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不知……”萧妃正欲说话,突然被成青云打断。
“皇上,”成青云截断萧妃的话,立刻说道:“接下来臣有几句话想要问一问这位夫人,为不影响审问结果,还请诸位不要打断。”
皇帝蹙眉,沉吟片刻。
“皇上,”萧妃惊疑地望着帐帘外跪伏在地上的妇人,说道:“这是什么人证?这位妇人臣妾不认识,而此人又与中秋之夜的惨案有何关系?成大人莫不是想让人作伪证?”
成青云皱眉,轻笑,“萧妃娘娘多虑了,是否与案情有关,一问便知。何况,如何问,问何事,是由区区在下决定,审案之事,就劳烦萧妃娘娘不要过问。娘娘身体不适,还请多保重。”
“你!?”萧妃惊怒,愤然欲起,皇帝厉眼立刻扫过去,“萧妃,你既然有伤在身,便不要太过操心劳累。这案子错综复杂,还是让成郎中单独审问就好,至于其他人,若非刑部与大理寺官员,不要无端质问!”
萧妃双眼朦胧湿润,复杂地看着皇帝,轻轻地点点头。
成青云收敛凌厉正色,缓缓走到那妇人身前,稍稍蹲下身体,说道:“请你抬起头来。”
那跪伏在地上的妇人浑身颤了颤,慢慢地抬起头来,惶恐不安地看着成青云。
“你叫什么名字?”成青云问道。
“民妇贱名崔如意。”
成青云轻轻点头,“在此之人,你可有认识的?”
那妇人紧张地环视一周,又眯着眼睛看向帐帘之内,最终目光落在萧衡身上,定了片刻,才又低下头,说道:“民妇认识三个人。”
“哪三个人?”成青云问。
妇人将头埋得更低,颤声说道:“有萧都尉、萧妃娘娘,还有娘娘的侍女彩月。”
萧衡蹙眉成川,凌厉地迫视着那妇人,眼神锋利如刀。
“你为何认识他们?”成青云问。
“因为民妇曾在萧府伺候过萧妃娘娘,”妇人说道,“民妇曾在萧府待过将近十年,以往是伺候过萧夫人的,后来夫人让民妇去伺候娘娘,直到娘娘入宫为妃。娘娘入宫之后,民妇在萧府也没了多少活计,萧夫人体恤民妇年纪大了,这才让民妇出了萧府,回家养老,若是大人不信,可去萧府一问便知。”
成青云轻轻颔首,“那你自然就认识萧妃娘娘身边的彩月了?”
“认识,”夫人立刻点头,“那彩月,原本是个可怜人,大冬天的,被她爹爹拖出去卖艺,娘娘见她可怜,便将她带回萧府了。”
“你可知道她爹是做什么的?”成青云问。
“知道,就是演那种隔壁戏的,彩月跟着她爹,学了很多本事,会模仿各种声音,以往在萧府时,她还经常模仿好听新奇的声音逗娘娘开心呢。大家都知道她这个绝活。”妇人说起往事,有些感慨,似乎也没方才那般紧张了。
跪伏在地上的彩月面如死灰,蓦然间瘫倒在地,她绝望地抬头看着萧妃,萧妃呆怔地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若是她的话是真的,那么……”钟灵郡主起身,惊愕而愤怒地瞪着萧妃,欲言又止。
煞那间,空气仿佛突然凝滞冻结。
“萧妃,你还有话可说?”皇帝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萧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萧妃呆怔茫然地坐着,如同一尊枯槁的雕像。殿宇之内灯火熠熠,寝殿内光影交错,珠帘纱幔重重轻垂,将光影折射成荡漾涟漪,温柔绮丽的光映照在萧妃苍白脸上,勉强为那张枯槁的脸晕上几分神采和气色。
皇帝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萧妃的身上,萧妃这才眯了眯眼,轻缓地抬起头来,波澜不惊地看着皇帝。
皇帝眼中似有淡淡光痕闪过,他修长的双眼轻轻眯起,问道:“为什么要杀沈太妃?”
萧妃轻笑,“就凭那些无端的推测,皇上就要定臣妾的罪吗?”
皇帝闭眼,拂袖转身,看向成青云。
成青云立刻行礼,说道:“萧妃娘娘,中秋当晚,你趁着众人离开拙政殿时,稍稍落后于人,将斗篷给了彩月。中秋当晚,在您的斗篷之下,穿着与彩月似乎一样的衣服吧?你让彩月假扮你,又装作病重的模样,让其他的人不敢轻易接近你。况且,你正受皇上冷落,众人自然不会与你亲近。这正好让你得逞。彩月扮作你,模仿出你的声音与她说话,又分饰两角,变幻自己的声音与萧妃的声音对话,让钟灵郡主误以为当时你和彩月都在。但其实,萧妃你已经留在殿宇之中,将沈太妃杀害了,不是吗?”
