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青云若无其事地把鱼食收好。
两人这才离开,一同回卫宅。
成青云回到自己的院子,屋内烛火明亮,窗棂筛过烛火,露出温柔的光。
进了屋子,想起刚拿回来的鱼食,准备往鱼缸里扔一些,却不想,那两条鱼倒是很活跃,突然跃水而出,跳出鱼缸,落在了桌上。
成青云赶紧放下鱼食,一手抓住一条滑溜溜的鱼,扔回鱼缸里。
再拿起鱼食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在锦云楼中的一幕……她定了定,把鱼食扔进水中,沉在缸底的鱼立刻游上来,张着嘴将鱼食吸进肚子。
稍微再整理拾掇了片刻,准备入睡,突然听见敲门声。
她转头,见清婉站在门口,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碗,碗中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清婉?”她一愣。
“先生,”清婉抿唇一笑,“先生刚从外面回来,还没吃东西,奴婢为先生准备了粽子,先生趁热吃吧。”
成青云这才想起这茬,的确有些饿了,便让她把粽子放在桌上。
“卫兄吃过了吗?”成青云问。
清婉摆着碗筷,点点头,“卫先生也吃着呢。”
成青云觉得这卫宅,租金虽然高了点儿,但是包吃还包其他的琐碎活儿,丫鬟照顾得也很贴心,计较下来,还是挺划算的。等青岚回京,她就可以和他汇合,届时自己已经落定京城,又有亲人在,就不会再漂泊无依了。
第36章 尸体异常
次日,清婉又送来了可口的清粥和面饼,成青云吃完之后,和卫则风一同去刑部。
卷宗整理的事情还未完成,遇到谢景焕的案子,又把这事儿给耽搁了。
刑部其他的书令史继续整理卷宗,一进保藏卷宗的书阁,就见里面的几个人慌慌张张、四处翻找着什么。
“你们在找什么?”成青云走进去,问道。
其中一人见到她和卫则风,紧张地走了过来,“你们来得正好,我问你们,有没有看见去年三月份的一份卷宗?”
“这么多卷宗,我们哪儿看见了?”卫则风蹙眉,“怎么回事?”
“少了一份卷宗,怎么都找不到!”那人苦着脸,“这要是被问起来,该如何是好?”
成青云与卫则风对视一眼,立刻紧张起来。
刑部案件的卷宗虽然多如瀚海,可没分卷宗有特定的编号与对应的案件,丢了其中一份,虽然不至于是大罪,但一旦需要查证,保管卷宗的人一定脱不了干系,严重的话,甚至会被流放……
“前两日和我们整理卷宗时,并没有发现丢失了卷宗。”成青云稍微冷静,“或许是和其他的卷宗弄混了,再找找看。”
众人立刻分工分区域开始在不同的书架上翻找,大约一盏茶之后,所有的人将卷宗全部查看了一遍,甚至连墙角桌底都翻看过了,依旧没有那份卷宗的踪迹。
“肯定是丢了。”卫则风面色严肃起来,“你们再仔细想一想,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不小心夹带出刑部了?”
“没有,”众人立即否认,“卷宗不可以随便带走,没有经过允许,更不能随意翻看。若是发现带走了,一定会立刻送回来,怎么敢随便带走?”
成青云蹙眉,“昨天是谁最后离开?有没有锁好门窗?”
“我们一起离开的,”众人立即回道,“书阁有规定,离开之时,一定要检查烛火是否熄灭,门窗是否关好,以免卷宗被盗,风雨侵蚀卷宗。我们昨日离开时,每个人都把门窗等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妥当之后,才敢离开的……”
“那么……”成青云凝眉,依旧很冷地问了一句,“若是有人在离开之后,偷偷地回来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不悦,“卷宗书阁的钥匙在离开之后,必须一起上交保管,就算回来了,谁能进得去呢?再说,我们拿一份卷宗干什么?那些卷宗对于朝廷来说很重要,可对我来说,不就是几页纸而已!”
成青云沉默不语。
卫则风拦在成青云身前,“好了好了,都别着急,先想一想如何应对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的审问责怪吧。当务之急,还是把卷宗给找到……”
气氛一时紧张又消沉,成青云稍稍沉了一口气,到外面去透风。
丢了一份卷宗,事情可大可小,若是真的有人趁机偷走了卷宗,那么到底是为什么?那份卷宗之上记录的案件,是否会有所牵连?
按理说,一旦案件记入卷宗存档,就是铁案,想要再翻案,很是困难。除非……
她轻轻咬唇,除非,案子有漏洞,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所以有人特意拿走了卷宗。
朝廷大理寺和刑部,每一年都会在固定的时期复查案件,为的就是避免冤案。她在蜀郡时,也曾经遇到过复查的案件有很大的疏漏,从而导致案子重审的事情。
复审案子,关键就在于记录案情的卷宗。
突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人,一时让她有些怔愣。
“你在发呆?”南行止审视地看着她。
成青云立刻回神,敛衽行礼,“世子?”
