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雨茫然,似也有些困惑,片刻之后,才说道:“哥哥为我,找了,很多,大夫,但是那些,大夫都,没开药方,因为说是,对我的病,束手无策。直到……”她蹙眉,眼底浮现深邃的隐忧和茫然,“直到哥哥,去了锦云教坊,他才为我带了药回来。”
“为你开药的人,并没有为你诊脉看病吗?”成青云惊疑地看着她。
“没有,”白思雨咬唇,“我并不知道,哥哥去了教坊……那种,那种风月的地方,那么不干净……他是读书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她说话的语气变得激动,语音更加不清楚流利,“我还和、哥哥争执过,但是,哥哥说,必须要留在,教坊,才能得到我吃的药……他要在教坊、赚钱……”说到这里,她双唇微微颤抖,眼中露出强烈的愧疚与痛悔,“都是……我不好,我若是……没有生病……哥哥也不至于,如此委屈、作践自己……”
成青云连忙开解她,“我在锦云教坊中见过白兄,他只是为教坊中的客人做磨喝乐而已……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
白思雨的情绪依旧难以平复,她哽咽、抽泣,“他是读书人……清清白白,进入那种,地方,以后,以后可怎么办?……都怪我不好……”
成青云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安静下来之后,拿出袖中的手绢递给她擦眼泪,白思雨窘迫地低头,并没有接受她的手绢。
“白姑娘,”成青云收回手绢,审视着她,说道:“冒昧地问一句,你可还记得,你出蒋府那晚,到底是谁伤了你?”
白思雨陡然僵硬,脸色瞬间惨白。她茫然无措,惊恐不安地看着成青云,缩着肩膀,僵硬地摇头。
“我……我不,记得了……”她狠狠地闭眼,抬起还能灵活行动地手,扶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似是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白姑娘,你若是还能想起到底是谁伤了你,我和世子,才好为你主持公道。”成青云口吻轻柔,似循循善诱。
白思雨定了定,慢慢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紧张地咬着下唇,片刻之后,才下定决心般,轻声说道:“那日……我准备出蒋府,就……就发现,身后有人,一直跟着我……我回头看,见果然……有人跟踪,那是很黑……我看不清,只看清,那人拿着棍子,我吓了一跳……见他要打我,我便逃到了,蒋府不远处,一个巷子里……”她心有余悸,骇然地瞪大了眼,“那巷子,是个,死胡同、我躲进去,没见到他跟上来,以为,安全了……但是我没敢立刻,出去。我也,不知道躲了多久,大约有一个时辰吧,以为终于安全,可以出去地时候,便转身向后看……可是,却猛地看见,那人就一直站在我身后……还对着我笑……我……我当时吓坏了,想要尖叫,那人却打我的头……”
成青云心里发毛,难以想象,漆黑的夜晚,有人跟踪,自以为找了个安全地地方躲起来,却不想,那跟踪的人却悄无声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还笑……
顿时毛骨悚然。
第123章 思雨受惊
成青云下意识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慢慢地灌了一口。
白思雨说完后,似用完了所有的力气,连呼吸也变得微弱了。成青云想为她倒杯茶,但那茶水太凉,怕她喝了之后反而会身体不适,便作罢。
估摸着,白思雨此刻的情绪,也不适合回忆当时的情况。
成青云放下茶杯,才回味出这茶很苦,也很涩,好在茶杯很干净。
她走到白思雨身后,为她轻轻地抚了抚背,“不知白兄何时回来?”
白思雨渐渐安静下来,轻轻地啜泣,小声地说道:“哥哥,晚上才,回来,我等会,会推着磨喝乐,的车子,去教坊,那里卖,顺便和他,一起回来。”
“你还要出去卖磨喝乐?”成青云愕然。
“嗯,”白思雨轻轻点头,“我以前,也做,磨喝乐,还没卖出去,卖的话,可以,换些钱……哥哥,为我买药,看病,花了好多,钱了……”
“你怎么去呢?”成青云问。
“后院,有驴,我用驴拉……”白思雨说道。
“如此,”成青云心头不免有些恍惚,也不知是否是同情心泛滥,还是另有其他意图,她说道:“我也要去锦云教坊,不如等会儿一起去。”
“好,”白思雨不疑有他。
到了晚饭时分,成青云见白思雨从柜子里拿出碗和一张饼,就着水吃下去。
她分了一半给成青云,成青云谢过之后,慢慢地嚼着。
口感很硬,口味很淡,犹如嚼蜡。但白思雨吃得很香,成青云也不好挑剔。
她沾了些茶,冷硬的口感梗在喉咙,她看了看白思雨,暗暗叹了一口气。白思雨好像没有知觉般,一口一口,很安静的吃着。
成青云起身,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将剩下的饼端起来,说道:“我去把这些热一下。”
白思雨惶恐地摇头,“不、不用……”她愣住,欲言又止,反应过来是这个饼太难吃,一时羞愧难当,脸都红了,“大人……大人,我……这是我哥哥做的饼……他从没下过厨……”
难怪这么难吃,成青云好不容易咽下半生的面饼,用力将饼拿过来,直接进了厨房。
熟练地洗锅、舀水、放盆子,将饼放进去,生火,添柴,将水煮沸。
她坐在灶台前,看着灶炉中的火焰,慢慢地似乎闻到一股酸味……
白思雨似很是愧疚不安,竟慢慢地走了过来,局促地看着她。
“大人……我来生火吧……这柴,有些潮……不好生火……”
这柴火的确不好,应该也是白司琪买的。这样的柴虽然不好,但是便宜。烧起来的时候,烟很浓。
但是这烟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酸。
“的确不好生火,”她抬头看着白思雨,问道:“你受伤的这段时间,都是你哥哥生火做饭吗?”