萧妃死死地看着成青云,沉默不语。
“当时,钟灵郡主催促假扮萧妃的彩月写许愿贴,彩月怕露出马脚,便随手写了几个字。其后,萧妃娘娘便趁机偷偷回了望月台。我与世子观察过放飞孔明灯的望月台。望月台边缘树荫重重,台下又没有灯光,趁黑离开隐藏,根本就不会被人注意。萧妃娘娘杀害了山太妃回到望月台,或许并没有立刻与彩月交换回身份,但你可能触碰过那孔明灯,便将沈太妃的血,染在了孔明灯之上……”成青云一字一顿,清晰有力,一幕幕,一句句,仿佛历历在目。
最终,她沉声问:“萧妃娘娘,在下所推断的作案过程,可对?”
萧妃讥讽一笑,“可你别忘了,凶器是在你的席位上找到的,你又如何解释?”
成青云脸色一沉,心猛地一搐,涩然说道:“自然是娘娘为了陷害我,才将匕首藏在我的席位上的!”
“是吗?”萧妃凌然而怒,“成大人,你敢再说一次吗?你敢肯定,那匕首就是本宫放的吗?”
成青云如遭雷击,死死地握紧手,指尖颤抖而泛白。她有片刻不知所措,眼尾余光不知该看向谁,更是不知道在躲避着谁。她微微垂眸,却能清晰地看到,南行止眸色沉沉的看着她,那目光里,或许充满了失望和质疑。
她隐忍着尖锐而撕心的刺痛,躲开南行止的眼神。
“萧妃娘娘,”南行止却忽而起身,沉声说道:“当时离开高台的人就只有你,除了你,还会谁有机会将凶器藏在被人的席位之上?”
萧妃惊然转头,嘲讽地看着南行止。
“世子如此说,就不怕遭天谴吗?”萧妃反问。
南行止风轻云淡而笑,成青云却突然厉声说道:“遭天谴的人恐怕是萧妃娘娘吧!萧妃娘娘不但杀害沈太妃,更设计杀害三公主,如此滔天大罪,十恶不赦,若是老天不谴,那就是苍天无眼!”
众人一惊,没想到一直保持平静与沉着的成青云会突然动怒。
南行止怔了怔,唇角依旧噙着笑容。
成青岚全身僵直,脸色铁青,轻垂着头,目光暗沉,犹如入定。
话音一落,殿宇之上哗然一片,一瞬间,似炸开了锅。
嘉仪公主豁然起身,几乎是拍案而起。她头上一支步摇因突然的起身而颤抖不已。
“你是说,萧妃不仅杀了沈太妃,还杀害了三公主。这么说来,伤害驸马的人,也是萧妃?”
驸马起身,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膀,目光温和而视,轻轻地对她摇摇头。
嘉仪公主看向驸马,凌厉愤怒的目光稍稍缓和,只是依旧怒意难平。
萧妃慢慢地闭眼,轻声一笑,“事到如今,还不是成大人想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本宫再解释,还会有人相信吗?”
这一句话,实则以退为进,众人到底惊疑难定,不可置信而困惑地看向成青云。
成青云立刻说道,“沈太妃之死,与三公主之死,有太多相似之处,这很难让人不将两人的死因联系在一起。”她看了看南澈,轻轻点头示意,继续说道:“两人死因的相似之处有几下几点,其一,被人杀害时,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和反抗能力。其二,凶手杀害两人的时间都很短很仓促,沈太妃与三公主被发现时,两人都还未彻底断气。其三,两人都失去了行动能力,是因为同一种药物所致。”
“同一种药物?”嘉仪公主疑问地问。
“在为沈太妃验尸时,平王殿下发现沈太妃娘娘手心之中,似有些许微末的药粉。而在下在为三公主验尸时,发现三公主的右耳之下,颈部的位置有一处尸斑,经过银针验过之后,发现尸斑还有毒。而在下请求平王殿下检验过之后,发现三公主尸斑内的药物,和沈太妃手心中的药物,是同一种药物。”
第224章 簪里凶器
成青云收起方才凌然的气势与怒意,恭敬地面向南澈,说道:“还请王爷解惑。”
南澈蹙眉,依旧端然坐于座椅之上,平和地说道:“本王查看过沈太妃手心中的药粉,得知那是一种从胡蔓草之中提取的。胡蔓草原本也不是剧毒,也经常入药。但是可以使人全身麻痹,失去知觉和行动力。”
众人愣了愣,嘉仪公主立即说道:“这么说来,沈太妃是不小心服食了这种药粉,最后药性发作,身体麻痹失去知觉,这才会在被杀害时,无法反抗,也无法发出声音呼救?”