“不必多礼,”南行止说。
“世子怎么在这儿?”成青云问。
“谢景焕的尸首,在停尸房停留了好几天了,如今天气越发炎热,御史大夫担心他的尸身会……”他顿了顿,又说道:“仵作已经检验过他的尸首,再将尸身留在停尸房中,恐怕很是不妥。御史大夫已经让人准备了棺椁,选择了吉时,让他尽早入土为安。我是来陪御史大夫等人带走尸体的。”
“如此,”成青云点点头,“谢公子的案子,如今还没有进展。”
南行止说:“你懂得验尸之道,与刑部的人一同去看看吧。”
“好。”成青云跟上他,一同去了刑部的停尸房。
停尸房外站着御史大夫府的人,众人簇拥着一口精致华美的棺椁。其中有女眷,面容悲伤的低声哭泣。
成青云与南行止进了停尸房,几个人站尸体前压抑地哭着。
想来,这些人就是谢景焕的亲人。
谢景焕出生官宦书香世家,又是御史大夫的嫡孙,修养自是不必多说。为人宽厚、儒雅,从不与人结仇,在工部做事,也算是认真谨慎。
可能他和他的家人也从不曾想到,自己和朋友聚餐宴饮,竟然会遭到横祸,死于非命。
有人端来了清水,要为谢景焕擦拭尸身,并为他换上干净的寿衣。
擦拭尸体的人,或许是谢景焕的母亲,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边默默地垂泪。
其他人退出停尸房回避,成青云静静地看了尸身一眼,察觉出这尸身的毒已经蔓延得深了些。
尸体面部青黑,略微肿胀,口唇破裂,眼睛凸出,双耳胀大,腹部微微膨胀,皮肤泛出血色的小点,颜色比刚去世那会儿更深。
正欲离开之时,谢景焕的母亲正在为他擦拭手掌,成青云脚步一顿,走到了尸体之前。
“怎么了?”南行止跟着她走了回来。
“夫人,能否让我再为谢公子验尸?”成青云对谢景焕的母亲说道。
一旁的御史大夫略微迟疑,目光紧紧地看着她。毕竟是朝中元老,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瞥,也足够有震慑力。
成青云解释,“方才,我发现谢公子尸体之上,还有些异常。”她拱手行礼,“能否请暂时回避,容下官验尸?”
御史大夫似思索片刻,带着其他人离开停尸房。
“你发现了什么?”待人都出了停尸房之后,南行止蹙眉看着她。
成青云走到尸体之前,说道:“世子,前几日,尸体刚刚进入停尸房,仵作验尸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再来检查过。”
南行止说道:“仵作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随意再来验尸的。”
“可是时过几日,这尸体发生了些变化。”成青云迎上他的眼神,“我曾在蜀郡验过尸体,得知尸体的情况,或许会随时间发生变化。比如尸体之上的尸斑,有些尸斑在一两天之内,可能不会在尸体上显现出来,但是尸体停留时间一长,尸身开始发生腐败,一些尸斑就会随之显露。”
南行止轻轻点头,“你发现了什么?”
“那日,我亲眼看见谢公子毒发身亡,并且及时为他检查了尸体。虽然并没有解剖,但是我依旧记住了尸体的表面特征。”成青云说道。
“所以?”南行止看着她。
成青云微微抿唇,虚虚指了指尸体的右手,“尸体右手食指与拇指指尖,有些许腐败的痕迹,比其他地方更明显。”她轻轻蹙眉,慢慢俯下身,凑到尸体右手上嗅了嗅,“而且,尸体被保存得还算不错,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生明显的腐烂现象,这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却略微腐烂了。”
南行止闻言,也仔细看了看尸体的右手,的确如她所说。
“在前几天,尸体被放入停尸房的时候,尸体的手干干净净,并没有这种尸斑。”成青云说,“这尸斑,轻微发黑,有些许出血点……”她欲言又止。
“所以你猜测,谢景焕,或许接触过毒?或者是钩吻?”南行止接了她的话。
成青云微微摇头,“我并不清楚直接触碰了钩吻之的情况。常人或许都知道,钩吻是剧毒,只需三四片钩吻的嫩叶,就能毒死一个成年人。但是却很少有人直接触碰钩吻,除非……除非亲自调制过钩吻剧毒的人。”
南行止蹙眉,“这还不简单,让人去郊外找些钩吻回来,实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成青云赞同,两人单独商议完之后,才重新让御史大夫等人进来。
御史大夫困惑质疑地看了成青云一眼,又恭敬地看着南行止,“世子,不知可否有新的发现?老夫只希望,能早日查出杀害我孙儿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南行止恳切地说道:“伯父请放心,我与谢兄也算是世交,出于情义和法力,也自当亲自查获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御史大夫欣慰地看了他一眼,轻轻一叹,这才带着谢景焕的尸体离开。
成青云与南行止一同出停尸房,路过卷宗书阁,卫则风正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成青云,正想说话,又见南行止在场,连忙噤声,立刻恭敬地行礼。
南行止忽然冷下脸来,看着成青云,“我还没问过,你在卫宅,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成青云点头,“卫兄一切为我安排得很好。”
“是吗?”南行止淡淡地看了卫则风一眼,勾了勾唇,“没想到,卫宅倒是比王府更好些,否则你怎么这么急匆匆地搬过去住了呢?”
