地送给太渊……”
“你放开我!”
“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青鳞把脸埋进他的发间,深吸了口气:“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心心念念去想那些事了,太渊自然有人会收拾,他也不会再有空闲来打扰我们。你和我,在这白梅岭上就好……你要一直陪着我,我只要有你就好……”
孤虹被他紧紧抱着,无力反抗,心里掀起了滔天怒火。
这该死的青鳞,非要把他大卸八块,方能解心头之恨。
无力握住的梅花,落到地上,悄无声息地碎了……
第八章
孤虹换去了银色的战甲,穿着一件白色的轻衫,靠在雕花的乌木窗边,看着窗外月光照耀下的白雪梅花。
长长的头发没有任何的修饰,只是直长黑亮地垂放在身后。
这样的孤虹,又怎么像是传说中骁勇善战的水族神将,倒更像是窗外寒梅幻化成的美丽精魄。
只想把这样的一个人藏起来,谁也不给,只是属于自己的……
“你看够了吗?”孤虹没有回头,冷冷地问道:“你都不觉得厌烦吗?”
“看你,我怎么会觉得厌烦呢!”青鳞柔声说着。
“我们龙族生来性别明显,我真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一点像女性了。”孤虹嘲讽地说:“还是你觉得自己有蜕变的迹象,想要做我的女人?不过说起来,我身边的女人可没一个比得上你这么天姿国色的。”
青鳞闻言目光一闪,可还是硬生生地压制住了心里的怒火。
“我没有把你看做女性,你也别去想那些过去的女人了。别说她们早就死了,哪怕她们没死,我也会把她们全部杀光。至于我的容貌……”说到这里,青鳞顿了一顿:“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和东溟帝君交换条件,他一定会有恢复容貌的药物。”
“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孤虹漫不经心地说道:“别说你是这付样子,哪怕是东溟那样的,我也不会觉得有多高兴。”
“你不必刻意惹我生气,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背对着他的孤虹脸色微微一变。
“孤虹,我们除了这些,难道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吗?”青鳞走到他的身边,朝窗外望去:“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些梅花,你看,这里和当年我们初见时是不是一模一样?”
“不过就是些梅花,年复一年,花开花谢,有什么好看的。”孤虹淡淡地答道。
青鳞笑了一笑,拉起了他的手,伸出了窗外。
“做什么?”孤虹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青鳞托住他的手,手心朝上,慢慢握拢成拳。
青鳞的手包覆着他的,就这么久久地停在半空。
久到孤虹不由得回头去看身边的青鳞。
“我可以把天下的珍宝都拿来送你,可是你只是问我要求一握月光。”青鳞的目光放在两人交叠相握的手掌之上:“但只是这一握月光,对我来说,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沉重,所以我始终无力承担。”
孤虹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掌,放在面前打开,掌心像是烙印一般的刻痕深深地嵌进了皮肉。
有什么东西在烧,炙热疼痛……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孤虹有些僵硬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也许是迟了太久,但是,还是请你收下吧!”青鳞还是没有忍住,轻声地叹了口气:“就算是……当年的解青鳞,终于送给了傅云苍……”
孤虹低垂的眼里闪过类似于慌张的情绪。
心……跳得这么急,这么快,这么痛……还有……这种感觉……这种感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是!”孤虹靠在窗框上,剧烈地喘着气。
“你怎么了?”青鳞急忙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放开我!”
“是哪里不对?这禁咒明明就不会伤害……”
“放开我!解青鳞!”
青鳞一怔,松手放开了他,任得他倒在了椅子里。
“你……喊我什么?”孤虹……怎么会这么喊自己……
“都是你!要不是你的话……才三百年,我怎么会……”说到这里,孤虹突然停了下来。
青鳞对上了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地退了一步。
“你欠我的!青鳞,你欠我的实在太多,这些你死上一千一万次都不够偿还。”孤虹眨动着眼睫,慢慢抬起了头,目光冷峻清澈:“你现在居然只想着再续前缘?不觉得自己太过厚颜无耻了吗?”
“孤虹……”青鳞墨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云苍……”
“云苍不就是孤虹?孤虹不就是云苍?”孤虹咬着自己的嘴唇,直把嘴唇咬出了鲜血:“傅云苍,是我全部神魂的转世,那是完完全全的孤虹,和现在的我一丝一毫也没有区别!所以,他的痛就是我的痛,他的伤就是我的伤。这痛,这伤,就像这个刻印一样,那么深地刻在我的灵魂里。一面蚀心镜,就算蚀得尽时间,又怎么蚀得尽我的灵魂?”
“你……什么都记得?我就知道,你什么都记得的!”青鳞脸上的表情根本就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彷徨。
“记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