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轰炸机投完弹飞走了,其中一架的左翼还拖着长长的黑烟,看来是被我们击伤了。蒋宾达很快就开始聚拢部队,清点的结果是有八人受轻伤,无人死亡。我对这一结果很满意,示意蒋宾达让部队继续赶路,一边向慰问团的车队走去。
“钱团长,我希望你好好管束你的团员,不要遭到袭击的时候乱跑,要知道,在战场上这样的盲目行动是非常危险的……”我对着脸色惨白的钱遥讲着这样的话,完全无视她后面几个抱成一团正在嘤嘤哭泣的女兵。钱遥的脸色不太好,她看来也受了相当程度的惊吓,但是要比那些团员要好得多了。她听完我的话,努力在她美丽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向我点了点头。她身边的小晴就比她好得多,她一边安慰着那几个哭泣的女生,一边转过头来说:“老大,她们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她们被吓坏了。这都不过是些女孩子,不是你手下的特种兵啊,你也别对她们太苛刻了。”
“这个……”我一时为之语塞,于是我转过身,“李明礼!李明礼!”
“到!”李明礼答应着奔到我面前。
“你带凯尔特小队到这里来,担任她们的护卫。”我给他下了命令,“你要注意一点,她们当中大部分人没有什么军事素养,要当心她们乱跑而造成无谓的牺牲。”
“是!”李明礼向我一个立正敬礼,就转过身去开始招呼他的人向这边靠拢。
天很快的黑了下来,我们在一个大沙丘的背后简单的吃了点东西,随即就又上了路。又走了两个小时,蒋宾达的车忽然来到我的车旁,我看他在那边打着手势让我停车,于是我让驾驶员停下,好让他上来。
“营长,我看这天气不太对。”蒋宾达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也早就注意到了,晚上沙漠里刺骨的寒风明显比刚才大了很多。“我问过了沙漠小组的人,他们说可能很快要起沙暴,我们最好马上找个避风的地方扎营。”
“好啊,马上扎营。”我点点头,“我看那边有个大沙丘,风是从南向北吹的,我们躲在那个沙丘背面,应该比较好。”
“唔,我去布置一下。”蒋宾达下了车,坐上他自己的那辆车向队伍的头部疾驶而去,扬起的沙尘在劲风吹送下飘出很远。
“这狗娘养的沙漠!这狗娘养的风!”朱耀只是把头伸出车窗看了一眼,就吃了一嘴的沙子,他忙不迭缩进脑袋,嘴里嘟嘟囔囔的诅咒着这万恶的沙漠,一边呸呸的吐着唾沫,好把嘴里的沙子啐干净。他关好了车窗,大风夹着沙石打在车窗的防弹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风越来越大了……”一阵风吹过,似乎连“飞影”的车身都开始在摇晃,车窗外的能见度已经下降到50米,我压抑着心里隐隐泛起的不安,开始用无线电和蒋宾达联系。
“我们马上就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但是传来的消息却很让人放心。“到了就扎营,这该死的风……真是要命,不看罗盘的话我们早迷路了……”
第二十三章
“后车注意……面,然后再……”蒋宾达的声音在对讲机里断断续续的,看来这恶劣的天气对所有的设备都造成了影响。我坐在密封性能还算不错的装甲车里还觉得烟尘飞扬,人人都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敢大口的透气。装甲车笨重的车身这时变成了一叶扁舟,在沙漠的狂风中颠簸不已。“轰轰哗哗”的风声和沙石噼噼啪啪打在车身上的声音响成一片,仿佛正经历着一场绵延不绝的轰炸。我的头好象胀大了好几倍,而耳朵则似乎被棉花塞上了,对一切声音都迟钝起来。各车的联络员在对讲机里抱怨着,都对这沙漠里的恶劣天气大放厥词。
“我宁愿和敌人面对面拼刺刀,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行军!”朱耀几乎是吼着才让我听清他的话。我只是对他笑了笑,不想再费力气吼回去,于是挥挥手,让他安静些坐下。车厢里的空气已经变的非常浑浊了,本来就不亮的内壁灯透过密布沙尘的空气,给车厢里所有的物体投下深黑的影子。
“2号2号!我是1号!快到了吗?”我抓起了对讲机,用足了丹田之气喊着。“1号”是我这辆车的代号,而2号是蒋宾达的车号。
“到……转……”蒋宾达的声音含糊不清,在巨大的风声中基本上听不见在说些什么。然后忽然很清楚的从对讲机里传出了一句:“好了!这里可以扎营!”