“嗯,”白思雨僵硬地点头,“他一开始,很不,熟练,后来,就会了。每次,很快就生,起来了。”
“如此,”成青云将后背的几根柴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去。
坚硬又干柴的饼再次蒸煮过之后,成青云端起来,往上面撒了些盐。
“好了。”成青云把饼放回桌上,示意白思雨过来吃。
蒸煮过后的饼口感软了许多,至少很容易咽下去了,味道也不再那么寡淡,有些淡淡的咸味。
白思雨依旧吃得很慢,但似跟吃白司琪的饼没什么区别。
吃过之后,成青云把驴牵了出来,白思雨已经将摆磨喝乐小推车推了出来,成青云将推车绑在驴身上。
白思雨坐在推车上,被驴拉着,慢慢地向前走。
原来是这样上街去。成青云为她拉着驴,谨慎小心地穿过傍晚之后人潮涌动的街头,向着锦云教坊而去。
大概走了半盏茶光景,总算到了锦云教坊楼下。
锦云教坊之中,已经歌舞升平,灯光旖旎。楼下的街道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子,每家摊贩的灯箱,将这条繁华喧嚣的街道,映衬得无比绚烂绮丽。
寻了许久,才在密密麻麻的摊贩之间,找到一处小小的空隙,将推车推进去,摆好。
白思雨从推车上,拿了一张小垫子,放在地上,僵硬的半身,坐下去,抬头看着锦云教坊,似这样看着,就能看见白司琪。
她思索了片刻,从摊上拿起一个磨喝乐,递给成青云,“大人……这是我,做的磨喝乐,没有我哥哥,做得好,但是……感谢大人,今天帮我……”
一个磨喝乐并不便宜,白思雨手中的磨喝乐,是一个抱着鲤鱼的娃娃,憨态可掬,模样可人,仿佛刚出生的娃娃,白白胖胖。
成青云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很可爱。”
白思雨将磨喝乐放她的手里,“这个,很吉祥……许多人,爱买……因为,大家都……想要生一个,这样的胖娃娃。”她抿唇笑了笑,“大人,若是你,以后成婚,也会生,一个这样的,可爱娃娃。”
这本是作为生意人的客套吉祥话,为了能将磨喝乐卖出去,但是成青云却听得心神荡漾,她看着这个磨喝乐,脸微微泛红。在绚丽交织的光影中,她脸色难得晶莹红润,带着几分委婉的羞涩。
她把磨喝乐放进袖口中,说了声谢谢。
白思雨轻轻摇头,也不顾着做生意,只呆呆傻傻地看着锦云教坊,期盼着,渴望着,等待着。
有人来看磨喝乐,她也淡淡地样子,反正她说话说不清楚,也不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态度让人觉得冷淡。
来买的顾客,不喜欢她这样冷淡的态度,干脆走了。
成青云也干脆坐下来,看着锦云教坊。
教坊之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门口进进出出,身着锦衣的千金与少爷,在如梦醉生的地方来来往往。
许久之后,成青云微微一愣,似乎看到从教坊中走出一个熟悉的人。那人一身锦绣,折扇在身,身后跟着个如猴一般的小厮。
成青云倏然起身,惊愕地看着那刚刚从教坊中出来的人。
还未站直,膝盖突然顶到白思雨。她感觉白思雨全身猛地一僵,当即就拉起摊子上的布,遮住自己的脸,显得十分惊恐紧张。
她整个人努力地想要蜷缩起来,身体完全被布挡住,有人来买磨喝乐,她也不搭理。
“你怎么了?”成青云愕然地俯下身,问道。
“我……我不舒服,”白思雨颤抖着声音说道。
成青云蹙眉,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抖得厉害,手心甚至冒了汗。她不知如何是好,便说道:“不如我现在去找你哥,让他把你带回去。”
“不!”白思雨惊叫一声,“大人,你别走,我,一会儿,就好了……”
成青云迟疑片刻,审慎地看着她,轻轻地点头。
她抬头,去看刚才从教坊中走出来的一对主仆,却只看见街头涌动的行人。
许久之后,白思雨才战战兢兢地放下布,露出脸来。
“好了吗?”成青云问道。
“嗯,”白思雨轻声地回答,脸色却苍白如纸,双眼涣散湿润,似心有余悸。
成青云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如何买东西呢?”
