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屹立在星芒晨光中,颀长清健的身姿似古孤峰绝壁上的青松,于流岚雾霭中,染上晨雾,染上熙光。
“让我进去!”南泽的身影从门前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进来,门就被关上。
第278章 得以脱险
南泽在外面急切又气急败坏的叫骂。光线暗淡下去,成青云这才恍惚觉得自己看清了来人。
竟是南行止。
她几乎没有思考,便已扑向他,扑在他的怀中,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原本平静无澜的心大起大落,酸涩又刺痛。
他抱住她,双臂有力,积蓄的力量慢慢加强,带着颤栗和惶恐,似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成青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没用过,原来自己的泪水这样容易决堤。
她无声地埋在他的胸怀里,只氤氲出点点的泪水,他收紧手臂,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恨不得将心跳和血肉都融为一体。
她用他的衣襟搵了搵泪水,再抬眼时,双眼微微泛红,弯弯的睫毛氤着湿润。
这是她平时难以示人的恐慌茫然和脆弱,此刻如卸下了身上坚硬的躯壳,将柔软全完无保留的给了他。
“有没有怪我?”南行止轻轻俯身,温柔的呼吸熨帖着她的耳畔。
成青云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微微点头。
在黑暗时,在无助时,在害怕恐慌时,她总在想南行止。若是他在身边该多好。
思及至此,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想以往那样孤单无依了。
南行止眉头紧蹙,敏锐地察觉到她在颤抖,身体也发凉。他放开她,快速打量她,眉头蹙得更紧。
“先离开这里。”他说道。
成青云一言不发,将杂念暂时放下,随他一起离开。
见她出了帐篷,南泽立刻上前,一看她狼狈的模样,愧疚地低头,随后又咧嘴一笑,“青云啊,你没事就好了,”他笑得很勉强,苦涩而悲痛。
“我已经向皇上说清楚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跟你没有关系。”他继续说道。
南行止脸色沉沉,稍稍挡开他,带着成青云沉默快速地往前走。
“虽然我有错,但是行之,你一定要为我说说好话,我也是无心之失啊……”南泽追上来。
南行止脸色如霜,脚步蓦地停下,目光如锥般盯着南泽,“你最好祈祷钟灵没事。”
南泽瞬间颓丧,悲痛自责,他愣住,木讷得似一尊枯槁的雕像。
成青云咬住唇,正欲询问钟灵郡主的情况,南行止猛然握紧她的手,带着怒意和冷厉,拉着她快速离开。
她从未见过南行止如此失态。就在那一瞬间,他眼底凌厉地露出太多情绪。自责、懊丧、愧疚、悲痛、悔恨、茫然……
她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南行止,会有这样复杂而矛盾的情绪。
此时所有的关切和疑问,无疑是雪上加霜。成青云隐忍着压抑和不祥的预感,沉默不语地跟随着他。
回到自己的帐篷,南行止立即吩咐人为她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裳。
“饿不饿?”南行止轻声问。
“有点,”成青云点点头。
南行止带着她坐在软垫上,拉过一旁的被子为她裹上。
“世子,我身上还是脏的。”成青云伸手想要推开被子。
“衣服脏了干脆脱了。”南行止作势要为她脱衣服。
成青云赶紧拉紧衣裳,眸色平静地看着他。
南行止勉强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两人都在避免悲痛,可事实就是无法回避的。
成青云咬紧牙关,终究还是问出口,“钟灵郡主,到底怎样了?”
南行止面不改色,他沉默了许久,才沉缓地说道:“她受了很严重的伤,还中毒很严重的毒……”
成青云垂下头,定定地看着染着血迹斑驳的下裳。
“她是被陈子丘发现的。”南行止低沉地说道,“围场内突发危险,所有的人都在应对危机,没有人注意到钟灵和你已经离开围场了。直到钟灵的婢女来求皇上,我才知道你们不在围场。”
成青云收紧手指,指尖发青泛白。
“我留在围场维护安全,让陈子丘出去寻找钟灵和你的下落。”南行止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陈子丘一开始只找到钟灵,她那时已经身中数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被带回来时,太医也说,性命堪忧。”
成青云沉默不语。
“皇上震怒,钟灵是她唯一的妹妹,所以,定然要查出真凶。”南行止与她十指相扣,“我已经让人去请平王叔了,若是王叔能够及时赶到,说不定,钟灵可以化险为夷。”
成青云不由得想起离开瑞亲王府时,王妃对钟灵郡主依依不舍怜爱嘱咐的模样,若是王妃得知郡主此时危在旦夕,恐怕难以接受这个打击吧?