一直到听到这一句,我才觉得终于是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了。
沙暴直到凌晨4点多才慢慢退去(在那之前和之后,我都没有遇到过这样大的沙暴,鉴于它和后来发生的事之间的联系,我只能说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整个团的全部车辆就都横七竖八的停在那个巨大的沙丘后面,士兵们都已累了快两天,我于是下令除了留下基干人员放哨,其他人全部休息。很快的,整个营地就笼罩在一片鼾声之中,而那一刻的我却在我的帐篷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我们到底会怎样?战局打到这个样子,接下来会怎样发展?我可以确凿无疑的知道,我们在整个东线是打败了,现在伤亡如何还不知道,反正肯定是非常的惊人,而且身为副参谋长,我也知道我们在东大陆的全部实力——现在可以动用的只有中央突击集团军,别的部队不是损失惨重正在休整,就是刚从国内调来尚未进入战斗位置……怪只怪戚继光死的不是时候,造成了这样的混乱和伤亡……不知道钱隆回来了没……把中央突击集团军投入战斗可以顶住这全线崩溃的局势吗?这次第二集团军是完了,不知道会给士气造成怎样的打击……北边祖鲁山地一带不知道怎样了……但是乌尔这边被突破,他们的补给就被切断了,后面肯定也是要打败仗的……我们的补给呢?好象还有3天的汽油……后勤的鲁易说到前线前可以得到补充的……没想到没有到前线前线都已经没有了……沙漠里行军关键是水……水比油贵……这里有水吗?我们带了多少水?撤出来的时候我叫他们准备的……他们有没有弄好……没有汽油还可以走路……没有水就全完了……这里到萨里昆至少还有200公里……水……水……还有粮食……昨天轰炸还好没有把运输车炸了……美国人也够白痴的……那些女兵实在是不知好歹……打仗怎么可以那样乱跑乱跳……那个钱遥自己也吓傻了……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到前线来……
迷迷糊糊的好象有人进帐篷来了,是谁?似乎是个女的。我想睁开眼看看是谁,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打开一条缝。那一定是个女的,我看到了长头发……她不是小晴,小晴的头发剪短了……是钱遥吗?哪些女兵又出了什么事?怎么她头上是红的?血吗?不……那是谁?慧吗?是慧吗?慧还活着?慧……我努力想抬起头看清楚她,头颈却重得象灌了铅,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砰”
是枪声!我猛一下醒了过来,急忙睁开眼跳起身,却看见苏娜正在帐篷口探头向外张望,一头红发在她脑后飘扬。
“原来是她……”我这才明白自己身处何方。“苏娜,哪里响枪?”
“好象是北面……”苏娜转过头来,一脸惊讶的表情,“可是北面有个大沙丘挡住了,我什么也看不到!”她的中国话已经说得相当流利,再不是那么怪腔怪调了。
枪声果然是来自北方,看来相当遥远,因为不是很清晰,但是还是听得出机枪连续发射的声音和突击步枪的射击声,持续了4、5分钟以后,所有的声音随着两声连续的爆炸结束了。
“报告!”睡得死沉的朱耀这才被蒋宾达粗豪的大嗓门吵醒,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揉着眼睛,“北面有枪声,可能是发生了战斗,我已经派人去侦察了!”蒋宾达虽然也是一脸倦容,但精神不减,他大步走了进来,发现苏娜也在,有点奇怪的望了我一眼。
“怎么回事?”我不去理睬他奇怪的眼神,戴好帽子,扣上领扣,向帐篷外望了望,岗哨的影子很短,看来已经是中午了。“是我们的人吗?”
“不太清楚,但不是我们团的,可能是友军的小股部队和敌人的前哨发生了交火。”
听了这个话我皱起了眉头,这么快敌人的前锋已经推进到这里了?那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非常危险,随时可能被敌人发现并遭到优势敌军的猛烈打击。
第二十四章
3小时以后,我坐着装甲车来到事发地点。
那是沙丘背后的一片空地,七零八落的有十几辆被烧毁的中国产运输车,地上有不少身穿中国军服的尸体,有几辆汽车还在燃烧,地上有许多已经烧得认不出是什么的黑色灰烬,几支损坏的H64突击步枪,有两箱子弹从一辆汽车倾斜的货仓里倾泻出来,散落在黄沙里。地上的血迹已经和黄沙凝结成块,在沙漠黄色的背景下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一共是十四辆运输车,两辆轻型装甲车,全部被击毁。我们找到了66具尸体,没有伤员。”奉命前来探察的侦察连长(是我训练营第一期的学员,但是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到我的车上来向我和蒋宾达汇报情况。他满脸倦容,眼睛密布血丝,嘴唇都干裂了,我递给他一杯水,让他喘口气再说。
“我们在尸体上找到了几份文件,显示他们是总部直属的运输队,前天从乌尔前线司令部撤离的,从地图上看,他们似乎是想撤往萨里昆。”
蒋宾达看看我,我也看看他,各自从对方的眼睛里了解了对方相同的想法:前线司令部的人都这样慌不择路向后方逃窜,这一仗输到怎样可想而知。
“袭击他们的可能是巴比伦的游击队,我们找到了两支‘光荣’步枪和几枚巴比伦制的手雷。这些人下手很狠,所有我们的人都被补过枪,因此没有伤员幸存下来。”说到这里侦察连长顿了一下。的确,巴比伦人对我们的仇恨反映在各个方面,虐待甚至杀害我军的俘虏和伤员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我们没有和他们发生接触,他们似乎也有汽车,在袭击完成后就迅速向东北方向离开了,我们找到了他们留下的车辙,似乎有5~6辆汽车,估计大约120~140人左右。他们明显是在这里埋设了地雷,并设好了埋伏……”
我望着车窗外,士兵们正在把尸体集中起来。望着那一具具穿着沙漠迷彩的尸体在黄沙上毫无生气的躺着,风吹拂着他们黑色的头发,我觉得一阵悲哀袭上心头。想起北京、上海、重庆街头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朋友、亲人现在正躺在这片荒凉的沙漠上,已经死去了吗?