“是,”成青云点头,“而三公主也被人刺入这样的药物,在黑暗的密室之中,失去行动力,从而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
嘉仪公主问:“那驸马呢?伤害驸马的人是谁?”她咬牙切齿。
成青云重新整理思绪。这殿宇之内炉火旺盛,温暖的空气不断氤氲,她抽似剥茧、思索推理,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和脑力。此时重新思索,才发现思绪凝结混乱,而且有些迟钝。
南行止蹙眉,起身向皇帝行礼,“皇上,此案复杂重重,一时片刻也无法说清楚,不如稍作休息,再接着审理。”
皇帝看了看成青云的脸色,见她双脸泛出潮红,气色却显得虚弱,气息也稍显急促,便轻轻点头,说道:“如此,便暂时休息半盏茶的时间。”
成青云松了一口气,连忙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说是休息片刻,但紧张的气氛却丝毫未见,众人一言不发,敛声屏气,面色凝重而压抑。
南行止倒了一盏清茶,茶水汩汩注入杯盏之中,泛起淡淡涟漪,倒影着这殿宇之中的旖旎景色,恍惚间,那水中的景色如幻影般,摇曳绮丽。
南行止轻轻地将杯盏推了推,向成青云点点头,成青云犹豫片刻,自己端起来一饮而尽。
坐于一旁的成青岚蹙眉,从袖中拿出手绢,递给她,“擦一擦。”
成青云定住,垂首呆怔地看着那双修长干净的手,缓缓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手绢。她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
半盏茶的时间,不过须臾光景,压抑的气氛早已让人窒息。
嘉仪公主难得沉了几分气,等时间一到,立即问道:“成大人现在可以继续破案了吧?”
成青云斟询地看了看皇帝,皇帝轻轻点头,说道:“继续。”
成青云放下茶盏,又将手绢放入袖中,忽然觉得思绪微微一空,到底是清明了不少。她还未开口,嘉仪公主已经急切地问道:“伤害驸马的人是谁?”
成青云蹙眉,问道:“公主可还记得,世子当时发现驸马不在时,曾经说过,当时是少了两个人。”
嘉仪公主点头,“当然记得!”她定了定,又说道:“可是世子点名,却发现只是少了驸马一个人。”
“事到如今,人所亲耳听见的声音还能信吗?”成青云说道,“当时世子喊了萧妃娘娘和彩月的名字,其实,是其中一人模仿另一人的声音帮答的吧?”
“你的意思是说,萧妃当时不在,而是离开去杀害驸马了?”嘉仪公主眼中难掩杀意。
萧妃静静地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不,”成青云摇头,“去杀害驸马的人,不是萧妃娘娘,而是彩月。”
当时在密室之中人,纷纷疑惑而急切地看着她。她轻轻咬唇,正色道:“驸马说过,当时去暗杀他的人,是有些身手的。能和驸马接招的人,不可能不会丝毫武功,而且,驸马回到人群之后,立刻就说暗杀他的人是……是我。”她微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见,去杀害驸马的人,既会模仿人声,也有身手。”
嘉仪公主冷笑,笑意冷然犀利,“这么说,去杀害本宫驸马的人,竟是一个贱婢!”
成青云看向跪在地上的彩月,又看了看萧妃,笃定地点头,“去杀驸马的人,的确是彩月,而不是萧妃。”
“但是,当时世子点名是,彩月是回答了的。”南澈蹙眉。
成青云微微抬了抬下颌,“替彩月回答的人,是萧妃娘娘,对吗?”
萧妃轻阖的双眼微微颤了颤,轻蔑地勾唇,不屑于回答成青云任何问题。
“萧妃也会口技?”钟灵郡主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问。
“萧妃娘娘并非自幼学习口技之人,”成青云说道,“但是她与彩月生活多年,或许会向彩月学习,模仿简单的声音应该可以。”
众人了然,忽然间,所有愤怒和鄙夷的目光,都朝着萧妃和彩月投去,如锋利淬毒的利剑,刺得人体无完肤。
嘉仪公主捏紧拳头,全身微微颤栗。若不是驸马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她恐怕早已压抑不住冲动与恨怒了。
成青云蹙眉看了看驸马,说道:“当时的情况,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而且一旦迷失方向,很有可能永远被困。所以所有的人为防止走散,都是按照顺利走拉着手走的。可因为三公主受到惊吓,原本的顺序被打乱了。我推测,彩月便是趁着当时混乱的情况,与驸马走到了一起,趁机将驸马引到其他地方,并趁驸马不备,对驸马下手。而且,在与驸马争斗时,故意发出声音,让驸马误以为凶手是我。”
“三公主和沈太妃都被杀死,为何驸马却能侥幸逃脱?而且,当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彩月又是如何分辨谁是谁的?”嘉仪公主不解地问。
“驸马只是受了伤,这是因为彩月与驸马武功悬殊很大。而且,彩月需要留驸马一命,让他亲自指认凶手就是我。”成青云沉着平静地说道,“至于彩月是如何在黑暗中认准人的,我想,与她自小就训练起来的听声能力有关。”
跪伏在地上的彩月一动不动,低头的眉下,睫毛飞快地颤抖着。
“口技除了要训练口舌的发音之外,还会训练耳朵听声的能力,彩月口技如此之好,又与口技艺人生活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学会听声吗?”成青云审慎地盯着彩月,“何况,听声辩位,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原来如此,”驸马倒是依旧温和俊雅,即使知道了暗害自己的凶手,也平静如水。“只是,为何又非要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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