南行止轻轻地为她整理凌乱的头发,俯身轻吻她的额头,“青云,先把你自己打理好吧。”他把她揽在怀中,“你若是再出事……”
成青云或许有些私心,她隐约庆幸自己没有受伤,没有成为他的拖累和负担。
“我若是去看望钟灵郡主,皇上恐怕会立刻杀了我吧?”成青云喃喃自问。
“所以暂时不要去看。”南行止双眸阴沉,“我与皇上也有些矛盾,”他顿了顿,为她拢了拢被子,将她裹起来,“青云,接下来,瑞亲王府,恐怕会无比的艰难了……”
“怎么了?”成青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青云,昨夜围场发生危险,其实……是皇上出了意外……”南行止贴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畔低语。
分明是那样亲昵的动作,那样温柔的话语,却似当头一棒,狠狠地击在成青云心上。
“那刺客,是来刺杀皇上的?”成青云微弱地问。
“嗯,”南行止点头,“而有御林军声称,刺杀皇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
成青云呆住,她惊愕侧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诬陷!”
南行止无声而笑,笑意深冷,“可追堵刺客的御林军和侍卫,都亲眼看见刺客就是我。”
成青云依旧不信,“一定是有人伪装的!”她急切地望着他,“皇上受伤了吗?”
南行止眯了眯眼,轻轻点头,“那刺客武功极高,身手极好。他埋伏在隐蔽处,等皇上和俪贵妃漫步过去的时候,突然出现。”
成青云蹙眉,推测道:“皇上和贵妃娘娘,也许以为那人是你。”
“对,”南行止轻轻点头,“所以皇上和贵妃对他没有防备,皇上这才会被他所伤。”
“贵妃娘娘受伤了吗?”成青云问。
“没有,”南行止摇头,“皇上身边防卫森严,刺客的目标是皇上,并没有在贵妃娘娘身上花费时间。”
也难怪,昨晚围场发生动乱,难怪南行止无法脱身,难怪他一整晚都留在了皇上的帐篷内。
“皇上情况如何?”成青云试探着问。
“伤到胸腹,刺客下手有偏差,皇上反应也及时,并未伤到要害。”南行止说道,“只是听闻钟灵郡主危在旦夕,急怒攻心悲伤难耐,不利于伤势复原。”
恰在此时,侍女恭敬谨慎的声音从帐篷外传了进来。
南行止起身,说道:“进来。”
两位侍女将饭菜和干净的衣裳拿了进来。
成青云正欲起身,南行止轻轻地按住她,只是对侍女说道:“将饭菜和衣裳放下就好。”
侍女照做。
待侍女出了帐篷之后,成青云从软垫上起身,拿了衣服准备换上。
迟钝了片刻之后,才发现这帐篷布局陈设简单,并没有可遮蔽换衣的屏风。
迟疑了好一会儿,她拘谨地看向南行止。
南行止修长俊厉的眉眼微微一眯,目光紧紧地包裹着她,“不会换吗?不然我帮你?”
成青云紧蹙低沉的心微微一滞,她没有兴致与他做这样的交流,干脆把衣服放下,伸手去推他,“你先出去。”
南行止依她,留恋了片刻后,转身出去。
成青云换下裹了一夜又脏又潮的衣服,看着衣服上的斑斑血迹发愣。
这是青岚的血。历经一夜,不知他是否得到了救治。
成青云换好衣服之后,南行止复又进来,问道:“可觉得哪里不舒服?”他上下打量着她,用软巾沾了热水,为她擦脸。
擦去脸上的污渍后,他安静而温和地端详着她。
“世子……”成青云正欲说话,南行止突然打断她,“多久没有换伪装了?”
成青云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天了,不过这妆容配着特殊的药物,可附着在皮肤上,不易褪去。”
“其实你每一次换装后,都会有差别。”南行止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可惜这些细微的差别,只有我知道。”
“世子,你是否是在第一次发现我换妆后就开始怀疑我了?”成青云问。
“还早一些,”南行止说道,“虽然你化妆的手法很熟练,可不可能每一次都画得出一模一样的妆容。”
成青云早就知道他为何会那么早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女儿身,无非是因为每次妆容的细微不同,以及短剑上的月中之兰图徽,以及无数次的亲密接触。
而她早已不在乎这些,为何南行止突然提起。
她被他看得有些局促,正欲低下头,转移话题,却被他捧着脸,被迫抬头看着他。
“什么时候,把你的伪装卸去,让我看看你妖娆的模样。”南行止说道。
成青云蹙眉,他到底想说什么?就算她卸了伪装,也不是□□的啊!