成青云哑口无言,与卫则风尴尬又无措地对视一眼。
第37章 亲身试验
卫则风明显察觉出这世子爷对他没什么好意,识趣地拱手行礼告辞了。
南行止让秦慕铮牵了马过来,一跃翻身上马。
“走,”他对成青云说,“跟我回一趟王府。”
“去王府?做什么?”成青云不解。
“自然与查案有关。”南行止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逆着光,他的身躯与眼神压抑又冷厉。
成青云不自觉微微后退一步,身后的秦慕铮突然把缰绳递给了她,“成先生,请上马。”
成青云迟疑了一瞬,踩着马镫上了高大的马匹。南行止这才满意地策马,带着她离开刑部。
秦慕铮得到南行止的吩咐,另外骑了一匹马,策马驶向城外的方向。
成青云方才听见了南行止对他的吩咐,让他出城找些钩吻回来。
钩吻虽然生长在野外,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获得。一般,一大片草地里,或许会有一两株,而且形状与普通的草相似,若是不够仔细,还真的难以分辨。
但是一般在田地之中,有务农经验的农人能够辨认钩吻。
到了王府,正是午时,门房将两人的马牵走,成青云与南行止进了府内。
刚走入正院,迎面遇上一人。
成青云远远地就认出那人是谁了。那人走近了,停下脚步,恭敬温和地看着南行止。
“兄长,”南行止轻轻叫了他一声。
“你回来了?”南行章微微一笑,“我刚才去见了母妃,母妃刚为父王念诵完经,现在已经歇息了。”
南行止说道:“有劳兄长了。”
南行章轻轻摇头,又说道:“我还有事,得出府一趟,先告辞了。”
成青云好奇地目送南行章离开,不由得猜想,这南行章与南行止是兄弟,可两人的关系看上去虽然不错,但总感觉在生疏之中,有些刻意的亲密。
“他是我的兄长,但是却不是和我同母所生。”南行止似看出成青云的心思一般,冷声淡然地解释道。
成青云微微惊讶,不敢妄自置喙,只能沉默。
南行止继续往前走,“他的母亲,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因为自小爱慕我父王,一直没有出嫁。吏部尚书心疼自己的女儿,害怕她为此耽误一生,所以恳请先皇下旨,让我的父王娶了他的女儿。”
他面色平静,口吻轻沉,没有情绪,继续说道:“可是我父王,自小就与我母妃有婚约,所以我父王就让礼部尚书的女儿,做了侧妃。侧妃进王府一年,就有了身孕……”他这才停了停,“据说,正因如此,我父王才在第二年,就迎娶我母妃入府,母妃是正妃,所以就算侧室有了身孕,也必须让她知晓。”
成青云慢慢地跟在他身后,心想,其实王府之内,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侧妃。
“侧妃嫁入王府没多久,就去世了。”南行止淡淡地说。
不过片刻,两人进入南行止的庭院。
进入若水堂,侍女立刻摆上饭菜,又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先吃饭吧,”南行止坐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成青云慢慢地坐下去,脊梁挺得笔直。
南行止侧首看着她,“你很紧张?”
“没有。”成青云立刻否认,“只是……”
“在成都时,你和我一起吃担担面,也不见得是这副模样。”南行止蹙眉。
成青云缓缓地放松,“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大理寺少卿,不知道你是世子。”
南行止一瞬静默,冷声说道:“我是大理寺少卿还是世子有什么区别吗?”
“……没,”成青云轻轻摇头,拿起桌上的筷子,伸出去夹菜。
以前在成都时,看过许多戏曲,戏曲之中总会演唱些皇家的风月,每每说到皇室的人用餐,都是山珍海味,珍馐美食数不尽数,少说一张桌子上,也有一二十道菜。
可南行止的菜色很简单,不出十道,每道做得简约却精致。可见他虽然不注重口腹之欲,却十分注重口腹的品质。
“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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