“那是……”看到有两个士兵抬着一具尸体走来,那具尸体臃肿的身材让我想起了什么,我奔下车,跑了过去。
那是鲁易,那个肥硕的、在司令部里到处穿行、嘴里永远有着不满脸上永远带着微笑、一顿饭可以吃一斤八两米饭、喝一斤白酒不醉的“后勤科的胖子”,司令部里的人常常对他的身材和食量发表各种看法和意见,而他则一直用他特有的搞笑手法予以反击,我和他打过不少交道,算是相当熟悉的人了。现在他的头耷拉着,嘴张的大大的,似乎是要喊什么。他那充满脂肪的肚子似乎是被爆炸撕开了,肠子拖在外面老长,在沙漠烈日的灼烤下已经干瘪。他的脸上满是沙尘,军装也撕得一条一条的,看起来他死得相当痛苦。这还是那个快乐的鲁易吗?所有的人都不会想得到,那个快活的整天捏着物资清单在司令部各部门到处串的胖子,居然会死在这里,这样一个荒凉而名不见经传的沙丘后面,死得竟然还如此的痛苦!
士兵吃力的把他的尸体抬到集中点,看着他和那几十个死去的我军士兵躺在一起,身上的“中国东大陆远征军”的徽章还在阳光下闪烁,而尸体却在沙漠的热浪里下经受灼烤,我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就地掩埋还是……”那个侦察连长来问我对尸体的处理意见。
“搬上车,找到合适的地点再行掩埋。”我转过头,不去看他诧异的眼神,径自上了自己的车。
“走吧,回去。”我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回到营地,通讯组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们终于和后方联系上了,得知目前已经在圣雷吉斯组成了新的指挥部,而钱隆已经赶回东大陆,不久就将到达圣雷吉斯负责全权指挥。中央突击集团军也已经受命开始向东移动,接应从前线败退的部队。我们接到的最新命令是退回萨里昆,同时努力搜集关于敌军攻势的情报。
“钱隆回来就好得多了,至少我们可以稳住阵脚。”蒋宾达看到电报说,看到我点头表示同意,接下来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还是把那些尸体掩埋了吧?沙漠的天气这样炎热,不掩埋的话恐怕很快就要腐烂变质。”
我呆了一下,失笑了。
“是啊,刚才我看到鲁易的尸体,有点激动过头了。还是就地掩埋吧。”我让朱耀去找李明礼,让他去把刚才带回来的尸体找个地方掩埋。
李明礼是个非常遵守命令的人,他接到了我的命令之后,立刻就带着他的凯尔特特别小队,在落日的余晖中来到沙丘边上一片平地,开始用工兵镐挖一个大坑。
就在太阳要落山前的一刹那,从营地带着晚饭送来的苏娜正好经过李明礼的身边,她神使鬼差般的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从李明礼刚从坑底抛上的沙子里捡起一样东西,据说她仔细的把那样东西端详了很久,然后就用凯尔特语叫出声来:“啊!这是什么!?”
第二十五章
拿在苏娜手上的是一个徽章,那是一个长方形的铭牌徽章,上面的图案是一头狮子与一条蛇缠绕在一起,周围则围绕着葡萄藤作为装饰,徽章是用银制成的,年深日久,表面已经发黑了,并不炫目,但令人惊讶的并非这个徽章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含义:这是凯尔特皇家的徽记。凯尔特作为一个国家虽然消亡已久,但是凯尔特王国留下了无数的传说和故事,在凯尔特人中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