“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伪装只是把我的五官画的更硬朗些。”成青云眨了眨眼,“就算是卸了妆,我也不该是妖娆的啊,世子若是想看,我随时给你看好了。”
第279章 见血封喉
南行止笑意盈盈,俊朗的眼眸弯了弯,“虽然能推测出你没有伪装的样子,但是能看见你妖娆的模样,真是很期待。”
成青云又蹙眉,“世子,那不是妖娆,而是没有妆容……”
南行止不以为意,“相识相许这么久,你却没有对我坦诚以待过,总是拿伪装过的面容来见我。”他苦涩地笑了笑,“青云,世事瞬息万变,我想抓住拥有的一切,以免留下遗憾。如今我的遗憾之一,就是还没见过你真实的模样。”
成青云抿唇,歉然地看着他。昨夜的惊险动魄,的确让她生出惶恐,正如南行止所言,瞬息万变,难免会有遗憾。
成青云正欲说话,帘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世子,”是秦慕铮的声音。
南行止皱眉,放开成青云,说道:“进来。”
秦慕铮的身影在帘外微微一晃,便入了帐篷,恭敬地走到南行止身前,谨慎地看了成青云一眼。
成青云微微退后回避,秦慕铮也没在意,低声地对南行止说了什么。成青云坐下,拿起碗筷吃早点,隐约听见关于成青岚的话语,顿时转头,看向南行止。
南行止对秦慕铮点点头,秦慕铮退了出去。
成青云期许渴切地看着他,南行止也并没有打算隐瞒她,坦率地说道:“成青岚醒了。”
成青云高高悬着的一颗心忽而安然落下,她张了张嘴,气息不稳,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中了两箭,箭上都有毒,好在处理得及时,放了毒血,中毒不深。太医已经在为他处理伤口,再服用解毒的药物即可。”南行止淡淡地说道。
成青云眨了眨眼睛,双眼有些湿润酸涩。
南行止脸色却沉了下来,他在她身旁坐下,说道:“我不能久留,你好好用膳,等会儿我要去看看钟灵。”
成青云并没有胃口,本想一同去看看钟灵郡主,可如今她去了,也只会让悲痛愤怒更甚而已。便作罢不提。
南行止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围场之内肃然沉静,原本轻松雀跃的氛围被压抑所笼罩。也再无人围猎策马。
南行止疾步快走,问秦慕铮:“平王叔到了吗?”
“快到了,皇上已经让人快马加鞭接过来了。”
南行止脸色沉重,越是靠近钟灵郡主的帐篷,越是望而却步。
那顶华美精致的帐篷内,此时人心惶惶,所有的人噤若寒蝉,仿佛在等待着死神的宣判。
太医寸步不离,时时刻刻守候着躺在床上昏睡的钟灵郡主,每一次为她把脉,都控制不住颤抖惶恐。
皇帝脸色铁青泛白,沉肃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钟灵郡主,眼底是抹不开化不去的杀意和愤怒。
南行止并未让人通传,悄然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很轻,似踏在平静的湖面上,生怕会打破屋内脆弱的宁静。
方一走进屋内,立刻有官宦急匆匆地跟了进来,紧张地跪在皇帝面前。
“皇上,平王殿下到了!”
“快请!”皇帝豁然起身,踉跄着走了出去。
俪贵妃立刻扶着他,两人还未走出几步,平王南澈便已走了进来。
他在来时的路上已经知道了钟灵郡主的情况,也曾见礼,直接走到床前,为钟灵郡主把脉。
南行止这才发现钟灵已然不是原来的模样。
她曾经那样的娇妍可人,如春日之中最柔美可怜的花,如今却如行将就木,奄奄一息。
她中毒太深,伤势太重,胸腹上还插着利箭。箭伤深及肺腑,连太医都不敢动手拔出。
南澈看到钟灵郡主,顿时定住。好片刻之后,才靠近俯身,查看诊脉。
屋内分外安静,无人出声。所有人的目光胶着在南澈身上,复杂纠葛。
南澈平静冷淡的脸色难得凝重肃然,舒展漫然的眉头蹙如山峰。
“王叔,钟灵情况如何?”皇帝期期艾艾,强忍着恐慌,轻声问道。
南澈目不斜视,根本没理皇帝,沉默地查看钟灵郡主另一只手的脉象。
大半盏茶的时间悄然过去,南澈神色越来越沉重凝肃,在众人期盼担忧的目光中,他终于放了手。
依旧没有看皇帝,而是看向一旁的太医。
为首的太医德高望重医术精湛,也曾听过南澈医术高明、堪称杏林高手。他肃然恭敬地向南澈行礼,恭候吩咐。
南澈问道:“在我接手之前,你对郡主做了什么?”
太医神色一凛,立刻交代:“回王爷,下官和几位太医一同商榷,查出郡主中毒之后,立刻为她服下解毒散,这解毒散是皇宫独有,虽不是完全对症,但也能减缓毒性发作。另外,用银针封住郡主穴位,防止血液中毒性加深扩散。”
南澈执起钟灵郡主的手,钟灵郡主每一根手指指尖上有好几个针孔。
“为郡主放过毒血了?”他沉声问道。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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