白思雨摇头,“我要,在这里……等哥哥。”
成青云无奈地蹙眉,稍稍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去教坊为你找他,你在这里等着。”
她绕过街道,远远地看见胡柴也在,便放心地将白思雨独自留在那里,进了锦云教坊。
锦云教坊之中,衣香鬓影、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成青云快速穿过旖旎的艺女与风流的男人们,快速上了楼。问了来迎接的艺女白司琪的位置,便直接去找。
教坊中的艺女伶俐聪慧,自然还记得成青云,知道她是个贵客,便恭敬地为她带路。
白司琪若是接到了磨喝乐的生意,便会独自在单独的小房间中制作。
成青云急切地推门进去,坐在凳子上专心致志地用细竹片雕镂磨喝乐的白司琪愕然转过头来看着她,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成青云莽撞地进门之后,一时也觉得自己太过鲁莽,想要道歉,却不经意看见桌上的磨喝乐。
那磨喝乐她太过熟悉了,那眉梢眼角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甚至是眼底微弱难以发现的小动作,都异常熟悉,可是又让她异常别扭。
那磨喝乐一身青衫常服,青丝高绾,神态疏懒却自有一股风流英气。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十分的肯定,这磨喝乐,就是她自己。
这便是南行止让白司琪做的磨喝乐,没想到早就完成了。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连磨喝乐身上衣服的材质,以及交领袖口的细节,都做得一模一样,精细考究到极致。
“大人,”白司琪小心翼翼地将那磨喝乐拿起来,放在垫了柔软木屑的盒子里,恭敬地递给她,“世子吩咐在下做的磨喝乐,在下刚刚做好,大人既然来了,还劳烦大人代为转交给世子。”
成青云恍惚地接过盒子,把自己的来意都给忘了。
第124章 当年玉笛
成青云将盒子放进袖口,看着白司琪,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白司琪温和谦虚地笑了笑,指着桌上一个还未完成的磨喝乐,说道:“楼三娘托在下为她做一个磨喝乐,她要得急,在下还未完成。所以就想多留一会儿,赶着多做些。”
那桌上立着一尊还未完成的磨喝乐,是一位娉婷婀娜的少女,少女衣裙翩跹,面若玉盘,体型稍稍瘦弱,但细骨风韵雅致。尤其是眉眼之间的笑意,倒是有着与平常女人不同的桀骜与孤冷。
她腰间束着绫罗腰带,腰上别着一只玉笛,玉笛之上,隐约可见,有繁复细腻的雕刻花纹,仔细再看,竟是一只盘旋云间的鸟。鸟羽修长纷纷,回旋如燕。
“这不会是教坊的艺女吧?”成青云好奇地问道。
白司琪钦佩地看了她一眼,点头,“是,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成青云指着那艺女腰间地玉笛,说道:“这玉笛如此精致绝妙,用上好的玉做成,若是不懂笛的人,不会用这么贵重地玉笛。何况,你说这磨喝乐是楼三娘托你做的,那么这女子大约与楼三娘一样,是一位艺女。”
“大人推测得不错,”白司琪轻轻一叹,“这是楼三娘一位已故的友人。这腰间的玉笛,的确是这位姑娘最喜爱也最擅长的玉笛。”
“为何她的笛子上,雕刻着鸟?”
“此鸟名为青鸾,这艺女的名字也叫青鸾。”白司琪说道。
成青云微微定了定,笑道:“既然是一位已故的友人,你自然没有见过她,那么你又如何得知她的长相?”
白司琪闻言一笑,“楼三娘给了我一幅画,让我照着画做的。”
“什么画,方便给我看看吗?”成青云见那桌子旁,果然放着一幅画卷,画卷并未展开。她走过去,拿起来,握着卷柄,慢慢地展开。
画上缓缓出现四位姿态各异的女人,有的雍容,有的灵动,有的孤冷,有的娴雅。
画笔绝妙,栩栩如生,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一场欢盛的歌舞作乐图景。
图画中,中央的女子一身霓裳羽衣,胡璇翩飞,旋转如燕。其余几位,分别坐仕于两旁,弹琴吹笛,拨弦击鼓。
那位一身白纱,年轻孤傲的少女,吹着笛,静静地坐在一丛芍药之旁,清艳难掩。
这位就是白司琪说的青鸾,也是桌上那尊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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